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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多看着吉普车缓缓地小心地开上吊桥,吊桥立刻晃起来。桥下的水声似乎更大了。桑多看着像人站在绳索上一样晃动的吉普车,忍不住笑了,他在心里说:
〃等你们过了吊桥,就得感谢我桑多,多亏碰上了我桑多,不然你们能过江去?〃
当桑多这个美妙的念头刚刚从脑海消退的时候,桑多惊奇了一下,吉普车不见了。难道他们忘了该向我桑多再一次挥手再见吗?桑多揉揉眼睛,放远目光,向江的那边了望,这时他看见吊桥中间几条悬垂的枕木一根接一根地砸进江里。
桑多十一岁了,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他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很固执,他拼命向赶来救援的人说,三天前他亲眼看着也是这样绿颜色的吉普车开上了桥墩。大家忙得要死,没人告诉这孩子,现在是下了三夜大暴雨的三天后。
桑多和妈妈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以前桑多上学总是妈妈在家。现在桑多不去上学了。他总是坐在家里走神儿,他很少讲话。妈妈偶尔出去把鸡蛋拿到渡口,跟有多余罐头的人交换,有一次一个司机提议用汽油跟桑多妈换鸡蛋,桑多的妈妈马上拒绝了。她说,她只换罐头,因为她的儿子桑多喜欢吃。
蜜月故事
在忧伤和死亡之间我选择忧伤——题记
一
他们曾在这儿住过,作为情人,当汽车接近目的地时,他心底升起这样的想法。
路上一直没有看到海,他知道海滨离眼下汽车驶进的镇子两公里左右。车在镇中心一家旅馆门口停下。车上的大部分人住进了这家旅馆。旅馆fJ口有个矮个儿男人不停地喊着相同的一句话:
〃有车去海滨。有车去海滨。〃
〃我们的那个旅馆离这儿还有一段路。〃夏季对他说。他没有告诉夏季他从前也来过这地方。
〃怎么去?〃他征求夏季的意见。
〃走,行吗?〃
〃行。〃他背上大部分行李。
〃等一下。〃夏季说,〃跟我并肩站好。〃他照着做了。
〃我们的蜜月现在正式开始。〃夏季小声地宣布。〃开步走!〃突然她又大声喊。
他们离开镇子拐上一条山边的小路,又拐另一个弯儿时,闻到了海的气息。
〃这样走,很浪漫。可你拿的东西比我的重。〃夏季说。
〃没关系。我是你丈夫,应该的。〃
还是这两幢乳白色的建筑,前后排列在这个小山坳中。他觉得房子比从前破旧些,但这里却不如从前那样安静。
他们住在一楼。夏季整理着东西,她说,她觉得房间比从前破;日,也比从前脏。
〃你们上次来也是住这间吗?〃他问她。
〃是楼上最里面那间,左边。〃夏季看着他,她的眼睛好像在问,为什么想起这个。
他没说什么,心里觉得很自然。如果妻子说从前和别的男人一起来过这里,而他作为现在的男人自然要想想。
〃你先去洗澡,怎么样?〃他对夏季说。
他锁上房门,绕过两座小山,便看见了黑色的海和海的尽头同样黑色的天空。有人在游泳。海水的声音有力量地传过来,非常夸张。有一只海鸥鸣叫一声,从他的近旁飞远了。
他捡起一些碎石,朝没有人的大海甩去。他觉得心中突然泛滥起一种温情,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让他慌乱。
二
路过房间窗户时,窗帘已经放下了。他用钥匙打开房门。夏季的声音马上传过来。
〃你别看。〃
他看着夏季只穿着短裤的身体。他头脑暂时出现了空白。他还不能马上把眼前的身体和昨天晚上黑暗中的妻子联系起来。
〃我很难看吗?〃她的声音胆怯。或许是他太久没有作出反应。
〃不。〃他走近她,脱去她身上的短裤。他用力把她的身体拥进怀里。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看见她的身体。她很好看,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说她不好看。当她的身体充满他的手掌时,他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问自己,我是不是太快,就这样结婚了。
〃对不起,昨天晚上我不让你开灯,是,是我太紧张。〃
黑暗淹没了他们的新婚之夜。他开始狂乱地亲吻。他的唇从她的眼睛艰难地向下滑落。他的唇在她的双乳间久久地滞留,直到他觉到双唇有些疼。他的记忆开始苏醒,黑暗中这双乳也是明亮的。
她的身体缓缓地舒展,柔软地蠕动。这令人温暖的蠕动,在他心里画出起伏优美的线痕,宛如哼唱。
他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眼眉下有一片浓荫。她的一条腿好看地弯曲着。
他脱那些该死的衣服。他觉得他用了太长的时间对付那些小小的纽扣,当他再一次看她时,她已经睁开眼睛,正微笑着看着他。她的微笑平静甜美。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她的这种微笑绝不该属于这一时刻。
〃你去洗澡吧,路上尘土太多。〃她依旧那样微笑着。
〃你真的要我去?〃
〃我等你回来。〃
他去淋浴,已经没有热水了。他站在淋浴下,心里有些沮丧。凉水让他慢慢地安静下来。他用双手接水,然后把掬在手心里的水摔到水磨石地面上,溅起的水又落到他的脚面上。
他回到房间,夏季穿着那件过膝长的背心,正坐在床上摆弄扑克。不知为什么,他不那么想现在马上走近她,他站在桌子前,用一条毛巾努力地擦干头发。
她从后面抱住了他。他伸手拍拍她的大腿。
〃真对不起。〃她小声说。
〃对不起什么?〃
〃我来月经了。〃他觉得身心一下子松弛许多。
〃挺好。〃他说,〃我们还有时间。〃
〃你真觉得这挺好?〃
〃真的。〃
〃这我没想到。〃
他不想接下去再说什么。他站在那儿认真地把落在毛巾上的头发找到,然后扔掉。
三
这里的海滩并不理想,到处是碎石,走不多远,海水便骤然加深许多。对于会游泳的人来说,没什么大问题,可是许多不太会游或者干脆不会游泳的人都滞留在滩涂上抱怨着,也许下次他们要选择别的海滨。
夏季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没有下水,大多数时间她留在房间里等他回来。她不喜欢晒太阳。他每天上下午各游一次,并总是鼓动夏季去海边玩玩,夏季热情不高,他们只好偶尔吉镇上,作为两个人的消遣。
在镇上他们吃了很多海物,夏季更喜欢买一些贝壳做的工艺品回来摆弄。晚上,他看夏季一边听电视里播放的流行歌曲,一边摆弄那些小玩意儿,不留神就会想起一年前的那些日子:吵架分居闹离婚。然后是几个月以前的日子:加班加点约会,又一次结婚了。他看着自己的过去,好像在看着一个沿圆圈走路的人,只是走来走去。
接下来的电视节目是小品,夏季说她累了,便躺到他的腋下,脸贴着他裸露的身体,星息细微地滑过他的皮肤。
那个黑洞洞的酒吧总是出现在他的记忆中。他看见夏季坐在远处的烛光中,可是脚前的走廊却是那么黑暗。黑暗能给人带来什么,为什么人总是在利用这黑暗。他还是在快接近夏季时跌倒了。
他不太喜欢夏季那么干,把他扶了起来。如果她只是坐在那儿微笑着看着他的丑态,他会自己爬起来,然后和她谈另外的话题。比如,她为什么叫夏季这样别扭的名字。如果夏季马上告诉他(就像他后来知道的那样),这是她父母的姓。他会直接说她父母很自私。
她把他扶起来了,他觉得她就这样走进了他的范围。
〃我老了,你还能考虑和我这样年纪的人结婚吗?〃他说。
〃你没有孩子吧?〃
〃没有。〃
〃我愿意和你结婚。〃她答应得这么爽快,使他觉得这爽快的态度背后藏着一个阴谋。
〃你为什么愿意和我结婚?〃
〃因为我们合适吧。〃
夏季已经睡着了。他伸手抓过一个立在床头的竹竿,去捅电视机的开关。这时有人敲门。夏季马上醒了。
是隔壁的那个男人邀他打牌。他拒绝了。
〃你为什么不去打牌,我不会不高兴的。〃
〃我不想玩。〃
〃少见。
〃他玩牌吗?〃他没有具体说,但他觉得夏季应该听得懂。
〃不,他不玩牌。〃
〃是吗,那不错。我们睡吧。〃
〃他只是下棋。〃
〃好,下棋比打牌好得多。我们睡吧。〃
她用舌尖撩拨他的睫毛,她亲吻他的眼睛。他觉得她唇的湿润由他的眼睛进入了他的身体。他尽量不动。她跃上他的身体。他承受着她身体的重量。他想,人的重量非常美好。
他把妻子抱下来。
〃做个好孩子。〃他说。
〃我只是想让蜜月变成真的。〃
〃蜜月不是假的。〃
〃可等它走了,我们也该走了。〃
〃那我们多住几天,像篮球比赛那样把你月经这段时间刨出去。〃
〃你喜欢这儿?〃
〃还行。〃
〃你不嫉妒吗?我告诉你了,我和他也来过这儿。〃
〃但是你和他住在楼上左边最里面一间。〃
〃我明白了,你并不嫉妒。〃
〃嫉妒是男人的缺陷。〃
'称并不爱我,所以你也不在乎。〃
〃你怎么了,我不爱你怎么会娶你。〃
'飞也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结婚。我们只不过是登记的那天晚上才第一次在一起。〃
〃连这个你也怀疑,你到底怎么了?我告诉你,我可以和那些我刚认识半个小时的女人上床,但不能是你。〃
〃你是说我很守旧。〃
他长嘘一口气,不接她的话。过一会儿,他扶着她的双肩,轻声问:
〃是不是这时候都心烦?我陪你干点什么,我们玩牌好吗?好姑娘,别跟我吵架,行吗?我害怕吵架。〃
夏季哭了。她哭着说,她希望他能真正地了解她。他把她搂进怀里。他说,会的。两个人只要有时间,就会彼此了解的。他恳切的声音止住了夏季的哭声。她像一只归巢的小鸟,栖息在他的怀里。
四
什么是真正的了解,他常想这样的一句话。第二天早上,夏季和一个刚认识的女游客去了镇上。夏季说这个女人住楼上205房间。他只好一个人去游泳。天气晴朗,海水碧蓝。
五
午饭时,夏季没有回来。他一个人吃过午饭,回到房间。他估计天黑之前夏季不会回来,阳光烤人。
他下午也不想去游泳了。他找出笔记本。他试图把最近经常出现的一些感觉用一些具体的句子固定下来,他无法清晰地表述它们,但他觉得有些句子能让他回忆这种感觉。
〃当海水在黑夜里沉着地涌动时,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慌乱。
〃她的好朋友还在这个旅馆工作,两天后她的好朋友就会出差归来。她从前和情人住在这儿的宿费,被这位好朋友免了,她不会再一次这样做。这是我的预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哭声总是由低处传到高处,哭声似乎不能由高处落下来。他们住在二楼左面最里面那间,还有另外一间,他们是分开住的,还有别的什么?〃
他写到这里的时候,一丝睡意爬过他的脑际。他扔下笔,睡了。当他重新醒来时,夕阳已经在屋子的一角留下暗红色的调子。他出于习惯看表,可表找不到了。在这儿,他只看太阳。他觉得饿,也因此知道该是晚上了。
夏季兴致高昂地进门来,然后马上动手给他从一个口袋里往外掏吃的东西,她说,她想他一定饿了,还说,今天她真高兴。
他抓起两片肉塞进嘴里,他说那他也高兴。
〃你看过《战地春梦》吗?〃
〃干吗问这个?〃他的职业习惯让他马上有些小心。
〃你不可能没看过。你不也是作家吗。作家怎么能没看过海明威的代表作呢?!〃
〃你怎么突然跟文学亲密起来了?〃
〃我不配?〃
〃胡说什么呀,《战地春梦》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永别了,武器》。〃他一边吃一边说。
〃《战地春梦》好听。〃
〃是吗?〃
〃《战地春梦》浪漫。〃
〃《永别了,武器》也浪漫。〃
〃你知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当你们公司的副总?〃
〃不,是在战场上当一个护土。〃她停一下又说,〃可惜我这辈子赶不上战争了,现在还一点迹象都没有。〃
〃那我这片肉为和平而吃。〃
夏季仿佛沉浸在战火硝烟的浪漫情调中。她顺手抓起他的笔记本抱在胸前,眼神飘忽。
〃你跟谁出去的?〃
〃她是个剧作家,叫任义。〃
〃她用做地春梦唬你,她不是同性恋吧?〃
〃你别报人。那个卡萨玲死得真惨,都是为了男人。〃
〃不是为了男人,是为了爱情。〃
〃有区别吗?〃
他打住了,想了一下,在心里做了回答:应该有区别。
〃任义说她还想把这个小说改成电影。〃夏季又说起来,〃背景可以改成抗日战争或者别的什么战争。〃
〃改成电影非气死海明威不可。〃
〃海明威已经死了。〃夏季不等地插话马上又说,〃任义说爱情的最终结局只有死亡和分离是真实可信的,别的都是虚假和靠不住的,我觉得她说得对。〃
他觉得吃饱了,但并没有吃完全部。夏季靠到床栏上,开始懒洋洋地翻着他的笔记。他说要换个话题接着聊下去。可她并不回答,从她专注的阅读表情上,他知道她读了他并不愿意让她读的地方,这就是妻子,他不能多说。他扔了吃剩的东西。
〃你要写关于我的故事吗?〃夏季高兴地询问。
〃不知道。〃
〃你写过你前奏鸣?〃
〃没有。〃
〃可我愿意你写我。我可以把我所有的故事都讲给你听。〃
〃真实的?〃
〃全是真的,我愿意你通过写我而了解我。〃
〃你很自信。〃
〃什么意思?〃
〃愿意让别人了解的人都是自信的。〃
〃自信没什么不好。〃
〃自信很好。〃但他在心里说了另外的一句话:自信的女人也可怕。
六
他站在旅馆门口,看着天上的薄云,是一个很完美的阴天——没有阳光也不让人觉得压抑。他想夏季这样白净的女孩儿也许会喜欢阴天去海边,至少可以不被晒黑。
夏季说她更愿意躺在床上看琼瑶。
他小心地任水往海的深处走,水比往日稍凉些,但很舒服。偶尔他抬头,发现他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也有一个女人在游水。他注意了这个女人,她的皮肤呈褐色,很好看,水没过腰部以后,她便游走了。他随了上去。
他一直跟在这个女人后面,渐渐接近了一座困在海水中央的小山。他游得比平时远,觉得体力有些不支。这时,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他的视线中。他游回岸,心里有一种崭新的惆怅,年龄不饶人。
当他躺在岸边平坦的地方舒展自己的身体时,他有重压之后被释放的感觉,所有的肌肉都在慢慢地恢复,让人舒服得忘记了世界。
〃你好。〃
他睁开眼睛以后便想努力地坐起来。可是身体好像在这个瞬间又增加了许多重量,他只好半卧着,把目光放到姑娘身后的远处。姑娘坐在他的旁边,她饱满的身体让他有些紧张。
〃你不是一直跟着我游吗?后来怎么不见了?〃她说话时大大方方。
〃我不想游得太远。〃他说。
〃是嘛,我总是游到最远。〃
他看着她悠哉的样子,丝毫没有疲劳的迹象。她的皮肤光滑,好像不停地往外分泌油脂,使她身上挂满了水珠,亮晶晶的,她的皮肤闪着一种好汽车才会有的那种金属的乌光。
〃你体力真好,运动员?〃他问。
〃我常游。〃
〃所以晒得这么黑?〃
〃不是,我生下来就黑。〃
〃汉族?〃
〃你以为我是乌干达八?〃
〃我不能那么以为,其实你有特点。
〃这话我爱听。〃
〃可我不爱多说。〃
〃多可惜。要开饭了,你回去吗?〃
〃你住这儿?〃
〃对,一起回去吧。〃
他们就这样一边说着一些外人听起来无关紧要的话,一边朝旅馆走回去。当他们走到门前花坛甫路时,他鬼使神差地朝他房间的窗户瞥了一眼,夏季正在窗旁看着他们。他艰难地朝妻子微笑一下,便快走几步,步出了夏季的视野。那姑娘好像没发现这一切,与他亲热地道别。
〃晚上你还来游吗?〃她的眼睛毫不躲避他的目光。她似乎很认真,并不希望一个含糊的回答。
〃不一定,到时再说吧。〃他说完便走进了大门,把姑娘一个人留在大门前的廊柱旁。
午饭时,夏季吃得很慢。他主动跟她说话,她与平时一样应答着。但他还是能感到夏季低落的情绪。他有些无可奈何,决定不再理睬她的这种情绪,便一个人先回房间了。
〃我要去镇上。〃夏季回来后便这样宣布了。
〃镇上有情人吗?〃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