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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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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
    “现在,”她说,“我再给你看一件更令人兴奋的东西。”
    她由架上取下一个匣子,给我看一个美丽的金匕首,柄上镶有深蓝色的宝石。
    我高兴得叫了出来。
    雷德纳太太哈哈大笑。
    “是的,人人都喜欢金子!除了我的先生。”
    “雷德纳博士为什么不喜欢?”
    “啊,首先,很费钱。那个发现一件金器皿的工人,你得付给他同那东西一样重的
金子作为报酬,’”
    “哎呀呀!”我叫道,“但是为什么呢?”
    “哦,那是这里的习俗,原因之一就是这样可以避免他们偷窃。你要明白,假若他
们真的偷了去,那不是因为那东西在考古方面有价值,而是因为金子本身有价值,他们
会把它融化了。这样的报酬可以使他们诚实无欺。”
    她又取下另一个盘子,给我看一个实在很美丽的金酒杯,上面有公羊头的图样。
    我又高兴得叫了出来。
    “是的,这个东西很美,是不是?这些古物是从一个王子的墓里发掘到的。我们还
发现其他的皇族坟墓,但是十之八九都让人盗光了。这个杯子是我们最好的发掘物,这
是阿卡狄安早期的用品,是独一无二的精品!”
    雷德纳太大突然皱皱眉,把那杯子拿得离眼睛近些,轻轻用手指甲搔一搔。
    “多么特别!上面真的会有蜡烛油,当时想必是有人在这里,端着一个蜡烛台。”
    她把那层蜡油弄掉,然后将杯子放回原处。
    后来她又让我看几个很奇怪的、红陶制的小人——但是,大多很粗俗。哎呀,古人
的头脑怎么会这样庸俗。
    当我们回到门廊的时候,麦加多太太正坐在那里擦手指甲。她将手举到面前,正在
赞美自己擦得漂亮。我暗想,还有什么比那种橘红色更讨厌的颜色,实在难以想象。
    雷德纳太太由古物室带来一个碎成几片的、很精致的小茶杯碟子。现在,她着手将
那些碎片粘起来。我在一旁看了一两分种,然后就问我是否可以帮忙。
    “啊,好的,还有很多呢。”她去拿不少碎陶片,于是,我们就开始工作。我不久
就粗通此道,她颇称赞我的能力。我想做护士的,十之八九,都有灵巧的手。、
    “大家都多么忙,”麦加多太太说,“这样就使我感到太闲,当然,我的确是闲的。”
    “你要喜欢闲着,又有什么不可以呢?”雷德纳太太说。
    她的声音显得非常厌烦。
    十二点钟,我们用午餐。午餐后,雷德纳博士和麦加多先生清洗一些陶器,在上面
倒些盐酸溶剂。有一个罐子变成可爱的青梅色。另外一个上面现出一个公牛角的图样。
那实在是非常不可思议的,那些用水洗不掉的干泥巴,倒上盐酸之后,起一层泡沫,统
统烧掉了。
    贾雷先生和柯尔曼先生出去,到挖掘场去了。瑞特先生到摄影室去。
    “你要做什么,露伊思?”雷德纳博士问他太太,“我想你要休息一下吧?”
    我推测雷德纳太太每到下午通常都要躺一下。
    “我要休息大约一小时;然后也许出去散散步。”
    “好。护士小姐会陪你去,好不好?”
    “当然。”我说。
    “不,不,”雷德纳太太说,“我单独去散步。不要让护士小姐感觉到她的任务这
么多,以致于一刻也不能看不见我。”
    “啊,但是,我却喜欢去。”我说。
    “其实不要啦,我想你最好不要去。”她很坚决——几乎是断然的,“我偶尔也要
单独活动一下。这对我是必要的。”
    当然,我就不再坚持。但是,当我自己也去稍许休息休息的时候,我觉得很奇怪,
因为,雷德纳太太既然有那种神经过敏的恐怖感,她竟然会安心地单独去散步,没有任
何人保护!
    三点半钟,我由我房里出来的时候,庭院里冷清清的,只有一个小男孩在一个大浴
盆里洗陶器。还有爱莫特先生在分门别类地整理着,当我朝他们那里走过去的时候,雷
德纳太太由拱门里走进来。她显得比我先前看到的更加生气勃勃。她的眼睛发亮,显得
精神抖擞,似乎很快乐的样子。
    雷德纳博士由研究室出来迎她。他给她看一个大盘子,上面有公牛角的图样。
    “史前的几层发掘出的东西特别多,”他说,“到现在为止,这可以说是一个很好
的挖掘期。一开始就发现到那座坟墓实在是运气太好了。唯一可能抱怨的就是拉维尼神
父。到目前为止,我们几乎没发现什么石碑。”
    “我们已经有的一点点碑铭,他研究出来的似乎并不多,”雷德纳太太冷冷地说,
“他也许是一个碑铭专家,但是,却是一个特别懒的人,整个下午的时间都给他睡掉了。”
    “我们很想念比尔德,”雷德纳博士说,“我感到这个人有一点不照正统的方式行
事——不过,当然,我也没有判断他的能力。但是他翻译的一两个碑铭,至少是很惊人
的,譬如,我几乎不相信他翻译的那个砖上的铭文是正确的。可是,他一定知道自己是
正确的。”
    午茶过后,雷德纳大太问我喜欢不喜欢陪她到河边走走。我想也许她恐怕方才拒绝
我陪她那件事会使我不痛快。
    我想让她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因为芝麻大的事情就不痛快的人,所以我就答应了。
    那是一个可爱的黄昏、穿过大麦田之间的一条小径,然后再穿过一些正在开花的村;
最后,我们来到底格里斯河边。那个古物发掘场就在我们左边。工人们正唱着那种乏味
的怪调子。我们右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大的水车轮发出一种奇怪的、像呻吟似的声音。
最初那种声音使我听了很烦躁。但是到丰了,我变得很喜欢听了,因为那声音使我感到
有一种奇怪的、镇定神经的效果。在水车轮的那一边,就是那些工人居住的村子。
    “这里相当美,是不是?”雷德纳太太说。
    “非常安静,”我说,“到了这样离什么地方都很远的地方、我觉得似乎很有趣。”
    “离什么地方都很远:”雷德纳太太照我的说法再说一遍,——是的,在这里,至
少可以很安全。”
    我突然瞥了她一眼,但是,我想她与其是对我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我以为她
并没有发现她的话已经透露一些意思了。
    我们开始走回家去。
    雷德纳太太突然用力抓住我的胳膊,害得我几乎叫了出来。
    “护士小姐,那是什么、他在做什么?”
    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那条小径快到考察团房舍的地方,一个男人正站在那
里。他穿着欧洲人穿的衣服,似乎在蹑着脚,想要往一个窗里探望。
    当我们望过去的时候,他看到我们,然后,马上继续顺着小路往我们这方向走过来。
我感觉到雷德纳太太抓得更紧。
    “护士小姐,”她低声叫,“护士小姐!”
    “没事,我亲爱的,没事!”我使她安心地说。
    那个男人走过来,由我们身旁走过。他是一个伊拉克人。她一看到他走得近些,就
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一个伊拉克人。”她说。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们走过去的时候,我望望上面的那些窗子。那些窗子不但装有
铁条,而且离地很高,所以任何人都看不到里面,因为这里的地面比庭院里的地面低。
    “那也许只是出于好奇。”我说。
    雷德纳太太点点头。
    “就是这样。但是,只是片刻之间,我还以为——”
    她的话突然中断了。
    我暗想:“你以为什么?那就是我要知道的。你以为什么?”
    但是,我如今知道一件事——雷德纳太太害怕的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8 



    我到达亚瑞米亚古丘以后那一个星期,要想确切知道该注意什么事,是有点难的。
    由我现在所知道的情况来口顾当时的情形,就可以看出有许多小的迹象,但我当时
一点也不曾看出。
    虽然如此,为了要把这个故事讲得适当些,我以为应该追忆当时实际上的想法——
我当时非常困惑、不安,愈来愈觉得情形有些不妙。
    因为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那种奇怪的紧张感不是想象出来的,而是真
的。甚至那个毫不敏感的比尔·柯尔曼,也批评到这一点。
    “这个地方真使我火冒三丈,”有一次我听到他说,“他们老是闷闷不乐吗?”
    那是他对另一个助理员大维·爱莫特说的话。我感觉到他的沉默寡言绝对不是不友
善。这里大家都不敢确定别人的感觉或想法如何。在一个充满不安气氛的地方,他有一
种似乎是很坚定、很能增加别人信心的气质。
    “不是的,”对柯尔曼先生问的话,他这样回答,“去年不像这样子。”
    但是,他没有扩大这个话题,也没再说什么。
    “我搞不明白的就是: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柯尔曼先生发愁地说。
    爱莫特耸耸肩,可是没有回答。
    有一次,我在同詹森小姐谈话中,使我领悟到一点。她是一个很能干、很实际,也
很聪明的人。显而易见的,她对雷德纳博士分明有英雄崇拜的心理。
    这一次,她告诉了我有关雷德纳博士从小到现在的生活情形。她晓得他挖掘的每个
地点,以及挖掘的结果。我差不多可以确定,她能引用他每次发表演讲时所说的话。她
对我说,他是当今最优秀的考古学家。
    “而且,他非常单纯。完全是天真无邪的。他不知‘骄傲’为何物。唯有伟大的人
物才会如此单纯。”
    “你说的很对。”我说,“伟大的人物是不需要仗势凌人的。”、“而且他也有轻
松愉快的气质。我们到这儿工作的头几年,我们的生活多有趣——我、瑞洽德·贾雷和
他——真是难以形容,瑞洽德·贾雷同他在巴勒斯坦一起工作过。他们的交情已经有十
年左右;唔,我认识他有七年了。”
    “贾雷先生多漂亮呀!”我说。
    “是的——我想是的。”
    她这话说得相当直率。
    “不过,他只是有些沉默寡言,你觉得对吗?”
    “他以前不是如此,”詹森小姐马上说,“这只是自从——”
    突然之间,她停下来不说了。
    “只是自从——”我提示她。
    “啊,”詹森小姐耸耸肩膀;那是她特有的一种举动。“如今许多情形都改变了。”
    我没说什么。我希望她会继续说下去——而且她是继续说下去了——不过说话之前
先发出轻微的笑声,仿佛是转移目标,使她的话显得不那么重要。
    “我恐怕是一个头脑守旧的老顽固。我有时候想,一位考古学家的妻子如果是对考
古不感兴趣,最好不必陪着一同勘查。她这样做才比较聪明些。反之,往往会引起摩擦。”
    “是麦加多太太吧?”我这样提示。
    “啊,她呀!”詹森小姐不理会我的提示。“我实在想到的是雷德纳太太。她是个
很可爱的人——用一个俗语来形容——由此我们就很能了解雷德纳博士当年怎么会‘为
她神魂颠倒’了。但是,我禁不住这样想:她在这里很不适合。她——在这里就天下大
乱。”
    原来詹森小姐同克尔西太太有同感:这里充满不安气氛,雷德纳太太应该负责。但
是,雷德纳太太自己的不安,又是什么原因呢?
    “这就使他非常不安,”詹森小姐热诚地说,“当然,我——哈,我好像是一条忠
实而又妒忌的老狗。我不喜欢看到他如此疲惫不堪,忧心忡忡。他应该全神贯注在他的
发掘工作上,而不是终日陪着太太,为她那种无聊的恐惧而操心。假若她因为到偏僻的
地方而神经紧张,那么,她就应该留在美国。对于那种到一个地方什么事也不做,只是
发牢骚的人,我可不能忍耐!”
    然后,她大概以为怕自己说得过甚其词,便继续说:“当然啦,我很佩服她。她是
个很可爱的人。她要是高兴的话,她的风度是很迷人的。”
    于是,那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我暗想:女人要是都关在一个地方,日子久了,一定彼此妒忌。这情形永远是一样
的。詹森小姐显然不喜欢东家的太太(那也许是很自然的现象),而且,除非我想得大
错特错,麦加多太太也相当不喜欢她。
    另外一个不喜欢雷德纳太太的是雪拉·瑞利。她到工地来过一两次。一次是乘汽车,
另一次是同一个年轻小伙子骑一匹马来的——我是说,当然是骑两匹马。我隐隐的有一
种感觉,她很喜欢那个沉默寡言的美国青年爱莫特。他在挖掘现场值班的时候,她往往
停下来同他聊聊,而且我觉得他也爱慕她。
    有一天,雷德纳太太在午餐时评论到这件事——她的话我想是有欠考虑。
    “那个女孩子瑞利还在追大维,”她格格地笑着说,“可怜的大维,她甚至到挖掘
场追你!女孩子有时候多痴情啊!”爱莫特先生没说什么,但是,他那黝黑的面孔有些
红了。他露出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正面望着她——那是一种直率的、坚定的眼光,其
中有些挑战的神气。
    她微微地笑了笑,眼睛望到别处。
    我听到拉维尼神父低声说了些什么,但是,当我说“什么?”的时候,他只是摇摇
头,并没有再说一遍。
    那天下午,柯尔曼先生对我说:“其实,我起初并不大喜欢雷德纳太太。每到我讲
话的时候,她总是申斥我。但是,我现在已经开始更了解她了,在我认识的女人当中,
若论亲切待人,她可以说数二数二的了。你会不知不觉的把你遭到的困难统统告诉她,
结果,你会发现不知道说到那里去了。她对雪拉·瑞利有恶感,我知道,但是,雪拉有
一次对她也极不客气。那是雪拉最大的缺点——她毫不懂得礼貌,而且脾气很坏!”
    这个我很相信,而且是有充足理由的。瑞利大夫把她惯坏了。
    “当然,她一定会变得有些唯我独尊,因为她是这里唯一的年轻女人,但是,她同
雷德纳太太讲话的态度仿佛雷德纳太太是她的老姑婆似的。这也是不可原谅的。雷德纳
太大并不是个年轻女人,但是,她是个非常好看的女人,颇像神话里的仙女,由沼泽的
乱草堆里提着灯笼出来,把你引诱而走。”他又怨恨地接着说,“你是不会觉得雪拉能
引诱人的。她只是会骂人。”
    另外,我只记得有两件值得注意的事。
    头一件事是:我因为修补陶片,把手指头弄得粘粘的,便到研究室去拿些丙酮洗掉
它。当我到那里的时候,我发现麦加多先生在一隅,头伏在胳膊上,我想他是睡着了。
我拿到我要用的那瓶丙酮便走了。
    那天晚上,麦加多太太出乎意外的抓住我。
    “你从研究室拿走一瓶丙酮吗?”
    “是的,”我说,“我拿了。”
    “你明明知道古物室老是有一小瓶丙酮准备着的。”
    她的话说得气势汹汹的。
    “是吗?我不知道呀。”
    “我想你是知道的。你只是想到处侦查。我知道医院里的护士是什么样子。”
    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她。
    “麦加多太太,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严正地说,“我绝对不要侦查任何人。”
    “啊,不会,当然不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吗?”
    我思索了一两分钟。我实在以为她必定是喝醉酒了。我没再说什么,便走开了,但
是,我以为这件事很奇怪。
    另外一件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有一次,我正用一片面包诱使一只小野狗过来,
不过,那小狗很胆小——所有的阿拉伯狗都是如此——它觉得我一定是不怀好意的,便
逃走了。我跟着它跑出拱门、来到屋角。我跑得太猛了,不知不觉中撞着了拉维尼神父
和另外一个人。他们正站在一块儿:我马上就发现另外那个人就是我那天同雷德纳太太
注意到的那个想往窗里偷窥的人。
    我向他们道歉,拉维尼神父笑了笑,同另外那个说了一句道别的话,便同我一起回
来了。
    “你知道,”他说,“我觉得很丢脸。我在学习东方语文。可是在这个工地没一个
人能听懂我的东方语言:这是很丢脸的,你说是吗?方才,我正在试着同那个人用我学
的阿拉伯语谈话,看看我的话有没有进步。那个人是镇上的人——但是仍然不很成功!
雷德纳说我说的阿拉伯语太纯粹了。”
    就是这个。但是,我的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那个人竟然还逗留在这房子周围。
真是奇怪。
    那一夜,我们有一场惊吓。
    那是大约凌晨两点钟的时候。我是一个睡眠时非常警醒的人。做护士的人大多如此。
到我的门开开的时候,我正坐在床上。
    “护士小姐!护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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