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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笑,
“弑君之罪,总要有人来背负的。”
魏邯瞳孔猛然收缩,惊道,“你,你是说借刀杀人,将皇
“不错。”我冷冷看他,“皇上已留下遗诏,一旦龙驭殡天,即由豫章王继承大统。”
魏邯猛然回头看向乾元殿所在之处,那里已经腾起浓烟烈焰,整个宫殿都被大火吞没,不只是乾元殿,皇后所居的昭阳宫也陷入了一片火海。
这火光,证明王福已经带着他们趁乱从秘道逃出,帝后寝宫毁于大火,一切痕迹随之抹去。
弑君纵火逼宫,这滔天之罪,自然是要落到宋怀恩的头上。
卯时三刻,太华门之围瓦解。
围困太华门的叛军将领临阵倒戈,向车骑将军谢小禾归降。
徐副统领率铁衣卫在前开道,护送我的鸾驾驰出太华门;太后的车驾随行在后,魏邯率禁军戍卫断后,诈败于承天门,节节后退,引宋怀恩叛军攻入宫门,一路杀戮突进。
乾元殿与昭阳殿的熊熊大火,映红了九重宫阙上空,腥艳如血。
昔日煌煌威严的宫门,已不能阻挡这场梦魇般的杀戮。
鸾驾驰离宫门,将杀戮与烽烟远远甩在身后,隔断在宫门之内。我抱紧怀中小小的女孩儿,一手握住沁之冰凉小手,于鸾车中,隔了帘隙,默然回望宫门。
满心只余苍凉。
车轮在宫道上轧轧疾驰,两列铁骑左右护驾,伴随我们平安离开。
一出宫门,两旁道旁尽是折戟残肢,四下涂血,伏尸遍地,惨烈异常。
我已见惯流血,此刻仍觉手足冰冷,陡然放下垂帘,唯恐被身侧的沁之看到这惨状。
沁之静静依在我身侧,小脸苍白,竭自镇定如常。怀中的幼儿却已经熟睡,浑然不知此时发生的一切……在这酣甜梦中,她的父亲正孤身走向末路,即将与她永隔。刚刚失去了母亲,又将失去父亲的孩子,今后等待她的命运将会如何?
我的潇潇跟澈儿,此时你们也在睡梦中吧,可还睡得安好?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你们……眼前顿时朦胧酸涩,历经生死劫数,踏着多少人的血肉,终换来我们的一家团聚,换来天下无数父母妻儿的团聚。够了,真的够了,这场征伐杀戮该是尽头了!
你们的父亲已经归来,已经到了家门前,他将亲手抱起你们,带着一身征尘鲜血,将脚下万里河山送到你们面前,做为父亲的礼物,让你们从此享尽荣宠,平安无忧——我已见过太多不幸的妇孺幼儿,无辜为权势殉葬,我的儿女,决不会再重复这样的悲剧,我要他们成为天下最幸福康健的孩子!
鸾车缓缓停下。
我挑开珠帘,一眼便望见黑压压的铁骑横绝前方,上书“谢”字的旌旗猎猎招展于晨风中。当先一骑,银盔红缨,马背上的少年将军英姿飒爽,策马向我们奔来。
“是小禾将军!”沁之仰头惊叫,脸颊迅速升起一抹蔷薇色红晕。
她晶亮双眸,映出我疲惫笑容,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去吧。”我松开手,任由沁之跳下鸾车,不顾一切奔向那白马银枪的少年。
昔日徽州城下,那同样在晨光中的一幕,如此熟悉,如此遥远,仿佛宿命重现……那时的我,依稀也是这般,疯魔似的飞奔向萧綦的马前。
随行宫人接过了幼女,扶我步下鸾车。
“末将救驾来迟,令王妃受惊,罪该万死!”谢小禾下马参拜。
“众将士一路辛苦了。”我抬手掠了掠鬓发,环视四下,微露一丝笑容。
眼前大军已至,翘盼已久的良人就在近处,皇图霸业唾手可得——然而眼前所见,依稀仍是血污横尸,远近宫阙在浓烟滚滚中倾颓瓦解,死去的人尸骨未寒,幼子尚在襁褓……我心中再难有半分雀跃,只余疲惫凄凉。
“母妃,你不开心么,父王回来救我们了!”沁之紧紧握住我的手,眸光热切晶莹,转头去看谢小禾,“有小禾哥哥在这里,母妃不用担心了!”
谢小禾朝沁之微笑点头,抬头注视我,隐有忧切之色。
我微笑,强打起精神,向他略一摇头,示意无妨,让他无需担忧。
见我身后除了太后车驾,并无帝后的御辇,谢小禾踌躇片刻,试探问道,“叛军已攻入宫门,皇上可曾脱险?”
我侧过脸,咬唇片刻,眼眶渐渐发热。
“皇上怎样?”谢小禾惊问。
“攸关天家尊严,皇上与皇后不愿出逃,誓与宫城共存亡。”我缓缓开口,眼前掠过子澹临去时的眼神,胸口紧窒,骤然别过脸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骗谢小禾的话语是假,悲酸却是真。
要骗过萧綦,骗过世人,首先便要骗过自己。
从推开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当他已经死了,死在熊熊烈焰之中,与前尘往事一同化为灰烬。
谢小禾默然肃立片刻,毅然决定带兵入宫救驾,请我与太后随副将移驾营中暂避。
我颔首,回身正欲登上鸾车,忽见一骑飞驰而来,马上兵士翻身下鞍疾报,“逆臣宋怀恩死战不降,率亲兵百余人杀出崇极门,过奉华道,往南郊奔逃。胡帅出城追杀,宫中叛乱平定,王爷平定京畿大局,率百官亲至承天门外。”
我与谢小禾对视一眼,皆有震动之色。
宋怀恩身陷重围,竟还能杀出宫城,从萧綦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脱。
此人骁勇机变,果然了得。
宋怀恩已出逃,宫中叛乱既定。
我驻足遥望被浓烟遮蔽的宫阙,沉默良久,决然吩咐车驾回宫。
萧綦率百官入宫,我要在天子殿上,亲自等候他归来,亲眼看他君临天下。
鸾驾沿来路返回,驰入刚刚才离开的太华门,恍惚有隔世之感。
但见叛军所经之所,杀戮无数,血溅丹陛,彝器倾覆,天子仪仗御器之物,丢弃零落。
各处宫室均遭到搜捕杀戮,遍地尸骸中,大半是年轻美貌的宫女妃嫔……幸存宫人四下走避躲藏,见到太后与我的銮驾回宫,顿时匍匐呼号,叩首求救。
宫中叛军大都被剿杀殆尽,余下残兵尽数弃甲归降,被宫中戍卫押解而去。
到了乾元殿前,我步上玉阶,雕龙饰凤的阶上血污蜿蜒,几乎染上我裙袂。
一具尸身横卧在前方,宫缎华服被鲜血浸透,青丝逶迤在地。
我认得她的容貌,是子澹当初亲自挑选的冯昭仪——那个与我体态身量相似的江南美人。
一道极细的刀痕划过她咽喉,皮肉完好,鲜血却从细细的刀口大片涌出,淌下肩颈,凝结在身下的玉阶,猩红刺目。浓烈的血腥气冲入鼻端,那张被恐惧扭曲的惨白面容,在我眼中放大,放大……
“请王妃回避。”谢小禾疾步上前,欲挡住我的视线。
“无妨!”我狠一咬唇,抬手止住谢小禾,强忍胸口翻涌,冷冷昂首道,“活人尚且不惧,何需回避死者……吩咐下去,将昭仪好生殓葬,追册淑妃。”
“是!”谢小禾躬身应命。
我垂首看那尸身上刀痕,细如红线,几乎不易看出痕迹,却是一刀致命。
“是宋怀恩。”谢小禾沉声道。
我缓缓点头。
这样的刀痕,我曾在徽州见过一次,从此再难忘记。
因为体态相似,被叛军误认为是我,擒到宋怀恩面前,竟招致这个女子无辜惨死。
我默然,转头吩咐宫人将四处清理干净,准备迎候王爷,言毕漠然向殿上走去,
第一次觉得通往乾元殿的玉阶,这样长,这样高,仿佛一辈子也走不到头。
冯昭仪的面容犹自浮现眼前,如影随形,我竭力不去想,却挥不去心头隐隐缭绕的不安。
是什么,是什么念头……
“且慢,不可入内!”谢小禾的喊声蓦然自身后响起。
刹那间,灵光闪动,心头霍然明朗。
——冯昭仪血迹未凝,应当是被杀不久。
宋怀恩若是早已逃出宫去,怎能在此地杀人?
他没有走,他还藏在宫里,出逃只是一出假相。
入宫这一路上,所见伏尸多是女子,冯昭仪又在此处被杀——宋怀恩根本未曾打算逃命,穷途末路之下,他已决心玉石俱焚!他想杀的人,不是萧綦,而是我。
他以障眼法设下圈套,引我返回宫中,便是要与我同归于尽。
我一惊,心底冰凉,骤然抬头望去。
乾元殿上,朝阳初升,光芒刺痛我双眼。
玉阶尽头,大殿正中,一个幽灵般人影骤然出现。
他拄握一柄三尺长刀立在正中,弃了头盔,乱发披散,身上铠甲血迹斑斑,折射晨光,映出淡薄的红,仿佛浑身浴着一层血雾。
隔了七步玉阶,他的目光与我相触,犹如濒死的野兽。
冷,冰冷,绝望的冰冷。
热,狂热,疯魔的狂热。
七步,生死之距。
他突然出刀,向我斩来。
长刃映出阳光璨然,耀亮天地。
我闭上眼,心中宁定,最后一刻掠过萧綦的身影。
他,横剑跃马,自烈火中冲出……天地翻覆,生死一线,我只看见那双深邃的眼,映着灼灼火光,直抵我心中最深最软的地方,从此灵犀相连。#
耳后疾风破空,骨骼断裂声清晰响起。
一切,都在瞬间凝顿。
我睁开眼,面前三步之遥,是宋怀恩的长刀。
他猝然一仰,踉跄退后两步,以刀拄地。
三只狼牙雕翎箭洞穿他身体。
一箭洞穿左胸,一箭洞穿右膝,一箭钉入他握刀的右肩。
三箭齐发,力同千钧,重甲战马也能透骨掼倒——除了萧綦,再没有旁人。
宋怀恩却没有跪倒,依旧驻刀挺立在前。
鲜血从他身上大大小小地伤口里涌出,脸色近乎透明的惨白。
他抬起染满血污的脸,定定看我,仿佛天地间只剩我一人。
阳光照在他脸上,他微眯了眼,忽尔一笑,长刀脱手坠地。
缓缓地,他终于跪倒。
那长刀的刃,是向内而握,并未朝着我。
他这一刀,不是杀人,而是求死。
我俯身,拾起他坠地的长刀。
他望着我,笑了笑,露出一口皎洁白牙,额头发丝被风吹乱。
我倾身看他,第一次如此专注地看他,目光流连过他的眉目。
“我会记着你,永不忘怀。”我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又见昔日的少年。
他痴痴看我,闭上眼,再睁开时,已全然没有凶戾之气,唯有一片清澈宁和。
身后有橐橐靴声由远而近。
我直起身,握紧长刀,对他微笑——怀恩,我会让你有尊严的死去。
他笑着点头,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看我。
我用尽全力,横刀挥出,刀光亮,映亮他眸光璀璨。
连同他唇间吐出的一声叹息,亦被就此斩断。
烫,滚烫的血,溅上我的脸,溅上眼前,溅上唇间。
身后的靴声近了。
片刻的恍惚之后,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平静坦然。
我引袖拭去脸上血迹,徐徐转身。
眼前甲胄佩剑的人,大步登上玉阶,驻足在我面前,挺拔身躯挡住身后的刺目阳光,将我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逆着阳光,看不清他面容神情,只有熟悉而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将我席卷……征尘的味道,死亡的味道,铁与血的味道。
在他身后,玉阶之下,肃立着满朝百官,四下兵马刀剑森严。
此时,此地,此人。
他已不只是我远征归来的良人。
我退后一步,双手举起染血的长刀,高举过头顶,向他屈膝跪下。
“吾皇万岁——”
我的声音远远传下玉阶。
片刻寂静之后,阶下群臣纷纷俯跪,“万岁”之声响彻殿前。
他的手,稳稳托住我双臂。
这双大而有力的手,终于握住了天下,握住了皇权,也早早握住了我的一生,握住了我全部的悲欢。刹那之间,我紧紧闭上了眼,不敢睁开,不敢看清楚眼前的人,还是不是我的良人。
“阿妩。”他低声唤我的名,声音笃定而温暖,“睁开眼睛!”
我闭目迟疑,忽然间,被他用力一带,不由自主站起。
“你看,这就是你我的天下!”
他紧紧扶住我,与我并肩而立,一同面向阶下匍匐的群臣,面向天下苍生。
吾皇万岁之声,再次响彻丹陛。
天际一轮红日高升,照彻乾坤朗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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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三百余年的煌煌宫阙大半毁于火中,昔日龙台凤阁,连同帝后居所在内,尽化为废墟。
帝后双双殉难,血溅丹陛,尸骨葬于火海之中。
一代皇朝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落下帷幕。
叛臣宋怀恩殿前伏诛,叛军残部被胡光烈剿灭于南郊。
萧綦当庭下令,将军中牵涉叛乱者尽数下狱,首犯获罪,其家人亲族免却连坐,罪不及三族。归降者一律赦免,擢升魏邯为右卫将军,晋封京畿守备徐义康为广德侯。
太和殿前,白发苍苍的广陵王,从我手中接过先帝遗诏,一字字颤声诵读。
那个青衫翩翩的少年,从此成为一个森然肃穆的庙号,成了他们口中的“先帝”,再不是那个活生生的,会对我笑,对我怒,对我流泪的子澹……
宣诏毕,零陵王颤巍巍跪倒,向萧綦匍匐叩拜。
王爵高冠,压着他满头银发,重重叩上玉砖。
昔日皇族终于俯下了高贵的头颅,向新皇称臣。
宗室旧臣,黎民百姓还来不及为殡天的帝后致哀,已迎来他们新的王者。
我曾无数次站在他的身侧,以豫章王妃,以他的妻子,以爱侣的身份与他并肩伫立,而这一刻,我成为他的臣属,向九五至尊跪拜。
他冷峻的侧脸,被初升的晨光蒙上淡淡金色,仿如金铁塑成,不着喜怒。
他淡然负手,面南而立,唇角如刀锋,侧脸逆了晨光,映出倨傲阴影。
此刻的萧綦,令我想起宗庙里那一座座冰冷汉玉雕刻的巨大神像。
从高高的天上俯视众生,意态从容,手握至高无上的力量,主宰世间生杀。
我立在他身侧,长刀在手,素衣浴血,宛如从修罗血池里走来。
百年,千年之后,后世史册将如何记载这一刻,如何书写这一对开国帝后……对我而言,已如浮云。帝位江山,九五至尊,于萧綦是毕生大愿得偿,是后半生壮志雄图的开始;然而于我,却是搏杀半生的终点。我终于不必再惧怕,不必再防御,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危害我们,再没有人可以左右我们的命运。
除了萧綦。
久别归来,已是天地翻覆,人事全非。
巨变初定,萧綦当即于太和殿召见众臣。
我悄然转身,退往内殿。
“阿妩。”他出声唤我,当着满殿文武,只唤我的名。
我驻足回眸,与他静静凝望。
他抬起的手在半空停顿,复又垂下,只是深深看我,似有万语千言,终不能诉。
我淡笑,以君臣之礼向他跪拜,起身,退回内殿。
曲迭裙袂拖曳过冰冷的宫砖,素锦细簌,环佩有声。
眼前回廊垂幔,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
良人远征归来,原该是英雄美人,执手相看,一如世间流传的佳话。
只不过,豫章王与王妃的旖旎佳话,都留在了豫章王府。
从此之后,这肃穆殿堂之上,只有开国帝后,再没有英雄美人。
我是真的倦了。
看着随侍宫人的脸,却神智恍惚,几乎辨认不出谁是谁。
好几日不曾安稳阖眼,此刻只想一觉睡去……然而,还有太多事情在等着我,至少现在,我还没有看到澈儿、潇潇和哥哥平安归来。
当日是我亲手送走了两个孩子,现在,我终于可以亲自将他们接回。
这一身素锦宫装染上了大片猩红,抬手间带起腥浓的气息。
“回凤池宫沐浴更衣,吩咐预备车驾,往慈安寺。”
我转身,匆匆步向凤池宫。
不觉脚下宫道渐渐模糊,身子绵软,忽然间提不起脚步……
朦胧中,是谁的手抚过我脸颊,掌心熟悉的温暖令我刹那间落泪。
是落泪了吗,仿佛我已经很久不曾真的哭过。
是你的掌心吗,你还会不会如最初一般将我呵宠在掌心?
依稀梦里,泪落如雨,湿了脸庞,湿了他的掌心。
宁愿不要醒来,留住梦里片刻温存也好。
耳边却听得宫中的更漏一声响过一声。
霍然清醒过来,惊觉自己真的躺在绣帷锦被中,烛影摇曳,已到中宵。
“澈儿!”我勉力起身,四肢百骸酸软无力,几乎动弹不得。
我竟然睡在这里,忘了接回澈儿和潇潇。
“来人——”我怒极,拂开帷幔,竟然不见一个侍女。
仓促间,散发中衣下地,脚下虚浮不稳,蓦然跌进一双有力臂弯。
我僵住,不愿抬头直视他面容,心中纷乱如麻。
想了千百回的话,到了眼前,却一句也说不出口……诸般险恶艰难都过来了,到得此刻,我却莫明惶恐,只恐过不了最后的一关。
子澹尸身成谜,宋氏族人生死去留,一双儿女至今未归……他会如何问我,我又该如何作答。
他层层算计,步步为营,将我置于千里之外的风头浪尖……我该不该问,又该如何问。
他却不语。
蟠龙明烛一亮,灯心里“哔剥”爆出一点火星。
环在我腰间的双臂骤然收紧,将我紧紧拥在他胸前,紧得令我不能喘息。
他一语不发,喉间滚动,抵着我额头的下巴已长出胡荏,扎在脸上微微刺痛。
紧紧贴在他胸前,我亦闭目不语,将脸伏在他衣襟上,嗅到熟悉的强烈的男子气息……往日种种缠绵,耳鬓厮磨的情景如在眼前。
我缓缓抬头看他,从嘴唇到脸颊,从眼底到眉峰,一寸寸流连过他容貌。
他的双颊更见清瘦,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