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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杨廷麟还静立不动,但前襟被汤水溅湿了,帽子上还挂着一根青菜,油汁沥沥的往下滴,只是这颇为滑稽的场面却没人笑得出来,
朱一锦目光紧紧锁着杨廷麟,脚下如飞,旋风般向他冲去,就在此时,一张大网呼的一下迎面罩来,朱一锦避之不及,瞬间被罩在网内,剩余的小厮一拥而上,拳脚呯呯地往他身上招呼。
“留两个拿人,其他人去保护新郎官,快去!”杨廷麟急声大吼,帽子上的青菜都顾不得拂去,便快步出厅,朱一锦被擒住后,五六个小厮按杨庭麟的命令,转身向东跨院冲去。
朱一锦这边冷不妨被大网罩住,秦牧正是狂奔入东跨院之时,冷不防刚冲入大门口的他就与冲出来的刘猛撞了个满怀,呯的一下,秦牧被撞得倒摔出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人,大人。”
“别管我,快说,里面的兄弟呢?里面的兄弟呢?”
“大人,不好,里面的兄弟和蒙轲他们一样,都着了别人的道,全都昏睡不醒,大人快走”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会昌千户所高级将领不在,向连城这个中下层军官又全部被胡戈下了迷药,擒在大帐之中;
若是一般的军队,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再经胡戈那翻真假难辨的话蛊惑,还有知府大人的文书保证,刚分到田地,生活刚有盼头的士兵一定会乖乖就范了。
就算有些人心中不服,但没有人领导,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但胡戈错就错在对会昌千户所的实况还没有了解透切,校场上确实没有总旗以上的军官了,但绝对不缺具有领导能力的人。
秦牧苦心孤诣培养的教导营,每个人都是经过反复挑选,又经过理论和实践教育,其中很多人曾被秦牧临时指定为一方主将,在极为仓促的情况下指挥军队排兵布阵,包括计算粮草武器补给等各项任务在内,进行一场实战模拟训练。可以说这些人目前虽然还不是军官,但能力绝对胜过一般卫所的百户军官。
胡戈为了控制局面,对张启下令,谁敢再大声喧哗,挑动军心,意图生乱,立即射杀。
校场中间地带的韩刚和李辰对望一眼,随即默契的同声大喊起来:“兄弟们,忘了你们的军人誓词了吗?请兄弟们一起大声把你们的军人誓词念出来。”
军人誓词是会昌千户所特有的东西,每天起床集合,早餐前、晚餐前,晚上睡觉前,士兵们都要大声念一遍军人誓词,对于会昌千户所的士兵来说,军人誓词已经象烙印一样,深深地烙进他们的心头。
韩刚与李辰大声喊出来后,令胡戈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近两千士卒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就算是那些醉眼朦胧的人,也立即昂首向天,用尽全身力气大吼起来:“坚决服从秦大人指挥,忠实地履行军人义务,严守纪律、常备不懈、关心同袍、团结协作。热爱百姓、热爱民族、不怕牺牲、宁死不屈。不出卖同伴、不向敌人告密,牢记自己的职责、荣誉、以及忠诚。”
近两千人的呐喊,起初还有些零乱,但喊到一半,声音就已经整齐划一,如同出自一人之口,声震天地,气吞山河,站在点将台上的胡戈甚至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仿佛是经受不住校场上吹来的那股无形气流。
校场上的士兵拿出吃奶的劲大声吼出誓词之后,不但人人为之热血沸腾,同时也记起了自己身为军人的职责,记起了自己领的是谁的饷,记起了应该听从谁的指挥。
韩刚和李辰之所以让士兵大声喊出军人誓词,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趁这个机会,他们再次大吼起来:“兄弟们,别忘了秦大人能与上天沟通,他现在虽然不在这里,但你们的一举一动,必定逃不过秦大人的眼睛,现在听我号令,各伍各什按每天集结时的贯例列阵,要快,秦大人在看着你们,快!”
在韩刚和李辰的大吼声中,近两千士卒在没有军官的情况下,竟然迅速地列起阵来,这一幕看得胡戈目瞪口呆,冷汗直下,这是什么样的军队啊
第091章 婚礼之变(2)
变故来得太突然,韩刚与李辰隐在士卒中间,胡戈还没找出是谁在大喊,两千士卒已经飞快地列起阵来,两千对五十,虽然一方在台上,一方在台下,一方张弓引箭,一方赤手空拳。
但阵列形成之后,那种强大的凝聚力也随之形成;
这两千人马成军虽然不久,但赣南民风本就彪悍,加上这几个月来,秦牧不计伤亡的苦练,每天训练对战时棍棍入肉,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身受重伤甚至出现死亡也不鲜见,在这种残酷的训练之下,这支人马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悍勇之风可想有多强烈;
两千人一个个鹰视狼顾,杀气腾腾,站在台上的几十人别说放箭了,能在两千道利剑般的目光逼视下站稳双脚已经不容易了。
直到这时,韩刚才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一指台上的胡戈,大声说道:“兄弟们,姓胡的在说谎。”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信口开河,妖言惑众,本将有知府大人的印信文书在,这还能有假不成?”
胡戈色厉内荏地大声驳斥,但在两千双眼睛冷冷的逼视下,却不敢贸然下令放箭;
他非常清楚,这个时候若是下令放箭射杀韩刚,台下的两千人一定认为他在杀人灭口,到时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也休想有人再相信了。
韩刚冷冷一笑,指着胡戈喊道:“常言说得好,人正不怕影子歪,你既然自认不是在说谎,何妨让我把话说完。”
“好,你说,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本将下令将你当场射杀。”
“兄弟们,姓胡的说马将军因受秦大人责骂,怀恨在心,因而挟持秦大人,这分明是在捏造事实,大伙别忘了,秦大人平日在营中,待人虽然和善,但若有人出错,就算拳打脚踢也是常事,大家可曾因此对秦大人记仇过?”
“没有。”两千人立即同声回答。
“所以马将军也不可能受秦大人几句责骂就反,退一万步说,马将军就算要反,也不可能在赣州反,在赣州反他手下拉不起一兵一卒,这一点马将军不可能不知道,马将军绝不会蠢到这种地步。”
听到这里,校场上两千人马嗡嗡的议论起来,特别是马永贞一系的人,更是向韩刚投来了无比感激的目光,台上的胡戈知道完了,任务彻底失败了,没等他有进一步反应,韩刚就继续喊道:“还有,秦大人带去一百人马,马将军只带去几个亲兵,他就算突然暴起,能挟持住秦大和霍将军人,伤了刘将军,但还有一百兄弟呢,为什么他们没有一个回来?光这一点,足以说明姓胡的在说谎。”
“他娘的,一定是他们算计了秦大人和马将军他们。”
“不会错了,一定是他们。”
“杀死他们。”
“杀了他们。”
校场上群情涌汹,许多士兵已经抄起地上的杯碗酒坛、铁锅干柴,总之一切能拿到的东西都成了他们的武器,但是,在秦刚没有发令之前,两千人竟然还能忍住没有向胡戈等人发动攻击,光是这一点足见这支人马平时训练得如何严厉。
越是如此,胡戈才越感觉恐怖,若是两千人乱糟糟的冲上来,他们几十人有武器在手,或许还有机会冲出大营,但这支人马令行禁止,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能保持不乱,这才是最可怕的。
两千人手中拿着各种捡来的武器,冷冷地盯着台上的几十人,胡戈还能强作镇定,但他带来的那些人大部分已经开始两脚发软了。
****
因为厅门口的打斗,加上杨廷麟带来的那些手下如狼似虎的扑向东跨院,正在宴饮的宾客早已惊得四散走避,满院的人乱轰轰的,有的大声询问出了什么事,有的惊叫着四处乱窜,很多桌子被撞翻,杯碗酒菜洒了一地,场面一片狼藉。
秦牧还没爬起身,六七个扮成家丁的汉子便冲到了跟前,心头怒火腾腾的他不禁大暴粗口:“我操你娘的,找死。”右手抄起一个板凳,仰身在地的他挥臂猛扫而去,前头一个汉子正被刘猛逼着跄踉侧退,秦牧这一板凳刚好扫在他小脚骨上。
啪的一声,凳脚断裂,那汉子惨叫着栽倒在地,小腿以下以一种怪异的形状向前屈出,想是骨头已经碎了,秦牧尚不解恨,握着一只凳脚向他另一条腿又猛劈过去。
“大人快走,这里我挡着,快走。”刘猛彪悍如虎,单凭一双铁拳竟将五六个汉子逼得连连后退,幸好杨廷麟带来的这些人要扮成小厮,也不能带兵器,偶尔有拳脚落在刘猛身上,他恍若未觉,只顾回头对秦牧疾声大吼。
秦牧硬是劈断了倒地那汉子的另一条腿,发泄了心头那股恨意,才翻身起来;
放眼四顾之间,但见满院宾客已经惊叫着远远躲开,方才喜庆的场面已经变得一片狼藉;
有些人刚跑出大门,又被堵了回来,只见一队队士兵持枪挎刀,一边大声叱喝,一边往里冲进来。
一身汤水的杨廷麟迎上去,向领兵前来的百户黄大年吩咐了几句。黄大年立即命令士兵就分成两路,大部分向秦牧这边扑来,小部分冲向惊慌失措的宾客,将他们向西面的侧门赶去,整个过程说来缓慢,实则只是刹那间的事。
秦牧本想混入乱成一团的宾客当中向外逃,此时也不可能了,眼看无法逃出这栋宅子,不禁有些绝望。
“大人快走,快走!”
“要走一起走。”秦牧一拉刘猛,俩人掉头又一阵旋风似的冲入东跨院,院里也有十来桌酒宴,是给他带来的那一百手下准备的,此时这一百人已经全部躺在地上,呼呼大睡,不用想,一定是被下了蒙汗药之类的东西。
秦牧奔得太急,脚下一滑,再次翻倒在地,一头撞在廊下的荷花缸上,痛得他直咬钢牙,刘猛见他摔倒,顾不得扶他,回身又与追进来的那几个汉子战在一起,拼死挡着跨院的拱门。
“大人,快起来,快走!”刘猛急得头发直竖,拳脚呼呼暴打,嘴里厉声大吼着。
秦牧扶着荷花缸飞快地爬起来,缸内的水面反射的阳光一晃他的双眼,倒让他灵光一闪。
“水!水!刘猛撑住,蒙汗药,水!水!”秦牧的声音既然急又乱,刘猛根本不知他在说什么,只顾猛施拳脚,挡住那几个汉子
第092章 婚礼之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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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刘猛撑住,蒙汗药,水!水!”秦牧的声音既然急又乱,刘猛根本不知他在说什么,只顾得猛施拳脚,挡住那几个汉子。
秦牧酒意未消,行动跌跌撞撞,但在这拼命的时刻速度绝对飞快,他顺手从地上抄起两只大碗,冲到荷花缸边,双手并用,从荷花缸里猛舀起两碗水,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士兵脸上用力泼去。
哗哗!用手摇晃都不醒的士兵被冷水一激,竟然悠悠转醒了。
秦牧见此举有效,心中又急又喜,对挡在跨院门口的刘猛疾声大喊道:“刘猛,撑住,就快好了,兄弟们醒了,再撑一会儿,咱们砍他娘的”他一边大喊,一边用脚猛踢那两个刚醒来的士兵,“快起来,起来,快,拿武器去帮刘猛,快啊!”
刚苏醒过来的两个士兵还有些茫然,被秦牧又踢又吼,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秦牧此时已再次冲向荷花缸;
而刘猛正暴吼如雷,挡在跨院门口,两个士兵顾不得多想,强行爬起来,一个抄起一张椅子,直接冲到院门口加入了战团,另一个奔回屋内寻找兵器。
此时的秦牧又兴奋又紧张,发髻散乱,象个疯子一般,不断从荷花缸里舀水,向昏迷在地的士兵猛泼,嘴里大吼连连,“快起来,快!快拿武器作战,快啊!你!你!快帮着救人,快”
他两手转动如飞,跨院里水花四溅,哗哗作响,象傣族在过泼水节,在他拼命的泼洒中;地上不断有昏迷的士兵苏醒过来,不断有苏醒的士兵在秦牧的大吼声中或拿起武器加入战团,或抄起大碗、酒坛帮着舀水救人。
这一刻可谓是千钧一发,因为赣州守军已经冲到跨院的拱门,若不是救醒过来的士兵拼死加入阻击,外面的士赣州守军必然已经冲进来了;
刘猛得到苏醒的士兵送来武器,那根巨型狼牙棒刚一入手,他不由得仰首大吼一声“啊!”方才所有的郁闷仿佛都要在这声怒吼中发泄出来;
他将全身的力气灌入手臂,一棒疾挥而下,不但把院外刺来的几支长枪尽数砸断,狼牙余威未尽,蓬!一声巨响,砸在拱门上,青砖砌成的拱门被砸塌两尺见方一大块,一时砖石哗哗塌下,黄尘飞扬,那惊人的声势象是有开碑裂石之威。
“放箭,放箭,快冲进去,快冲!”拱门外,杨廷麟也在厉声大喝。
一队队赣州守军在他的命令下,一边团团围住东跨院,一边奋力抢夺跨院拱门,一阵“嘣!嘣!”的弓弦声响起,二三十支劲箭暴射而来;
刘猛往拱门旁边一躲,顺手抄起了张桌子,大吼着向拱门口用力一挡,桌面上顿时射满了箭矢,紧接着冲进来的士兵被桌子撞得倒摔出去,跌成一团。
大概因为药物作祟,跨院内刚醒来的士兵手脚都有些绵软,没有以往那么凶猛善战,秦牧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现在组织人马往外冲显然不明智,“快,大家用桌子板凳挡住院门,先挡住,快!”
现在只有先挡住对方的进攻,等一百人马状态恢复过来,再向外冲杀才是正理,李式等人听了秦牧吼声,纷纷将桌子板凳等物什扔到跨院拱门处,很快就将拱门挡住,双方隔着障碍物,不断刺杀,或是放箭,这样自然没有多少杀伤力,但总算成功挡住了院外的赣州守军。
杨廷麟见冲不进拱门,命人取来的梯子,院墙只有六七尺高,士兵轻易就能爬上墙头,好在匆忙之间能找来的梯子不多,“快,拿竹竿戳。”跨院内一角堆放的几根竹竿在秦牧的大喊下,被士卒拿了过来,两人合力拿一根,墙头上只要有人影露出,立即用竹竿猛戳,几个刚爬上墙头的赣州兵还没来得及入箭,就被戳下墙头,摔得七荤八素。
秦牧手上两个大碗已经没用,他顺手扔出院墙外,立即听到啪的一声,同时还传来“啊!”的一声惨。一脸古怪的他反应过来,立即下令:“快快快,地上的酒坛、大碗砖头,砸出去,砸他娘的。”
士卒们立即抄起院内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隔着院墙就往外砸,这么做给院外的赣州军造成不了多大的伤亡,但总能阻碍一下他们的进攻,现在能拖住一分钟,院内的士卒就能得到一分钟的恢复时间,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
猛砸一通之后,秦牧立即让士卒贴墙躲好,果然应了那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院外的赣州兵立即还以颜色,一轮箭雨抛射进来,噗噗响个不停,跨院内侧的地面上顿时象长出了满地的荆棘
杨廷麟担心事前惊动秦牧,所以准备也不足,在他看来,只要把秦牧带来的一百士兵迷倒,除下秦牧三两个人,要擒住不难。若是秦牧没有得司马安示警,确实会如杨廷麟所愿。
但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杨廷麟的预料,事前准备不足的问题在此刻突显了出来,以至于被挡在跨院外,一时竟攻不进去。
见双方僵持不下,带兵前来的百户黄大年向杨廷麟建议道:“府尊,秦牧带来的一百人马皆是悍卒,等药力一过,要挡住他们就难了,府尊,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用火攻,烧不死他们也要把他们逼出来。”
黄大年这一招确实够毒,整个东跨院占地不到两亩,一但用火攻,秦牧等人恐怕都得变成烤老鼠;
杨廷麟稍稍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需要安排了这次行动,却没有打算要秦牧的命,目的只是想夺去他的军权。
“府尊,不能再等了,万一让秦牧脱困,万事休矣!”
***
乱起之时,司马安没有随慌乱的人群向外逃,而是趁人不注意,独自从侧门绕向后院。
他跟随杨廷麟十多年,对杨廷麟知之甚深,杨廷麟为人极重气节,刚直不阿,是那种死忠之人,这种人在承平之世,必是诤臣;
然而在司马安看来,大明分明已有亡国之象,杨廷麟这种人遇上改朝换代的乱世,结局往往只有一个:殉国。
因为象杨廷麟这种忠直之人,眼看国家沦亡绝不会独善其身,一定会出头力保旧朝,不会自弃气节改换门庭,偏偏他和文天祥一样,军事方面非其所长,所以这种人结局几乎已经注定。
司马安跟随杨廷麟多年,深得器重,他不希望杨廷麟有这样的结局,更不愿跟着杨廷麟走向死局;
这些日子他仔细分析过秦牧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