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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柳如是就悄悄地看了他一眼,秦牧却装着没听到,他不想在这个时候以此罪人,打断大家的议论。
王夫之是个君子,也并不以此来攻击黄道周,而是更凌厉地反驳。
到底应该“使臣以礼”,还是“严以治吏”,为这个问题,经筵上又是一番唇枪舌剑,激烈争论,加入者众矣!
其间秦牧很少说话。
君不密,失其国。
作为君主,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提前摆明自己的意见,以免引火烧身。
你要做的是,做一个正直的裁判,等大家辩论了,再依实情作出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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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6章 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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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与刘宗周在“严以治吏”这个问题上,争得面红耳赤,这表面上看似是一个具体问题,但实际上,涉及到的是要用儒家的“仁德”感化,还是用法家的严刑震慑。
本质上是儒、法之争。
加入到争辩的人越来越多,支持刘宗周以仁德引导感化的人占到了多数。
对此,秦牧一点也不意外。
但王夫之虽然势孤,但也不是完全孤立,象谢经纶等人都站在他这边,一起摆事实说道理,一条条地反驳着对手,极力向秦牧推行“宽以养民,严以治吏”的治国思想。
最后竟然杨廷麟也站了出来,为王夫之辩护道:“陛下,王学士提出宽以养民,严以治吏。臣以为亦有其道理。明洪武剥皮充草之酷刑虽不可取,但古之君子,无不是宽以待人,严于律己。为官者变当有此君子之风也!
为民者,纵有奸邪,为祸亦有限。为官者食君之禄,治理一方,责任重大,若贪脏枉法,则祸及一方矣。由此而论,王学士倡议宽以养民,严以治吏,实不为过也。
再者,儒家之修身、持家、治国、平天下,首重于修身。若为官能严守本份,持身清正,何惧律令之严也!”
黄宗羲立即出来说道:“陛下,治乱世方可用重典,如今天下已靖,四海平宁,以严法令,重刑律治国,实不合时宜。
王学士,杨尚书所言,虽不无道理,然只适合用于明末那种朝野纷乱之世,我大秦如今民心思定,吏治清明,再施重典则适得其反矣!
纵观历代。除明初以严刑治吏外,各朝无不以尚宽简,务清净,轻刑罚,薄役赋治世,陛下推崇的文景之治,贞观之治,何曾外乎是?”
刘宗周也说道:“文景、贞观之世,尚宽简,务清净。使国力民生很快恢复,国力大增。然文景之后有七王之乱,贞观之后,有武氏乱国。
再观明初洪武年间,严百官,厚诸王,以剥皮充草之严刑酷律待百官,以分封厚赐待诸王,洪武之后。也终免不了有燕王靖难,以臣代君。此道、法之失,可为前车之鉴,陛下当不可不引以为戒也!”
秦牧也不表态。只和声问道:“刘编修以为当如何避免重蹈汉、唐、明之覆辙?”
刘宗周立即答道:“陛下,凡圣君治世,莫不推行仁义德化,提倡德治。仁政,德主刑辅。为君者当守经用权,律己宽人。以道德感召,以王道使天下士民归心。以礼治定尊卑伦常,定天下次序,唯其如此,天下方可井然有序,士农工商各安其事,国泰民安。”
说去说来,终究又回到了儒、道、法之争。
王夫之对儒家空谈仁义,不重实务是深恶痛绝。
见刘宗周又一味的强调仁义德化,而避于务实,他立即反驳道:“刘编修所言,有失偏颇,就拿明初而言,明太祖定八股,重朱程理学,君臣父子,尊卑长幼、纲理伦常之说甚于历朝,岂不乃有燕王以臣弑君之事?”
“那是明太祖严刑酷法有失仁德。”
“然文景、贞观有失仁德乎?”
“文景、贞观未失仁德,却失之纲常不张。”
激烈的辩论进行到这里,听上去是王夫之落到了下风,但他却依旧自信满满,让人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他一振衣冠,朗声说道:“照刘编修所言,只要施仁德,重纲常,便不会有谋逆之事发生了?”
“然也!”刘宗周大声作答,不避不让。
王夫之谈然一笑问道:“听刘编修所言,并不否认洪朝一朝重纲常,只是失于仁德。”
“然也!”
“然刘编修先前说过,洪武年间,严百官,厚诸王,以剥皮充草之严刑酷律待百官,以分封厚赐待诸王。可见明太祖仁德之薄,乃薄于百官,而非诸王。
其待诸王,可谓是优渥有加,仁至义尽。换而言之,洪武待诸王既讲纲常,又施仁德,然起兵谋逆者,恰恰是燕王,对此,不知刘编修何以自圆其说?”
王夫之这番辩驳,确实精彩之极,竟把大师级的刘宗周驳得哑口无言,一时无以作答。
王夫之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抱圆对秦牧一揖,朗朗说道:“陛下,由此可见,施仁德,重纲常,导民向善,此固人君所应奉行之。然光靠仁义道德,纲理伦常,并不足以保社稷安定、百世平宁,是以须施以律令,严然约束,防范于未然也!”
王夫之并没有全然否定儒家,但却更强调法家,以法制厘定一切。
当然,他的中心思想还是“宽以养民,严以治吏”。
换以言之,他的思想是对待百姓,当以宽仁教化为主。而在吏治上,却提议用严法加以约束,以清吏治。
在他看来,一个百姓再坏,养成的损害也是有限的。
而一个官员要是坏了,那就是祸害一方。
就内心而言,秦牧是非常欣赏他的这套治国理念的。
但秦牧也知道,为人君者,不能过于理想化,君主统治的基础,在官不在民。
如果过于苛待官吏,不免要动摇统治基础。
洪武之世,将兵权都交到儿子手上,官吏掌控的兵权有限,他行严刑酷法也没人能造反。
但现在自己就秦业一个儿子,若是也象洪武帝那么干,后果如何很难想象。
所以说,王夫之的治国之道虽然好,但有些不合时宜,需要国家稳定,等大秦正统深入人心之后才可以施行。
以法治国的思想,商鞅还说过一段说:法枉治乱。法枉治乱,任善言多。治众国乱,言多兵弱。法明治省,任力言息。治省国治,言息兵强。故治大,国小;治小,国大仁者能仁于人,而不能使人仁。义者能爱于人,而不能使人爱。是以,仁义不足治天下也!故,杀人不为暴,宽刑不为仁。
秦牧个人觉得,这绝对是非常经典的。
多做的人少说,多说的人少做。
只说不做国弱,多做少说国强。
这些理论实实在在是在打儒家的脸,儒者多是嘴上有千言,胸中无一策,一味强调仁义道德,易成虚伪。
杀人不为暴,宽刑不为仁。商君之道,说到底,大仁不仁。
当然了,政治本身就是虚伪的。
所以,你不能说儒家一无是处。
有些事你可以做,但不能说。历朝历代,多强调仁义德道,但实际上,统治国家却是靠法家来支撑。
象王夫之这样,明确提出法治的,秦牧是不会明确表态支持他的。
参与经筵的两百多人中,表态支持他的人只是少数。
相反,引来了很多人的围攻。
儒家最大的特点就是能说,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经筵之上,战火重燃,可怜的王夫之,被群殴得拙于应付,好在谢经纶传承的是李贽的学说,而李贽同样可算是唯物主义者,注重实际,所以谢经纶一直站在王夫之一边,合力大战群纶;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排斥王夫之之学,象杨廷麟这样的官员,就认为他的治国理论宽于待人,严于律己的思想相符。
另外,在场之人,也不全是儒家,推崇道家无为而治的傅青主,以及反对朱程理学的顾炎武等,都是各有论战。
经筵之上,论战之激烈,真个是令人动容。
秦牧看了心里非常感慨,若是徐光启未死,加上“把数学作为其他一切自然科学和工程学的基础”的他,一起进行辩论,那就更有看头了。
嗯,瞿式耜也是推崇西学的,他已经被王夫之说服归附大秦了。
看来行把瞿方耜这西学派系也请来论战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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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7章 自有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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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筵的时间是有限的,到中午便告一段落,大家不可能饿着肚子争个三天三夜。何况儒、道、法之争千年未有定论,就算争个三天三夜,想一次争出结果也是不可能的。
秦牧主要是想通过经筵,引起各种思想的碰撞,引起各家的争鸣。
在中国历史上,明朝中后期可以说是继春秋战国之后,各种思想最为活跃的时代,也是中国最有希望挺进现代文明社会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有王廷相提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有何心隐提出的君臣应该是平等相待。
有钱一本提出的选举制。
有李贽提出的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
有王夫之提出的个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有徐光启提出数学是其他一切自然科学和工程学的基础。
有方以智主张汉字拼音化,他仿西文列汉字成字母,依照音韵变化列出《旋韵图》。
这些思想的出现,在前代是不可想象的,但在明代却不胜枚举。
秦牧要做的是,给予这些思想一个宽松的环境,别象满清那样,大搞文字狱。然后稍加引导,它们一定能碰撞出绚丽的火花来。
在回宫的车上,秦牧默默地思索着,明朝中晚期的这些思想,大多还处在萌芽阶段,还不足以作为治国的思想体系。
中国如此大的一个国家,治理起来,必须有一套系统的、完整思想体系,只有这样,大秦的政治构架才能保持稳定,各种政策才不会相互矛盾,甚至朝令夕改。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春秋战国诸子百家,已经形成了完整的思想体系。而且博大精深,或许从中足以寻到适合的治国之道。
柳如是在经筵上听了许多当世贤才的激烈讨论,心情久久未能平静,他悄悄看了看秦牧,发现他一直陷于沉思之中,似有所得。
她不敢打扰秦牧,也只能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透过帘子,看到南京的街头,干净整洁,井然有序。
继下旨让“行人靠右走”之后。秦牧又下旨在太医院下面成立了一个卫生防疫司,专司督查京城内外卫生防疫工作。
京城士民之家,一律实行门前卫生三包政策,谁家门前屋后的卫生不达标,卫生防疫司一次予以警告,二次严重警告,三次予以罚款,还要家主到防疫司学习三天防疫知识。
这条法令下达后,让整个南京城变得更加洁净。一尘不染,看着很舒服。
柳如是聪明机巧,从这些细微之处,她感觉皇帝是倾向于以法治国的。
先秦法令条文完备。据说那时连百姓随意在路上倒灰也要惩罚;
现在规定百姓门前卫生三包的政策,和先秦的律法如出一辙。
不过今上说这是因为防止出现前几年北京那样的大瘟疫。
有了这条理由,百姓不但不再抵触,执行起来还十分主动。连沟沟渠渠都清理得很干净,毕竟北京那场瘟疫确实太吓人了,谁都不希望那样的事情重演。
据他所知。防疫司已经开始在民间推广什么沼气池。
柳如是不知道沼气池是什么,但在她看来,今上无疑是睿智的;
他不象商鞅那样,一次性颁布大量的律法条文,让人感觉受不了。
他更不去大声强调以法治国,只是从这些细微处,一条一条的施行法令。
而每个法令,都事先找好充足的理由。
每条单一的法令出**时,无论是大臣还是民众,都不太在意,感觉这就是一条针对时弊的条文而已。
每条法令,大家都有充足的时间来适应。等你适应这条法令之后,今上大概又会找个什么“湘妃娘娘车驾受阻”的理由,大发一通雷霆,然后再出**一条法令。
柳如是也是今天听了经筵上儒、道、法的激烈争辩,心思灵巧细腻的她,才想到这种可能;
她又不禁看了看正在深思的秦牧,心里暗暗感叹:这个男人,真的只有二十来岁吗?
秦牧突然长长舒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见她正在悄悄观察自己,忍不住微笑道:“朕脸上脏吗?”
“没没有。”
柳如是脸一红,大秦的宫装,简洁明丽,穿在她身上,把她成熟的身材勾勒得珠圆玉润,分外动人。
秦牧忍不住把她搂到怀里来,轻轻抚弄。
柳如是接受他的临幸已不止一次,只不过每次都不是单独的。她名义上是侍奉董小宛的宫女,所以通常是和董小宛一起,上次甚至是和李香君、卞玉君、董小宛一起,四女共侍一夫。
在官宦权贵之家,妻妾成群,这种事很平常,更莫论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王了。
她以一个宫女的身份,能与几个昭仪、贵人一起承恩,这在大秦后宫已经是绝无仅有的。
只是让她稍稍有些遗憾的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次临幸,他最后总是浇灌在董小宛她们身上。她心底里,其实也渴望能承恩露的,那样才有机会怀上一男半女。
“陛下”
“嗯,有什么话就说吧。”
柳如是在他温柔的抚弄下,脸上一片妖娆之色,她甚至想在这御辇上但是话到嘴边,又如何吐得出口。
“陛下今日经筵上,大臣们争辩如此激烈,只怕过后这争论会愈演愈烈呢。”
“你担心什么?”
“婢子不敢,婢子只是啊”柳如是胸衣散开,一对雪腻如玉的白鸽弹了出来,粉光致致,娇软动人。
秦牧知道她喜谈政治,有时也颇有些独到的见解,她只是一个宫女,身份不象杨芷她们敏感,在这方面秦牧对她的限制反而没有那么严格。在旁无他人的时候,偶尔也允许她表达一下意见。
“道理不辩不明,让他们辩去吧。”
“陛下,商君说过:治众国乱,言多兵弱。法明治省,任力言息。陛下不担心朝野议论太多,会出现明末那等众说纷纭,各执其理,国政难行的局面吗?”
柳如是提到了四句话大意是:治道纷繁,国家就乱。谈论盛行,军事就弱。法度明确,治道就会省简。任用强力,谈论就会停止。
明朝中后期的乱象,不正是因为治道纷繁,谈论盛行吗?
万历年初,出现在了个强力的张居正,取缔各种书院,禁止各种空谈,政出一家,消除各种课税名目,出**一条鞭子法。于是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万历中兴”。
“你信商鞅之言?”
“陛下,婢子原本也是不信的,只是如今细想来,明之亡,莫不印证了商君之语,婢子不得不信。”
“哈哈哈”
经筵上大臣、学者们如何争鸣都可以,只要身为皇帝的秦牧自己有主见,不左右摇摆,这世道就不至于象柳如是担心的,出现明朝中后期那种乱象。
秦牧早就在思考各家的治国方略,今天在经筵上又听了许多,心中已慢慢形成自己的一套比较完整的治国思想体系,所以他此刻笑得如此爽朗。
柳如是忍不住问道:“陛下是不是”她本想问秦牧是不是有了自己的治国主张,但这样的问题,关系重大,她很快意识到这不该是她问的。
秦牧凑到她耳边,调弄道:“你问朕是不是想在这御辇上共赴巫山?”
“陛下”
“有些事,当适可而止,**一下,算是风流,过犹不及。”
柳如是心中暗惊,秦牧表面上是在说男女之事,但何尝不是在警告她不要问太多呢。
秦牧心里在想着如何通过经筵的引导,让争鸣的各家,真正变成各种为自己提供决策参考的智库。
想法是好的,但要让好的想法落到实处,还得费些心思才行。
柳如是靠在他怀里,在他近乎无意识的抚弄下,身体上产生的愉悦感让她不时发出一声细碎的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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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这几章写得很累,要查阅大量资料,每天熬到凌晨两点,现在看来大家并不喜,有些吃力不讨好。
向外的脚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