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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目中有不安的神情流露。
甚至可以看出一些惧意。
“他们躲在这一带已无疑问。”他向左右的人说:“问题是,他们到底躲在何处?是分
开躲呢,抑或是聚在一起准备顽抗?”
“我们的狼犬已派不上用场。”领犬人泄气地说。
“他们已经发觉我们有犬前导。”
“分头搜。”锡伦活佛说:“佛爷不信他们能躲在地底下,一定可以搜出来的。”
“方圆数十里,如何搜?”纽钴禄和卓大摇其头:“人一分散,那就势孤力单了。奇
怪!后面几批人为何还不能赶到,应该可以赶到的。”
“后面的人显然已经发生意外。”海山不胜忧虑地说。
想起昨晚的法螺告警声,所有的人都感到心情沉重,对必胜的信心和勇气,难免大打折
扣。
“你说该怎办?”锡伦活佛总算不糊涂,狂搜一个时辰毫无结果,应该冷静下来了。
“我们别无选择。”纽钴禄和卓一咬牙:“这里留两个人居高临下监视,用衣衫代传语
军旗,指示有所发现的方向。
人再分为三组,分头指定搜索区域。无论如何,必须把他们搜出来加以格杀。现在,我
们来策画策画,谋而后动。”
留下了两个人,一具体体,三组人分头出发,有两组人各带一头狼犬,开始有计画地分
区搜索。
***
这里是附近五十里内最高的一处山峰,山顶有草无木。
站在山巅监视固然可以及远,但不可能看到下面密林茂草内的动静,除非有人在里面移
动。
两个人弄来一根长树枝,脱下一件外袄系上当作传语军旗。
军旗是指示方向、前进、后退的所谓军令旗,只能传达简单的命令和示意。
两人都是大内侍卫中的高手,为首的人是八猛兽中的青狮。
两个人轮流向四周观察,希望能有所发现,以便用旗通知搜索的人前往追袭。
已快过了半个时辰,连三组活动的人也无法看到了,人一进入丛林,似乎形影俱消。
尸体静静地摆平在草丛中,阳光下,脸形逐渐变得难看已极,死人面孔那能好看?
“我把尸体拖远些。”青狮的同伴皱着肩头说:“愈看愈不是滋味,再一发臭,可就会
令人受不了啦!”
“少废话!”青狮大声说:“死了一个时辰,怎会发臭,你不会是胆小鬼,怕晚上会做
恶梦吧?”
“你见鬼了。”同伴不悦地说:“我也曾在千军万马中杀人上百,从杀人中立汗马功
劳,看过肢体不全的尸体上千上万,会是胆小鬼做恶梦?废话!”
不管青狮是否同意,拖了尸体向侧移,也因此而暂时放弃监视的方向。
那一边,草丛中有物缓慢地移动,虽是大白天,也不易发觉与腰齐的草丛中有物移动。
移动的物体极有耐心和技巧,甚至很难看到草的分开和摇动的异象。
刚将尸体放下,背后有重物下压,咽喉几乎同时被利刃割断,人向下一仆,被压住动弹
不得,连手脚的反射性痉挛也不曾出现,被压得太紧了。
扑杀这人的不是猛兽,而是魔豹张家全,用匕首割断了这人的咽喉,将人压实以免发出
声息,手法与技巧的熟练,无与伦比。
直等到死人已完全停上抽搐,他这才重新向不远处的青狮接近。
青狮站在以衫制成的旗杆下,全神贯注向下观察,不知身后同伴已发生变故。山风阵
阵,草梢摇动发出声响乱人听觉,听不到异声是正常的事。
蓦地,嗅到了血腥味。山风是从后面吹来的,喉被割断便有大量鲜血流出。
整天在杀人环境中生活的人,对血腥味特别的敏感。青狮也不例外,本能地扭头注意血
腥的来源。
身后两丈左右,草梢有异。
相距太近,青狮不是一个毫无经验的人。
一声刀啸,雁翎刀出鞘。
草丛中,站起裹了豹皮的帐家全。
“魔豹!”青狮骇然惊呼,第一个反应,便是举刀急向旗杆下移动,要先砍倒旗杆。
旗杆一倒,便表示这里已经不再成为指示中枢,失去作用,也表示这里有了意外变化。
“接飞刀!”张家全沉喝,飞刀接二连三连续破空飞射,破空锐啸劲道惊人。
青狮是高手中的拔尖高手,知道厉害,匆忙中用刀拍打飞刀,一步步急退。
飞刀完全封锁了接近旗杆的进路,不退就得挨刀。
共发出八把飞刀,青狮的阔锋雁翎刀,竟然一把也没能击落,便被迫退出八步外。
现在,双方距旗杆的距离已经主客易势。
青狮远在三丈外,而张家全已经到了旗杆旁。
“不要慌,要杀你,第一把飞刀便已贯入阁下的体内了。”张家全冷冷地说,将猎刀挪
至称手处,虎目中闪烁着令人望之心悸的阴厉光芒:“你们都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我不希
望在不必要时,用飞刀杀了你们。”
“你也很了不起。”青狮镇定地拉开马步,力贯钢刀全神贯注作势攻击。
“夸奖夸奖,彼此彼此。”张家全徐徐拔刀。
“你能听得进忠告吗?”
“不必听,我知道你的忠告是些什么。”
“明时势识兴衰……”
“哈哈哈哈……”张家全用一阵狂笑打断对力的话:“你要说的话和道理,前代的人已
经说了两三千年,后世的人仍然会同样说下去,永无了期。
我,什么都不懂,也懒得去懂,我只要清晰明白地知道敌我,足矣够矣!现在,你我之
间,只许有唯一的结果,各尽本能吧!阁下,是时候了。”
“你死我活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我要先知道要求为何。”
“你说过,各尽本能。”
“对,我说过。”
“在我来说,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在听。”
“那就是责任。”
“杀掉我本来就是你的责任。”
“我的责任,在那根衣旗上。”
“哦,怎么说?”
“我必须先弄倒衣旗。”
“我明白了,这就可以表示你已经发现了我,我在这里。”
“对,这是我的责任。”
“但你的责任,却影响了我。”张家全摇头拒绝:“我必须让你的人,在下面的万山丛
中穷找我的踪迹,我才有机会逐一铲除他们。所以……”
“我的要求……”
“过份了,怒难答应。”
“你……”
一声豹吼,张家全扑上了,发起空前猛烈的攻击,气吞河岳有我无敌。
雁翎刀起处,力可摧山。
这种刀,以狂野见称,强攻以力胜,但没有猎刀灵活。
青狮身经百战,刀上的火候已臻炉火纯青境界,普通的武林名家,兵刃一触他的刀,便
会兵刃折断骨闻人裂。
风吼雷鸣中,漫天澈地的刀光令人心动神散。
“铮铮!铮……”双方太快,乃无可避免地发生接触,决难避免力与力的冲击。
风行草偃,险象横生,张家全骁勇绝伦,八方追击中,共攻了三四十刀,把青狮逼得八
方闪避,回手乏力。
他仅只抓住反击三刀的机会,全力封架岌岌可危。
终于,他抓住机会了,架偏了攻抵右肋的一刀,顺势将刀走中宫全力送出。
雁翎刀也称大剑,用剑招并不足怪。
张家全果然一刀上拂封架,刀背硬接点来的一刀。
“铮!”火星飞溅,劲风暴起,刀气流泻。
青狮突然借势斜飞而起,快速地后空翻着地,着地时身形已经转过,按着向前鱼跃三
丈,双手着地立即向前急滚疾翻,直向三丈外的衣旗滚去。
原来这家伙念念不忘毁旗示警,抓住机会了。
相距约十丈,就这么飞返、后空翻、鱼跃、前滚翻,一连串变化,身法美妙已臻上乘,
速度骇人听闻,一气呵成无懈可击。
最后一次滚转,距旗杆已不及八尺,只消再向前一扑,不必再滚转,就可将衣旗滚倒或
扑倒了。
可是,他忘了对手是魔豹。
豹,天下间速度最快的动物,比最快的人最少也快三至四倍。
豹窜扑,真快如电闪。
张家全刀隐肘后,衔尾飞窜扑出,第三次窜起,使到了青狮的上空。
狮的速度,比豹慢了一半。
猎刀从天而降,似闪电,似雷霆。
青狮的刀伸出,最后一扑。
“喀喳”怪响传出,猎刀无情地砍入青狮的脑袋,脑袋中分。
张家全的双脚,也同时踢落在青狮的背心上。
青狮扑出的身躯向下疾沉,雁翎刀的刀尖,距衣旗不足半寸,几乎成功了。
***
张家全在草丛中寻找他的八把飞刀,找来找去只找到了六把。
这种飞刀是他特制的,打磨的形状完全相同,只要有些少不同或份量改变,便会失去准
头,所以他十分珍惜,如无把握收回,他宁可不用。
飞刀的射程远及五人丈外,余势更可再飞三四丈外,所以很难找,连续发射阻截,散布
面甚广,草丛深密,寻找起来相当费神。
找了许久,就是少了两把。
正感到奇怪,突然,他倏然转身,刀己出鞘。
身后鬼影俱无,他虚惊一场。
“咦!”他讶然轻呼。
他屹立片刻,虎目炯炯搜索四周,神色极为阴森,杀气直透华盖。
片刻,他突然向右前方踏出一步。
右前方五六丈外,摆放着被箭射死的尸体,和青狮的一名同伴的尸首,是被他悄然杀死
的。
左前方十余丈外,是飘扬中的衣旗。
蓦地,他停住了。察一声轻响,他收刀入鞘,脸上的杀气在消融,虎目中冷森的光芒敛
去。
“你如果不乖乖给我爬出来,我一定打你十记军棍。”他笑笑说。
打军棍,就是打屁股。
在姑娘们面前,当然必须说得含蓄些。
没有回音,也没有动静。
“生为凶人,死为厉鬼。”他改变策略:“这些鞑子都是杀人的凶魔,死后厉气不散,
会凝结成厉鬼,大白天也会现形祟人。看,厉鬼果然出现……”
“哎呀!”应声跳起穿一身青的尹姑娘,是从两具体体摆放的地方跳出来的,显然被吓
住了。
她脸上有惊恐的神色,飞也似的向他狂奔而来,像受惊的鹿。
“哈哈哈哈……”他大笑,抱住了扑来的娇躯:“刚死不久的人,是不会成为厉鬼的,
必须等回煞之后,才能变成厉鬼。呵呵,这当然是骗愚夫愚妇的鬼话。”
“你……你你……”姑娘的粉拳,在他的肩上起落,小嘴噘得高高地:“故意吓人吗?
你坏,你……”
“你为何跟来?”他不笑了,沉下脸问。
“家全,我……我……”姑娘将脸紧偎在他壮实的胸膛上,语气幽幽地:“你以为我能
放心吗?”
“你……”
“就算天掉下来,我也要和你并肩抗住。”
“可是……”
“别撵我走,家全。”姑娘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明眸中有泪光:“我这点要求,过份
吗?”
“太危险……”
“可是,你想到了吗?”
“我想到什么?”
“你一身,系住九个人的生死安危。”
“这……”
“万一你有了三长两短,我们其他的人,能逃出他们的掌心吗?”
“但你们还来得及远走……”
“来不及的,家全,你心里明白。”姑娘截住他的话:“所以,我宁可和你并肩应敌。
要死,就让我和你死在一起吧:不要遗弃我……”
姑娘终于忍耐不住,眼泪掉下来了。
他心潮一阵汹涌,默默地双臂一紧,紧紧地将姑娘抱在怀中,似乎怕姑娘会变成小鸟从
他怀中飞走。
“你认为我配不上你吗?”姑娘挣扎着抬起头,含泪的凤目中突然现出慧黠的笑意。
“香君,我……”他似乎说不出口,但神色却明白地表示承认了。
“你发起攻击时我就来了。”
“哦!这……”
“你并没有发现我,是吗?承认吧,”
“我承认,我没发现你。”
“你是找这个吗?”姑娘从百宝囊中,取出他遍觅无着的两把飞刀。
“是你在捣鬼!”他恍然。
“我不错吧?”姑娘得意她笑了,泪水还挂在脸上呢。
“行空天马的女儿,当然……岂只是不错而已?”他不得不承认姑娘了不起。
当然他明白,姑娘是来他处理青狮的尸首时,悄悄拾了两把飞刀溜开的。
他也当然明白,姑娘这一去一来,他丝毫不知,虽说相距已在十余丈外,能逃过他的耳
目,的确是极为不易的事。
“当然马比不上豹呀!”姑娘调侃他。
“多嘴,”
“怎样?”
“什么怎样?”
“配合你呀?”
“你听着。”他郑重地捧住姑娘的双颊:“我要你知道,万一我有了三长两短……”
“我不独活。”姑娘也郑重地宣告。
“我不许可你有这种念头。”
“你……”
“万一我有了三长两短,我希望我心爱的人,仍然活在世间,所以……”
“我不听。”姑娘厉声说:“你再说,我恨你一辈子,十辈子,百……”
“香君……”
“抱紧我……”姑娘颤声轻唤。
久久,时光像是停顿了。
***
冯堡主这一组人数最多,有六个人。
除了他父女俩,还有一个五行堡的拔尖高手千手神君谷大风,名义上是五行堡的内堡总
管,其实是在外行走上成的死党。
另三个人是一名力士、白狐、八猛兽中的插翅虎。
力士带了一头狼犬,在前面搜寻踪迹。
这群人数最多,但实力却是最差的一群。
除了力士与冯堡主或许可与张家全力拼之外,似乎还没有可独当一面的人,一比一,他
们当然显得薄弱,一比六,就可以稳操胜算了。
已经是午后末牌初,他们正沿着一处长满苍松的山坡,向预定的左面峰脚搜进。
那儿,是他这一组的最后搜索点,如果再无发现,使得动身返回竖立次旗的高峰集合,
候命行动。
力士是善扑营的勇健,身材并不怎么粗壮,很高,长像丑陋怪异,浑身散发出一股怪味
仅懂得几句简单的汉语,与身为满人的插翅虎用满语交谈,也只能勉强沟通而已,可知满语
也难以表达意思。
冯堡主对地势稍为熟悉,所以成为名义上的领队,事实上却须听命于插翅虎。
后来,冯堡主才从插翅虎口中,知道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语言障碍的力士怪
人,并非真正的满人,而是女真族的支裔,称黑津人,满人称之为赫哲族,居住在索伦山与
黑龙江附近。
由于黑津人食用黑龙江的特产布达拉鱼,用鱼皮制衣制帐,没有固定居所,所以连满人
也不把他们当作族人,称鱼皮野人,汉人也就称之为鱼皮鞑子。
有时,他们越过黑龙江,活动在以北一带广大的山野里,生活在冰天雪地问,以狗拉所
谓“扒犁”行动,扒犁就是雪橇,在雪中滑行数千里而不致迷途。
活动地区北人俄境,东抵朝鲜大海,六七岁的女孩,也可与猛兽周旋。
这些被称为鱼皮鞑子的所谓野蛮人,很可能是北美洲爱斯基摩人的祖先。至于爱斯基摩
人的体型为何变得那么矮小,就令人不解了。
当时满人所从征的鱼皮鞑子,确是高大骠悍,有猛兽的性格,连自欧远来的俄人,见到
这些鱼皮鞑子也望影而逃。
十余岁的小伙子,力搏虎豹巨熊是家常便饭。
由于他们养狗拉橇,所以熟知狗性,与狗相处,把狗看成家人。因此领犬人死后,这位
力士便自然而然地成为领犬人。
力士像貌狰狞,狼犬也巨大狰狞,真是天生的绝配。在山野间猛然看到这一人一犬,真
会吓得屁滚尿流,几疑是碰上了妖怪魔神。
到达坡底,狼犬突然向前急窜,嗅动发声,变得兴奋而更狰狞。
幸而力士力大,拉紧了铁链,向后面的人挥手示意。
“狗,有发现了。”力士用简单的汉语叫。
应该说有了新的发现,这附近几座山头数十里远近,司经到处都发现遗迹,连狼犬也提
不起劲。
这时狼犬突然神态有急速的改变,该是新发现了遗迹。
“放狗!”插翅虎兴奋地下令。
力士应声解开了狼犬的颈链,狼犬激动地前窜,速度比往昔增加了两倍。
众人心中极感兴奋,也心中暗懔,不约而同聚拢,跟着狼犬向前飞奔。
力士手长脚长,健步如飞,居然能泰然地跟在急窜的狼犬后面,穿林入伏保持相等的速
度。
“汪汪……”狼犬突然发出叫号声,破天荒传出刺耳的长号。
树叶摇摇,狼犬被树枝弹吊而起,弹至半空声息便上,颈骨被勒断了。
一声怪吼,力士像是发了疯,两劈掌把尺径粗的树木劈倒,飞纵而上,接住了下坠的
犬,那条坚韧的山绳被他一掐即断。
同一期间,后面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