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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毅笑:“你看吧,那两人有的磨呢。小柯再好,拉不下脸,杜雷那性子,慢慢拖吧!”
苏哲好笑,往厅里去,倒酒,递一杯过来。
方毅伸手接,两人打个照面,忽的都一僵;好一会儿,苏哲先避开视线,回身坐到沙发上。
方毅两口喝完,先去浴室烧水,后拎着酒瓶坐上阳台。
苏哲歪着身子看电视,总找不着好看的,来回翻个不停,过了十来分钟,实在看不下去,便拎起包去卧室。
方毅泡了半小时,腾腾热气,似乎也把酒意蒸了出来,恰是醒又不醒、醉又不醉,飘飘欲仙。他换上半旧的灯芯绒裤,套件厚些的棉布衬衫,摇摇晃晃的往苏哲房里来。
苏哲坐在地板上,台灯照着一地的信;他手里拿了一叠信纸,正细看;听着脚步过来,寻声抬头。
方毅倚着书橱,瞅着那些信,脸上一片迷离。
苏哲觉得应该收起来,但动不了,仿佛动一下,这个画面就破了,这个梦就会醒;他捏着那纸,眼睛透过字,不知看到哪里。
两人僵持许久。
方毅先出声:“还有水,去洗吧。”随后缓步出去,轻如狸猫。
苏哲披着睡袍出来,听厅里漫着音符――春江花月夜;方毅合着眼,缩在小沙发上,仿佛很冷。他回房卷条毛毯,近前,想给他盖上,忽见他睁开眼,看着他的脸不动。他立时一顿,也瞅着他,不知该如何好。
方毅扯扯嘴角,坐直些,拉过毛毯,裹紧,道:“真有点冷。”
苏哲道:“你穿得跟夏天似的,不冷就怪了。”说着去开空调,又泡了一壶茶来。
方毅看着细烟袅袅,微笑:“要是曦子在,我们就有水果茶喝了……”
苏哲不接话,慢慢倒好一杯,自己端着喝。
方毅知道他是不会给他倒了,遂倾着身,自己给自己倒。
方毅将杯子举至眉,透明的器皿里,绿芽翻滚、时升时降;他收回手,呷一口,慢慢的说:“我做过的最可怕的梦是:我梦见四面都是雾,我听得见你们的声音,却看不见你们的人;我想喊,又喊不出;我听着你们的声音越走越远,我却一动不能动……有一次,我吓醒了,再也睡不着……我最喜欢到你这儿来,曦子给我们做东西吃,就象一个家……其实就是一个家,我有时是父亲,有时又是儿子,还有时是哥哥兄弟……我就怕曦子长大,我想她永远都小小的,是我们的小妹妹,就喜欢我们,不搭理别人……我知道她对你比对我好,我不嫉妒,因为绝对平等是没有的,总会一个多一点,一个少一点,不要紧,只要她在就行了,我们还是我们……”
苏哲捏紧茶杯:“你忘了你说过,曦子总会喜欢上别人的……我不放心别人!”
方毅微微一笑:“如果是这样,那你我都不是别人!”
苏哲先一顿,后也微微的笑:“开窗说亮话!”
方毅放下自己的杯子,伸手要过他的杯子,放成一排,加满,递还给他。
苏哲接过,悬在半空不动,等着。
方毅缓缓端起杯,看准他的杯沿,迎上去,“叮”的一声,两杯不高不低、不偏不倚,顶对顶、底对底,轻轻相碰。
学生会竞选没什么吸引眼球的事发生,按众人的推算,该当主席的当主席,该当部长的当部长,就连副部长的名选,也被猜得准准的,没一匹黑马杀出。
严隽等私下感叹,也无可奈何,加上实习在即,离愁别绪狂添,忧国忧民的心随之淡去。
谁知到了团委改届,竟出个大冷门,祁秋离居然报名要竞书记之位,跌坏眼镜无数。
严隽最先从董植那儿得到消息,跟着来找林曦。
林曦先愣好一会儿,后笑:“他最近表现不错,原来有打算的。”
严隽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句话我告诉你,你听听就过。他爸给学校捐了好几万,据说,以后每年还提供奖学金。”
林曦半晌不出声,后摇头叹:“学校也成了衙门?”
严隽一笑:“有钱能使鬼推磨!要不然,卞小丽那事能那么容易摆平?他爸给卞家至少这个数。”
林曦早有耳闻赔钱了,但想着最多贴补些医药费营养费什么的,今看他手一伸,禁不住大吸气:“不可能吧!”
严隽笑:“只多不少。前两天莫老师漏点风,他不会说假话。”
林曦不知说什么好,只想叹气似的。
严隽收紧脸,一本正经:“我发誓要做有钱人,三十岁一定要挣到50万,然后自己开家医院。”
林曦哑然失笑:“去吧去吧,哪天我失业了给你打工!”
严隽立时摩拳擦掌。
林曦提不起精神,抬腕看看表:“走吧,吃饭!”
祁秋离以奇高的大落差选票夺得团书记之位,比第二名足多出三分之二,创历史之最。所有参会人员先是惊诧,后来就有了莫名的狂热――几乎每一张选票上都有他的名字,他的拉拉队变得歇斯底里,尖叫声震天撼地。
林曦看着,心里也高兴。不知为何,尽管她知道他的个性不可能一日千里的改进,担当如此职位还不合适,但在下意识里,还是希望他能胜出。这是一个难得的契机,对他的成长应该有帮助。
会后,卓其楷跑来找林曦,商量着给祁秋离道贺道贺去。林曦正有此意,又叫上郦宛,三人凑点钱买份礼物,一起来寻祁秋离。
303里来一批走一批,热闹异常。等到林曦三人进来,恰好是个空当。
祁秋离敞着淡金色半长风衣,里面是暗绿的高领套头羊毛衫,面如白玉,目似点漆。
林曦微笑上前,将礼盒沿胸口平推过去:“恭喜!我们老战友的一点心意!”
祁秋离接过,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说声“谢谢”,随手搁壁橱里。
林曦稍稍一顿;自那天过后,他们再碰上,他亦是这副模样,她原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因她最先知道他的秘密,故也不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倒似不是那个原因。
郦宛一边看着,心里憋气,道:“祁主席还没上任,就认不得人了?”
祁秋离转脸瞅着她,微笑:“你是郦宛,我怎么认不得?”又笑看卓其楷:“陈翰说哪天我们聚一下,你看什么时候好?”
卓其楷见他故意冷着林曦似的,不便多话,只回:“你们定吧,到时通知我。”
祁秋离笑:“好的!以前我们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今后虽然不在一起了,但还得和从前一样。”
林曦端详一番,觉得他是比从前沉稳不少,说话口气说话方式都有提升,当下还挺满意;她亦看出他不想理她,除了最初的小小惊讶外,她没什么太大的不适反应;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路人,碰上了,同行几步,而后挥手作别,他对她是否好,一点不重要;关键是她给了他帮助,她自己认可的帮助,这点值得记下。
祁秋离又跟卓其楷说笑几句,林曦在旁,既不局促也不着恼,悠悠打量他们的宿舍。
郦宛看不下去,轻拉林曦要走。林曦想想也好,便打个招呼,出来。卓其楷忙也跟着告辞。
郦宛气呼呼的:“姓祁的什么意思?摆什么谱?谁不知道他怎么当上的?好意思!”
卓其楷也感他过分,皱眉:“以前真看不出来,他这么虚!”
林曦倒微微一笑:“人嘛,合得来就多说话,合不来就少说话,干嘛非要跟每个人都说得没完没了?”
郦宛撇嘴:“他以前也不这样嘛?摆明了是摆谱,真没见过这么颠狂的人,我想吐!”
林曦摇头:“不好这么说,以前他算是我的部下,他不好不理我吧,现在我们都散了,他想怎么样就该怎么样,没什么不对。”听她还要辩,忙笑:“行了,别较真了,叫人家听见,肯定说我嫉妒新任主席,多没面子!你要真是对我好,就别给我抹黑。根本也不是事!”
卓其楷点头,冲郦宛道:“林曦说的对,人和人就这么回事,别斤斤计较,否则,自己生气。”
林曦大笑:“其楷好,深得吾传!”
渔翁
绍韩坐在大阳台上,午后阳光直照,他却不觉得有暖意。矮几上两盆仙客来,开得如火如荼,他静静看着,一眨不眨。
他旁边是个小书架,竹制的,三层,只半米高,雕花精美。
隐的那三个本子就放在上面。
一月已过,它们可以随便放在任何地方――最后的纸面也光洁如新,没有一个墨点。他又拿起来,一页页的翻,他看得见的字在白纸上跳动。
第一次,他心里没底!
那三人是一个三角,再翻翻滚滚、跌跌撞撞,最后都能稳稳的站住;无论变成钝角、锐 角、还是直角,终能还原成等边。
可怕的情谊!
苏方是有破绽,但他没有把握一击即中。人是最奇怪的动物,就算是天大的罪过,心一软,一切烟消云散。
他赌不起!
一旦压错,他们得空反击,他将一输到底,再无回旋。
他时刻回想他所亲见的场景,就着印在心上的文字,移宫换羽、逐一还原,他看得见他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觞一咏、一饮一啄;他竭力幻想那两人是会喷火的毒龙,囚着他的小公主,他应该去、必须去解救她,可小公主那明媚的笑容、依恋的眸光一次又一次的显在眼前,粉碎他的幻想。
他坐卧不宁、饮食不香,他日以继夜、夜以继日,那三个本子成了他的护身符,片刻不离;但又是他的追命索,刺骨锥心。
他看着空空的页面,一张一张,最细微的标识都在,清晰如昨;他忽觉胸口蹿出凌厉之气,如黄河壶口,惊涛怒啸,直上云天;无法抑制的,他一扬手,两本子呼啸着飞出去。
宋婶端着一个小小的沙锅,正从厨房里出来,忽见空中掠过两道黑影,直扑花房;还没等她回过神,只听“咔嚓嚓”大响,那花房的玻璃由顶至墙,一条线似的往下塌。她吓得发怔,连“哎哟”都忘了喊。
厨子们、佣工们听见声响,一下子奔出来五六个,看是花房被砸了,一个个也目瞪口呆。
绍钥正陪着绍振一说话,听外面不对劲,急忙也出来,看一眼,立时大叫:“谁干的?谁干的?你们还傻着干什么?看看兰花去!快去!”
宋婶忙忙的放下沙锅,三步两步奔进花房,指挥人收拾;再找行凶的武器,竟是两个皮面的笔记本。
她见过这本子,这些天,都在小少爷的手里拿着。她慌忙去捡,一本倒扣着,拎起的空儿,她瞥见那里面竟是空白。她心里发奇,想也不想的,手指在另一本的边缘一抹,“唰唰唰”,从前至后,竟也是空白。她忽觉身上发寒――她明明见他总捧着看,一张张的翻,她每次送东西给他,他还会合上收起。
老天爷呀!他的病还没好!
宋婶紧捏着那两个笔记本,只觉心狂跳,好容易走出来,正要跟绍钥回话,就听头顶上冰冷的声音:“送上来。”
绍钥回到大厅,笑呵呵:“大伯,您的兰花没事。是弟弟不小心掉了本书下来,他们已经配玻璃去了,一会儿就好。”
绍振一点点头,冷不丁的问:“绍韩生什么病?”
绍钥一愣,脱口回:“我不知道呀。”好一会儿又加:“对了,医生不是说体虚胃弱,要静养……”
绍振一看他半晌,慢慢道:“你喜欢哪家的姑娘,就跟大伯说,快点。趁着我还没入黄土,你老子还听点我的话,叫你如愿!”
绍钥咧起嘴想笑,不知为何,又笑不出来;在任何人面前都滴水不露的他,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绍振一移开目光,从怀里摸出一盒烟。
绍钥忙伸手去拦:“大伯,你怎么……”
绍振一推开他的手,又摸出盒火柴,擦着了,点燃,慢慢的吸一口,眯起眼睛:“我都半截入土了,还不能有点人生享受?死不可怕,活得没乐趣才可怕。我说话算话,你赶紧找去。要是晚了,你只能自己去抗战,你想想看。”
邺琯梳好头,见宋婶已端着盖碗进来,她一指旁边的矮凳:“坐一会儿。绍宏今天怎么样?药喝了没?”
宋婶忙点头:“喝了。小少爷看起来好一些了。”
邺琯轻吁口气,拿起瓷勺,慢慢的舀雪耳。吃了两口,就觉宋婶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她放下碗:“小卫那儿有消息?”
宋嫂赶紧摇头。
“是你有话说?”
宋婶垂了视线,一声不出。
邺琯转过身,正对她:“宋婶,你照顾我三十多年了,名义上你是妈子,但实际上……你也清楚,我妈早没了,只剩几个嫂子,她们都哄着我,我有什么知心人?就剩你了。你再有话不跟我说,我就成孤鬼了。”
宋婶赶忙站起:“夫人……”
邺琯拉她坐下:“说吧,是不是绍宏有什么事?”
宋婶轻轻点头。
邺琯便不松手,急问:“你看见什么了?有女人来找他?打电话的?还是上门来的?”
宋婶急急摇头:“不是,不是。”看邺琯神情焦躁,她忙向前一探身,低低道:“小少爷……小少爷有点怪……他看没字的书……今天发脾气,还把老先生的花房玻璃砸了……”
邺琯没听懂,重复着问:“没字的书?什么没字的书?”
宋婶吸口气,从头说一遍。
邺琯呆坐着,一动不能动,面如死灰。
宋婶看着害怕,握住她的手,轻声呼唤。
邺琯慢慢笑起来,声音干涩:“你说,你说,是我狠毒还是她狠毒?她有那么多儿子,还要抢我的儿子!她死那么久了,还要来抢我的儿子!神天菩萨,你就这么的帮着她!”
宋婶忙站起来,想要拦她的话,但又不敢真去捂她的嘴,急得双手直摇,啧啧连声。
邺琯缓了缓,平息半晌,又微笑:“宏是我的儿子,永远都是。我守着他守了二十年,谁也夺不走!”
宋婶忙附合:“是呀!夫人,母子连心,小少爷永远都是你的,等小少爷哪天明白了,一定会孝顺你的。”
邺琯嘴角一动,鼻旁显出颇深的沟,似笑,又似哭。
宋婶仔细瞄瞄她,壮起胆子:“夫人,刚才你说的那番话,我就当真了,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说。你觉得能听,就听听,不能听,也别怪我多嘴。”
邺琯转眼看着她,温声道:“说吧,我不怪你。”
宋婶看着桌角,轻声道:“我想劝夫人别急着给小少爷找媳妇,就是找也别尽在那些官小姐里挑……”说到这儿,她一停,等邺琯的反应,半晌没听到声音,她便继续道:“那些小姐们多少有点脾气,小少爷也有脾气,恐怕以后处不来,夫人又要操心。如果小少爷自己喜欢谁了,哪怕是普通人家的,也比那个好……小户人家的女儿,老实本分,夫人再随便对她好一点,她肯定感激得不得了,小少爷也高兴。夫人一辈子为小少爷,这个再做了,真是全了。”
宋婶一口气说完,许久,不听邺琯回话,她慢慢抬眼看过去,见她瞅着自己,脸端着,辨不出喜怒;她一吓,忙道:“是我胡说八道了!”说着,想出去,等走到门口,听邺琯唤:“宋婶!宋婶!”她忙又回来。
邺琯一把拉住她的手:“宋婶,你说得好。我从没想过这个。你帮我打听着,看他喜欢谁,你告诉我,我随他的意。”又盯着她的眼睛:“你听他说起过他有喜欢的人?是谁?”
宋婶莫名的有些奇怪,来不及细想,她摇摇头:“小少爷哪会跟我提这种事?我看着这一年来 夫人常请小姐们来家里,小少爷却不理她们,我自己瞎想的。”
邺琯看出她是真话,不再追问,缓声道:“不早了,你歇去吧。明天就是另一味药了,你记着别弄错。”
邺琯走到绍韩房前,驻足良久。
这十年来,他不需她照应了,他自己能吃能喝能走能跑,是个正常的孩子了,她应该是高兴的。她记得他眼睛明亮的那一瞬间,她的心是怎样的隆隆如鼓,她的血是怎样的汹涌奔流;无数个日夜,她吃斋、念佛;她礼拜、弥撒;她斋月、做功,所有的她知道的宗教她都一一尝试,她不怕佛祖、耶酥、真主怪她心不诚,她知道他们一定能看到她对儿子的心,他们不会怪她!
他终于好了,拥有令人惊叹的智慧,撑起整个家族的经济重担。他几乎不需要支持,他只凭他自己,他能做成所有的事,他是众人眼中的奇才、天才。
人人羡慕她能有这样的儿子。
可是她知道,这个儿子不是她的,这个健康的儿子并不是她的。只有在他不识人事的那些年里,他才是她的儿子,由着她喂饭送水、宽衣解带。那时,他并不叫她,但他是她的儿子;如今,他叫她母亲,但已不是他的儿子。
绍钥将手放到鼻前,嗅那上面遗留的香气,轻轻走上二楼,忽见邺琯笔直的站在过道里,看样子是想去看绍韩,却不知为何站着不动。
邺琯一回头,忙笑:“你才回来?”
绍钥皮皮的咧着嘴:“早呢,才十二点,今晚的美女太少,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