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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抵达亡灵鼠王身边的四个人都能感觉到马蹄下的大理石砖在不断的震动，不经为它的力量骇然。
当然，这份骇然也有所不同。
好比在盗贼的心里，更多的是与危险擦肩而过的兴奋。
他的血在沸腾，大脑却极度冷静。
趁着温蒂和黛茜在鼠王面前来回喷跑，各自吸引走一只前掌的攻击。罗伯御使着黄金雕琢的机关马飞身冲上墙壁，在后劲不足时反身，纵身一跃，借着地心引力，从空中向亡灵鼠王用力踢去。
进化后的黄金马唯一的遗憾是失去了银马对亡灵生物的抑制能力。罗伯在击中鼠王后，便麻利地闪向一边，防止鼠王一击未死的反扑
但是，他预想中的反击却迟迟没有来到。
没有人能想到，至少作为挑战者的罗伯温蒂黛茜没想到，在盗贼的攻击命中后，气势汹汹的亡灵鼠王却突然身体缩成一团。它从坑里滚到场地角落，最终四肢摊平，一动不动，让挑战者的面前空余下一个底部绘有传送阵的洞口。
*亡灵鼠王使用了技能＇假死＇。
——假死，是鼠类在受到惊吓后的的本能反应。
“……”
空气几乎凝固成液体。
许久之后，场地里才响起温蒂疲倦的声音，“我们走吧。”
“嗯。”
第23章 。通往真实的门
法师塔内。
“魔女提醒了那些人类？”极少开口的‘戴斯奈特’少见地重复了一遍他刚刚听到的消息。
“那个家伙不是最讨厌人类吗！”‘男孩’最是惊奇地大呼小叫，“那家伙才不会帮助人类呢，光她祸害的勇者就不止一个两个！”
“也不奇怪，多半是还人情吧。”‘哥斯德’倒是理解‘魔女’的行径，“亡灵鼠的自我修复要好几天，被队长级的亡灵鼠多坑几次，可不够升级成金马了~”
“那个掌握技巧后，根本就是通关捷径好吗？”‘男孩’喋喋不休地说道，高昂的语调里却透着股违和的紧张，“相比之下，鼠王的表现也太逊了！一定是戴斯奈特当初老是用马蹄踹它的缘故，才会不禁吓。”
“哎呦~你可提醒我了。”‘哥斯德’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还没说你呢！如果不是他们之中刚好有个高级修女，你的那个关卡可差点变成杀人游戏了~”
‘男孩’顿时熄了气焰，局促地反驳道：“那是他们不遵守规则！又……又不管我的事！”
“不不不管怎样，他他他他们已经通通关了。”与‘男孩’共同负责一个关卡的‘斯卡’结结巴巴地将话题转移开，“接接接下来怎怎么办？要留下来吗？”
他的话让本来就糟糕的气氛瞬间将至冰点。
唯有‘男孩’忍不住嘟囔着开口：“他们三个人当中……只有那个风系的小女孩有可能转化吧。”
其他人默而不语。
******
沉默地回到初始房间的众人好好地补眠了一番。等到他们消灭午餐、修整完毕、重新精神抖数时，距离通关上一个关卡已经是七个小时后了。
巫妖的浮雕挪开后，并不像之前的三扇门一样露出黑漆漆的通道，而是一扇空间门。流光溢彩的薄膜明显和法师塔外的那一扇，出自一人之手。
‘这个时点，外面的世界应该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吧。’看着似曾相识的空间门，温蒂不知怎么地惦念起了塔外。
‘要快点离开的，去讨伐魔王。’抱着这种想法，伯爵小姐在穿过门的一刹那，眉眼陡然凛冽了起来。
‘死亡是真理的开始。’
这句刻在巫妖下方的铭文似乎已经向冒险者昭示了，真实的法师塔就在前方。
门与门的间隔，在这一次短暂地几乎察觉不到。
只觉得迎面的光略微有点刺眼，由四人一宠一鬼组成的冒险小队便来到了真正的法师塔的内部。
塔有七层高，但实际上，底端的六层却被两两相并成三层空间，从下到上，分别是会客厅、实验室和书室。二楼和三楼地板的正中央都被镂去，各留下一个圆形的展望台。细长的立柱从中穿过，将塔的最高层和最底层连接在一体，似乎设计者偷懒地想从三楼一溜而下。楼梯在塔的边缘，一路螺旋攀沿到顶层的房间。
墙壁被粉刷成柔和的米黄色，是单纯的白色沐浴在阳光下反射出的色彩。
地上则铺着翠木樟地板。这种木材不耐用，一般需要依靠防腐魔纹来提高它的使用寿命，但是因为本身会散发出凝神静气的清香，在某个已覆灭的上古某国的贵族中一度很受欢迎。
塔内的家具也多由实木打造，很少看见特殊的魔法材料。摆设也屈指可数，最瞩目的是立在壁炉边的一套完整的骑士铠甲。
眼前的风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座法师塔的陈设比帝国有记录在列的绝大部分法师塔都要干净而朴素，以致于无法让人想象它是出自于一名亡灵法师之手。
甚至连二楼的实验室都没有想象中浸泡在防腐药剂里的尸骸。被切割成三块的楼层里，一间挂满了各种魔法阵的图纸，以及演算草稿；一间屯满了各种魔法材料，从不知名动物的血液到最常用的秘银精金，全部是绘制魔纹的素材；最后一间是炼金室，柜子里摆放着各种用于提炼材料的实验道具，试验台上更是还放着一块磨到一半矿石……所见的种种仿佛暗示着，住在这里的并不是臭名昭著的亡灵巫师，而是一位魔纹大家。
罗伯在第一间实验室里翻了许久，但是找到的书页无一不是关于魔纹和魔法阵的图纸和猜想。他甚至找不到一个词与亡灵搭钩。
如果不是他们真的在地下宫殿里见到了石像鬼、幽灵火和亡灵鼠等亡灵生物，身边还有幽灵向导作为证明，估计也会怀疑自己是否来错的地方。
“你是不是漏了什么没有说？”温蒂不客气地将矛头对准了在一旁装傻的幽灵向导。
老幽灵反射性地哆嗦了一下，偷偷瞟了一眼开始搜查第二间材料室的盗贼，战战兢兢地小声道：“跟我来。”
说完它就往楼上飘去。半路上，它还差点撞到了顺着塔中央的圆杆从三楼滑到一楼的黛茜和阿缇丝。
温蒂稍微呵斥了一下把圆杆当滑梯玩耍的两个小姑娘，并向罗伯简单地报备自己的去向，才快步跟上了幽灵向导。顺着楼梯，她一路爬到了最顶层。
顶层只有两个房间。
右边的那间房门紧锁，温蒂便先推开了左手边的木门。门刚一推开，便有一股尘埃沉积的味道，入眼的房间像及了她在石像鬼的迷宫中看到的书房一角。而当初没有展现的另半边房间，此时也呈现在她的面前——除了半面墙的书柜，还有一个立起的水晶棺材。
棺材里面躺着一具骷髅。
亡者的骨骼似乎被特地洗刷过，光洁如新。
温蒂神支鬼差般地扣起手指，敲了敲水晶棺材，仿佛在礼貌地叩响这位亡者的房门。
“呜啊——”水晶棺木忽然发出一声哭声。
温蒂被吓了一跳，以为骷髅苏醒了过来。但她警戒了半天，那堆白骨依然纹丝不动。她这才大胆地再次靠近，然后发现，哭声来自水晶中一个身上冒着火焰的蓝色小人。
伯爵小姐在帝国魔法学院学习的时候，就曾听闻，在＇初始大陆＇上，凡是产自自然的天然物品都可能具有自己的意志。
＇人类帝国＇的二世皇帝就曾经为自己的皇后觅得过一块会说话的水晶元精。据说只要凿它就会哭泣，流出的眼泪均是上好的水晶晶石。
“我敲疼你了吗？”温蒂就把眼前的水晶棺材归成了这一类会说话的矿物精灵。
蓝色的小人抹着眼泪，谨慎地看着陌生的魔法师，虚张声势道：“离我远点！不然主人回来了，让他给你好看！”
显然，它并不欢迎温蒂。
温蒂也不会自讨没趣地凑上去让人讨厌，她走到书桌边翻了翻桌上的物什。水晶里的小人虽然很讨厌陌生人的靠近，但似乎并不反对她碰房间里的其他东西。温蒂很快就找到了一本黑色硬板封面的笔记本。
*获得了任务物品＇亡灵巫师的笔记＇。
伯爵小姐草草翻了一下，虽然大部分内容她只能连蒙带猜，但是也能确认只就是委托中要寻找的任务物品。委托完成意味着可以离开这座诡异的法师塔，她的心情顿时放晴。
拎着笔记准备向罗伯汇报，温蒂刚一回头，却看见消失不见的幽灵向导正在门口等着她。
“拿到手了吗？”老幽灵似乎在恐惧着什么，不安地东张西望，“我们快点离开这吧！
它的态度可以理解成对已故的亡灵法师的惧怕，但是温蒂潜意识里觉得没那么简单。
*温蒂的智力暂时性＋2！
“不急。”伯爵小姐慢悠悠地越过幽灵，站在另一间房间前。
她突然间抽出了法杖。幽灵向导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风刃就劈开了房门上的锁。等它想要阻止的时候，伯爵小姐已经一脚踹开了房门。它只能近乎悲伤地捂住嘴，溢出一声悲鸣：“不！”
房门刚一打开，便有一片阳光轻轻地洒在了温蒂的脸上。她愣一下，但很快就迈步走了进去。
幽灵向导畏惧阳光不敢靠近，只能焦急地看着伯爵小姐踏足了被封存的房间。
这是一间卧室，一间非常普通的卧室。它有着一张拉着帘子的实木床，一个不算大但足够一位男士使用的衣柜，以及一扇能容纳阳光照进来的真正的窗户。
久违的阳光正是从这扇窗户中悄悄走进了这座法师塔。温蒂一瞬间被金色的光芒的蛊惑，但很快她将目光从上面移开，转向了那张床——这间房间里唯一有魔法波动的地方。
伯爵小姐无法抵抗想要窥视的念头，她的指尖已经碰到帘子，能够感受到这块古旧布料的独特触感。
“住手！”突然，一道蓝色的光将她硬生生逼退。
温蒂定睛看去，是水晶棺材里的那个蓝色小人。
“人类，收起你的好奇心！给我滚出去！”
在另一个房间里还表现得对外物毫不在意的蓝色小人此时满脸怒容，身上翻腾着一米高的浓绿色火焰。
“……幽灵火。”眸色微沉，温蒂镇定地道出了小人真正的身份。
“不许你踏进阿尔法的房间！”蓝色小人身上的火焰再次涨大，幽灵火自带的＇低温＇属性让房间里骤然结了一层薄霜。
“怎么了？”罗伯闻声赶到。
“这是笔记。”温蒂一边目不转睛地防备着眼前的变异幽灵火，一边将身上的＇亡灵巫师的笔记＇递给了盗贼，“亡灵都害怕阳光，你把阿缇丝和黛茜叫上来，我们直接从这里出去……”
谁料伯爵小姐还在这边小心翼翼地低声嘱托，罗伯转眼就将刚拿到笔记交给了身后的幽灵向导，“呐~这是你要的吧？”
“你、你什么意思？”老幽灵做贼心虚地向后飘去，左看右看就是不看盗贼手中的笔记。
罗伯似乎不打算放过眼神乱飘的幽灵向导，他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压低了声线微笑道，“当然是完成任务了呀，我亲爱的委托人~”
第00章 。此处无人来栖
幽灵向导生前并不是个贵族。他碌碌一生，也不过是个可怜的亡灵系法师学徒。连召唤一只最普通的骷髅兵的实力都没有，更别说拥有数万亡灵大军，死后还转化成巫妖继续研究亡灵魔法。
他能做的，也就是让自己变成保有记忆的一团磷火。
戏剧性的是，幽灵向导生前的资质低劣不堪，死后的等级却一日千里，从磷火进化成了能有自主意识的幽灵。
他戏称自己的名字是哥斯德，专为了死去而生。
亡灵是邪恶的生物，一向被人为划分到魔族的阵营，在人魔战争结束不久后的初始大陆尤为如此。亡灵系的魔法师也因此开始被称为邪恶的巫师。
空有亡灵学徒的记忆却无法使出魔法的哥斯德在大陆独自飘荡了许多年，甚至比众多出名的亡灵魔导师活得更加长久。幽灵的特性让哥斯德无法出现在阳光下，也不能携带过多的东西，以至于它一只没能完成拥有一座法师塔的梦想。
它当然想要法师塔，即使连见习魔法师都算不上的魔法学徒，只要接触了魔法，就无法不憧憬一座属于自己的法师塔。
哥斯德也清醒地知道这对于无法触碰非魔法物品的自己只是空想，直到它遇见奄奄一息的戴斯奈特。
戴斯奈特在那个时候当然也不叫戴斯奈特。他是一名出身落魄贵族的骑士。武艺超群，声名远扬，在他的国家里，不知道有多少少女芳心暗许。
就是这样强大的人，被自己效忠的领主嫉恨、背叛，最终遗弃在肮脏的角落。
“我还不想去地狱……”
“即使以死者的身份活下去？”
“即使以死者的身份。”
哥斯德帮助戴斯奈特成为了亡灵骑士，陪同他血洗了领主的城堡，掠夺了仇人的财富。作为回报，戴斯奈特在魔兽森林里建造起了属于它们的法师塔，属于它们的容身之所。
之后，它们相依为伴地生活了许多年。
人类的国度兴盛衰落了不知几度，领主的城堡总是反反复复地易名。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分崩离析的人类有了被统一的趋势。
法师塔终于有了访客。
阿尔法是第一个来到法师塔的活人。
孤儿，出生贫民区，父亲死于酗酒，母亲死于性病……
这个少年的身上被打上了种种糟糕的标签，却意外地是个乐观勇敢善良的孩子。他也和每一个男孩一样，心里有个英雄梦。
那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乱的时代。
无畏的少年向永恒的死者许愿一个在战争中能庇佑他居所，他所付出的代价是必须成为法师塔的主人，作为被世人恐惧的亡灵法师残喘一生。
哥斯德收了少年做徒弟。
它并没有抱太多希望，因为它这个老师本来就没什么真货。然而，阿尔法的资质却好到超出了哥斯德和戴斯奈特的预料。
他在17岁的时候就召唤了第一只属于自己的亡灵生物——被他唤作‘斯卡’的骷髅兵，成为一名正式的亡灵法师。
到了29岁那年，他成功地与一只叫‘伽格耶’的石像鬼签订契约，奠定了自己身为高级亡灵法师的身份。
隐居在深山老林里的生活总是孤独的，阿尔法不像已经习惯了孤独的亡灵生物，他渴望热闹与光明。
他特意选择了法师塔最高也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居住，甚至在戴斯奈特的纵容下，背着哥斯德，给自己的房间凿了一扇可以迎接阳光的窗。
闲着无聊的时候，他就将森林死去的生灵所残留的怨念收集起来，炼成了好几只幽灵火。其中最吵闹的那个被他取名菲尔。
受阿尔法的影响，法师塔里的亡灵生物们也磋磨起了如何打发时间。
在哥斯德的主持下，它们挖空了沼泽，建造了四个巨大的游戏室。而这些亡灵生物最热衷的就是将四个游戏室改造成奇奇怪怪的闯关游戏。阿尔法则是这些游戏唯一的挑战者。
游戏室落成的最初，阿尔法嫌弃沼泽地下供给亡灵生物们玩闹的游戏室太过冷清，便以庆贺的礼物为借口，转化了整整一万只死去的老鼠填补空间。为此他没少被自己的老师揪着耳朵痛骂。
尽管哥斯德老是怀疑那些老鼠在偷偷地蚕食它的法师塔，一万亡灵鼠军确实为了游戏室提供了额外的人手。最初简陋的闯关游戏也从简单的赛跑比赛中摘离了出来，添加进了各种各样异想天开的元素。其直接后果就是阿尔法之后的闯关生涯都逃脱不了灰头土脸的命运。
但是，那也是最开心的时期。
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而亡灵生物的时间早已定格在它们死去的那一刻。
哥斯德在阿尔法42岁的时候，终于提出让他转化成拥有无尽寿命的巫妖，和它们永远地生活在一起。阿尔法闭门思考了一整天，最后回绝了老师的这个提议。
“我并不是讨厌大家，甚至恰恰相反。
因为大家，我才看到了与众不同的世界。
但是，请原谅我的怯懦。”
而这件事的六年后，阿尔法便病重于亡灵魔法的反噬。
说到底人类的身体还是过于羸弱。在满是亡灵的法师塔里，终年萦绕的阴冷气息早已侵蚀了阿尔法的身体。年轻的时候血气方刚，对这些不以为然。衰老以后，积累在身体里的寒气就爆发了出来。
伴随着日渐消瘦的身躯，法师塔里的生物们逐渐开始明白，属于阿尔法的日暮到了。
临终前，哥斯德曾再一次询问他是否愿意转化成巫妖。
阿尔法依然选择摇头。
他歉意地微笑，“对不起，我选择死亡。”
沼泽地里的无名之塔在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