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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看着许三多兴奋的样子,眉眼笑意盛放——脱了皇家衣袍,解了心中束缚,许三多此时终于才像风华正茂的少年郎。
刚出门时,许三多还拘谨地跟在袁朗身侧,现在这会儿早已自己跑了开去——这少年君王,和百姓一起,挤在露天戏台下,看台上生旦净末,你方唱罢我登场,引得四面掌声雷动——许三多终于舍得回过头来,冲袁朗直招手,笑得满目春光。
袁朗笑着走上前去,立在许三多身后,搭着少年的肩,轻轻拍了拍——初相遇时,他只是见不惯一个少年如老人般死气沉沉,所以每日诱他出来游玩;后来却渐渐发现,少年日复一日地改变,愈发明朗自由的笑容,在不知不觉间深深吸引了他,让他想要少年与自己一样,不受世间规则约束……
精彩好戏连幕上场,许三多只听得如痴如醉——即位以来,自己在宫中只有佳节大宴群臣时,才有机会听戏。仲父常说这些戏子不过唱些靡靡之音,鞭策他将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扑在勤学补拙上。本来也是习惯了如此的压抑生活,如今却在每日与袁朗私自出宫中,悄然释放了对自由的渴望,虽然常常只得一、两个时辰,然而心如脱离禁锢的飞鸟,再难关入笼中。
直到黄昏日落,戏台收场,许三多才惊觉天色已晚,连忙拉着袁朗俯身,靠在男人耳边悄声道:“袁朗,我们该回去了。”
耳畔沾了少年温热气息,袁朗心中一荡,伸手揽住许三多的肩:“何必急着回去,就让你那侍者在园外等着吧。难道他还敢忤逆圣意?”
“可是……”许三多迟疑道。
知他心里已经动摇,袁朗靠在许三多耳侧,低声道:“今晚京城江岸,有画舫烟花,想去看看么?”
许三多怔住,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知此刻诱使自己答应的,究竟是那江上烟花,还是男人贴近的体温……
早春的夜晚带了几丝凉意,却毫不影响人们游玩的兴致。
明月初上,映照弥弥浅浪。袁朗携许三多租了二人独乘的小舟,任船夫划至江中,看周围各式画舫斗艳,船檐挂着七彩纸灯,把个江面衬得流光溢彩。
夜风徐来,吹破江上淡烟薄雾,又听得其他画舫上玉纤横笛,和着岸边绿柳间杜宇声声春晓。袁朗替二人斟满杯盏,把酒畅谈。
“袁朗!你看——” 许三多兴奋地一把揪住袁朗衣袖,碰翻身前酒杯,一时案几上玉液四溢。袁朗随他目光望去——只见空中明月无暇,江上烟火齐点,直入云霄,绽放天际!
“嗯……很美。”袁朗侧头看向许三多,神色温柔。许三多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对上袁朗的目光,心底一颤。
有些局促地放开揪着对方衣袖的手,却在抽离的瞬间被反握住。不知是否不胜酒力,许三多面上微显红潮。
“袁……袁朗?”男人凝视自己的眼神带着不知名的热力,许三多愈发无措,只庆幸四周烟花绽放、鼓乐诵咏,遮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袁朗忽然扬手掀动幕帘,隔了船夫视线,倏地一拉,将许三多带入怀中,俯身吻上惊讶的少年——
唇齿间有琼液酒香弥散,温柔辗转,醉心倾情。
许三多忘了推拒,也或是期盼已久……多年来,从未感受过如此贴近己心的暖意。
在袁朗的怀中,他无法思考,只记得那夜满江画舫烟火,牵动一澜星波。这盛世如画,也抵不过此刻唇间温柔。
第 4 章
月至中天,袁朗抱着许三多悄然跃入御花园。
“——皇上好兴致呐,这会儿终于回来了。可让老臣好等啊。”刚一落地,便听得王庆瑞冷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仲父?”许三多震惊不已——只见王庆瑞领了一队带刀侍卫,立在十步外。甘晓宁提了宫灯站在一旁。
王庆瑞看向袁朗,冰冷的目光带着探究:“你是何人?”
“他——他是朕在宫外结交的朋友。”许三多护在袁朗身前,紧张不已。
“在下袁朗。江湖草莽而已,何需大人挂心。”袁朗毫无惧色,一派从容。
王庆瑞冷笑:“不知皇上何时有机会去到‘江湖’,结交了这样一位‘朋友’?”
许三多哑然。
“袁朗。你可知道——擅入皇城,乃是死罪!”王庆瑞打量着袁朗,想到此人就是坤帝怠学的原因,眼中不免积聚杀意,侧头吩咐侍卫统领,“将此人给我拿下!”
“仲父!”许三多伸手一拦,“袁朗是朕的莫逆之交,不能杀!朕……朕准他自由来去!”
“皇上!”王庆瑞既惊且怒,“此人来历不明,身世不清。皇上为何护着他?”
“仲父!袁朗,不能杀!”许三多身侧手握成拳,掌中已是冷汗一片,却毫不退让。
王庆瑞注视着许三多,眼中是难以置信:自先帝去世,他待坤帝如子,坤帝亦敬畏他如生父——而如今因为袁朗,坤帝却怠于勤学!虽然希望坤帝能早日脱离自己的扶持,成为一名有主见的明君帝王,然而却未料到竟是因为这样一个江湖草莽,与两朝元老抗衡!
仲父眼里又出现那种熟悉的失望,许三多心中刺痛。若是平时,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弥补自己的“错误”,而这一次……他不能退让,只因袁朗是唯一真正走进他的世界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护住他。
闭了闭眼,许三多转身看向袁朗:“袁朗,你先走吧。他们拦不住你,我也不会让他们拦你。”
袁朗深深注视着许三多,转而看向王庆瑞阴沉的脸色,俯身靠在许三多耳边悄声道:“明日我来找你。”
许三多一怔,正想叫他暂时别来,怕仲父对他不利。袁朗却轻轻按了下许三多的手,微勾嘴角,然后纵身跃出宫墙。
看着袁朗轻灵自若,来去如风,众人无不讶然。
许三多转过身来,对上王庆瑞的目光,仿佛卸尽所有力气一般:“仲父……对不起。”
王庆瑞低头施礼:“皇上,您是当今天子。何须向微臣道歉?”声音仍有隐隐怒气。
许三多垂眸:“仲父。朕……去祠堂自省。”
王庆瑞看了他半晌,长叹一声:“皇上,请。”
深夜,许三多独自跪在供奉历代先祖牌位的祠堂中,背诵《君之道》。
堂内烛火摇曳,光影交错。《君之道》的历条明训从他口中念出,掷地有声,却未达心底,脑海里翻腾的,始终是那江岸烟花中的一吻……
《君之道》已止于口中,却有更多思绪辗转:袁朗从不说他的来历,随晨曦而来,携暮霞而去,带自己见识天地广阔,日复一日接近自己的心,却如迷雾般抓不住……
忽有暗香浮动,一件锦织斗篷披到了许三多身上。接着,他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袁朗。”许三多声音微哑。
搂紧许三多,袁朗低声道:“跟我走吧……离开这里。”
许三多缓缓摇了摇头,转过身,唇角弧度苦涩:“袁朗……你到底是谁?为何到现在也不肯告诉朕?”
袁朗眉头轻皱,眼底闪过挣扎神色:“我……”却又再度默然不语。
许三多注视着袁朗,忽然笑了,笑中有无奈,有认命,有执着。
握住男人的手,许三多深深看入袁朗眸中:“……袁朗,朕不会再追问你什么。你来历如何,已不重要……”
闭上眼,许三多声音很轻:“为江山社稷,朕失去了很多,也未曾奢求得到什么……然而,朕……朕只希望……你能留在朕身边。”睁开眼,眸中泄漏心底的渴求,“留下来,不要再走了。”
——身为当朝天子,坐拥江山无限,却无人相知相惜,空负了韶华年。遇见袁朗是个意外,却让他第一次有了想得到的念头——不为父皇,不为朝臣,不为天下,只为自己。
袁朗静静注视着许三多,直到少年握着自己的手开始颤抖,终于低叹一声,将许三多拥入怀中:“……我不走。留下来,陪你。”
——他袁朗向往天地广阔,睥睨世俗禁锢,从未想过会留在这世上最不自由的地方……然而当他在窗外看着许三多跪在祠堂内,烛光中列祖列宗的牌位如魍魉鬼魅笼罩时,他无法抛下这个人离开。
拥紧怀中少年,垂首在他肩窝轻笑:我袁朗曾自诩无牵无挂,逍遥自在。然而今时今日才明白,遇上一生所爱,又有谁不执着,谁不痴狂?
天光渐明,王庆瑞行至门前,见许三多与袁朗并立祠堂内,顿时错愕不已!
“仲父,朕不会再擅自离宫了。”不待王庆瑞质问,许三多平静地开口,“朕会留在宫中专心勤学、处理政务。并且——袁朗会留下来陪朕。”
王庆瑞回过神来,冷眼看向二人:“皇上。您这是……在跟微臣谈条件么?”
许三多握紧袁朗的手:“仲父。这些年来,朕未曾求取过什么……这是朕唯一的要求。”
王庆瑞脸色愈发难看:“……皇上。您打算让此人以何身份留在宫中?”
这下倒是袁朗先笑了,一派洒脱:“无所谓,我不在乎。”
王庆瑞冷睨他一眼,向许三多拱手道:“事关皇室威仪,还请陛下三思!”
“仲父。”许三多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朕……心意已决。无需多论。”
风过凛冽,在初春的早晨更添寒意。
王庆瑞与许三多对视良久,怒极反笑:“遵旨!请容老臣告退!”说罢,拂袖而去。
望着许三多苍白的脸色,袁朗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转头看向袁朗,许三多努力释出一丝笑容。
不论你我相遇是因缘也好,是劫难也罢……无法回头,不愿错过,只求今生流年与共。
第 5 章
袁朗就此正式入住皇城,许三多将其安顿在清和殿,紧靠坤帝就寝的曙寰宫。
不出几日,宫里上下都知道坤帝带回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即便二人并未在人前做出任何出格之事,但闲言碎语不免暗中传了开来……
如承诺一般,许三多再也没有私下出宫。下朝后,便在袁朗陪伴下勤于政务。只因他心里明白,在王庆瑞表明态度后,群臣乃至宫人都对袁朗抱持着敌意,认为他是妨碍自己勤政的祸端,所以自己必须加倍努力,让大家知道袁朗绝不是祸害——他相信,终有一天能改变仲父等人的看法,或者说……他必须这样相信。
时至五月,绿荫渐浓。澄夏微风送余春,芳菲斗艳满城香。
边境异族滋事已平,大将军高成今率三军将士拔旗回朝,京城百姓无不夹道相迎,欢呼致意声不绝于耳。
许三多领群臣在大殿外等候,见高成一身铁甲银盔,雄姿英发,大步流星踏阶而上,不禁喜道:“高成!”
高成行至许三多跟前,单膝跪地,抱拳施礼:“高成参见陛下!”
“将军请起。”许三多连忙扶起高成,见高成右脸多了道狰狞的剑痕,吃惊不小,“高将军,这是……?”
高成抚了下右脸伤疤,笑得洒脱,“临敌作战时,被那蛮族首领划了一剑,所幸终能将其擒下。”说罢,看向许三多,意气风发,“能为陛下平忧患、定河山,是臣职责所在,死亦无憾,何况这等小伤!”
“高将军……朕能得此勇将,实乃我泓钦皇朝之幸也!”许三多动容道。
“高将军,辛苦了。”王庆瑞走上前来,颔首笑言。
高成连忙转身,抱拳行礼:“丞相。”
许三多面露怀念之色:“高将军,自你边关御敌,已有两年未归,今晚朕在大殿为将军设宴洗尘,大家共聚一番!”幼时高成曾教他习武,后来率军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对许三多而言,如同值得信赖的兄长一般。
“嗯。”高成眼含笑意,“今晚臣定与陛下不醉不归!”
夜空中,一弯新月如钩。皇宫内设山楼排场,穷极奢丽,坤帝大宴群臣,以官品序坐。
御宴上,鼓乐齐作,奏《眷皇明之曲》。许三多举杯与朝臣共庆高成率军凯旋。
许三多不常沾酒,不出多时,便有些酒酣耳热。醉眼迷蒙间,抚上皇座扶手,只觉掌心一片冰凉。群臣比肩而坐,觥筹交错,谈笑畅饮,唯有自己孤伶伶地坐在主位,远远隔离……碍于身份,他不能让袁朗上殿同享盛筵,然而此刻的孤单却寒彻心扉。
只见王庆瑞和高成临位而坐,低声说着什么,不时抬头看向自己,然后高成脸上的神情亦从疑惑转为深沉,眉头轻皱。
许三多苦涩一笑,仰头饮尽杯中残液——即便得到自己最爱之人,却不能时时相伴,还须处处顾忌……明明是执掌天下之人,为何却比天下任何人都更不自由、活得更累?
此时殿上奏响《平定天下》,众舞者提篮而入,随乐翩然,歌太平,颂君王,玉腕轻扬,挥洒艳色桃花——
鼓点骤急,曲声高亢,忽有一袭红衣挟风而来,手握青翎剑,傲指长空,挥洒自如,出剑如羿射雷霆九日,聚气如江海凝湖月清光,斩落四方飞花,留得满堂飘香!
众人震慑于座,但见红衣似火,卷至御座前,单膝跪地,剑挑花骸,昂首看向坤帝。
“——袁朗!”许三多既惊且喜,好酒醉人,早已忘了自持,忍不住倾身向前,靠近袁朗。
袁朗展颜一笑,覆上许三多的手,轻轻握了握。许三多也终于安心地笑了。
座下群臣私语纷纷。王庆瑞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高成低头问了他几句,便从最初的讶然转为阴郁。
袁朗起身坐到许三多旁边,让醉酒的少年靠在自己肩上,神态自若,哪管他人眼光。
场上一时气氛微妙。
乐官只得继续奏曲,从《眷皇明》、《芳醴之曲》到《御六龙》,光禄寺礼官开爵进酒如初。众臣饮酒私论,御座上许三多靠着袁朗,醉眼含笑。
至最后《百花曲》奏响,光禄寺礼官撤膳,撤御案,序班撤群臣案。赞宴成,群臣皆出席,北向立,赞拜如仪,分东西立。
仪礼司奏礼毕,许三多在袁朗的搀扶下,摆驾离席。众臣俯身施礼,然而打量二人背影的目光却深沉复杂。
回了曙寰宫,袁朗扶许三多躺下,许三多还在醉意中,笑着扯住袁朗衣袖,看向随侍的甘晓宁、白铁军:“你们都出去吧!”
甘、白二人对看一眼,白铁军眼睛滴溜一转,哪管甘晓宁似乎还想说什么,抢声应道:“是!”然后便暗暗瞪了甘晓宁一眼。甘晓宁皱眉,只得随他退出寝宫外。
待殿门合上,袁朗低头看向躺倒在龙床上的许三多,伸手抚上少年酡红的面颊,在宫灯柔和的暖光中,眉眼含笑:“……许三多,如此屏退旁人,就不怕我吃了你?”
许三多笑着摇了摇头,仍然扯着男人衣袖不放:“袁朗,今晚你为何会来御宴?”
袁朗挑眉:“你不希望我来么?”
“怎么会!”许三多望着袁朗,醉态酣然,“朕一人在御座上,堂下只有仲父和高将军的审视,只有群臣的议论……”说着声音都带了几分沙哑。
“幸而有你……”想起皇宴上的一幕,许三多又笑了开来,“朕见你……挥剑斩月,于桃花纷然间,至御座前……朕方见四周寥落尽破!”
袁朗怔了下,眸中更带几分温柔:“许三多……你若酒醒时,也能这般坦率直言就好了。”
眼前男子,星目流转光华。许三多情不自禁地拉着袁朗倾身靠近自己。两人眼底都燃了火——
唇相贴,手解裳,掀落帐,共春宵。
窗外云竹繁茂,月明花好。芙蓉被中,风光灼灼,更胜桃夭。
若说不求天下,只愿与君共度年华,谁人信,徒笑我痴傻。
第 6 章
半个月后,丞相王庆瑞携大将军高成求见坤帝,三人密谈于御书房内。
“选妃立后?”得知二人来意,许三多吃惊不小。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王庆瑞放下茶杯,“皇家血脉不可断,当早早开枝散叶才是。”
许三多盯着桌上墨砚,不语。
“陛下。”高成身为武将,向来沙场浴血,又是面对亲如兄弟之人,更是直言不讳,“龙凤双栖,阴阳和合,才是天之正道,方能安邦兴国。”说着便皱紧了眉头,“与袁朗那般来历不明的男人厮混,实在非明君所为啊!”
许三多顿时脸色煞白。
王庆瑞睨了高成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咳嗽两声,好言相劝道:“皇上,臣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古来帝王,亦有好男风者。养几位娈宠原非什么大事,只是这江山社稷,需要王家血脉代代相承。选国母、诞龙嗣,是天下百姓、满朝文武期盼已久之事。皇上年近弱冠,后宫无主,实在难安人心啊。”
见许三多不语,王庆瑞又刻意压低声音道,“如今这皇城内外,皆有皇上沉迷于娈宠等不利传言。皇上也可借此机会平息谣传啊。”
许三多看向王庆瑞,忍不住辩驳道:“袁朗不是娈宠,他是朕的知己!”
“陛下!”高成似要作怒,王庆瑞拦了他一下,又拱手继续建言,只是脸色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