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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16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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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轻蝉并没有抬头看一眼那月亮。面前的山门无声无息地开了,是邀请也是诱惑,如洞开的巨兽之口。 
  柳轻蝉只一笑,便掸了掸衣衫,跨进枫寒寺。 
  这枫寒寺因为香火不盛、年久失修,瞧起来十分破旧,便连佛陀的金身也已斑驳剥落,破败的屋宇内充斥着刺鼻的血腥,但柳轻蝉却不怕。一个人做捕快做得久了,对于血液,怀有的只是某种极其特别的情愫。 
  白天,他已来过这儿一次了。按照他的要求,此刻一切维持原状,包括那具尸体。 
  那是个趺坐在蒲团上的和尚,连胡须也已全白了,面上的神情或许本来很鲜活,但因为肌肤萎缩得实在太厉害,他整个人竟似完全被风干。屋子里都是血腥味,偏偏却并不见血。一滴血都没有。 
  柳轻蝉缓缓蹲下,探手验尸。他查得很仔细,堪比任何一个经验丰富的仵作——老和尚的死因是心脏衰竭,看来竟是被活活吓死的!他的口鼻处此刻都爬满了虫,黑色的怪虫。 
  柳轻蝉的心头一阵恶寒,勉强定了定心神,便继续翻检起老和尚的尸身来——就见那微张的双眼混杂着恐惧绝望,还有……一丝寂寞。 
  这已是本月的第七宗命案了,每一宗都一样,七个人,身份地位不同,高矮胖瘦不同,死的地点不同,相互间可说没有一丝联系,但有一点一样:死状!尸体全部变为干尸,还爬满了奇异的虫子。 
  泥塑的佛陀正对着老和尚的尸身,那眼神也不知是讥诮还是悲悯。讥诮世人的愚昧?怜悯世人的楚苦? 
  “噗”,油灯突然熄灭了。灯油总有烧尽的时候,就如这生命,有生就会有死,有死才会有生,这寺这月承接了千百载的岁月,看惯了万千的世人,还将永远如此继续下去。 
  突然,黑暗中一声猫叫响起,一团黑影飞袭柳轻蝉。 
  不知何时,柳轻蝉手中已多出把剑,剑光翻滚,只一瞬间柳轻蝉已向那黑影攻出了七十九招。 
  黑影不闪不避,直直迎向剑招,透过淡薄的月光,柳轻蝉终于看清了面前情景,心下大骇,手下剑招不由一顿——那黑影竟是刚刚他正在查验的尸体。 
  老和尚的嘴里又溢出一声怪叫,大张的嘴已向柳轻蝉咽喉咬去,他的牙森亮雪白,像两排锋利的小刀。 
  柳轻蝉攻出的七十九剑,原本每一剑都足以致敌死命,但是,一到这老和尚面前,每一剑都仿佛失去了效用。一个原本就已死亡的人,你又怎能再杀他一次?所以柳轻蝉只能退。一退而再退! 
  老和尚双腿并拢,一蹦就到了柳轻蝉身前。这一次柳轻蝉看得很清楚,老和尚连膝盖都没弯一点。 
  “诈尸!”柳轻蝉惊呼一声,一掠便已到了寺外。寺外月华漫天,那枫叶在月光中飘落,血红得无比妖异。枫林中只有一匹孤独的马,柳轻蝉就是在这匹马上力战过祁连山七狼,生擒了花蝴蝶卓非凡。他的每一分光荣和伤痛都有这匹马儿的陪伴。这是他的坐骑,也是他的兄弟。 
  一看到这马,柳轻蝉终于镇定了些。他身形弹起,稳稳跨坐在马上,一声轻叱:“走!” 
  这匹名叫“老酒”的马儿此刻却一反常态,任柳轻蝉怎么催促,也不肯往枫林深处行进。柳轻蝉一扯疆绳,马儿低低长鸣,似有着无限恐惧。 
  柳轻蝉一向极爱惜马力,但此时情形实在太过诡异,几千年的怪力乱神代代流传下来,人类对鬼怪便带上了源自天性的惧怕。 
  柳轻蝉两腿用力一夹马肚,又在马股上拍了一掌。老酒顿时吃痛,如箭一般向前狂奔。他身后的老和尚倒也不追,月光照在那枯萎的面容上,看神情竟是似笑非笑的。 
   
  月色越浓,草木影照,如水如霜。逃脱险境的柳轻蝉却并不觉轻松。 
  老酒起初因为吃痛奔得极快,可此时越往前行,便越见缓慢。它鬃毛竖立,光滑的皮肤上陆续被激起一个一个小疙瘩,到得最后竟全身发抖,汗如倒浆。 
  老酒陪伴了柳轻蝉多年,一向沉勇机智,从未出现过今天这种惊惶失措的情形。它本是一匹极优秀的战马,当年柳轻蝉追随丁开山大将军攻城略地,立下了天大的战功,丁将军才亲手将这匹座下宝马赠给他。可是今天老酒却反常得让人吃惊。似乎前方是一个极恐怖的所在,月光中隐藏着它的天敌,或者其他什么更为可怕的东西。 
   
  枫寒寺在城西,而马儿这一路奔来,却已渐渐入了城中。长街静夜,自然空阔无人。只有起更声一下下在静夜里幽幽飘散开来。 
  柳轻蝉一进入城中,便生出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夜风猎猎,吹得人不由打起寒战。一向机警的他却没留意到,从城西到城中这一路来,静夜寥寥,竟没听到一声犬吠。而这,就是一个最为不祥的征兆! 
  动物的第六感通常比人类强大得多,是不是某种危险的讯息竟令所有狗儿都噤若寒蝉?是不是一夜之间,这城已变成死城,不但没有了人,也没有了狗? 
  一进入城中,“老酒”变得更加焦躁不安了,那一声声长嘶似是悲鸣,却更像是哭泣。它四蹄飞踢,令尘土漫天飞扬。若非柳轻蝉缰绳在握,恐怕它早已转向狂奔。 
  天边,那月还只是半轮,斜斜地挂在云中,似是怪物的眼正从天幕偷窥这人间界。 
  这城本是柳轻蝉的家,有他的妻子、女儿、朋友、同僚;有醉仙楼这样第一流的酒家;更有蜜汁火腿、香辣排骨、翠玉皮蛋、椒盐凤爪这样第一流的美食。每次走在这城的长街上,柳轻蝉总会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但是,今夜不同。 
  夜了的街零星还有一两处灯火,却毫不温暖,甚至没来由得令人害怕。柳轻蝉似乎觉得那灯火深处,正有什么在偷偷窥探着自己。 
  突然,一声嘹亮的儿啼划破了夜空的宁静。柳轻蝉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这声小儿的啼哭仿佛划破了整座城死寂的鬼气,令属于人间的温暖重临大地。 
   
  如果你是柳轻蝉,你已又累又乏,满身疲惫,你会想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家是每个人记忆深处最温暖的所在。是游子行客永远萦怀的心事。 
  所以此刻,柳轻蝉已站在属于他的小小庭院之中。 
  青石铺成的地面被打扫得很干净,每一样东西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虽未必很精致,却很舒服。无论是谁到了这样的一个家,都会觉得满意。 
  柳轻蝉的妻子一向十分贤惠,对柳轻蝉和孩子的饮食起居向来照料得很用心。 
  此刻,屋子里还亮着灯,灯下有人。青裙蓝衫,云鬓皓腕。 
  无论是谁都看得出,她是那种在高墙深院里长大的女人。她一出生所接受的教育,便是怎样做好一个男人的妻子,做好孩子们的母亲。她一生从没做过超出礼教规矩的事,现在在灯下也正一边缝制孩子的新衣,一边守候夜归的丈夫。 
  “饭在锅里,小芮已经睡了。”她接过丈夫的外衣,柔声道。 
  “你若累了,就该自己先睡的。”柳轻蝉虽在责备,却含着浓浓深情。 
  “我们是夫妻,无论做什么都该一起的。” 
  柳轻蝉跨前拥妻入怀,他爱她,他也知道她爱他。十数年的夫妻生活并没有磨掉他俩之间一分一毫的情意。他一直都觉得很幸福,所以总希望这世上的其他人都能和他一样。所以他嫉恶如仇,所以他很多年前退伍后便选择了捕快这个行当。 
  一灯如豆,灯光在低微的毕剥声中渐渐转淡。 
  柳轻蝉正陷于温柔乡中。危险正在迫近,他却全无所觉。如果他还有平日半分的机警,他会看到自己搂在怀中的女人眼珠已非黑白分明,而竟是红色!血红,就像枫寒寺外的枫叶。如果他还留存着点滴理智,他会发现她的流云般的秀发下、白玉般的脖子上有两点殷红,看上去竟像是在蠕动。 
  而此刻的他,只觉得妻的声音听起来既像是无比痛苦,又像是无限欢喜,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快。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这样动人心魄的女子。灯光跳跃着诗意的蓝,月色温柔如水,虽已是深秋,屋子里却弥漫着浓浓春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老酒”猛地一声长嘶,接着响起的是一声惨叫,柳轻蝉的惨叫。 
  柳轻蝉的剑已在手,人却摇摇欲坠。 
  他咽喉处有两个指头大小的血洞,正有鲜血不断地汩汩冒出。 
  女人盈盈站起,不论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她永远都有最好的风度,即使此刻正用那丁香般的小舌舔去唇边的血液,也显得优雅无比。 
  柳轻蝉厉声道:“你是谁?绾绾在哪里?” 
  女人笑了,美如春花初绽。她眼波流动,腰肢轻盈,柔声道:“七郎,你不认得你的绾绾了么?除了绾绾,我又能是谁呢?” 
  “你就是这七宗命案的始作俑者?你究竟是人是妖?为什么要加害我和绾绾?她又在哪里?” 
  那女子柔柔笑着:“七郎,你来摸摸,这张脸岂非正是你亲过一千一万遍的脸?这手,岂非正是被你赞作柔若无骨,恰似春葱的那一双?这手上的茧子,岂非正是这么多年来为这个家辛苦操持的见证?” 
  女人的笑如春花,语声甜得像一块化不开的糖,柳轻蝉却只觉得阵阵发冷。他的脸色因失血而变得惨白,那“汩汩”声仿佛血液不断涌出的哀鸣。而女人此刻的神情就像一个美食家正面对一桌最丰盛的宴席。 
  突然,柳轻蝉暴吼一声,长剑迅疾刺出。不过是眨眼之间,他的剑已至绾绾身前,他的人也已扑出。绾绾却还是没有动,只是极具风姿地站在原地,她的手还在把刚刚垂下的一缕头发绾向脑后。 
  “当”,长剑刺在绾绾身后的壁上,柳轻蝉的人已纵身倒掠,面色铁青。 
  是不是他又中了新的暗算?是不是这美丽而妖异的女人已学会了武林中最精深的沾衣十八跌?或者他依然不忍心? 
  柳轻蝉的嘴边逸出了声声惨号。 
  那是狼嚎。只有负了重伤的孤狼在月夜里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 
  柳轻蝉伤口很痛,他的心却更痛。他实在不忍心伤害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对了十多年的女人,即使此刻的她已不是她。他一个倒掠,后翻,像箭一般冲天而起,破屋而出,两个起落间已掠出了那条长街。 
  夜风中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柳轻蝉身形展动,掠得更快,一口气已穿过七八条街道。 
  屋内的绾绾并没有追,她的神情和那个枫寒寺中复活的老和尚一模一样。她知道她已不必追。 
   
  长街过了依然是长街。红叶镇中除了枫树其实还有柏树,那种在秋风中婆娑如鬼影,令风声似鬼哭的柏树。 
  秋风正劲,令柳轻蝉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寒战。 
  长夜似乎没有尽头,只有那打更声一下下在风中回荡。 
  只一个起落,柳轻蝉已看见了打更人。那打更人已很老很老了。 
  看见人,柳轻蝉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不禁将身形放慢。可打更人盯着他的眼神却带着极度的惊恐,身躯在寒风中颤如秋叶。 
  柳轻蝉苦笑,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委实太过可怕,想来地狱里的恶鬼大约也不过如此——本来雪白的衣衫已成血红,脖子上的两个血洞触目惊心。 
  打更人突然一头栽倒,竟已被骇晕了过去。他的手指却还直直地指着前方。 
  柳轻蝉突然明白,打更人指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某物。难道……身后等着他的将是如何恐怖的情形呢? 
   
  二、匣里宝刀血未干 
   
  红叶镇很繁华。这一天甚至比其他任何一天都还显得热闹。因为,这天镇里来了位真正的将军,丁开山丁大将军——武职二品,官居要职。 
  关于这位大将军,坊间传说他曾于百万雄师中轻骑入阵割取敌军首级,如入无人之境。大家说,丁大将军手中的那柄阔背金刀曾经真的劈开过一座石山。所以他的名字才会叫做丁开山。 
  这样一位又勇猛又有力的将军,还有什么能对他隐瞒,还有什么能让他恐惧? 
  这次,丁将军来红叶镇,只因他唯一的妹妹、妹夫和小侄女在一场大火中暴毙。那场神秘的大火一连烧了三天。丁开山的妹妹叫丁绾绾,通常他都叫她绾绾。 
   
  丁将军一挥手,立即便有人开始动手挖坟开棺。 
  这里是城西的乱葬岗子,秋草高低起伏,就算是白日,光线也惨淡无比,看上去昏昏的,全无一点温暖。 
  丁将军伟岸的身影投入坟茔。坟茔已开,棺材亦已开。他的部属从来都有着最高的办事效率。 
  丁将军静静站着,目光悲痛无比。无论是谁,在看见自己唯一的妹子和她的丈夫、女儿都只剩一团焦骨,都会觉得悲痛而且愤怒,即使他是一个身经百战、淡漠生死的将军也决不例外。 
  他身边,仵作检查得很慢,很仔细。 
  转眼间日头已渐渐偏西,斜阳血红,竟似带着说不出的妖异。 
  “禀将军,这三人的死因都是一样,致命处为喉骨上的两个洞,死亡时间每一个都至少比那场火灾早了两个时辰。” 
  仵作报告完毕,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丁开山这次前来,只贴身带了二十个人,但每一个却身具异能,有的擅毒,天下间的毒药很少能瞒过他的眼睛;有的只要看上一眼,便能说出对方的武功家数、师承来历;最绝的是其中有一对兄弟居然是这世上最好的能工巧匠,他们用木头做成的飞鸟甚至可以在天空飞翔。 
  而这仵作当然也是最好的仵作,行业之中的老行尊。他干这一行至少已有三十年,甚至闭着眼都能准确摸出尸体的伤处。他将自己的毕生经验整理成一本奇书,成为最经典的仵作教材,令他的名字传遍大江南北。叶彦秋,他就是仵作叶彦秋,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绝对的权威。 
  深秋的枫叶更红,秋风也更萧瑟。叶彦秋话刚落音,丁将军已翻身上马,奔向镇内。 
  厅堂内,丁开山的手下已为他找来了七八个人。几人都是柳家的邻居,其中还有一个的职守是打更报时。 
  “那天因为和我那死鬼拌了几句嘴,心里不痛快,所以胭脂铺的生意一打烊,我就先睡了。等我醒来的时候,铺子已经着了火,幸亏我逃得快,所以才死里逃生。大老爷,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这铺子是我夫妻俩半生的心血啊!”三娘子哭得很大声,也很卖力。 
  丁开山淡然道:“这么说,你没能看清柳家被烧的情形了?” 
  三娘子忘了哭泣,神色里尽是恐惧:“我看到了火,好大的火……整条街都被照得如同白昼。” 
  丁开山道:“火烧得这么猛烈,燃烧时间这么长,是不是因为根本没人去救?”三娘子已经哭不出来了,她垂手站着,头埋得很低,一双眼却不由自主往其他几个人身上瞄。 
  丁开山却似全没注意,眼已望向打更人。打更人一哆嗦,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 
  “我没看见柳轻蝉家房子被烧的情形,因为每晚打更报时才是我的职责。不过那天,我倒看见过柳轻蝉。” 
  丁开山道:“什么时辰?”打更人道:“子初二刻。” 
  丁开山道:“你看见的柳轻蝉是什么样子?” 
  打更人机灵灵打了个寒战:“那不是人!那是地狱里的恶鬼!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满身是血,也不知是刚杀了人,还是刚被人刺伤。” 
  丁开山目中杀气更甚,目光却已转向叶彦秋。叶彦秋恭恭敬敬从随侍队列中走出,恭恭敬敬地作揖道:“柳轻蝉的死亡时间在亥末三刻,他的夫人和孩子的死亡时间却在戌时。那场火倒是在子末丑初。” 
  丁开山只是冷笑,打更人则惊瘫在地上。 
  丁开山冷然道:“莫非你所见的真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没有人敢在丁开山丁大将军面前撒谎,绝对没有!打更人的白发在秋风中更显萧疏,不自觉地喃喃道:“中元节后,幽明群鬼……” 
  丁开山截口道:“昔年漠北有巨盗,笑傲黄沙,富甲天下,人称塞上龙王褚十三。据说其人武功已至极处,可是七年前,他却同他的巨额财富一道失了踪。” 
  听到这里,打更人居然笑了,他的目光神情似是完全变了个人。这世上有一些人,即使布衣粗服也足可傲视王侯。褚十三是,丁开山也是。 
  良久,打更人叹了口气道:“昔年的塞上龙王早已死了。现在世上活着的只是一个无用的人,只懂得打更。” 
  丁开山冷冷道:“是不是原没有人想到昔年的巨盗豪富居然会在这小小的红叶镇上职司打更?是不是柳轻蝉已查得端倪,你便杀了他灭口?可是,你却为何连他的幼子弱妻也不肯放过!”说到后来,丁开山竟是须发皆张,声色俱厉。 
     远方最后一点斜阳也已慢慢沉没,漫天云彩被染为绯色。 
  打更人的目光却似一把刀,刚出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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