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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梧闻言,不顾伤势,开口驳道:“你……满嘴胡言……盟主岂是……岂是……”他说话间几次被涌出的殷红打断,最后竟至再也说不出话来的地步。
“说起来,还要多谢谢我的好兄长。”并不理会碧梧的话语,那人笑道,“既我将入主九夷,哥哥又立了大功……秋葵,替我请他过来。他与这位碧梧公子也是旧交了,一见之下,定会十分欢喜。”
话音才落,他身后跪着的女子便领命而去。
那男子倒也不再为难碧梧,而是立在一旁负手等待。
又不知过了多久,碧梧几次想要提气的努力都终归失败之时,耳中传来木轮碾过枯叶的细碎声音,他不信地抬头,却见被那名为秋葵的女子从林间推入破损一角法阵之内的,竟正是莫凤栖。
他身周早无当年慑人于无形的绝对压迫气息,睁着的双眸亦无焦距,整个人都被裹在厚重的裘衣中,似乎正极度地虚弱着。
而他披散在身后的发,更是全非从前的乌黑,而是一片苍然。
若非他丝毫未改的容颜,碧梧定不能认出面前这人。
可他也知道,这人就是莫凤栖,并不是什么人易容假扮的。
因为就如同天下没有人能学得了顾青莲一身的温润如玉般,亦无人能将莫凤栖那总是带着三分傲气的满不在乎的神态学到十足。
顾青莲是不会败的。
只是,对手若是莫凤栖,一切的可能都会发生。
她曾在他的眼前,被莫凤栖狠狠刺过一剑,而事后,她甚至对他没有丝毫芥蒂。
碧梧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因为他居然开始相信了那男子方才的话。
只见那男子走近轮椅前,掬起莫凤栖垂在脸侧的一缕发丝,叹道:“真是可惜了。不过若非兄长你在打她下崖后一瞬白头,我可真不敢相信,你会为了我再杀她一次。”
“废话少说。”莫凤栖一面咳着一面冷道,星点的殷红撒在银裘之上,分外刺眼。
不过他自己却全不在意一般,并不只因为他目不能视。
“嗯~山顶风寒,如今兄长身子不比寻常,本来有个熟人想要兄长一见,如今看来还是算了。”男子语毕轻轻击掌,便有两个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躬身行礼。
“带大公子入山巅休息。”
黑衣人领命而去。
听他言语间竟是已完全占据九夷之巅的意思,碧梧又是一阵血气翻涌,眼前一黑险些昏晕过去。
“至于你……”那男子走近他身边,伸脚踢了踢他无力绵软的身子,“先押入刑堂牢中吧。”
之后碧梧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计中之计
九夷之巅,顾盟主常居之所并无丝毫变化,就连院中梅树亦仍被保留了下来。
有人凭栏观梅,白衣凌风,意态殊是闲适。
“顾盟主真是个风雅之人。”修长手指轻轻叩击着雕琢着卷云纹案的白玉栏杆,身后微小风声入耳,那人拂袖回身,“什么事?”
“教主,公子还是不肯用药。”半跪的侍人恭敬报道。
“还是不肯?呵。”挥手挥手示意侍人先行退下,面具下露出的绯色唇角微勾,“如此形状,难道是想给她殉情么……呵,真是可叹,好一对苦命鸳鸯。”
自语之声才落,那人身形一动,围栏之前,再无人迹。
莫凤栖被安排住在东厢。
本是他往来九夷时常住的地方,事事都以他的方便喜好为先,便是要在其中独自起居,竟也不是十分勉强。
可事到如今,每一处熨帖入微的布置,都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日将护在自己身前的女子打落山崖时,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两个字。
“保重。”
仿佛不是生死离别,亦非命在顷刻。
就如同他们偶尔相聚尔后别过时说的话一般。
直到最后一刻,对那样的自己,她仍是温和包容,毫不介怀。
这样的女子,大概世间不会再有了。
那一瞬间,天地失色,山河倒悬,而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是他在封云教和顾青莲之间做出了选择,也是他将为这个选择背负最沉重的悔恨和绝不能再被弥补的遗憾。
“兄长。”与他极似的声音打断了莫凤栖独自一人的思绪,接着他便听见刻意被加重了的脚步声。
来人走到他身前停下,伸出手怜惜地摸着他竟在片刻之间,变得如雪苍白的发,“不过是个女子,何必如此介怀。”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莫凤栖的神色,见他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便才又续道:“看来确实是弟弟多虑了,既兄长当日能下得了手,想必和她之间也不过逢场作戏而已。不过兄长一直不肯进药,让弟弟很是为难呢。莫不是伺候的人不合心意?若是,兄长尽管开口,弟弟这就去把那些人都杀了,再给兄长换一批。”
明明在说着十分残忍之事,那人的唇还是微微勾着,仿佛杀这数十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哼。”莫凤栖敛去所有表情,冷道,“除了杀人,你还会做什么。”
“呵,兄长与我相处时候不多,这就有所不知了。”那人竟也似习惯了他的冷语一般,古怪地笑了笑后又道,“弟弟知道的事情,尚有许多……”
说着他便走上前去,伸手抓住他尖巧消瘦的下巴,强迫他没有焦距的眼神对上自己,“比如,兄长是不是忘记了,如今封云教的教主,是我。”
“滚。”被迫维持着十分不适的姿势,莫凤栖咬牙只吐出一个字。
“哈哈哈,兄长,你为了弟弟三番两次向她下手,如此兄弟情深,何必到了现在却要与我撇清呢。”那人不怒反笑,收回扣在莫凤栖下颚的手,转而轻柔地抚上他白得几乎透明的面颊。
莫凤栖怒极,片刻后却又冷笑。
那人似乎觉得有些意外,却仍不收手。
再片刻后,一道锐利气劲破窗而入,速度之快竟连他也来不及反应,任那气劲打在自己手背,顿时那手不由垂落身侧,手背上红肿一片。
他自得了莫凤栖之功力后,从不曾被人如此伤过,于是即刻变色,喝问道:“谁?”
“莫教主,你僭越了。”柔和温文的女声自窗外传来,明明十分悠然,听在他耳中,却似来自修罗的恶鬼之音。
“顾、青、莲!”狠狠三字吐出,那人转身道,“你居然没死!”
“看来是青莲让教主失望了。”话声未落,一道青影便轻飘飘地落入房中,挥袖之间衣袂翻飞飘然如仙,清雅如莲的面容与从前更无二致,不是那在他口中已死的顾青莲还能是谁。
那人见机极快,此时虽大是意外,仍在瞬间抢至莫凤栖身后,伸手如爪,金刚锁喉手扣在他颈项之上,只要他微微使力,便可轻易要了莫凤栖的性命。
“以为凤栖会再一次对我下手,是你犯下的第一个错误。”谁料顾青莲似乎全不着急在意,只是缓缓柔声道,“而以为能用他来威胁我,是你犯下的第二个……”
她话才说了一半,被那人扣住仿佛全无反抗能力的莫凤栖突然动了。
一道青光自他袖中激射而出,在瞬间穿过椅背镂刻精美的莲花纹案,深深钉在身后那人的小腹之上。
并不致命的位置,然传来的剧烈痛感足以让他立时撤手。
“错误。”顾青莲掠至莫凤栖身前推着他与那人之间拉开距离,方才补完自己的未竟之语。
“好……好……好!莫凤栖,你是要为了这个女人,背叛父亲,背叛封云教么?!”重伤之下那人竟不先行止血疗伤,反是喝问道。
“我不曾背叛。”莫凤栖一面说一面轻咳,顾青莲站在他身边,投向他的目光温柔而缱绻。
“好一个不曾背叛!就连你传于我的三清道身都是假的,你有何资格说你不曾背叛?!”秘典中所载身负三清道身修为之人水火难侵金铁不入,谁知今日他竟被莫凤栖袖中小小的一把匕首所伤。
“凤栖传你的三清道身的确是真。”回答他的人竟是顾青莲,“他一身功力全数转至你身亦是不假。只不过……那日你设局杀我,我们便顺势设了局中之局,如今你已身中入骨相思。所以,你也无需再与我们说话拖延时间了,你的下属们不会来,你亦不可能以内力疗伤。”
她语气轻缓柔和,可话中的一口一个“我们”听在那人耳中却无比刺耳,当下运气想要抑制伤势,未料真气一动之下,全身都如被万蚁啮咬,痛痒难当,看来竟是真如顾青莲所说,他身中虽无大害,却能令人月余不能动用真气,护身功力一概失效的奇毒入骨相思。
“你……何时下毒……”覆在银色面具下的脸上渗出细密汗珠,那人犹自不肯相信自己周密而万无一失的策划最后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入骨相思药引有三。凤栖在我的香炉和我的琴上下了其中之二,最后一味,我下在了梅苑玉栏。”顾青莲的语气冲淡平和,手不知何时已与莫凤栖的手交握在一处,暗暗渡过内力去助他平复因妄动内力而翻涌的气血。
那人闻言心神激荡,抚胸便是一口朱红呕出。
此时莫凤栖突然皱眉开口:“对于你,我与师尊的看法不同。”
见他多半是要开始长篇大论,顾青莲不由一笑,手握得更紧了。
“师尊因你本命星为魔星所扰,始终认为你是天魔入世,出则世遭血劫,因此他将你囚禁于教中最隐秘之处二十年。而我则认为魔星与否不过天象,此说甚是虚无,师尊如此对你,有失妥当。所以你要教主之位,我之功体,挫武林同盟之锋锐,我都可以给你。不过到此为止了。看来师尊当年之结论无错,魔星入世,贪欲永不可能满足。我放任你的开始,我也将给你结束。”
莫凤栖的语气十分平淡,全不是他平日的样子,如此一番说完,却有三分像顾盟主之言谈。
大概便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顾青莲在侧见莫凤栖语毕后似乎略是疲倦,便道:“我不在这几日辛苦你了。至于他……如何处置倒也不急在一时,凤栖不如先至我处小憩。对了,当日你服下的那改易发色之药,也不知究竟妥当与否,还是赶紧解了罢。”
莫凤栖也知方才的一番动荡让自己的身体几乎到了极限,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便任由顾青莲带自己离开了。
尔后便有武林同盟的弟子入内,将那人左右架了出去。
此回顾青莲与莫凤栖联手,以算不上多么正大光明的手段骗得那人身中入骨相思,三清道身被破,却将解决事端的损失缩到了最小。
之所以如此,一则因为顾青莲功体所受之伤尚未痊愈,一则因为两方并非你死我活,若莫凤栖重新入主封云教则双方都无太大损失为最佳。
至于结果,武林同盟上下弟子,除了小部分当日陷入封云教法阵的殉难的,其他被俘的全在顾青莲的暗中安排下毫发无损,而封云教众亦无太多折损,只因那人被制而正群龙无首着,只要莫凤栖再一出面,就算是要重新登位,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算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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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梧醒来,发现自己竟非身在刑堂牢中,而是在自己九夷之巅最为熟悉的寝室之内。
“碧梧。”温和女声入耳,他不信地向着语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对上的竟是他以为早已埋骨崖下的女子。
“傻孩子,怎么哭了。”伸手抹去他滑落眼角的水珠,顾青莲续道,“你身上的伤医座看过了,大多不碍事,气脉我也帮你打通了,内伤亦是无妨。”
慢慢从初醒和再见顾青莲的迷茫中清醒过来的碧梧,听自家盟主说话的语气,便知她又在给自己下套了,当下说道:“盟主有何事,尽管吩咐。”
“此次我回归九夷,还带了一个人,也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们。”
碧梧看着她微微眯起的凤目,神色渐渐由迷茫变得了然。
然后只听顾青莲续道:“总之此事亦不急在一时。你先慢慢养伤,再做计议不迟。”
碧梧剔透的眼神看着她,片刻后半撑起身来,道:“盟主大婚,自然非比寻常,碧梧定当尽力。”
“呵。果然还是碧梧知我之心。”顾青莲自袖中抽出一把小扇,十分风雅地掩在脸前,唇角不由地上扬。
迷幻之障
“碧梧……碧梧……”
耳边传来熟悉的焦急呼声,碧梧不由脑中一阵晕眩,再抬眼看去,再抬眼看去,面前顾盟主的身影竟诡异地模糊了起来,明明人就在自己身前一尺的距离,渐渐地却连五官也看不清了。
“碧梧。”只是同样熟悉的柔和女声依旧传来,让他心神又是一动。
此时耳边的焦急呼声也变得更加急切起来,仿佛与女声相抗一般,让他越来越觉得迷茫起来。
什么才是真实……
什么才是所有的真相……
“碧梧!”
缓缓睁开的眼睛,对上的是一张清晰秀美而写满担忧的脸。
“……玄玉……怎么是你……盟主……”说出的话一次次被传来的晕眩感打断,碧梧因为对于自己瞬间变幻的处境十分不解,而支持着问道。
“是我疏忽。白虎位上本就易为心魔所侵,不该如此草率就与你交换守方。”玄玉有些忧心地解释道,“你现在觉得如何?我看你的样子,方才一定是陷入魔障中了。”
“盟主……”碧梧似乎并不将他的话听在耳内,而是喃喃重复着。
“盟主?”玄玉闻言蹙起好看的眉,伸手握住碧梧的脉门助他调匀气息,见他迷茫的双眸逐渐清晰起来,才问道,“你见过盟主?”
“她……”碧梧刚想说出什么,却因为看清了身周的景色,发现自己竟还是守在法阵白虎位上,又抿紧了唇。
“盟主以心音传储思,说是已到山底,让我们撤阵回防,人却始终不曾出现。我们三人回了盟中,久候你不至,我便过来一探究竟。”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玄玉解释道,“难道盟主已来找过你了?”
“……不曾。”顿了片刻,碧梧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轻轻摇头。
原来那些都是自己陷入心魔看到的幻象……
“嗯。若是你身子无碍,我们便一同回去罢。”见碧梧终究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玄玉只当是心魔入侵之故,没有多想便伸手扶住他。
顺从地任由玄玉扶着他一路回去盟中,碧梧几次握紧拳头,修剪得整齐的指甲陷入掌中,刺痛传来,他才觉得,自己之前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现在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
“我们此时撤阵,岂不是放任山下之人入侵?”终于思考变得清晰起来,碧梧闭了闭眼,问道。
“盟主如此吩咐,定有她自己的考量。”和其他三人一样,玄玉对顾青莲也有着绝对的信心,“况且,盟中其他弟子已由盟主传音安排至后山,如今盟中只我们四人,盟主多半是要以空城退敌。”
点了点头,碧梧也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只是那一丝怪异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盘旋在他的心头。
玄玉在四人之中以轻功见长,是以虽带着碧梧,行动还是十分轻捷灵巧,几个起落便掠至了盟中总部之内。
亭云和清河早就在内等候,见他们无恙归来,脸上都微露喜色。
碧梧坐下接了亭云递过来茶盏在手中,定了定神,才开口道:“盟主让我们在此处守候,是否另有安排?”
“目前尚且不知,不过……”
亭云一句话没说完,却被清河打断:“信号!”
其余三人顺着清河的指示透过窗往东南天际看去,果然湛蓝的天幕上挂着一只耀眼银凤,正是武林同盟中独有的近距离传信之讯号。
如今盟中其他弟子皆已退守后山,能发出信号的,显然只有顾青莲一人。
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四公子同时展开身形,刹那间便不见人影了。
信号传来的方向正是九夷有名的弹剑崖,彼崖峻立千丈,深不见底,武林同盟未迁至九夷前,偶有来此采药游览的,竟十个中有七个再回不去,都葬身崖下。
思及至此,碧梧心中没来由地一沉。
行在他身侧的玄玉只道他功体未复,从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碧梧这才回过神来,强迫自己忽略这不知何来的古怪念头。
弹剑崖位于九夷主峰飞流之中,恰将飞流峰一分为二,一面是耸立入云的百丈屻壁,另一面则是万仞深崖,其中平地十分狭小,十数人站入其中,便会觉得甚是逼仄。
碧梧四人赶到时,顾青莲正站在临崖一侧,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只是她若再退一步,便要落入万丈悬崖之中了。
“盟主!”
清河先喊出声,想也不想便要往她身边掠去,未料却听顾青莲道:“我无妨。”
清河一向最听她的话,闻言果然停下身形,其余三人见状便也都在他身侧站定。
“我让你们来,不过是要你们做个公证。”
一直面对她站着的人此时也转过身来,那人半边脸上覆着的银色面具映入眼帘,碧梧不由一声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