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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在撒谎 作者:周德东-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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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巡说:“啊,我跟你一样,也来找402室的人。”
  “我不是。”老头说完,转身就走。张巡看见他钻进一辆半新的灰色富康车,很快就开出了小区,不见了。
  这时候,那个男孩跑了出来。他四处看了看,自言自语地说:“人呢?”
  4原来如此张巡是连夜坐火车回到长野市的。
  走进熟悉的家中,他感到万分疲惫,一头栽到床上就起不来了。
  这时,天还没亮。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终于,他坐起来,打开台灯,又给黄窕写信了。
  青白的灯光,青白的纸,还有青白的手。想了半天,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却涌上了一阵委屈,一阵悲伤。
  他对黄窕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就像一根根炽烈的火炬,纷纷投进水中,都被淹灭了。那水冰冷无边、黑暗无边、邪恶无边……他终于动笔了。讲完了他在吉昌市的经历,他问她:你到底存不存在?
  寄出信之后,他打破了老规矩——每天邮递员来送信时,他都等在一旁,变得急不可待。
  第七天,他收到了黄窕的信。
  黄窕说,她早就不在松源小区住了。那房子是她寡母的,一年前她死了之后,黄窕就搬到了北郊。她母亲姓袁。
  黄窕说,母亲死了,妹妹走失,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因此,她在那份全省发行的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时,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骚扰和麻烦,她没有留下电话,而且登的是她家的老地址。她有个高中同学在邮政局工作,男的,正好负责松源小区这一带的邮件投递,只要有黄窕的信,他就会给她打电话,让她来取。
  黄窕说,她母亲很善良,死了也不可能闹鬼吓人,那吵架声和钢琴声是5楼的。过去,她家就受尽了折磨。因为那幢楼一点儿不隔音,所以,3楼一直误以为是她家。
  黄窕说,那个瘦老头也许是她父亲。她五岁的时候,她父亲就抛弃了她母亲,跟一个唱二人转的女人跑了,听说去了同岭市。后来他回来过两次,想看看她和妹妹,每次都被母亲拒之门外。他不知道她母亲已经死了。
  黄窕说,她收到他的信之后,专门跑到松源小区那个房子住了两天,可是一直没有把他等来……从日期上看,她第三天才收到他的信。
  张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所谓恐怖,就是一系列的巧合凑在了一起。
  可是,张巡的心里又有些不自在——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到了这一步,黄窕还不告诉他电话号码?难道她还防备他吗?hzyben制作 /?a=hzyben而且,他早就告诉了她自己的电话号码,她却不曾打过一次。
  想了想,张巡又理解了她。
  她从小父母就离异,一直跟随母亲生活,一定在心理上渐渐产生了对男人的敌意。另外,现在她家中只剩下了她和一个疯妹妹,而她是疯妹妹的保护者,必须时刻警惕着……两个人的通信又开始了。
  渐渐的,张巡发觉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缓慢的交流方式,每当他在夜深人静时,面对洁净的纸笔,一下子就变得才思泉涌,感情丰盈,幸福如梦。
  他竟然不想接到黄窕的电话了,甚至一想到通电话,他就感到紧张。
  和从前一样,他在信中更多的是倾诉他对她的爱,而黄窕在信中更多的是倾诉她对她妹妹的爱。她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和想念妹妹,心急如焚地盼望她回来,哪怕被她害死。为此,她经常一夜一夜失眠……黄窕是张巡心爱的人,他不忍心让她这样被煎熬,他要为她分担,他要帮她解决这个问题,不管这个女疯子有多么可怕。
  5小旅馆这天,张巡跟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很晚才回家。
  他刚刚进屋,电话就响了。他急忙跑过去,把电话接起来:“喂?”
  “是张巡吗?”电话里响起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你是……”
  “我是黄窕。”
  “你好!声音不像了。”张巡一下就慌乱起来。
  “我刚刚接到一个人的信,他说,在长野市西郊如归旅馆,发现了一个疯女子,穿白色连衣裙!我现在赶不过去,你帮帮我,立即到那家旅馆盯住她,我明天就到!”
  说到这里,黄窕迟疑了一下:“……你敢吗?”
  张巡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
  停了停他问:“你妹妹叫什么?我到了那家旅馆,我得先查查她在不在,还有她住在哪个房间。”
  》
  寻人(5)连载:所有人都在撒谎作者:周德东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她离开家的时候,拿走了我的身份证!”
  “噢……”
  “你千万要小心,她得了精神病之后,经常莫名其妙地叫一个人的名字,还戏腔戏调的,那个人叫什么三郎,谁都不知道这个三郎是谁。有个法师说,她被一个死去多年的女戏子附身了。你千万小心,她叫谁三郎,接着就要害死谁!”
  张巡虽然毛骨悚然,嘴上却说:“你放心吧,我没事儿。”
  他问清了如归旅馆的具体地址,然后,试探地说:“你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明天我们联系起来就方便了。”
  黄窕说:“对不起,我没有手机……”
  张巡想了想,说:“那好吧,咱们在如归旅馆不见不散。”
  放下电话,张巡穿上黑风衣就出了门。
  他打了个出租车,直奔西郊。
  这是一个十分简陋的旅馆,两排平房,看起来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房顶上冒出高高矮矮的茅草,在夜空中静立,黑糊糊的。
  总共有二十几个房间,所有的门窗都一模一样,都被风雨剥蚀得掉了颜色。窗子里挂的帘子也都是相同的图案。
  除了第一个房间亮着电灯,所有的房间都黑着,不知道是客人睡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客人。
  第一间是登记室,兼小卖店。
  它对门是公共厕所。
  院子里的半空中悬着几根长长的铁丝,用来晾衣服,晒被子。夜里如果不小心,很容易刮在额头上。
  院子里安静极了。
  张巡走进登记室,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在看电视。电视里演着一个古装戏《八岁县太爷》,里嗦的。
  “住店呀?”
  “是的。”张巡一边说一边掏出身份证,递给她。
  胖女人扫了一眼就还给了他,开始登记。
  “五号。”
  她说完,“哗啦啦”拿起了一个像盘子一样大的铁圈,那上面密麻麻挂了一圈钥匙:“走吧,我给你开门去。”
  张巡没有动,他说:“请问,有没有一个叫黄窕的女人住在这里?”
  胖女人放下钥匙,翻了翻登记簿,说:“有,她住在六号。”
  “六号在哪儿?”
  “在你隔壁。”
  张巡的心一冷。
  接着,他跟随胖女人走出了登记室,来到了五号门前。
  旁边那个房间就是六号。现在,它黑着,关着门,挡着帘。
  胖女人打开五号的门,见张巡贼眉鼠眼地盯着六号看,就说:“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谢谢。”
  胖女人离开之后,张巡赶紧进了屋,把门锁了。是那种很古老的插销,门板和门框有点错位,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插上。
  房间里有两张简易的床,窄得不容易翻身。一张木桌,一把椅子,有一台很小的电视机。除此,还有衣架、脸盆、暖壶、拖鞋。
  张巡把黑风衣挂在衣架上,轻轻躺在了挨着六号房间的那张床上。
  床“吱吱呀呀”特别响。他停在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上,一动不动了,听六号房间的动静。被子散发着浓郁的低档旅馆的那种汗臭味儿。
  一直听了好长时间,六号房间没有一点声音,好像根本就没有人。
  他轻轻改变了一下姿势,继续听。六号房间依然死寂。
  她一定是出去了。可是,这么晚了,她能去哪里呢?
  他轻轻坐起来,把衣服脱了,钻进了被窝,等她回来。
  这时候,他体内的酒意一点点涌上来,眼皮越来越沉重了。晚上,他喝了至少七八瓶啤酒。
  他是被尿憋醒的。
  睁开眼,他竟然半天没想起这是什么地方。终于,他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六号房间还是无声无息。
  他慢慢坐起来,穿上拖鞋,出去撒尿。
  门上的那个插销找上了他的麻烦,他用了全身力气才把它打开,“啪”的一声巨响。
  他哆嗦了一下。
  屏息听,六号房间依然一片死寂。
  他慢慢打开门,差点魂飞魄散——一条白色连衣裙站在门外,无头,无手,无脚。
  他摇晃了一下,这才看清,它挂在晾衣服的铁丝上,微微地飘动着。
  这个时辰,月亮移到了一个古怪的方向,昏黄的月光静静地照下来。厚重的屋檐下黑的,窗子里更是深不可测。
  白色连衣裙滴着水,看来,它是刚洗的。
  铁丝有弧度,它最初可能不是挂在这里,而是被风吹过来的。可是,它为什么偏偏就停在了五号房间的门口?
  还有,原来这根晾衣绳上并没有衣服,是谁深更半夜洗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又把它晾在了院子里?
  张巡的尿实在憋不住了,他探头朝六号房间看了看,然后跨出门,朝厕所跑去。
  厕所里连灯都没有,一片漆黑。
  他在门口停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时他看到的应该是那条连衣裙的侧面,扁的,可是,它却跟着他的背影转了过来,好像远远地看着他,无头,无手,无脚。
  他把头转过来,摸黑走进了厕所。
  他隐约看到两扇门,却看不清上面的标志,不知道哪扇是男厕,哪扇是女厕。假如闯进了女厕,撞上那个登记室的胖女人还没什么,万一……》
  寻人(6)连载:所有人都在撒谎作者:周德东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凭着男左女右的老规矩,他走进了左边那扇门。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不过,直觉告诉他,里面没有人。他用脚探着路,摸到小便池,匆匆撒了尿,一边系裤子一边跑出来,赶紧回房间。
  白色连衣裙依然挂在那里。
  他溜着墙根,快步走到五号房间门口,一闪身进了屋,转过身就插门。这一次,他的手颤得厉害,费了更大的劲儿才把门插上。
  他走向床铺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刮了他的肩一下,他“刷”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马上意识到,那是他挂在衣架上的黑风衣。
  他摸到床上躺下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仅仅是窗帘上有一点暗淡的夜光。
  这条白色连衣裙的突然出现,让张巡断定黄×就在隔壁!这让他又恐惧又兴奋——黄窕终于找到她的妹妹了!
  六号房间一直安静无声。
  张巡想,这一夜她不会跑掉,他应该睡觉,不然,明早起不来,就可能把人盯丢了。这样想着,他就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似乎有动静,一下就竖起了耳朵。
  声音不在隔壁,就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他猛地转过头,朝旁边看去。借着幽幽的夜色,他看见另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脸朝上躺着,平平的,直直的,像一具死尸。她的脸比连衣裙还白。
  “谁?”张巡颤巍巍地问道。
  那个人没有答话,身子慢慢地升起来,直撅撅地悬浮在半空中,慢慢向张巡移过来。
  张巡全身骨头酥软,慢慢转着脑袋盯着她,已经傻了。
  那个死尸一样僵硬的人悬浮在张巡上面三尺高的空中,脸依然朝上,双臂贴在身体两侧,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垂在张巡的脸上,他闻到一股干枯的味道。
  突然,她的身子一下就翻过来,依然直挺挺地悬浮在半空。
  张巡看到了她惨白的脸,一双眼睛闪着绿莹莹的光,始终斜视着张巡脑袋旁边大约一尺远的地方……张巡猛地睁开眼,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眼前黑的。
  他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摸了摸,什么都没有,这才透了一口气。
  四周静极了,像坟墓。
  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从另一张床上传过来:“三郎……”
  张巡的头皮一炸,“扑棱”一下坐起来,两眼就直了——旁边的那张床上真的有人!
  房间里太黑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他死死盯着那张床的方位,大脑在飞快地旋转,猛地意识到:他撒尿回来的时候,走错了房间!
  这个旅馆的房间太相似了,一扇门挨着一扇门。他走进了六号房间,走进了那个恐怖的精神病的房间!
  可是,张巡又感到不对了,他想到刚才他进屋时曾经被衣架上的黑风衣刮了一下,这说明,他没有走错房间——那个精神病趁他上厕所的时候,钻进了他的房间!
  刚才,刚才,刚才,他偏偏把门牢牢插上了……现在,现在,现在他必须打开灯,看清对方的脸……电灯开关在他的床头,一根长长的线绳在墙上垂着。他伸出手,摸到了它,轻轻拉了一下:“啪嗒!”
  灯没亮。
  这声音刺激了精神病的听觉,她似乎抖了一下,马上又叫了一声:“三郎!”
  张巡绝望了。
  他趁黑一点点移到床边,伸出脚,插进鞋子里,然后,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他的双腿抖得厉害,心脏似乎紧张得都不跳了……终于走到了门口,他摸到那个插销,憋足一口气,用力一拉,“咔吧”一声开了。接着,他猛地回过身,防备那个女人扑过来。没想到,她已经站在了他背后!
  她影影绰绰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又极其悲伤地叫了一声:“三郎啊!……”
  张巡拉开门,撒腿就跑!
  登记室也黑了,整个院子一片黑暗,没有一丝人气。张巡魂飞魄散地冲出大门,在空荡荡的胡同里一直朝前跑,似乎是奔突在一部恐怖电影中……终于,他看到了一条有路灯的街道,看到了三两辆行驶的夜班出租车,这才停下来,回头看去——黑糊糊的胡同,像一个阴森的洞口,并没有那条白色连衣裙。
  他蹲在地上,垂着头,大口喘气。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司机按了按喇叭。
  他艰难地站起来,上了车。
  “师傅,现在几点?”他问司机。
  “三点半。”
  “天快亮了……”
  “你去哪儿?”
  “随便开吧。”
  在出租车里,张巡瞪着双眼,一直在回想刚才在小旅馆的每一个细节,越想越。
  天亮后,他让出租车把他送回了如归旅馆。
  他轻轻走进小旅馆的大门。
  院子里十分安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晾衣绳上那条白色连衣裙不见了。不知哪条胡同里,有卖豆腐的吆喝声,远远地传过来。
  胖女人起床了。
  张巡溜进了登记室。这时候,他已经平静了许多。
  “你们怎么都起这么早?”胖女人问。
  “我们?”
  “是啊,那个黄窕比你更早,退了房,走了。”
  张巡怔了,他快步离开登记室,来到五号房间前。
  》
  寻人(7)连载:所有人都在撒谎作者:周德东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门关着。
  他轻轻推开门,朝里面望了一眼,首先,看到了衣架上的黑风衣。接着,他把目光射向了另一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像昨夜他刚刚住进来看到的那样,似乎从来不曾躺过人……回到家中,张巡刚进门,手机就响了。吉昌市的区号,是黄窕打来的,她低声问:“你见没见到她?”
  “见到了。”
  “我现在在长途汽车站,马上就上车去长野!”
  “她已经走了!”
  “走了?”黄窕的口气一下变得急躁起来。
  “走了。”张巡抱歉地说。
  接着,他把昨夜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听完了,黄窕久久没做声。
  “你怎么了?”
  黄窕恼怒地说:“这个混账!算了,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我再也不找她了!”
  张巡听得出,她的话语中透着哭腔。
  “别这样……”
  黄窕缓和了一下语气,说:“你受惊吓了。谢谢你啊。”
  然后,她就挂了电话。
  6黄×出现了张巡和黄窕继续通信。
  与过去不同的是,偶尔黄窕也打一个电话过来。不过,他们在电话中都显得很拘谨,而且通话时间很短,互相客气地问候几句就挂了。
  他们只有回到文字中才变得从容和欣喜。
  不久,黄窕说她买了一部手机,并把号码告诉了张巡。张巡怀疑她早就有手机,只是不想说罢了。因此他很少给她打电话。
  终于,黄窕在信中隐隐约约表达了对张巡的爱意。
  她坦言,读大学时,张巡在她心中没留下多少印象,她对他的好感是后来在通信中产生的。
  毕业之后,张巡谈过两个女朋友,最后都吹了。他对她们一致的概括是:太尖利,太坚硬,太社会化,太男人化。他梦想中的女孩是古典型的,温柔、内敛、含蓄、纯情、高贵。
  遥远的黄窕符合他的想像。
  不过,他也意识到,他和黄窕的交往方式有点不正常。
  如今的交通太便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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