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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死了,或者她立刻就会死,这毫无疑问。
她会变成鬼吗?
如果是他的话,必定也是会选择变成鬼,让那些坑害过她对她冷眼旁观的人付出代价!
那么……她一定会复仇的……
是吧?!
他心中蓦地冒出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她会变成鬼,因为她还有她最后的牵挂,以及对他们的巨大愤怒。
她一定会变成鬼,因为他们这群怯懦的无能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却得到了“英雄”的荣誉!
她一定会复仇的,会追到他们每一个人面前,把他们所有的人都杀光!
看她这不是……已经来了?
胸口仿佛遭到重击,胡果有种心脏啪一声裂开的感觉,眼前出现一片深色血红,漫散铺开。
窒息感随之而来,极度的不适感让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让他一时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然而他却能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双晶亮的眼睛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种不知是敌意还是其他什么的情绪笼罩在他的周身,能感觉得到却看不到,就好像忽然盲了眼的可怕感觉,不能掌控的恐怖感让他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又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就是因为这种感觉,让他几天来一直处于惴惴不安之中,用尽各种办法,不断东躲西藏,却怎么也躲不过那种不知来源的注视。
那注视的目光中充满了嘲笑,就好像在说你瞧,我看着你呢,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看到你死为止。
于是不管他是在睡觉、吃饭、散步、洗澡、上网、打电话、写论文……都能感觉到那双无处不在的眼睛,她锲而不舍地把他追得无路可退,想惨叫,想求饶却不知该对谁。
这是复仇。他听到她轻轻地说。
他为什么会知道那是她的声音?是不是和她惨叫时很像?……对了,是很像尤其,与她几乎喊破了喉咙时那种沙哑的声线几乎重合。
他已经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双眼睛所在的方位,可是他依然弄不清她的意图。未知的恐惧爬满了他的脊背,冷汗像虫子一样从发隙一道道蠕动下来,钻进衣服里。脖子那里很痒,可是他的身体却僵直得一动也不能动。
那眼睛眨了一下,似乎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她要行动了吗?
他还……不想死……
他还年轻……他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还有似锦前程等着他……他不想坐以待毙……
不想……
不想……
“救……”
舌头碰到了上下牙间,发出了一个模糊的语音,他为自己制造的咒符啪啦碎了,他用非常难听的声音嘶叫了出来。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声音划破了黑夜,把一地的寂静敲得支离破碎。
温乐源和温乐沣以整齐的动作砰咚一声从床板上跳了起来,温乐沣跳到了地板上,温乐源却跳错了方向,本来就睡在床板边缘的他刚跳起身就踩到了床板的侧边,和他睡在同一张床板上的温乐沣起身离开的动作几乎与他同时行动,他无法保持平衡,一脚踩翻了床板,自己和被褥床板一起叮铃咣啷摔倒在地板上。
“我的屁股!”他大声惨嚎。
温乐沣在黑暗中也搞不清地势,温乐源的惨叫声让他慌张起来,想跑去开灯却被胡果睡的床板狠狠地绊了一跤,不过他很幸运地摔在了床褥上,双膝并没有什么大的损伤,于是又很快爬起来去找灯绳。
啪。
灯亮了。在灯泡橙黄|色的光线下,只穿背心裤衩的温乐源正躺在地上捂着屁股打滚,床板翻倒,被褥扭成一团纠结在温乐源的脚上;而胡果坐在温乐沣的那个床板上,瞪着眼睛看温乐源的狼狈模样,头发和身上的衬衣都湿透了。
“我靠!胡果你他妈的找死吗!”温乐源一边呻吟一边大骂。
胡果没有反应,还是瞪眼看着他。
温乐沣边忍笑边走到床边,把翻倒的床板翻过来,扭得乱七八糟的被褥床单铺回去,最后才扶起温乐源。
“还是先别追究别人了……你没事吧?”温乐沣搀着他坐回床板上,问。
“怎么可能没事!”温乐源连眼泪都快下来了。如果他们不是喜欢在地上铺个床板睡,而是睡在普通的床上的话,他这一下子八成要摔残废了吧。
“胡果你是怎么回事?”温乐沣做出责备的样子对胡果道,“幸亏我们心脏都很好,否则这一下说不定就要出人命了。”
“对不起……”胡果神经质地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眼神有些呆滞地说。
在温乐源和温乐沣跳起来的一刹那,那双紧盯着他的目光唰地隐去了。
在这几天里可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那双眼睛根本不在乎他身边有多少人,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现,他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是今天,在他闯入他们房间的时候她就消失了,他想出门的时候她才出现,而现在又是如此,他们一清醒她就不见踪影,难道是因为……?
阴老太太出门之前告诫过他,一旦有什么事发生,只要立刻找到温氏兄弟就没有问题,原来……果然如此!
等尾锥骨最初的剧痛过去之后,趴在床上缓劲儿的温乐源气哼哼地道:“有什么事,你给我快点说!要是理由不够充分我就杀了你!哎哟……”
“别动气!我看看……哟,屁股青了。”像胎记一样的一片青紫在他尾锥骨附近招摇地炫耀着,看来真是摔得不轻。
“什么!真的!?我要杀了那小子你说不说!我真的杀了你噢!”
胡果真的很想说出来,说出来他才能感觉轻松一些,但是那件事并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启齿。那个炎热的下午,那条被烧灼而软化的柏油马路,是可在他以及车上所有人心里的羞辱刻印,就算那女人永远不来找他们,这刻印也必定印在他们所有人心上,让他们背一辈子!
所以他不想说。
在其他人能够说得出口之前,他不能说。
“我惹到了很恐怖的东西……”他哭丧着脸说,“我害怕……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在你们这里躲一段时间?”
“理由不够充分!等我好了砍死你吧。”温乐源断然说。
胡果慌了手脚:“别!我说的是实话!真的是实话!有东西要杀我!她正在找机会!说不定明天就会吃了我!求求你们别赶我出去!我还不想死!拜托!……”
“不用怕,在那玩意把你吃掉之前我会先杀了你的。”温乐源冷冷地说。
胡果的眼泪哗啦啦掉了下来。
“哥,你别再吓唬他了。”温乐沣好气又好笑地摇头,“小胡,你甭怕他,他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那么干的。”
“可是……我说不定……真的会被她吃掉……”胡果哭得非常伤心地说。
“……”杀了你还有可能,吃……怎么吃啊……
不过温乐沣决定不给他增加心理负担,只是坐在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给他精神上的鼓励。
“好,就算你真的遇见麻烦了,那至少可以告诉我们这麻烦你是怎么惹上的吧?”
温乐源揉了揉屁股,翻了个个仰面躺着。
胡果沉默不语。
“小胡?”
仰面躺着还是痛,温乐源又打了个滚,翻过来继续趴着:“诶,对了,我们那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呀,还当了见义勇为的英雄。啧啧……难道有人就嫉妒你那点小荣誉,放鬼来害你?”
“就那点荣誉……谁会看得上啊!”胡果用很不自然的表情笑,“不算什么,根本不算什么……”
当温乐源说到英雄二字的时候,他的背部僵硬了一下,手一直放在胡果肩膀上的温乐沣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真的是……不算什么吗?
温乐沣向温乐源使了个眼色,拍着胡果的肩膀笑道:“没事没事,你想在我们这里住就住吧,反正我和我哥是光棍汉两条,多你一个也不多……对了,你会做饭吗?”
胡果喜出望外,拼命点头。
事实证明,滥好心一般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胡果的确是会做饭没错,可是他只会做一种那就是开水泡方便面,偶尔加点榨菜火腿肠算是改善。(比温乐沣还不如!)
在连吃三天不同口味的方便面之后,温乐源又开始怀念温乐沣糟糕却不算太糟的手艺了。
“我讨厌方便面……我讨厌方便面我讨厌方便面!我要吃面条!我要吃米饭!我要吃红烧肉!我要吃蘑菇汤!我要吃水煮鱼!我要吃火锅!……”
温乐源壮硕的身子骨在房间地板上打滚。
胡果端着热气腾腾的方便面,悲痛地思忖着口袋里还剩下50块钱,不知道温乐源这德性是不是在暗示自己“做”点什么,更算不出来万一要“做”完的话不知还能剩几分……还剩一个星期才到月底啊!要是现在就花完了怎么和老爹老娘交代?!
“行了,别打滚了。”温乐沣也对方便面的味道相当腻味了,放下自己的碗,叹气道,“我们出去改善伙食,不然再这么下去没准会饿死。小胡,别吃那个了,我们一起出去吃。”
出去吃=说不定就要用他的钱=这一个星期就喝西北风去吧……
胡果死命摇头:“不不不不!我喜欢方便面!你们两个出去吃吧!那我就连你们那两碗也全吃掉就好。”
温乐沣想了一下:“你没问题吗?”
“啊?”
“你一个人不是会害怕吗?”
想起那双眼睛,胡果又感到一阵冷飕飕的惧意。但是在温氏兄弟房间呆了这几天,除了上课的时间之外都跟着他俩连工作都跟去,再也没有感觉到那双眼睛,他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也许她已经升天了,说不定没事了呐……他有些侥幸地这么想。
“啊……只不过是吃饭的时间嘛,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去吃吧!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电视就好!唉,我那房间里连个电视都没有,只有一台电脑……”
“有电脑才叫不错吧。”温乐源不满地说。
温乐沣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出去了。你一个人当心点,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好。”
温乐源和温乐沣的脚步声在楼梯处消失,房间里忽然变得很静,只有电视机喧哗的闹声。
虽然刚才说得很好听,但是胡果心里并不是非常有底的,现在忽然一静下来,刚才的豪气忽然缩成了鸡蛋点大,脊背上又凉了。
有点……后悔。他把电视机声音放得很大,哭丧着脸心想,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判定她不会来了呢?说不定她就在窗外的某个地方悄悄窥视着咧!等他们一走,就猛扑上来把他吃掉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现在又不能去追上他俩说“我害怕哈哈哈哈拜托你们带我去吧哈哈哈哈”,本来就对他有许多不满的温乐源肯定会狠狠嘲笑他到死为止。
越想心里越害怕,碗里的方便面也吃不下去了,随手往地板上一放,把房间里所有看得到的灯都打开,自己蜷成一个蛋,蹲据在几乎贴上电视机屏幕的位置上,让电视机的声音给自己造成房间里活人很多的错觉。
电视里又在播放新闻。
“本市发生了多起杀人案件,根据办案人员介绍,这些受害者的身份、性别、体貌特征等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死者全部死于个人独处的情况下,一起在被害者的办公室,另外两起在家中,以及……”
独自一个人看这种消息还真是让人发寒,胡果抓着遥控器就打算换台如果不是播音员及时地念出下面一句的话,他说不定就会错过去了。
“但这一连串的受害者都是在救助重伤少女事件中见义勇为的乘客,警方怀疑是连环杀手所为,只是杀人动机并不明了……”
胡果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
是她吗?
她果然开始行动了!
背后没来由地又开始发冷,他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神经过敏还是真的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似乎那双眼睛又出现了,他身体蜷缩在一起的部分汗出如浆,湿湿粘粘的很不舒服,但是他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稍微一偏移视线就看到某种恐怖的场景。如果现在出现像《僵尸杀人夜》里那样的镜头的话,他一定会当场心脏破裂死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已经蹲了十几个小时一样,可温乐源和温乐沣兄弟还没有回来。他的四肢完全没有移动,现在已经全部僵硬掉了,关节处隐隐作痛,提醒他再这种体位下去怎么也弄他个半身不遂吧。
他多想活动一下啊……但是不敢动。
稍微活动一下……还是不敢。
动一下下就好……可说不定会被不知在哪里窥视的女鬼发现……
关节痛死了……
血流不畅……
脖子好像有点扭到了……
还有一直拿着遥控器没动过的手指……
想动……
不能动……
想动……
不能动……
想动……
忽地,一声不知名的野兽怒吼穿入胡果的耳朵和心脏,他凄厉地惨叫一声,扔了遥控器连滚带爬地一路逃出房间去,连门也忘了关。
电视里,一头狮子骄傲地抖了抖毛,脑袋顶上打出一行字“雄狮牌电蚊香,蚊子死光光”。
胡果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儿去,要到哪儿才能逃出那目光注视的范围,但他至少知道一点,就是他不能一个人呆在那里,否则一定会疯掉。
他闷着头就往楼下冲,在即将跑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却蓦地发现那里站着一个背对着自己,长长的黑发有如瀑布一般的黑裙女子。他紧急刹车想要避开,之前的冲力却无法化解,噗地一下就冲了下去。
……冲了下去?!
没有受到阻碍?!
他猛回头,那女子依然是个背影。
冯……!
“我的妈呀!”在一声惨烈的叫声后,他终于倒地,昏厥过去。
“这小子果然胆子很小。”早就候在楼道口的西瓜皮头小男孩抱着胳膊,用脚丫子戳戳胡果的脑袋。
“我什么也没干……”冯小姐缓慢地说。
“我知道你什么也没干。”就是因为你什么也没干他才能幸运地昏过去,你要是干了什么的话他现在八成已经断气了。
“不过目的达到了……”冯小姐走下那最后一级台阶,道。
“这算什么达到啊?”
“他没出去就算……”
温家兄弟出门前悄悄嘱咐他们,他们在公寓外下了“网”,只要胡果不踏出这公寓就没有问题。但是他们不想把这一点告诉那个胆小的家伙,否则以后他会没完没了地免费来找他们办事的。所以拜托他们两个守在这楼梯处,必要的时候吓一吓这小子,只要他不出去就行。
反正的确是没让他出去……西瓜皮头的小男孩不吭气儿了。
“那现在怎么办?让他这么一直躺着吗?”
“我们得把他送回房间去……”
“噢。”
西瓜皮头的小男孩拎起胡果的一只脚,努力往楼上拖。
“嘿,真重!这小子……冯小姐,你就不能帮下忙吗?”
冯小姐微微一摊手:“我的手没办法抓东西……”
她是个只有背面而没有正面的女鬼,胳膊和手不能前后弯折。
“借口!”小男孩愤然道,“我知道你有正面!那天晚上你在楼顶把脑袋拿下来梳头的时候我看到了!别以为我除了妻子和孩子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我没有把脑袋拿下来梳过头。”冯小姐平静地说。
“怎么会?我还看见你穿着超短裙……”
“我自从死了以后就一直穿着这一身,从来没有变过……”冯小姐说。
小男孩愣了。
“爸爸……”公寓大门上露出一个十一二岁小孩的头颅,然后是细长的脖子和一具细瘦的小躯体。那是一个小孩的鬼魂,正从门板中努力钻进来。
“昕昕?”西瓜皮头小男孩在看到那个钻进来的小孩瞬间骤然变得高壮,竟化作一副中年男子的样貌,“怎么了?”
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