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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兄长无需我再多加解释了。”那人嘴角一勾,伸手将莫凤栖整个人拉入自己怀中,“怎么,兄长你……后悔了?”为了这“无解”之毒,亲手布阵将如此待他的顾盟主送入崖下,想来莫凤栖此时的心境,不言自明。
真是脆弱得可怜。
大概没人想得到,封云教从前那目下无尘,清高自许的教主,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呢。
“放开我。”莫凤栖抿唇,然后一字字吐出,其中充满着令人不敢违逆的威严气势。
就连那人听在耳内,竟也有片刻想要依言而行。
“唉,兄长你如今毒伤未愈,我怎能留你一人在此。”说着,那人眼角往四公子站立出一带,充满挑衅意味。
这回莫凤栖连话也懒得说了,只是一点点地挣开他的扶持。
见莫凤栖竟真想要他留他在此,那人似乎有些意外,“你可知现在你已是武林同盟死敌,若不随我回返教中,只有任他们鱼肉一途?”
莫凤栖闭嘴不言,显然十分坚定。
那人略一思索,却真的将莫凤栖的身子放下,笑道:“那便如兄长所愿罢。”
顾青莲既已落崖,想必已然无幸,那莫凤栖自然也没有为他所用的价值了。
况且经此一役,想来这永远压在他头上,占去一切宠爱光环权势的兄长,大概也会就此一蹶不振了。
莫凤栖脱力的身子跌坐在尘土之间,面上的表情却仍是一径的冷凝。
那人客客气气地道了别,往四公子的方向扫了一眼后,拂袖离开。
碧梧此时才松了一口气。
固然那人在之前与顾青莲的交手之中元气大伤,然此时他们四人全不能说话动作,别说那人是可以与顾青莲一较高下的高手,就算是不识武艺的乡野村妇,也能轻易将他们结果。
好在那人似乎因为另外的考量,不曾当场动手。
事后碧梧才知道,那人在与顾青莲交手时,经脉间被顾青莲打入一道暗劲,只要稍稍用力便会心痛如绞,才使他未对他们四人动手。
莫凤栖发动的阵法非比寻常,等天色渐暗,碧梧才觉得自己又能行动言语。
其他三人当即上前想要莫凤栖付出代价,却被碧梧在旁阻止。
碧梧的理由,竟是此前在幻境中所见。
他知道那并不是真实,却以为那是给他的一个预示。
其他三人本也不愿承认顾青莲会就此而亡,在碧梧的劝说之下,竟也不再坚持将莫凤栖送往刑堂,而是重新将他安置在九夷东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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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武林同盟可谓是水深火热之间。
内有顾盟主身陷弹剑崖下,生死不明,外是封云教教主以顾青莲已死为由,拒不履行两人在比试前立下的承诺,带人围着九夷山虎视眈眈。
首当其冲的四公子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从布阵守关到安顿伤者一件件事全要亲自经手,往往连用膳休息的时间都略过去了。
所以,对于碧梧突然的来访,莫凤栖感到有些意外。
碧梧进了东厢,见眼前之人白衣如云,容颜如玉,仍是一副不染凡尘的样子,不免对自己当初在其他三人面前保下他的性命之举有了片刻的后悔。
难道对盟主之死,他竟是一点愧疚之心都无么?
“我已知你来此处所为何事。”没等碧梧开口,莫凤栖却先淡淡道。
他这话说得十分之不客气,若在平日,以他与顾青莲的关系,却也不算失仪,不过如今听在碧梧耳中,便有些分外刺耳了。
“弹剑崖为九夷险绝之处,顾青莲自然早已无幸。”
莫凤栖接着一句说得轻松,仿佛死的只是一个与他全无干系的陌生人。
碧梧闻言脸色急变,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幻境中所见并不是给他的预示,而现实发生的所有才是真实,他竟做了陷盟主于死地之人的帮凶?
无数纷乱的念头一时间在他的脑中翻涌着,连带体内真气失序地乱窜,带动此前守方失陷时受的旧伤,此时的碧梧,竟开始有了走火入魔之象。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带着淡淡血腥气味的劲气打入他的脉门,牵引着他自身真气重新归入正道。
“你……”不意莫凤栖竟会在此时出手相助,碧梧不由心中疑问更甚。
“不知碧梧公子可有念过述异志。”并不在意为助碧梧而重又被自己弄出殷红的手腕,莫凤栖收手回袖,带了几分散漫地说道。
他的如此态度令碧梧反而拘束起来,顿了顿才答道:“不曾。”
他随顾青莲修习武道术法,又帮她代理着武林同盟许多盟务,平日闲暇不多,自然不涉这些闲书。
“书中有言,九夷弹剑崖,为分割生死阴阳之所。”
莫凤栖此言一出,碧梧觉得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说完,莫凤栖沾着指尖一动,片刻后竟有一朵荏弱白莲在他指上盈盈盛开,洁白的花瓣上隐隐嵌着细细血丝。
“此花,想来你必不陌生。”
碧梧颔首。
莫凤栖这手幻化之术,是习术法者皆通的入门术法,其中并无太多奥妙,却不知他在此时此地施展出来有何用意。
“试试看把它摘下来。”
碧梧明知如此不可,不过还是上前向着那花伸出手去,果然他的手指穿花而过,触及的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气。
“正是如此。术法一道,对阳世之人,不过都是虚妄。”并不能见碧梧的动作,莫凤栖的声音却恰恰响起,其中没了平时的傲气,听起来甚是娓娓,“而在同为虚妄的彼世,这般虚幻则才是真实。”
说着,莫凤栖另一手伸出,轻柔地在那花上一拂,竟将它摘在手中。
如此举动看在碧梧眼中,不由令他脸色一变,若真如他所言,那现在的莫凤栖,岂非……
“你所想无错。”轻轻抬手敛去手上莲花,莫凤栖勾唇浅笑,“如今的我,确实不算活人。”
往生之境
碧梧一时之间愣在当地。
“素绵是‘无解’之毒,顾青莲也是确确实实地死了。”莫凤栖一生之中,鲜少一次说了这许多话,说完这一句,却不想再开口了。
素绵一事,碧梧在听闻那人与莫凤栖的对话后便明白了八分,世上流传的素绵的确“无解”,是因为它本不需解。
所有药效完全发作后,中毒者会陷入假死之态,若是旁人不明素绵“无解”之由,那便会如第二个中素绵的人一般被活埋致死。
而素绵此毒毒效发作过程既漫长又痛苦,第一个人便因忍不住如此痛苦而死。
中素绵的人,全都死得干净,于是也没人怀疑过素绵“无解”。
但若是在陷入假死后仍被妥善照料,则在一个月后,素绵自解。
对此一事,在来九夷之后,顾青莲拿了师尊手札与莫凤栖所记的封云教秘典两相对照之下已然有所觉察,而那人之语则让五分变成了八分。
莫凤栖自入九夷起,便不算是活人了。
三魂七魄中由顾青莲施术分去两魂三魄,剩下的莫凤栖,游离于阴阳两界边缘,既不算是死人,也不是完全的活人。
不过分散的魂魄不能存于阳世,只能收于彼世,因担忧莫凤栖的安危,顾青莲赴那人的弹剑崖之约,借莫凤栖之手入阴阳界门,护住他的魂魄。
而莫凤栖魂魄离体之事十分隐秘,若是为那人所知,怕是会另生枝节。
于是事情便被这样瞒了下来。
莫凤栖最后所开的化木为土之阵半真半假,顾青莲落崖是真,可落崖之后魂体便已入往生境,剩下的身躯被阵法中的云气护着,并无损伤。
不过这障眼法要瞒过四公子不难,要那人信以为真却不容易。
莫凤栖在那人一路引顾青莲往弹剑崖去路上布下的物品上都施了些药物,分开都无伤大雅,合起来却是极厉害的迷幻药,悄悄散在空中,果然不曾引起那人警觉。
“盟主如此,是要弃九夷于危难之中不顾?莫教主,我还是不能相信你之说辞。”碧梧语中称呼已变,看来并不如他话中所说一般,全不相信莫凤栖的话。
“她之所以放心如此,是因为九夷并不会有危难。”莫凤栖娴雅一笑,冰雪消融一般的容色,看起来十分耀眼。
“我已答应过她,在此期间,代她镇守九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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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顾青莲在莫凤栖法阵相助之下,魂体已入往生境。
刚才与莫凤栖在弹剑崖上的一番做作,实在是考验她的演技,此外又要忍住时时想要出手帮助他的冲动,简直比之前与那人的比斗还要辛苦些。
不过总不能为一时不忍而害莫凤栖多受素绵之苦,她左右还是做完了全套。
莫凤栖魂魄离体,顾青莲又是初来乍到,只是隐约知道离体的魂魄一般会在往生境魑魅原中,可是魑魅原所在的方位,只能由顾盟主慢慢来摸索了。
摇摇头第十次念动法诀挥开身前迷雾,顾青莲一时间却有些愣住了。
面前的景色全然不是往生境里常有的殷红血腥,而是类似阳世的春光明媚。
“贵客远来,不如共饮一杯,如何?”四下莹润的青草绿树间,一座小亭跨建在如带碧水之上,内中白纱四下缭绕飘飞,隐约可见一道修长人影居中坐着,看来便是说话之人。
顾青莲欣然从命,一路走入亭内才发现那些白纱竟却都是招魂幡,而其中端坐之人是个恰在青春年华的男子,容颜温雅精致,服饰华美雅洁,凝雪般洁白透明的指尖拈着一只镂刻着精美纹案的酒盏,颜色苍白光润,上面隐有三道天然纹路,仔细看起来,竟似是人骨所制。
不过顾盟主只是略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便笑笑与那人对坐下来。
“请。”那男子搁下手中酒盏,广袖在案上一拂,与他手中所执一般的另一只酒盏刹那间出现在顾青莲面前,内中碧波粼粼,馥郁酒香扑鼻而来。
“呵。”轻轻一笑,顾青莲不动声色地执盏在手,凑近鼻端浅嗅,赞道,“果然好酒。”
“请。”闻言回以一笑,男子又重复道。
“不过在下眼前要事在身,不如阁下为我留着这杯酒,等事情完了回转后再相对而饮,如何?”没想到顾青莲却放下了手中酒盏,起身辞道。
“哦?贵客之要事……不如让我猜上一猜吧。”男子仰首饮尽盏中余酒,看着顾青莲的方向笑道,“贵客……可是为寻‘人’而来?”
顾青莲凤眸中异色一闪而过,重又坐了下来。
“贵客可知此地乃是何处?”男子见状又自斟一杯,问道。
“往生境内。”顾青莲答道。
“既贵客知此处是往生亡者之境,却欲来此寻‘人’,岂不是启人疑窦。”
“公子既知我此来是为寻‘人’,想必也该知道此境之中何处才是‘人’能存在之处。”避过他的问话不答,顾青莲反是笑道,“不如,公子帮青莲寻到那‘人’,青莲便陪公子共饮,如何?”
“顾盟主此议甚佳。”见她言语间坦陈身份,那男子便也不再假装不知她之身份,“只不过,若在盟主之境,如此以陪酒换人做事之举,似乎多是章台曲中人所为吧?”
听他话里的意思,明明是答应了顾青莲的要求了,可偏又拿话刺她,也不知此人究竟身份为何,对顾青莲又有何企图。
“公子说笑了。”顾盟主谦谦君子,又是一身好涵养,面上半点不悦也无,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那神秘男子的调侃。
“顾盟主果然一如传闻之中,真是好风度。”男子勾唇淡笑,从袖内取出一物,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案上,“若我所料不错,这便是盟主所要之‘人’。”
顾青莲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居然是毛茸茸,雪白白,软绵绵,巴掌大的……一只小兔子。
那兔子一被男子放在案上,便一路朝着顾青莲跑了过去,撞进她的怀里才停了下来。
“你是说,这是……”顾青莲一面把兔子抱在手中顺毛安抚着,一面带着几乎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三日前,有生人魂魄闯入我境,境内术师以魂器融导,有形后便是你面前此物。”男子不急不缓地说着,末了眼波往被顾青莲抱在手上的兔子斜斜一睨,似笑非笑。
“哎……”使力抓住就要往男子方向冲过去的兔子,顾青莲轻叹一声后续道,“既公子已完成你我之约定,青莲自然也不敢违约,请。”
只见顾青莲一手执盏凑近唇边,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举动间潇洒优美,十分悦目。
“青莲在此间之事已然完了,就此告辞。”
“请。”男子看了一眼顾青莲搁下的酒盏,笑笑后柔声道。
顾青莲抱着兔子起身离去。
等她走出七步,身后忽有语声传来,委婉带媚,曲折尽情。
“我名夙玄,为此境之主,若盟主二度大驾光临,必扫径备酒以待。”
顾青莲脚步一顿,此处是往生亡者之境,她若是来第二次……嘴角笑意一僵,夙玄的话明明说得客气得很,怎么听在她耳中却是像是某种诅咒呢……
“当然,若顾盟主一时不便前来,人定时分燃清香一炷,焚金银纸各一,我定当亲往与盟主夜中一叙。”
顾青莲还是没有应答,只是一径前行。
而自她方才饮酒起便咬住她左手不放的兔子,此时更是再用力三分,可怜顾盟主一只青葱玉手,顷刻间却成了不忍入目的血肉模糊。
不过也经由此,顾青莲再次确定,如今纳于这兔子体内的魂魄,确是莫凤栖无疑。
一路自原路折返,倒也顺畅无阻。
兔子咬了顾盟主一路,也不知是累了还是事过境迁,终于松口任她抱着,不一会便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知道这是因为魂魄不全之故,顾青莲放慢了脚步,让他可以睡得更加安稳。
等行到了往生境与阳世交界之处,顾青莲却不急着出去,而是抱着兔子坐了下来,手腕一翻一带,术法无中生有,自虚空中变出一粒茶色药丸。
将药丸接在手心,顾青莲笑道:“素绵固然‘无解’,不过在此以虚为实之境,术法所化便是实,我说这是素绵解药,这便就是素绵解药。”
说完,她抬手搔了搔兔子颈上细软的茸毛,等他迷迷糊糊张开了眼睛,便将手心里的药丸凑近他嫩粉色的唇瓣。
“张嘴……乖……吃下去就会没事了。”
摸摸兔子的头,顾盟主哄诱的语气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可兔子偏偏不领情,扭过头去看也不看那药丸一眼。
“嗯~莫要任性。”顾青莲将语气放得更强硬了些,将兔子乱动的爪子轻轻抓住,果然动作被钳制的兔子无法可施之下,对着顾盟主的手张嘴就咬,顾青莲在侧看准时机,手里药丸抢过去一塞,药丸便顺利地被兔子咽了下去。
“乖。”安抚地摸了摸圆睁着红眼睛,却因为身形太小而毫无威慑力的兔子,顾青莲眉眼间笑意盈然,“我在此间事情已了,九夷之事又该如何呢,真是令我期待啊。”
说完,她抱着兔子起身,自术法造成的两界通道穿越而出。
在她的身后,血色的空洞缓缓合上,等待着下一次的开启。
君子之行
顾青莲的魂体归位,睁开眼睛的刹那,便觉四周景物飞速地下降着。
又是无奈一笑,她一手护住笼在袖子里的兔子,一手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使力往崖壁上插去。
甫一回归被云气护着悬在弹剑崖半空数日的身体,动作间果然还是不甚灵便,她那一刀竟一路自坚硬的壁石上拖了下来,带起一串耀目火花。
一时间顾青莲的身形又下降了数丈,眼看便要落入看不见底的弹剑崖下。
顾青莲闭了闭眼睛,耳边风声仍是呼呼入耳。
片刻之后,她手中的匕首再次向崖壁上刺去。
这一次,她运气于臂,狠狠一击而出,终于将匕首插进了两块壁石的缝隙之内。
不过她如今的状况却不比方才好。
方才是命在顷刻,如今是磨人的进退不得。
她一手抓住匕首,稳住自己身形,一手笼着兔子,再无第三只手可以将自己从这般僵持的姿势中解救出来。
看了一眼头顶笼罩的浓雾,顾青莲唇角勾起一抹苦笑,看来也不可能指望有人能发现自己了。
日影逐渐西斜。
顾青莲紧握着匕首的手已然麻木,另一手中的兔子也从一开始的不断挣扎,逐渐变得安静起来,看来也支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她自己尚不至于如何,可这体内有莫凤栖魂魄的兔子若是死去,他的魂魄便会重新散去往生境,恐怕不会再有前次被夙玄找到的好运了。
如此想着,顾青莲却觉连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总不会,最后结束在此地吧……
就在如此想着之时,手上突然传来柔软的湿意,令她稍清醒了些。
艰难低头看去,却是被她护在手中的兔子伸着浅粉色的舌头,在她手背一下下地舔舐着。
他如此魂魄不全的时候,平日深藏内敛的情绪尽显,看在顾青莲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