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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台上，轻歌曼舞刚刚结束，在数百名狂热书迷或者官方水军的尖叫声中，小说原作者登上前台，展开互动。
“多谢各位的支持，没有你们就没有《超级修真传说》的今天，非常，非常感谢”
小说原作者在台上活蹦乱跳。
李耀在远处看着他，隐隐作痛的大脑深处却传来了不详的预感。
嘎吱，嘎吱。
他仿佛听到什么声音，看到几颗没有固定好的螺丝一一断裂和脱开。
“不”
李耀失声叫道，却无法阻止一切，只能眼睁睁看着展台上方一座数百斤重的组合大灯从天而降，当着无数人的面把那位正在宣传游戏的小说原作者狠狠砸在下面。
……
当李耀和余新回到宿舍时，就像是两只狼狈不堪的掉毛鸡。
人山人海的动漫节上发生了意外事故，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当时的秩序就一片大乱，两个人好容易才跑出来，余新连鞋都被挤掉了一只，只好临时买了双拖鞋穿。
“死人了死人了，出事了出事了！”
他的兴致到丝毫不减，看不出半点儿惊吓或者哀伤的意思，却是敲着宿舍老二“赵凯”的床栏怪叫，“你猜猜看，谁死了，我不是说吉尔森和高屋义博，保证你猜不到！”
“什么啊！”
赵凯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拔掉了一边耳塞，语气虽然不满，脸上却还挂着笑意，“别闹，我看书呢，什么死人，管我什么事？”
“你看什么书这么入迷？”
余新尖叫道，“出了这么大事你竟然不知道？”
“不知道啊，这两天一直看书呢，哈哈哈哈，这狗作者的狗脑子不知道怎么想的，蛮有意思，真是信了他的邪！”
赵凯乐呵呵道，“真心推荐你们也看看，很久没看过这么会胡说八道的玩意儿了。”
“是吗？”
余新原本想告诉赵凯动漫节上的意外事故，这会儿却先被赵凯的话吸引住，道，“什么书，谁写的，有空我也去翻翻。”
“你翻不翻无所谓，但李耀一定要去翻翻，包你有大惊喜。”
赵凯冲李耀晃了晃手机，笑道，“书名叫《修真四万年》，作者叫，哦，是个新人，名字还挺拗口，叫什么‘卧牛真人’。”
第3167章 一本书的争论
“我以为什么书呢，原来是这本啊！”
李耀还没反应，余新先撇起了嘴，“这本什么鬼《修真四万年》我前段时间就扫过几眼啦，分明又白又水的大毒草来着，情节套路，人物简陋，文笔粗糙，啧啧啧啧，通篇都是粗制滥造，胡说八道嘛，赵凯你的品位不是下降这么快，连这种货色都拿出来推荐吧？”
赵凯被余新说得满脸通红，啐了一口道：“哪儿就‘大毒草’了，我觉得还行，凑凑活活还能看啊，网文么，人物文笔什么的要求不要太高，过得去就可以了，关键看创意，创意懂不懂？”
“要求不太高，不是没要求，就算是网文，也不能一页出现三个‘目瞪口呆’，五个‘飙至极限’，七个‘硕大无朋’啊！”
余新顿了一顿，“等等，先确认一下，你说的这本《修真四万年》，是有好多‘目瞪口呆、飙至极限、硕大无朋、天文数字’的那本么，每天扫的书太多，有点儿忘记名字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赵凯自己也笑起来，摸着脑袋道，“好吧，这本书的用词是单调了点，文笔有点儿像是中学生作文，但也没有一页三五个‘目瞪口呆’好不好！”
“是啊是啊。”
余新说，“作者不但会用‘目瞪口呆’，还会用‘瞠目结舌’呢！”
“都说了，别在意这些细节！”
赵凯被余新一顿抢白，有些下不来台，挥舞着手机道，“难道你不觉得，修真加科技的写法，很有创意么？”
“不觉得，修真就是修真，科技就是科技，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混在一起，混在一起都能算创意的啊，麻辣烫加意大利面算什么创意？”
余新耸了耸肩道，“更何况，就算是把原本完全没关系的元素糅合到一起就是创意，这个作者也根本没能力糅合好嘛，表面上看，什么维修法宝啊，宗派上市啊，乱七八糟的还蛮有意思，但往后面看下去就知道，还是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走的小白装逼打脸那一套，而且，用的还是最古老，最拙劣的写法，别瞪眼，我记得前面有个反派，叫什么烈，什么烈来着？”
“赫连烈？”
赵凯道。
“没错，就是他们班长还是学生会主席来着，为了一个班花，主动凑上来找主角的麻烦，最后被主角狠狠揍了一顿。”
余新道，“哇，我都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白痴的反派，这么白痴的桥段，这么白痴的作者了，当时看到这个赫连烈被主角暴打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弃书了估计后面也是类似的套路，装逼打脸，收服班花校花喇叭花，成为宇宙之王，总之，没必要在这种垃圾书上浪费时间啦！”
“好吧，我承认，这本书前期是幼稚了一点点，我本来也是实在没书可看，才随便翻翻的。”
赵凯的脸涨得通红，不过余新说得有理有据，推测相当合理，他也无话可说，只能道，“不过你看下去就知道了，后面还可以拿游戏打比方，这本书是走大后期发育的路子，大不了你前面跳过去嘛！”
“跳过去？”
余新道，“跳多少？”
“嗯……”
赵凯想了想，“其实我觉得前面也可以看，但你实在没耐心，跳个四百来章也就差不多了，但这样就看不到主角的成长，或许会影响后面的精彩。”
“什么，四百章？三千字一章那就是一百多万字了大哥！”
余新哭笑不得，“这本破书一共才写了多少字，跳到一百多万字后面还看什么啊！”
“相信我，是真的！”
赵凯的脸都快憋紫了，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想把《修真四万年》推荐给舍友，“作者自己都说了，这本书会写得很长很长，一百多万字才出新手村呢！”
“一百多万字才出新手村？那全篇完结岂不是要突破一千万字了？现在这些无良写手啊，为了骗钱，灌水凑字数真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余新不屑道，“赵凯，你给兄弟们推荐这种大水文、大毒草，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赵凯被余新噎得无话可说。
李耀在旁边乐呵呵地看着，隔岸观火。
他倒不觉得余新说话太尖酸刻薄，老二和老三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的，老二是小说迷，老三是漫画迷，两个人经常互相推荐自己喜欢的作品给对方，偏偏他们的审美趣味相差有点儿大，每次推荐的东西都会被对方夹枪带棍一通褒贬，闹个不可开交，第二天又完全忘了这茬儿，继续吃痛不记打，再次兴致勃勃给对方推荐。
今天这个事儿，也是有前因的前几天余新刚刚推荐了一部据说“好看到不得了”的漫画给赵凯，结果赵凯看了之后，批了个千疮百孔，把余新气得七窍生烟，今天轮到赵凯推荐自己心爱的小说，余新嘴里哪有好话？
不过李耀是无所谓的，他有自己的异梦就可以了，不会为了一本小说或者一部漫画和人争辩。
“算了，你不看就不看，我又不是推荐给你看！”
两名舍友的争论已经进入白热化，都有些面红耳赤，嘴角吐白沫的意思，赵凯怒道，“活该你书荒，找不到好书看，这本书我是推荐给李耀看的！”
“找不到好书看，也没必要逼自己去吞一百多万字的大毒草啊！”
余新道，“李耀，你也没必要浪费时间随便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一本书写了一百多万字，无论文笔、思路、人物都定型了，作者有多少水准也都在这里啦，后面再好看能好看到哪儿去？狗改不了吃屎，难道这个‘卧牛真人’，后面能改掉动不动就‘目瞪口呆’的毛病？”
“呃……”
赵凯被噎得一愣一愣，喘了半天粗气，看着李耀道，“反正，你一定要去看看，道理很简单，这本书的主角就叫‘李耀’！”
“哎？”
李耀微微一怔。
说起来，这倒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李耀”这个名字太普通，光是他从小到大身边就遇到过三五个同名的，和“张三李四”差不多。
就连以前看书的时候，都遇到过书里有一个反派叫李耀，结果没出来嚣张几章就被主角击杀了，这种事，也就是一笑了之。
如果他叫“西门大壮”，结果有本书的主角也叫“西门大壮”，那似乎才足够奇怪吧？
不过，赵凯这么眼巴巴看着他，盛情难却，他也不忍落了赵凯的面子。
李耀对宿舍里三个哥们儿其实都挺感激的，因为他有经常发异梦这个习惯，很多次都从梦中惊醒，闹出不小的动静，换成脾气臭点儿的舍友，估计早就闹矛盾了，结果赵凯和余新他们无论嘴里怎么调侃，日常生活中都不在意，还挺关心他，大家都处得不错。
李耀点了点头，道，“行，修真加科技，听上去蛮有意思，我待会儿去看看。”
“嗯，一定要耐心啊，前面也没那么糟糕，不带脑子还是可以看下去的，然后到一百章出头就会有变化，整个主题都升华了，然后咬牙坚持到四五百章，就是一马平川，越看越带劲了！”
“好。”
李耀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他也是更相信余新的说法，虽然现在的网络小说越来越长，三五百万字司空见惯，但一百万字无论如何也能看出作者的功力了。
连赵凯这么喜欢看，都不敢说前面有多好看，还叫他“咬牙坚持”，看来，这本《修真四万年》的确是乏善可陈。
李耀不太相信这样一部平庸之作，到一百万字之后会脱胎换骨，奇峰迭起。
除非是换了作者，或者作者忽然被雷劈了，大脑变异了。
无论如何，《修真四万年》是裹着狗屎的黄金，还是裹着狗屎的狗屎，都是小事，刚才算是闹着玩，再说下去就要伤兄弟和气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吗？”
李耀换了个话题，“吉尔森心脏病发作，死掉了就是写《血与沙》，拍成《深渊之歌》的那个作者。”
李耀没说高屋义博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赵凯对扶桑漫画并不太感兴趣，或许不知道高屋义博是谁事实上，李耀也不太知道，为什么有不少网友都在高屋义博死讯的新闻下面“撒花庆祝”。
但他曾经看到过赵凯用手机看《深渊之歌》，就算没兴趣，说出来也是个新闻。
至于那名网络小说家的死，本来就不算是个事儿，这会儿吵吵闹闹，就更没人在乎了。
果然，赵凯来了兴趣，又从被窝里钻出来一点：“什么什么，哪个哪个，说说，怎么回事？”
“我和你说……这么大个胖子……咔嚓一声……心脏病发作……一下子就死掉了……比他书里的人物还脆！”
余新也忘了两人刚刚还唇枪舌剑，却是兴致勃勃、绘声绘色给赵凯讲着今天的见闻。
见两人都是属狗熊的，撂爪就忘，李耀笑了笑，不想参与他们的八卦，往宿舍最里面的阳台走去。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第3168章 不要继续！
李耀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虽然当时他距离那位网络小说家比较远，没有看清楚现场，但不知是否幻觉，他仿佛听到了吊灯断裂，砸落，网络小说家筋断骨折的声音。
后来人群骚动，大众奔逃之时，他也隐隐看到了展台上殷红的血迹，像是一条蜿蜿蜒蜒的小蛇，对他吐着舌头，要传递给他什么信息。
再后来就听到消息，说那位网络小说家重伤不治，很遗憾地逝去了。
现代社会资讯发达，年轻人大多看过不少意外事故，血腥残暴的视频，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差。
但李耀的心还是“卜卜”跳动，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在回旋。
是……恐惧吗？
不，除了恐惧之外，更多是疑惑，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大脑回路中川流不息。
李耀又想起那两位东西方奇幻和动漫领域的大师吉尔森和高屋义博之死。
经过大半天的发酵，这两件事已经在奇幻文学和动漫爱好者的小圈子里掀起轩然大波，各种半真不假的帖子满天飞，还有网友的自发悼念等等。
按理说，李耀并不是特别狂热的奇幻文学爱好者或者漫画迷，没必要凑这个热闹。
但他就是忍不住将两位大师逝去的新闻看了又看，每一张照片都不放过，还将两段新闻和动漫节上的意外进行对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一位热爱麻将的扶桑漫画家和一位心狠手辣的西方奇幻文学大师，再加上一位本土的网络小说作家根本没有半点儿相同之处，也不可能存在任何联系。
虽说几乎同时发生意外有点儿巧合，但全世界有这么多奇幻、科幻、玄幻文学作者，还有大批漫画家和动画游戏制作师，还有数量更多十倍的从业人员，发生意外，也不奇怪。
但李耀就是觉得，就是觉得……
透过阳台的斜风细雨望出去，整座江南大学城都在暮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昏黄的花火，不远处刚刚修好，贯通全城的高架上传来了汽车的轰鸣，校园里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花伞，组成了一个绚烂如万花筒的世界。
这个世界，好像比上一秒钟要稍微单调一点点。
不，不是现在，更准确说，是那盏滚烫的大灯从天而降，砸到网络小说作家脑袋上的时候，李耀感觉，整个世界的“色调”，比上一秒钟变得更单调、黯淡了一点。
那就好像一个原本由一万八千种色彩组成的世界，减少了一种颜色，只剩下一万七千九百九十九种色彩。
或许，终有一日，整个世界都会变成黑白两色，甚至连黑白两色都不存在，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暗，永远永远。
“我在发什么癔症啊！”
李耀从恍惚中惊醒，忍不住笑起来，用力敲了敲脑袋，“是小说看多了还是异梦做多了，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现在已经到了毕业季。
同学们都在忙着写论文，跑实习，找工作，迎接社会带给他们的第一波冲击。
李耀的成绩和家庭都普普通通，还达不到能让他超然物外，整天发白日梦的程度。
他没什么太强烈的事业心和进取心，但也没堕落到玩物丧志，自暴自弃的地步，反正他就是三千红尘，芸芸众生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别人怎么活他也怎么活，争取不上不下，六十分万岁就可以全世界六七十亿人中的绝大部分，不都是这样吗？
“别胡思乱想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李耀深吸一口气，双手伸向阳台外面，接了一把冰冷的雨点，用力揉搓着滚烫的脸庞，“整天发白日梦，难道还能发出个好工作不成？从明天开始，真的不能这样堕落下去了，必须要好好准备毕业论文，还要参加招聘会，争取找个发展机会比较大的工作，买房子，买车子，娶老婆，生孩子……话说回来，今年工作还真难找，现在房价又这么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凑得到首付，没房子谁和你结婚？”
李耀叹了口气，从骨髓里生出一股无力感。
总觉得有一层无影无形的薄膜，把他劈头盖脑罩住，令他看不到方向，喘不过气，更使不上劲。
或许，真实生活就是这样，压力很大，每个人都必须竭尽所能，筋疲力尽，才能在钢铁丛林之间争取到一些喘息的空间，才算是完成了自己的责任和使命。
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一些比价好，毕竟，他不再是可以不负责任随便发梦的年纪了。
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荒诞不经的梦里面，永远长不大吧？
李耀用力甩了甩脑袋，想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白天的意外事故，东西方幻想大师的死，包括异梦中涂了口红的霸王龙都甩到九霄云外去。
简单洗漱，爬上自己的高低床，把整个人都丢到铺盖里去，身体极度疲惫，大脑却极度清醒，抗拒着入睡的念头他不知道，如果睡着之后再次在异梦中看到那头涂抹了口红的霸王龙，而该霸王龙再次邀请他“醒来战斗”，他究竟该怎么办。
李耀滑开了手机，准备再浏览几条新闻和帖子。
微讯弹窗中，赵凯的头像一闪一闪，却是给他发来了一条链接《修真四万年》的址。
看来，赵凯是真的看入迷，看激动了。
李耀原本并没有什么看小说的心情都说从明天开始不能再这么堕落了，要努力，要奋斗，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不过，咳咳，这不是还没到明天么？
李耀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