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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过了两日,史义匆匆而归。飞身入门对柳氏道:
“柳儿,带了孩子快走。”
“爹爹······”
“不要多问!快走,出山外。快!快!快!······”
柳氏大惊,知道自己击杀狼妖之事招来了大祸,便背了不足随其翁向山外疾驰而去。
只一刻之时辰,有十余脚踩祥云,手握仙器之众从天而降,冲入石先生之草堂茅屋中,稍一搜寻,却又急急四散追出。那胡家庄上之众先是目睹了石先生等三人飞天而去,又见这些仙家从天而降复冲天而去,都大叫“神仙,神仙”兀自磕头不已。其后许久,此事仍为庄上之众津津乐道。
然史义翁媳孙儿三人却被认为是庄中祸事之因。连族长胡敬斋夫妇亦内疚含恨而亡!若那柳氏得知其事,不知会做如何想!
史义与柳氏急飞间亦放开识神向四周探去,这一探直惊得史义险些魂飞魄散!心中暗叫“苦也!”。这小凉山和小凉江左右百十里内足足百十个修行者尽向这里扑来。
“柳儿,汝带孩子向山外突击,吾却引开彼等。”
“是,爹爹!”
“若能冲出去,便到古州城内最大之客栈相聚。”
“是,爹爹。”
“快分头跑吧!”
那史义于怀中掏出一法器,化为不足之形,缚之于怀中,向敌修众且修为高者北面冲去。迎面一红发修行者脚踩祥云,其头顶之上一口数丈长的仙剑散发金色光芒,视之灵动异常。此人面显讥色,冷冷地望着向他飞冲而来的史义。且看那史义手无寸铁,只一拂尘相随,其拂尘光色幽暗,灵光淡淡,似一凡品。
红发修行者见史义驾云冲来,不慌不忙张口念咒,其仙剑法器忽然巨大如数十丈之数,抖一抖剑身,嗡的一声向史义劈空斩去。史义突然大喝一声,以数倍之速疾驰而来。其身晃了一晃就此消失于原地,那红发修行者的仙剑法器轰一声,斩在虚空,而史义却已在红发修行者之近旁。红发吃了一惊,急念咒语欲收剑再击,但那柄拂尘如蛆附骨,盘旋而上,其毛如银丝缠绕于红发修行者之浑体上下,如茧包裹。史义并未停留,边急遁,边大喝一声“破!”,茧丝如刃,向内一缩。
“啊!····”
一声惨叫。红发修行者之碎尸烂肉合着鲜血一下向四周飞溅开来。那银丝之茧复化为拂尘追随着远遁的史义而去了。而此时那血肉之雨才纷纷而下。红发修行者就此消失于滚滚红尘之中。可叹其法力高超,还在史义之上,只因过分托大,竟不曾想到史家乃万年传承之修仙家族,家传法宝之强悍早过了普通之修行者。却一时不查枉送了性命。
红发之随行十余修行者眼见头儿战死,一者法力低微,二来亦吓破了胆,nǎ里再敢围拢来,只远远儿发了几声呐喊,装腔作势一番,便任凭史义冲出。其他法力高强之修行者又距此地甚远,虽全力向此地赶来,但毕竟还是晚了一步,竟让史义逃脱了。
史义不敢停留,装着怀抱孙儿的样子,催动法诀疾行。飞出两三千里之外,见云头之下有一大湖泊,便放出一隐身仙符罩住其体,却把一善幻化之法器,化为自己之形貌,立云头上向前疾驰而去。自己却潜藏于湖底。暗暗数着从头顶飞过的数波敌修,知道并不是所有敌修来追袭自己,心中不经一沉。孙儿不足与柳氏不知能否逃脱!但此时去寻又恐埋伏,自己身死事小,将敌修引去,坏了柳氏及不足便是史家之千古罪人了。
柳氏惊慌向南飞遁。尽管南面敌修甚少,但也有一个识神凝聚之修行者和数个凝元修行者带领二十余位功力法术与其修为相若的敌修。那些敌修早已感知柳氏向他们冲来,便成扇形之势向柳氏缓缓飞来。此队修行者皆放出识神探查,对一个法体巅峰之修行者自不放在眼里,皆相互传声,谈笑风生。那柳氏见此心中大悲。
“儿啊!这可如何是好!”。
焦躁不安中,柳氏忽然看见前边不远处有一小山丘,急切间心中一动,想出一计来。她放慢遁速,降下高度,只掠地而行,途经一巨树环绕之小山谷,将那不足用一隐形法器——天丝巾裹住道:
“我的儿啊!娘放汝去此谷中躲起,千万不要出来,等过几日娘却来寻汝。”
“娘亲,我怕,我不要一人待在这里!”
“儿啊!要听话!娘很快就会来寻你的。”
柳氏施法将不足送入那谷中树林,自己却突然向几个功力与自己相当者敌修冲去。一面从怀中祭起一长颈宝瓶,口中念念有词,那瓶喷射出滚滚浓雾,刹那间与天地间自生之雾相合,弥漫开来,一小会儿功夫竟将方圆十数里的地方罩于浓雾之下,敌修大惊。此雾之浓法目不能穿,虽聚识之修,亦不过只能视百丈之远罢了。
柳氏在雾中却掐着法诀,如入无物,驾云于低空疾走。一面恐敌修追之过激,一面又恐其不追,便在飞遁逃离时有意向两个靠近自己之敌修潜去,借着法雾遮目,敌修视之不清之际,悄悄从法袋中摄出一种极歹毒的阴器——九转阴阳针藏于手中,同时将其与两柄红玉法剑祭出,直斩向此二修行者,两法剑皆幻做十数丈大小,轰隆隆自虚空斩落,其声势十分惊人。那两敌修反应并不慢,各自驱自家宝贝接敌,其一修祭起一柄大锤化作数丈大小向上迎击而去,声势了得。另一修却喝叫一声:
“天魔护神,着!”。
一语罢,其体现出金黄色铠甲,发散出千道金光,漾漾而开,竟分别将红玉法剑击得倒飞而去。但与此同时,那两敌修亦口喷鲜血,着了柳氏阴器之毒手。阴器是何?乃是修行者耻与使用之阴狠歹毒法器,专门阴杀彼方而难于觉察。那两修行者猝不及防着了道,大怒攻来。但那九转阴阳针之毒不仅仅在难防,却在其自爆以制敌死命上。两修行者法力大动,毒针入丹田自爆,两修行者亡!
这边唯一之聚识修行者正是那日截杀史义父子之卢姓门主,听闻门下弟子之惨叫声,不怒反喜。
“史家宝物实是不凡,连法体期修行者使之,竟都有这般威力!”
心中不经贪欲大起。催动足下祥云猛冲过去,同时放出金鸟仙符引路,向那柳氏攻杀而去。柳氏闷头疾飞,但nǎ里是那聚识修行者的对手,只一盏茶之功夫,即被卢姓门主追至。柳氏复将所余之九转阴阳针尽数祭出偷袭,却被那卢姓门主将手一伸,竟就收走了。柳氏急甩出数张仙符,化为火鸟,冰刃,刀剑飞卷击向那卢姓门主,其不慌不忙,只将大袖一拂,那火鸟,冰刃,刀剑便影踪俱无了。
柳氏大慌,将长颈之瓶装法器祭起,望那卢门主飞射而去。卢姓门主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伸手而起,那手忽化为数十丈大小,一把向那瓶状法器拿去,那宝瓶虽放出万般毫光相抗,却仍被其巨手轻轻松松一把收起。这时柳氏略一咬唇,口中喝声“爆!”,轰隆隆一声巨响,那瓶应声爆开,将那巨手也破去了。卢姓门主面色大变,钻心之痛让他脸现狰狞。其观视得一眼鲜血泠泠之手掌,口念咒语,打出一法诀在那手掌上,灵光一闪,那手既完好如初。然被一法体期小辈所伤,可视之为大辱也!遂不经恼羞成怒。其声色一变,一张口一柄三股托天叉从中飞出,而后随着其嗡嗡难明的咒语声,那叉迎风一晃变为数千如箭雨般向柳氏席卷而去。柳氏面色大变,还想要施展什么手段出来,但nǎ里能来得及!只觉周身一冷,突然剧痛传来,
“哦!我可怜的孩儿啊!”
她最后道,而后便人事不知了!
卢姓门主冷冷的注视着那具被飞叉刺的千疮百孔,几无人形的尸体从空中坠下,神色平静,只将手轻轻一招,那柳氏之法袋便飞过来。他将六神一放,法袋中诸物一览无余。卢门主满yi之微笑不掩。
“门主,要将那女尸烧化了么?”
“哼,敢伤我手!不必化了,暴尸野外,将那法体给野狗食之!”
“是!”
“好了,都随我去赵门主处集合。”
卢门主吩咐道。于是众弟子,门人俱随之向北飞去。
“不知道赵进贤那厮得了什么宝贝!”
卢门主在云头上边飞边思量道。
“亦不知神主说者宝物到底有何奇处!如此几多年过去了,还要一有风吹草动就大动干戈。都杀过几十批野修,灭过十数个小家族了,也不见那史义老小儿之身影半毫!”
“门主,赵门主来也。”
正在卢姓门主低头思量间,一弟子忽然道。
“哦,知道了。”
卢姓门主随即满脸笑容向那赵门主迎去。
“赵兄,尔等截杀之人如何?”
“罢了,罢了,被那厮逃脱了!”
“怎么会!以赵兄之道行,外加他们数位聚识高手与一众凝元弟子怎会失手呢?”
“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等故意放的!”
“赵兄误会了。那人莫不是法力高超?”
“岂止高超!那贼子法力堪比小圆满之修行者他击杀王兄后逃遁,我等遁速亦不慢,但nǎ里追得上。”那赵门主nǎ里会照实说出。
“如此,绝不是神主要的那人。”
那史一清言道,其二伯史义虽凝元巅峰,但法力低微,连法体期之高强修行者都不如,又怎么是王兄之对手呢!”
“禀告卢门主,法符金鸟从那山丘之林间谷地搜到一凡人男童。”
“哦!问一问是什么人?”
“是。”
“报门主,这孩子见我等飞来吓傻了,一个劲儿的叫鬼,鬼呢!嘿嘿····”
“算了,凡俗之人么,我们走吧!”
“慢!这孩子有多大!”
那卢姓门主问道。
“有十岁左右的样子。”
“哦!走吧。如是那史义之孙,顶多七八岁而已。”
“卢兄太过谨慎了吧!那有母亲将孩儿扔掉不顾者!”
众人一想有理,便都收了法器,驾起云头欲随赵、卢二门主而去。那卢门主刚要走,忽然转头问赵姓门主:
“稍等一下,赵兄。那边逃掉之修行者乃是一人么?”
“不,前面离那厮较近之几个弟子回报说是两人,一老年修行者,怀中还缚着一个孩子,七八岁的样子。”
“赵兄,吾击杀之那女修和那老者乃是一伙儿者,以汝观之······”
“嗯,留下五六人,隐在此地,一有动静即发青鸟传音,十日后还无什么异常既归。”
“是!”
下边几位修行者一声应。便有几个留了下来。
“卢兄走吧!去王兄之归一门,探视一下他的门人后辈罢!”
“好!”。
于是,几路修行者以赵门主为首向归一门行去了。
第七章
史不足待在林中,一边假意捡了些许枯树枝、干柴之类,一边偷偷看那一大队人从山丘上飞过去。而那留守之五六人也合在一起潜藏在林外狩猎人落脚之破洞中了。不足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在林中捡柴火。本来彼有其母之天丝巾隐身,但一想起爷爷论起大能修行者之神通,可以无物不识,无物不破之能耐,竟然将法巾解下藏起,以凡界小孩之形貌于林中捡拾柴火。结果竟歪打正着,堪堪避过了此番劫难。史不足将其母亲之天丝巾法器就身藏好,而后用柔枝条将干柴束好,背起向山下行去。
山下六七里许有一凡界小村,时候已近黄昏,那曲曲弯弯之路途上,不足幼小残弱之身影踽踽独行。夕阳将其影子拉的很长。顺着山道小路,小小身影渐渐消失于绿影遮蔽之村庄中。那蹲守之人中有一修行者乃卢姓门主之弟子,其一双眼盯着不足,直至其进入庄中,消失于村中房舍才罢。
不足不敢回头,直入村中,旋既找了一破烂院落,将柴轻轻放下,悄悄潜进牲口棚里。夜来山间风大,乌云又起,随后大雨滂沱不息。那草棚岌岌可危,虽未倒塌,然四面走风,未至夜半那棚竟淅淅沥沥漏起雨来。不足何时受屈如此,再加上一日未食,又饥又饿,蜷缩在干草垛旁低声啼哭。
“妈妈,呜呜····,爷爷,呜呜····”
他低叫一声妈妈哭上半响,再叫一声爷爷哭上半响。
“喂,老头子!你听外面好像有孩子哭声!”
“你耳朵不对了吗?这深更半夜,nǎ里来的孩子啼哭!”
“要不,你去瞧一瞧。”
“睡吧!睡吧!明日雨停了,我还要修一修草棚呢!”
不足闻听那屋内人语,遂不敢再哭,只是仍在抽噎不住。
第二日早晨,天还未放晴,但雨却小了不少。不足早就被冷风吹醒。悄悄出了那破院落,将天丝巾裹住身子,绕了个大圈子向那山丘上去。他攀上一棵大树向远处那伙修行者潜藏之地望去,那洞中积满了水,然并无一人。盖彼等受不得雨水之苦,撤往别处去了。
不足躲在树上静等其母来寻。一日过去了,母亲没有到。第二日又过去了,母亲没有到,到了第三日不足饥饿难耐,已软在树杈上。他摸了摸自己身具之破衣兜,将一个丹药瓶拿出。那是其祖父之丹药,爷爷嘱他不敢乱食者也。
“想来是可以食的!否则爷爷怎会常给我这般丹丸食用呢!”
不足一边说服自己,一边取出几粒深绿色散发着强烈药香且灵光闪闪之丹丸来,闻一闻,又拌了拌嘴,再咽下几口口水,实在忍不得饥饿,便一扬手将那七八粒药丸尽数吞下腹去。那药其实味苦,然入口即化。苦苦涩涩略带辣味之丹汁入了腹中,只一会儿功夫,一团火辣辣燥热之气流从丹田直升上了头,然后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不足耳中一苍老之哭声传来:
“柳儿啊!不足啊!这可如何处?尔等走也,某独活于世有何意义啊!啊呀呀!呜呜······”
不足将眼睁开,那树下十数丈处不正是其祖父么!不足从没见过那老头儿顿足嚎哭。不觉童心大起,猛叫一声:
“爷爷!”
老头儿吃了一惊,左右瞧瞧,并无他人,以为幻觉,便又放声号恸。
“爷爷!我吓唬你呢!”
不足一见爷爷又哭,便动了动树枝高声喊道。爷爷见树枝动,便一下飞起到树梢,但却看不到孙子,便颤声叫道:
“不足,好孩子!别吓爷爷,出来吧!”
“我不就在这儿么,噢,对了,是妈妈给的这天丝巾法器!”
不足收掉天丝巾,笑盈盈的看着爷爷。那史义一把抱住不足又放声嚎哭。
“爷爷,我饿了!”
“好孩子,爷爷给你好吃的!”
老头儿从身上法袋中摄出一个丹瓶给了不足道:
“吃吧!很好吃的!”
“爷爷我不吃丹药。我把这瓶丹药吃了几粒,苦杀我也!”
“何丹药?”
爷爷一惊。
“便就这个!你不许我食的!”
“啊呀!”
老头儿脸色大变,急抓过不足的手搭在脉上。半响才叹道:
“奇事啊!汝食得几粒?”
“七八粒吧。”
“啊也!我之祖宗!这药名圣灵丹,乃是一强识神的圣药。法力高深之修服用,一次一粒,亦要化个一年半载来炼化。寻常之人莫说七八粒,便是一粒服之亦必爆体而亡!这真是奇事!”
老头儿大疑,但略一沉思,就忽然道:
“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于是抱了孙儿驾云向南沿山坡遁行而去。二、三十里远近一土坡下,松林内一新坟处,老头儿停下遁光,现出身来。
“柳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老头儿重又垂下泪来,对不足道:
“不足,你娘亲兵解了,给她叩头道个别吧!”
“爷爷,我妈妈······呜呜,妈妈呀,妈妈······”
“不足,此番大仇吾等必报!现在随爷爷走吧!”
爷孙二人收泪向古洲城飞去。只数日便到此城北一名为番家之镇上。也不去镇上之客栈,只是到一老夫妇家借宿。
史义祖孙俩只是对那老夫妇说,家乡瘟疫,家人尽丧,小孙儿亦患了疾病,千里寻医,天可怜见,病已好了。无处可去,来投奔亲友,却业已搬走了。那老夫妇倒也好心肠,收留了史义祖孙俩。
过得半月,史义祖孙俩尽吃闲饭,心下总是过意不去,便央请那老丈介绍个事做。那老丈倒也爽快,出门半日回来道:
“看你是个读书之人,又一大把年纪了,粗重活计定是不合。正巧方老爷家之私塾先生走了,汝何不去一试。”
“哦。有劳老丈介绍一二。”
“这个无妨。”
于是俩老头去那方家。方家老爷也是读过书的人,和史义一席攀谈甚为投缘,就请了史义做私塾先生。
史义自不敢用真名,化名石去病。书斋是方家旧产,房舍不多,但却够石先生居住并教授方家童子。史义和孙儿不足搬到新居,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住下来。过了三五日后便开馆授书了。史义足不出户,只是授书度日,日子倒也清闲。只是那不足有时会忽然痴痴傻傻的发呆。史义虽多番诱导,还是如旧,不经叹气。
一日学毕,史义唤孙儿前来。
“不足,你今年几岁?”
“爷爷,孙儿已满九岁了。”
“不足啊,前人先贤有七岁既担当大任者,能文能武,十分了得。汝今年已然九岁,爷爷有些事情要对如讲了,汝可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