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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教主,容我暂且告辞片刻。这山野地方,酒劣菜疏,想是不对你胃口的,今日我亲自下厨,教主就赏个薄面吧。”顾青莲这才轻轻从利刃上移开身子,全不以为意地说道。
莫凤栖松开薄刃,侧过脸将它吐在一边,再次开口冷道:“杀了我。”
薄刃极其锋锐,动作间他的唇角被划开一处,细细的血丝延下,衬着冰雪一般的肤色,竟充满了绝望的诱惑之意。
顾青莲不由扬眉。
原来他方才并非要再一次伤害自己,而是逼自己对他下手。
“教主勿要再与我玩笑了。”轻轻巧巧一句话丢下,她便掩门而出,任凭莫凤栖怎么想——总之现在他连自我了断也是做不到。
顾盟主并非没有脾气,不过报复既然来得晚了些,便不妨当作好意罢。
顾青莲不知为何心情大好,在客栈简陋的厨房中不避油烟,在自己带在身上的包裹中找了些材料,翻翻炒炒,细细炖了一盅粥,学的是禁都御厨的手段,端地是色香味俱全。
“教主,如今你身上不便,这饮食之事,不如就由青莲代劳罢。”端了粥坐在床边,顾青莲只见莫凤栖睁着毫无焦距的眼睛躺着,还是她出门去时的样子,于是笑了笑温言道。
莫凤栖无语。
毕竟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顾青莲不杀他,他就不能解脱,而她要让他吃东西,他自然也没有反对的权利。
当他是默许,顾青莲小心地避开他身上伤口扶抱他半坐起来,重又拿起放在床头的粥,用匙子盛了少许贴近唇边试过温度,然后小心地一点点喂进他嘴里。
顾盟主行事向来温柔细心,就连这喂粥,虽是第一次做,却是毫无讹漏的十全十美,莫凤栖求死不能,心中打定主意她有半点疏漏便绝不张嘴,未料顾青莲步步一丝不苟兼具动作优雅,一匙温度恰到好处且含蕴淡香的粥送到他唇边,却是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去。
顾青莲的心情更是好了起来。
不仅之前担忧惊惶不复,反是觉得这样的莫凤栖实在是比平日张牙舞爪的样子可爱许多,于是又是一匙粥送到嘴边。
一来一往之下,莫凤栖竟连咳嗽都忘记了。
喝下大半碗,莫凤栖偏头不再配合,顾青莲也不强他,放下碗用丝巾替他拭过唇角,在他腰后垫了几个靠枕,放他斜斜倚着后,才将他无力放在身侧,正被重重绷带包裹着的手轻轻托了起来。
莫凤栖的十指曾在暗部受刑,指甲都被生生拔去了,如今看去仍然甚是丑陋可怖的部分被顾青莲小心地覆上灵玉膏后复用软布裹好,仔细地养着,想来假以时日便可恢复旧观。
轻巧地将他的手放回身侧,顾青莲一面按住莫凤栖手腕脉门传过真气去,一面信口问道:“不知教主是否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
“呵。”莫凤栖难得地笑了笑,接着便低低地咳嗽起来,不过因有顾青莲内力之助,很快便平复了下来,“你那时与卧云前辈……只怕连我教中扫地小侍都比你们齐整。”
“唔。”顾青莲深以为然地应了一声,“那一日之前,我已饿了整整三日。多谢教主口下留情。
想起后来二人自林中被两位师尊寻回后顾青莲的吃相,莫凤栖又是一笑。
想必卧云真人将自己徒弟调教到如今的清雅高标,定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顾青莲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莫凤栖说着从前少年时事,莫凤栖却也不似往日的冷漠,往往随意附和几句,有时用语不免尖刻,却总还是带着从不曾见过的暖意。
两人对话间,便仿佛九夷山之变、莫凤栖重伤二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只是随兴言谈着。
又过了些时候,莫凤栖话说到一半突然抿唇不语,顾青莲看他突然变得惨白起来的脸色,便一手扶在他背上,一手拿了床底小盅放在床前。
果然莫凤栖将方才吃下的粥合着几丝殷红都呕了出来。
顾青莲见状微微蹙眉,道:“看来青莲厨艺果真还是难入教主之眼。如今教主又有伤在身,难以独身上路,不如便由青莲送教主回封云山罢。”
她这番话说得很轻柔很熨帖,莫凤栖止住呕吐,在顾青莲替他拭去唇角秽物后,向着她的方向侧过头来,没有焦距的涣散眼神正落在她勾起的唇角上。
然后他只答了一个字:“好。”
逃亡之路
顾青莲问话的意思,无非是想试探莫凤栖为何沦落到如此地步的实情,不料他一口答应,难道陷害折辱他之人并不在封云教中?若是如此,那人的手段一定十分厉害,送莫凤栖回封云山可能使自己卷入此事之中,然后被迫对上那深不可测之人。
莫凤栖的手段,即使在重伤之下,还是玩得那么漂亮。
倒是自己,此回可真是问得随性了。
所以后果么,终归还是要自己吞。
甚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角,顾盟主加倍温柔体贴地扶抱莫凤栖躺下休息,道:“那便如此决定了。教主初醒,方才也劳累了,还是好好休息罢。”
莫凤栖真的不再有语,静静地躺着一会呼吸就变得匀细起来。
顾青莲见他入睡,便起身想要写完与九夷山每日一次的例行飞鸽传书,没想到才站起身,却觉一阵晕眩。
半年前所受之伤,外伤在停当的调理之下早已痊愈,可内伤却一直不好不坏,她方才数度为莫凤栖输了真气,如今便有些不济起来。
当然,也有她因任性,偏要在离开李府时使出踏雪无痕的功夫一份。
伸手在床楹上撑了撑,才觉得视线重新清晰起来,顾青莲行至小几边坐下,研墨提笔,所写之事却与之前心中所想略有不同。
至于远在九夷之巅的碧梧在收到这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的短笺后,险些坏了多年的涵养追杀下山,那便是后话了。
××××××××××
莫凤栖醒来。
睁眼闭眼对上的都是一片漆黑,他并不知自己这一回究竟睡了多久。
只是这无法避开的黑暗,让他清楚自九夷山上自己刺出那一剑来的种种,都是实实在在的过往。
无法抹去,亦不能遗忘。
与顾青莲在如此窘境下重见后,两人言谈间看似随意,却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一段沾染了血腥的往事。
不过,终归还是要提起的。
不是他,就是顾青莲。
“醒了?”熟悉的柔和女声入耳,莫凤栖默默颔首。
“想来是青莲动作失于粗鲁,惊扰了教主。”
闻言莫凤栖才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清凉触觉,想是顾青莲正在替他换药。
一时间感觉仿佛敏锐了起来一般,似乎能察觉到顾青莲纤长的手指按在他冰凉的皮肤上,带来点点暖意。
顾青莲早已习惯他的沉默,自顾自将药和绷带都换过后,又续道:“既然教主已醒,不如我们再继续聊聊罢。”
莫凤栖不应,在她眼中自是默许。
“今次,似乎是青莲第二次在如此状况下与教主相遇。”
第一次,则是在封云山密室之中。
顾青莲如此说,却是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前次有一半是莫凤栖的设计。
莫凤栖轻咳一声,应道:“是。”
满意一笑,顾青莲拂袖起身,“那青莲冒昧一言,不知教主有无兴味一听。”
莫凤栖抿唇沉吟,静等她说完。
“若是再有第三次如此之机……教主不妨答应青莲一件事。”
顾青莲之意,是若她在生死存亡之际,再救他第三次,然后莫凤栖则需答应她一件事。
“……何事?”莫凤栖顿了顿才问道,全无自己如今事事皆要仰仗顾青莲的自觉。
顾青莲倒也不以为意,笑道:“不过以教主之能,想来不会给我第三次如此机会。而我亦不希望再见教主于如此之境。教主忘记青莲此言罢。”
“我答应你。”谁料她一言才毕,莫凤栖却是短短四字吐出。
“哦?”顾青莲垂袖侧身一笑,隐有金铁相击之声由她袖中传出,“既教主如此爽快,那青莲自无多言。呵,不枉我为教主挡下此击。”
方才她拂袖起身之时,正有一排银针自窗外射入,被她袖风一卷,都拢进了袖子里,此时才纷纷落地。
莫凤栖伤重,耳力亦是受损,竟全不曾听闻这番异变,此时听顾青莲明言点出,却也猜到了八分。
只是他却是一笑,全不是得知自己重又被对方找上之后该有的反应。
那人能在顾青莲身边找到他,看来并不负他与师尊之期待。望了一眼窗外暗沉的天幕,顾青莲道:“此处看来已不再是安全之地,教主,不如我们亦偶尔风雅一回,踏月而行如何?”
莫凤栖复又垂睫不语。
顾青莲嘴上说得似乎立时便要出发,替莫凤栖梳洗起来,却是斯条慢理得很。
她随行不曾带着男人的衣物,饰品倒是不少。
耐心地选了一个玉环,扶着莫凤栖半坐起来,顾青莲拿着沉香木梳一点点将他不复往昔顺滑的发梳开,然乎再用玉环束了起来。
期间,打落暗器九枚,逼退暗杀一次。
完成时顾青莲移过灯来细看,果然束得甚为精致的发衬着粗糙的衣物包裹中纤细的颈项和消瘦苍白的脸上涣散的眼神,现下的莫凤栖真是弱不胜衣,我见犹怜,顿时心中调侃之意大盛。
“不知教主此回是惹上了什么风流债,一至如此,债主竟还穷追不舍。”
“自是不比盟主。”方才一场沉睡令顾青莲之前喂给她的药药力化开,此时莫凤栖的精神略好,口舌之上自然不会甘在下风。
顾青莲一时语塞。
自己这好好的太平盟主不做,偏偏要下山来,下山倒也罢了,还偏偏将他又捡了回来,最后还需送他回转封云山中,若非色迷心窍,想来难找第二解释。
说话间,一缕杀气袭体而来。
过于阴寒的气息让顾青莲意识到此回来人不比先前,定是有些手段的。
敛容反身提剑在手,顾青莲凝神等待暗中之人的攻击。
电光火石的一击,在顾青莲行功至第二层时突至。
刹那间看清对方的窄薄的剑刃在灯下泛着幽蓝光芒,顾青莲侧身一让,那人的剑贴着她的衣袖划过,恰恰划破衣服,未及肌肤。
顾青莲旋身之时极快地递出一剑,却因腰间未愈之伤真气稍滞,竟是落空。
一招换过,便不再见动静,锐利杀气亦如潮水一般退去。
又静立片刻不曾发现异常,顾青莲收剑回鞘,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袖上被划开的口子,突地开口道:“教主,方才那人所用兵器剑法皆甚是熟悉。不知教主逢此异变,风护法又身在何处?”
“她自是在她应该在的地方。”莫凤栖显然不想答她的问题,话锋一转,“你方才……”
“呵,小事而已。”顾青莲笑笑,“教主,不如我们便就此出发罢。”
说完并不待莫凤栖回答,她便上前小心地将他负在自己背上,自客栈窗中轻跃而出。
外间,月色正是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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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凤栖此次受的伤实在太重,比之当初顾青莲从密室中找到他之时,竟是百倍不止。是以虽有九夷山灵药辅以顾青莲真力之助,恢复起来仍甚是缓慢。
顾青莲一方面因无十分把握,并不想正面对上对莫凤栖穷追不舍之人,另一方面更不想九夷山上诸人知晓自己又与莫凤栖在一起,于是一路上走走停停,东弯西拐,亦不利于莫凤栖伤势复原。
瓷杯坠地碎裂的声音入耳,莫凤栖不由无力收紧悬在半空的手。
他的双手虽是比之当时全不能移动一寸恢复许多,却还是连握稳一个杯子的力气都没有。
“教主若是有事,不如唤青莲代劳,何需亲自动手。”柔和女声传来,然后便是碎片被轻轻扫除的声音,倾倒茶水的声音。
最后一片微凉贴上自己的唇。
唇上传来瓷杯细腻的质感。
身体似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照顾,不等他脑中有所反应,唇便不由自主地微启,抿了一口温度恰好的茶水。
满意地看着莫凤栖就着自己的手喝了些水,顾青莲续道:“教主衣物被污,青莲替教主更衣如何。”
莫凤栖默许。
自小镇一遇以来,莫凤栖伤重,所有贴身之事都由顾青莲一力完成,固然彼时事急从权,然此时亦无再拿乔的必要。
顾青莲在他身前俯下身来,解开他的衣带,先将被茶水溅湿的外衫除下,然后取出日前所制纱罗新衣,准备替他换上。
未料手被另一只微凉的手覆上。
动作被阻,顾青莲不由抬头,却见莫凤栖无声地张了张嘴,过了片刻才问出一句:“那日……我以剑伤你,你之伤势如今如何?”
顾青莲不以为意地一笑,等等才省起莫凤栖并看不见她的笑,于是引导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腰间,道:“已无大碍。”
莫凤栖的手很凉。
虽是隔着衣物,她的肌肤还是因着过于冷凉的温度而瑟缩了一下。
莫凤栖轻轻摸索着,感觉到衣下微微隆起的疤痕和顾青莲略有些僵硬的反应,突然一笑。
他很少笑,笑起来却是容色却是极清艳。
见他竟是满意而笑,一时间的惊艳过后,顾青莲不由头又疼了起来,默默抚上额角。
“若当日当时当地旧事重演,我依然会如此做。”一直放在心中的话,终于在此刻说出,莫凤栖神色间只有专注和坚定。
“我明白。”顾青莲轻叹一声后应道,他们都是上位者,心中自有权衡,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有时不言而明。
“只要此处痕迹尚在,顾青莲,你便不会忘了我。”莫凤栖说话的语气很冷,透露出来的却是十足的狂热。
完全在意料之外的话,令顾青莲不由讶异地抬头,只见莫凤栖苍白的脸上浮着不自然的红潮。
“教主,你……”
覆在她伤口上犹自轻颤的手突然抓住了她尖巧的下巴。
莫凤栖手上的力量很弱,顾青莲只要轻轻一动便可挣开,只是她如今也是完全地茫然着,竟全然忘却了自己应该如何反应。
莫凤栖另一只手在她脸上摸索着,在确定了她唇的位置后,俯身慢慢地将自己冰冷苍白的唇覆了上去。
顾青莲的脑中一时间仿佛有什么炸开了。
什么权谋机变,绝世武功,统统失去了效用。
她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莫凤栖轻巧地吻上自己,然后将这个吻逐渐加深。
他们此行并非回去九夷,莫凤栖更无再一次利用自己的理由。
只是为何,他又一次做了与前次相同的事,却似乎更为认真专注?
顾盟主彻底地思考不能了。
射玉之楼
许是太过意外,任由莫凤栖如何,顾青莲却始终没有回应。
这般僵持了片刻,莫凤栖突地又用力将她推开,他手上无力,顾青莲只是顺势退开半步。
“顾青莲,你不信我。”莫凤栖语声中带着顾青莲从不曾自他口中听到过的绝望,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冰白的肌肤下淡青色的血脉因用力而突兀着。
“青莲非是此意。”顾青莲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脱口而出便是解释。
“好,那你是何意?”莫凤栖一言既毕,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伤势未愈,此时心绪波动之下,竟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无,软倒的身子伏在轮椅扶手上,不断的咳声中却夹杂着泣血一般的笑。
顾青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见莫凤栖咳声渐止,半伏的身子再无动作,才心中一凛,上前扶他起身。
未料才被她扶抱起来,莫凤栖捂在唇上的指缝间便渗出刺目殷红,顾青莲不敢再移动他,只得站在一旁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自己从旁扶持着,一面从袖中取出常用药丸放入他手中。
莫凤栖已半是晕迷,另一手接了药丸,却似不能握住,药丸旋即从他手中滑落在地。
顾青莲知道这是他的痼疾发作,拖不得的,于是只能将他抱上床榻,自己重又倒出二粒药丸用茶水化开,扣着他的下颚一点点喂他服下。
终于莫凤栖不再呕红,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平复下来,顾青莲想替他换下又染上血痕的外衣,不料伸出的手碰到他的身体,却觉热烫的温度一路传来。
见他两颊绯色更甚,顾青莲忙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果然很是烫手。
原来自方才起,莫凤栖就一直发着烧。
大概他之前所言所行,也不过是些糊话糊涂事罢了。
顾青莲心中打定主意如此想,便也不再介怀为何莫凤栖明明之前借由自己绝对的信任制造出九夷之变,如今却对她的不信反应如此剧烈。
况且,她也并不是不信……
彼时之事以莫凤栖的立场,他只不过是做了个最正确的选择而已。
虽则若是身份互换她并不会做出相同之事,不过这亦不代表她对莫凤栖所作所为不能认同。
她刚才,只是意外了些,而忘记了该如何反应罢了……
不过,这段实情,顾盟主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若是让人知道,如斯和雅蕴藉,风流倜傥的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