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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风更带着阵阵清香,那山峰与山峰之间的凹陷,犹如一个蒸锅一样,将树木的芬芳和青草的清新,混合着雨露的活力,化成了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通过阵阵清风的吹拂,传递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就是山岭,除了雄浑壮丽之外,还有它的细腻和温柔。
系密特一路行来,欣赏着小道两边的风景,行进在这里,如果是胆小的人,恐怕早已经晕眩了过去。
两米宽的小径两边全是悬崖峭壁,壁立的岩石之上,伸展出数十棵枯瘦的松树。
这些盘旋扭曲着的植物,在这一片笔直的山崖之上,构成了一道特殊而奇异的风景。
两边雪白的云层就踏在脚下,好像伸手就能够抓取到手中。
鸟儿鸣叫着,快速地从云层间掠过,将原本平静的云彩撕碎成一条条,一缕缕。
苍茫的大地延伸到很远,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系密特生出了一个奇异的想法,他很想知道──大地的边缘是什么样子的。
到底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瀑布,还是烈火构成的海洋?
行走在这孤零零壁立的山脊之上,最大的好处,想必就是不会迷路。
一路上常常能够看到这样的山脊,虽然看上去极为危险,因为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仿佛一旦摔下去,就肯定粉身碎骨,但是实际上,这种地方一点都不可怕。
在光滑的山脊上,用不着担心延伸出来的树木和纠结的根系,两米宽的小径,只要不是刻意想要体验飞翔的快感,就绝对不会有事。
对于系密特来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倒是很想尝试一下,飞翔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如果能够俘获一艘魔族的飞船就好了。
虽然系密特绝对不想承认,魔族比人类更具有智慧,但是对于魔族的飞船,他却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虽然,人类同样能够在天空中飞翔,但那只是魔法师才拥有的特权。
正当系密特沉醉于四周美景中的时候,突然之间,他觉得原本清香扑鼻的风中,传来了一丝很淡很淡的血腥味。
系密特的心猛地一下子被揪了起来,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往前前进,将这股血腥味探个究竟,还是应该骑着马落荒而逃,尽可能的远离这个可能极度危险的地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风继续一阵一阵地吹拂而来,将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送进了系密特的鼻腔。
不知道是因为对于母亲大人目前处境的担忧,还是仅仅是因为他的血脉中遗留的、来自父亲的喜欢冒险的血液在发挥作用,在思考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系密特最终选择了继续前进。
将所带来的两把弩弓全都上好了弦,扣上箭矢之后,系密特驾着战马向前缓缓而行。
这一次,他让那匹驮着行李的战马走在前面,这样一来,如果万一需要逃跑的话,就少了一些阻挡。
系密特小心翼翼地驾着战马往前移动,速度并不比步行快多少。
翻过这道山脊,眼前又呈现出了另外一片景色。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缕缕血腥味让系密特心情沉重的话,眼前那初春的绿意,倒是能够教他驻足欣赏一番。
各种各样的植物吐露着碧绿的嫩芽,云杉的青色、雪松的淡绿交织在一起,那成片的嫩黄点缀其间,煞是好看。
只不过,现在系密特的心头,就好像压着千斤的重石。
绕过一片山崖,往下走便是一大块开阔的平地,那里是奇斯拉特山脉诸多山坳中的一个。
这里的血腥味道特别浓重,使得系密特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
下坡毕竟比平地行走要快速得多,虽然系密特并没有刻意催马,两匹战马仍旧轻松而又快速地飞驰在这平缓而又宽阔的下山坡道之上。
突然之间,系密特拉住了战马,因为拴着缰绳的原因,前面那匹驮行李的战马,一时之间停不下来,因此一个踉跄,差一点就马失前蹄。
系密特已经顾不上心疼战马了,因为在他的眼前,是一片惨烈的景象。
只见树边挂着一具魔族士兵的尸体,它被数十根弩箭所穿透。
这些弩箭就如同长钉一般,将它钉在了树上。
不过,这都不是致命的伤痕,致命的一击,是射进头颅的那三支弩箭。
在这具魔族尸体不远处,是两团血肉模糊的骑士的尸体。
他们身上穿着的盔甲,并不足以阻挡住魔族士兵可怕的攻击,不但如同破纸一般地被撕成碎片,甚至连同肌肉都被翻卷出来,那样子极为恐怖而可怕。
系密特放慢坐骑,缓缓地往前走,两边全是这种惨烈的景象。
血肉和尸体堆积得到处都是,魔族和人类的数量大致相当,靠近外围的地方,显然是仓皇应战的骑士们损失惨重,系密特看到大多数的骑士,都被魔族的利爪所撕碎。
但是,等到那些骑士排列整齐,互相配合的时候,那些魔族士兵的尸体,便成群地堆积在一起。
长枪和战斧对于阻止魔族的进攻确实有些作用,不过真正发挥威力的,仍旧是那些重型军用弩。
强劲的箭矢穿透了魔族的头颅,显然骑士们对于怎样才能让这些生命力顽强的生物丧命,已经有了极为深刻的认识。
很多魔族士兵拥挤在一起,它们的四肢被尖锐的长枪贯通而过,这种伤害对于它们来说原本算不得什么,但是一时之间失去了行动,却让它们成为了骑士们手中弩箭的靶子。
在围成一圈的骑士们的尸体旁边,总是堆积着厚厚的一堆魔族的尸体,同样鲜红的血液流淌了一地,将这个充满春意的山岭,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而那些骑士,完全是因为数量上的弱势而惨遭厄运的。
系密特所到之处,到处都是是魔族士兵的尸体,这些用血肉和可怕的生命力作为武器的生物,就像是麦子一般成片成片地倒在地上。
但是它们悍不畏死的攻击,再加上倒在前面的魔族尸体的掩护,最终骑士们坚固的防御体系,仍然被彻底地攻破了。
深深刺入魔族士兵体内的长枪还来不及拔出来,后面手持重弩的骑士也还没有准备好再次发射,而第二波进攻的浪潮,却已经将他们彻底吞没了。
大多数骑士只是在匆忙之间将钢质的头盔戴上,装备最完善的,也只不过多了一副胸甲,但是在逼近过来的魔族士兵面前,这些防御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虽然,魔族的利爪并不能够穿透钢质的铠甲,但是更可怕的杀戮形式,却夺去了骑士们的生命。
那些慌乱的骑士们,用手中的弩箭互相射击着。
往往一支强劲的箭矢在穿透了一个魔族之后,又钉在了另一位骑士的身上。
两具不同种族的尸体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好像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一般。
魔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它们的收获便是──几乎全军覆没的骑士兵团。
虽然系密特在休息的时候,并没有仔细地计算过骑士的人数,但是那满地的尸体,让他很难想象,究竟还有多少骑士能够存活下来。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莫过于尽快地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前方的道路显然已经断绝了,即便系密特仍旧打算继续前进,但没有那些骑士为他带路,系密特也认不得方向。
奇斯拉特山脉上由天然和人工所形成的一条条岔道,使得这个地方,成为了世界上最有可能迷路的地方。
系密特掉转马头,现在对于他来说,唯一的选择就是掉转头从来的道路回去,虽然一路上的那些路标──满地的马粪,可能已经消失不见了,但是对于曾经走过一次的道路,系密特从来不会忘记,这是他和那些老练的猎手们,所学到的一项最基本的本领。
正当系密特沿着原路返回的时候,突然之间从众多魔族尸体之中,缓缓地爬起一头伤痕累累的魔族士兵,系密特和它是如此的接近,以至于系密特甚至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个魔族士兵的右眼上钉着的那支弩箭。
那支弩箭只剩下短短的尾部还露出在眼眶外面,其余的部分,全都深深地穿透入它的体内。
这个魔族士兵身上的其他地方也同样布满了伤痕,七八支箭牢牢地钉在了它的身上,一支长枪穿透了它的膝盖,而正是这一击,使得这个魔族士兵行动十分迟缓。
系密特和那个魔族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他抬起手中握着的弩箭,指向了那只魔族。
几乎和系密特同时反应过来,那个魔族竟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势,向他扑了过来。
膝盖受伤影响了那个魔族的行动能力,拖着一条腿,魔族的速度比起系密特曾经见识过的那种迅速敏捷的动作,要缓慢了许多。
系密特几乎连想都没有多想,手指扣动扳机,一支箭矢笔直地射了出去。
因为和那个魔族士兵离得如此之近,箭矢准确地命中了目标。
只可惜到了这个时候,系密特才发现,他刚才发射的,竟然是那把从撒丁的仆人那里拿走的轻弩。
不过幸运的是,这支箭矢不偏不倚地钉在了那个魔族的另外一只眼睛里面。
虽然双眼失明,但是那个魔族仍旧疯狂得冲了过来,它扬起双爪在空中胡乱地撕抓着。
系密特自己倒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是,那匹拖着行李的不幸的战马,却被魔族的爪子一把抓到了。
而爪子所到之处,都是一道道深深的血口子。
那匹战马凄惨地嘶鸣着,想要挣脱缰绳独自逃跑,但是那个发疯的魔族,却绝对不肯放过身边的猎物。
致命的一击,在战马的脖颈之上,开了一个可怕的窟窿,当那个魔族将爪子从血窟窿里面抽出来的时候,同时揪出不知道是血管还是食道的一长串血淋淋的东西。
那匹战马连第二声惨叫都还来不及发出便轰然倒地,鲜血犹如喷泉一般地飙出老远。
和战马一起倒下的是那个魔族的尸体,在它的左耳根有一支劲弩直贯而入,强劲的箭矢,彻底地破坏了那个魔族的大脑。
这几乎是顶着脑袋所射出的一箭,在瞬息之间,便夺取了这个生命力极为顽强的生物的性命。
而强劲的冲击力,使那个魔族的尸体飞出去相当远一段距离。
系密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虽然,这是他第二次杀死魔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并没有原本的那种兴奋和自豪感。
看着这一地的尸体,看着那头抽搐着奄奄一息的战马,系密特再也没有自己是天下无双的英雄的感觉了,他所见到的,是满眼的苍凉和悲伤。
这是一场战争,真正的战争,在这场战争面前,有的只是生存和死亡,在这荒山野岭里面,系密特好像有所体会,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荣耀。
也许没有什么事情,是比逃出生天更加值得夸耀的。
正当系密特犹豫着怎样处理那匹奄奄一息的战马──究竟是仁慈的让它安息以减轻它的痛苦?还是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它活下来?但系密特很清楚,这种可能性小得可怜。
就在这个时候,林子里面传来了沙沙沙的声音,那是有什么东西快速地穿过树丛所发出的声响。
惊惶失措的系密特手忙脚乱地想要将弩弓张开,但是慌乱之中,平时很容易就能够做到的一件事情,现在却变得极为艰难。
正当系密特背靠着一棵大树,极力用脚踩住弩弓前面的脚蹬,用力扳动底下的杠杆,想要用力张开弩臂的时候,突然眼前有人影一闪而过。
受到恐惧和惊慌双重打击的系密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他的脸孔变得煞白,心中暗想,这一次绝对是死定了。
不过,当他看清楚眼前站着的那个人,并没有那种令他感到恐惧的靛蓝色的皮肤时,系密特整个人差点瘫软下来,他的手指再也无力抓住那沉重的杠杆。
强劲的弓弦胜过了他的力气。
那个人看了一眼背靠大树坐在地上的系密特,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旁边那个正汩汩冒着鲜血的魔族士兵,然后问道:「小子,那个家伙是你杀死的吗?」
系密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瞪大着眼睛,楞楞地瞧着那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系密特根本看不清这个人真正的模样,因为他的身上到处沾满了血迹。特别是他的双手和双腿,更是像涂满了红色油漆一般,通红通红的。
唯有从身上没有沾到血迹的那几块地方可以知道,他原来衣服的颜色,是明亮耀眼的银白色。
从这个人手中拎着的那两把弯弯的、犹如月牙的长刀上,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魔族。
系密特从来没有看到过魔族使用兵刃,利爪是它们唯一也是最有效的武器。
这个人同样也不会是骑士,他身上甚至连一件皮甲都不穿,而那件银光闪闪的衣服,也看不出有多少防御的能力。
如果硬要找出这个人身上的防具的话,那么他脚上穿着的那双长靴,看上去是唯一一件比较能够发挥防御作用的物品。
这个人戴着一个奇怪的像是斗篷般的怪东西,长长的后襬,犹如一条辫子一般直拖到腰间上方。
这个人的身形极为魁梧,但是却有着看上去很不协调的细腰。
不过,系密特很快便发现这只是一种错觉,那个人的腰并不细,只不过他身上的肌肉,实在是隆起得太夸张了一点。
系密特绝对可以肯定,这个人的前臂比自己的大腿要粗得多,而这个人的大腿,恐怕和自己的整个身躯差不了多少。
和这个人比起来,那些魔族士兵的样子反倒更接近于人类。
系密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人,他并不知道,回答这个人的问题,是不是会给他带来危险。
「不用害怕,我叫托尼,是圣堂武士中的一员,我会尽一切可能保护你的安全。」那个人说道。
虽然看不清那个人的表情,但是从他嘴里吐出的「圣堂武士」这个名字,立刻打消了系密特所有的疑虑。
他楞楞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的人,这就是他一直倾慕的圣堂武士,这就是人类最强的战士。
「我看你应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你能够站起来走路吗?我们的大部队在前面的地方,那是一个比较安全的所在,如果你能够行动的话,最好收拾一下你的行装,骑上你的战马跟我走,虽然魔族好像已经撤退了,但是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再次发动攻击。」那个圣堂武士一边查看着四周一边说道。
对于系密特来说,圣堂武士是如同英雄一般值得尊敬的人物,他二话不说,立刻跑到那匹躺倒在地上的战马旁边,将压在马背底下的行李和物品拖了出来。
让系密特感到遗憾的是,他十二岁生日那天汉摩伯爵送给他的那个银质水壶,因为正好挤在马鞍和一块岩石中间,而被压扁了。
今天早上在一处山泉那里盛满的清水,从破口处全部漏了出来。
系密特很是心疼,因为这是汉摩伯爵送给他的纪念品中,唯一保存下来的一件。
其他的那些,包括那支心爱的用紫荆木和牛角制成的、能够连续发射三支箭矢的弩弓,都放在奥尔麦别墅中的地下室里面了。
当然,除了遗憾之外,也有一些事情让系密特感到高兴,那些干粮再也不会成为他犯愁的对象了。因为它们被压扁了之后,又浸在了血水之中,显然已经是不能够再食用了,对于放弃这些食物,系密特绝对没有丝毫的惋惜。
这几天以来,他已经受够了那焦糊的味道以及那难闻的汗臭味,能够找个借口扔掉它们,系密特确实感到极为高兴。
和那些烤饼一样,帐篷和毯子也同样沾满了血水,不过系密特估计,只要找个河流清洗一下,就仍旧能够使用。
「将那些毯子扔掉吧,就算洗干净了,你也没有空将它们晾干,而且毯子上面的血腥味道很难清洗干净,晚上会招来凶猛的野兽的,现在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听到那个圣堂武士所说的话,系密特二话不说便将那些行李扔在了一边,对于心目中的英雄所发出的命令,系密特是绝对不会违抗的。
他翻身上马,向那个圣堂武士靠拢。
骑在马上,系密特这才发现,那个武士有多么魁梧,他的个头甚至连那匹高大的战马都要相形见绌。
那个武士在前面引路,他的步伐很大,一个纵跃,便穿出去很远的一段距离。
系密特虽然催动战马紧紧跟随,但仍旧感到有些勉强。
在这四周到处都是树木,地上满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再加上到处堆满尸体、甚至还插着一根根尖锐的长枪的地面,战马的速度绝对跟不上前面那个纵跃自如,身形灵活轻便的圣堂武士。
幸好那个圣堂武士并没有发足狂奔,他时而停下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