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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巷说百物语
原著:京极夏彦
【文案】
损失大小有别,或可定悲欢,或可判生死。
凡世间之各种损失,均以相应的费用代为承担。
迟有不可以银两弥补者,则设局以扮妖弄鬼补之。
寝肥,周防大蟆,二口女、雷兽,山地乳、旧鼠——
道出小股潜又市化身御行之始末。
自江户至明治治世,巷说绵延相传,尽以百物语为起始——
「御行奉为——」
【作者简介】
京极夏彦
Kyogoku Natsuhiko
小说家·创意家,一九六三年生于北海道。一九九四年以琢磨多年的妖怪小说《姑获鸟之夏》晋身文坛,备受各界瞩目。之后以《魍魉之匣》获第四十九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赏、《嗤笑伊右卫门》获第二十五届泉镜花文学赏、《偷窥狂小平次》获第十六届山本周五郎赏,更以《后巷说百物语》夺得了第一三〇届直木赏。除了独树一格的文学创作之外,还以与其他作家对谈、联合创作、民俗研究等其他形式活跃于文坛。
京极夏彦官方网站
「大极宫」:osawa…office。jp/
「お化け大学校」:obakedai。jp/blog/
【译者简介】
刘名扬
一九六八年生于台北市。毕业于美国纽约大学美术系研究所。曾长年旅居美、日,现专职从事设计与英日文翻译工作。译有《续巷说百物语》、《后巷说百物语》、《完全北野武》(红色文化出版)、《GO》(麦田出版)、《秋叶原@DEEP》(木马出版)、《给我摇摆,其余免谈》(时报出版)等书。
【目录】
寝肥
周防大蟆
二口女
=
☆﹑寝肥
#插图
昔有一妖
形似嗜睡妇人
入睡后
身躯胀满座敷
鼾声有如轮转巨响
人称寝肥
绘本百物语·桃山人夜话卷第壹/第捌
【壹】
瞧你这身打扮,活像个冒牌和尚(注1)似的——阿睦拍了拍又市的肩,以女中豪杰般的口吻说道。至少也该剃个月代头(注2),否则看来像个逃散(注3)庄稼汉似的,岂不糟蹋了你一脸俊容?说着说着,这女人在又市面前坐了下来。
又来烦人了,又市心想。
在麴町一带厮混的阿睦,平时在小馆子里打杂。据说从前曾是个偷儿,至于真相是如何,又市就无从知晓了。
既无须知晓,亦无意知晓。
总之,阿睦与又市一伙人本无牵连,但打又市一返回江户,就成天绕着他们打转儿,由此不难看出阿睦并非什么正经女人。
不正派者,总会在不正派的场所聚头。即使无意结识,彼此多少也会认得。
「反正就如你说的,我本就是贫农(注4)生的,的确是个如假包换的逃散庄稼汉。」
又市毫不在乎地说道。
哼,阿睦嗤鼻应了一声,拿起手边的茶碗朝土间(注5)一泼,再提起酒壶斟了点酒。
「唉呀,瞧你这语气,亏你在京都还是个大名鼎鼎的小股潜,怎么人家三两句话就把你激得心浮气躁了?」
「少这么称呼我。」
又市提起酒壶,朝自己杯中注入劣酒。
「小股潜可是用来骂人的字眼,别当着人面用这字眼称呼人家。给我学着客气点。」
「骂人的字眼?我说阿又呀,你怎么突然想当起好人来了?不法之徒就是不法之徒,哪还需要和你客气什么?」
「就算真是,也轮不到你这母夜叉这么称呼我。哪管是小股还是大股,我可没卑贱到乐于从他人股间胯下钻过去的地步(注6)。喂,阿睦,总之我是个双六(注7)贩子,卖双六的都得在脑袋上缠条头巾,哪还需要剃什么月代?」
瞧你说的,阿睦继续纠缠道:
「这张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利嘴,不就是小股潜的明证?虽不知在京都是怎么称呼,但在咱们江户,你这种人就叫小股潜。」
谁在乎?又市把头一别,说道:
「总之你少在这儿唠叨,老子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喝点儿酒。」
唉呀,我知道了,阿睦把脸凑向又市,语气娇嗲地说道。
一股女人的香气,薰得又市把头给转了过去。
「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你是在烦恼小叶的事儿罢?」
——这娘们。
还真是罗唆。
瞧你纯情得什么似的,阿睦语带撒娇地说道:
「不枉费你光顾得那么勤。不过,你这种双六贩子终日游手好闲,活像断了线的风筝,哪有能耐为自己迷恋的娼妓赎身?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的花街苦恋,可是涉世未深的小毛头才会干的傻事呀。」
我可不是打这种主意,又市本欲辩驳,但硬是把话给吞了回去。唉呀,怎么闭嘴闹起别扭了?这下阿睦的揶揄更是得寸进尺:
「唉,不过那姑娘还真是命苦呀。算算这已经是第四回了罢?只能怪她生得如此标致。为姑娘赎身是好事,但迟暮之恋可是万万搞不得呀。这些个好色的老不修,想必都是死于精力衰竭罢。」
但四回也实在是太频繁了,俗话说事不过三,多一可果真是不妙呀,阿睦说道,在杯中注了更多酒。
「被说成带厄祸水,也怪不了人。」
「少抢我的酒喝。」
又市一把夺过阿睦手中的酒杯。
吝啬个什么劲儿呀?阿睦瞪着又市狠狠说道:
「怎么?听见自己迷恋的姑娘被说成带厄祸水,惹得你生气了?」
「少再给我罗唆,瞧你唠叨得什么似的,也别只知道作弄人。我哪管她是祸水还是什么的,为她赎身的老头儿个个魂归西天,也不就是天命?这等事儿,哪还有什么好追究的?」
「瞧你说的,明明就一副急着刨根问底的模样。」
「哪有什么想追究的。这虽没什么好自豪的,但我可是个不知廉耻的无赖,哪是什么涉世未深的小毛头?什么苦恋迷恋的,压根儿不想沾惹这种麻烦事儿,也不会天真到起嫉心什么的,死了几个要死不活的老头,我哪可能希罕?即使他们全是趴在阿叶身上死的,也不过是巧合罢了,哪有什么好刨根问底的?」
「那你还纳闷个什么劲儿?」
「这……」
这娘儿们还真是难缠,又市心想。为何女人家老是爱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难道不怀疑事有蹊跷?」
「指的是每回为她赎身的都魂归西天?」
「不是。」
又市将空了的酒壶倒扣回桌上,回答道:
「为何她会被赎这么多回身?」
「这你哪可能不明白?」
还不是因为阿叶是个可人儿?阿睦眯起双眼说道:
「我虽没见过阿叶几回,但她的美色,就连我这女人见了都要嫉妒。瞧她一身细皮白肉、冰肌玉肤,就连你都给迷得团团转的。」
「少瞎说,绝没这回事儿。」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阿睦乘着醉意唠叨数落道:
「这哪是瞎说?不是说她那肌肤有多诱人什么的?我都亲耳听阿又你夸她好几回了。」
「喂,阿睦。」
「怎么了?」
不管是女人还是什么的,若没人卖,就没人会买。不是么?又市一脸嫌恶地问道。
他的确觉得满心嫌恶。
这还用说——阿睦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但这其中难道没有蹊跷?仔细想想,阿叶可是被赎了四回身呀。」
「生得那么标致,教人赎个几次身哪是什么问题?我就认识一个逼了自己老婆五度卖身的傻子,不过,他是个嗜赌如命的混帐东西就是了。」
「这家伙的老婆哪会是他自个儿赎回来的?待钱还清能回家了,又将她给卖出去了罢。你想想,哪有人会花大笔银两为个有夫之妇赎身?即便想也赎不成罢。硬是让人给赎了出去,不就成了这恩客的老婆了?总而言之,只有花钱为她赎身的家伙能再度将她给卖出去。那么,究竟是谁卖了她的?」
「这还用说?卖了阿叶的当然是买下她的窑子——嗅,这说不通,将阿叶卖给窑子的家伙,也就是把她从前一家窑子买下来的家伙——」
「不可能。」
「噢?」
「绝无可能。打头一个为她赎身的味噌铺老店东、木材铺的老顽固、回船问屋(注8 )的鳏夫店主、到这回刚翘了辫子的当铺店主,个个都是买下阿叶后没几个月就魂归西天。或许果真如你说的,都是为她散尽家财又给搞得精力衰竭而死。不过——」
说得也是,人都死了,哪能将她给卖出去?阿睦一脸诧异地说道:
「不过——你想想,阿叶这姑娘还很年轻不是?通常这样一个姑娘,在为自己赎身的老头儿死后,大抵会回爹娘那儿去。那么,难道是她爹娘又将她给——」
「不可能。」
又市断然否定道:
「阿叶老家在奥州(注9),爹娘想必都在穷乡僻壤过着在泥巴中搅和的日子,哪可能做得了什么?即便是爹娘卖了她,也仅有头一回有这可能。」
「那么,或许是她自个儿决定下海的?」
「也不是。流莺、娼妓、或男娼中,自个儿决定下海的人的确多不胜数。但阿叶可不同。」
「怎么个不同?」
「你想想,让人赎身,不就等于是签了卖身契?那么,卖身挣得的银两上哪儿去了?」
「想必是存起来了罢。」
「瞧你这只母狐狸,说什么傻话?这样一再卖身,即使存得了积蓄,也是无处花用罢?难不成她是个只要存得银两就满足的守财奴?这种事我可没听说过。阿叶摆明不是自个儿卖身的,也就是——她是教人给卖了的。虽说人心不古,如今推女儿下海的爹娘、或将老婆卖进窑子的老公也多不胜数,但若是让人给赎了身,债务便能偿清。哪有在自己的赎身恩人死后,还回窑子挣钱的傻子?」
的确没有,阿睦回道。
「当然没有。」
「有道理。常人当然是就此洗手,回窑子的——应该没有。不过——这又代表什么?」
「我正是为此而大惑不解。挑个什么样的糟老头为自己赎身,是阿叶的自由。与其天天接客,成天伴素昧平生的家伙温存,当个老头的小妾或许要好过得多。那么,在这老头魂归西天后,选择再次下海,也是阿叶的自由。毕竟世风日下,孤零零一个女人家,要讨生活可不容易。除了当个像你这种女无赖——要想餬口,大概就只有卖身了。」
女无赖那句就省了罢,阿睦抱怨道。
「难不成我说错了?」
是没说错,阿睦一脸不悦地应道:
「但我日子可没你想的那么好过。」
「不过,阿叶可不像你,只能过一天是一天,她想必是不愁吃穿。瞧那开当铺的老头儿,还为阿叶买了栋黑墙(注10)华楼,来个金屋藏娇哩。这栋华楼,绝不是仅供遮风避雨的罢?倘若她将那栋楼给卖了,无须再度下海,应当也能衣食无虞才是。除了这开当铺的,卖味噌的和卖木头的也都没亏待过她。而那开回船问屋的,还成天吹嘘要将她扶为正室,让她继承万贯家财哩。虽然因家人反对没能成事,但也出了好大一笔银两。这些老头儿翘辫子前,理应都会留给她一大笔财产才是。」
「真是教人羡慕呀。」
「你说是不是?但阿叶虽坐拥大笔财富,竟然将众老头馈赠的物品、华宅与家财都悉数处理掉了。」
连那栋黑墙华楼也给卖了?阿睦瞪圆了双眼问道。
「卖了。光是这栋楼就能换得不少银两。何况阿叶还连——」
「还连自己都给卖了?」
「没错。所以我才认为,她应不是为了存钱才卖身的。你说是不是?」
「是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阿叶被四度赎身,因此也是四度卖身。亦即,有个家伙从窑子那头赚了四回银两。再者,四个老头儿遗留的财产,也都不知上哪儿去了——」
应是拿去供养小白脸了罢,阿睦说道。
接着又将一张脸凑向又市,语带揶揄地继续说道:
「想必是有个小白脸哩。阿叶平日装得一脸无辜,背地里分明有个小白脸,还若无其事地让恩客赎身。想必是待老公一死,就回那小白脸身边去了。」
「回去后——再让那家伙将她给卖了?她可是被卖了好几回呀。」
「否则还能如何解释?这可是你自己点出的。」
或许真是如此。不过……
「真有女人傻到这种地步?」
「动了真情呀。」
这下阿睦傲气十足地说道:
「既然动了真情,当然是回到情郎那儿去。或许为她赎身的老头儿全给蒙在鼓里,在他们还没归西前,阿睦就一直是脚踏两条船哩。」
胡说八道,又市反驳道:
「尽管用情再深,对一个一再将自己推入火坑的家伙,哪有女人傻到痴梦不醒?这可不只是一回,而是四回哩。难不成其中有什么费人疑猜的隐情?抑或这家伙是个手腕了得的骗子——?」
都动情了,哪会有什么费人疑猜的隐情?阿睦说道:
「动情这玩意儿,总是教人两眼昏花,鼻子失灵。来个欲擒故纵,反而更教人痴醉。来个款款柔情,便要将人给拱上天。既不是被骗,也没人欺她。动情就是这么回事儿呀。」
「但阿叶她……」
阿又,你怎还参不透?阿睦伸出手来说道:
「瞧你竟然傻成这副德行。债这种东西,还了就没事儿,但若是心甘情愿的供养,可就是永不嫌多了。倘若仇恨能杀他人,痴情便要害死自己。见情郎被讨好,自然是欢天喜地;见情郎嫌弃自己,只怕要供得更凶。」
「无关对方是否还之以情?哪管对自个儿是讨厌还是喜欢,供养起来都是心甘情愿?哪管是教人抛弃、还是给推入火坑,依然甘愿回头——」
女人心果真是如此不可理喻?又市问道。男女不都是一个样儿?阿睦回答:
「为阿叶赎身的老头们不也是如此?哪管是为此散尽家财,还是将家产拱手让人,就连色欲薰心的老头儿都舍得斥钜资为意中人赎身,哪有什么老幼贵贱之分?男女之情本就不可理喻,哪有什么成规好墨守的?」
如何?要不要让我供养一回试试?阿睦将手叠到了又市的掌心上说道。
冰柔的触感,教又市嫌恶得抽回了自己的手。
瞧你在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儿?又市骂道。唉呀,瞧你这小伙子,连个玩笑也开不起,阿睦鼓着腮帮子说道:看来,你就是忘不了阿叶,不过是嫉妒她的意中人罢了——
【贰】
你连这也没听说?长耳仲藏停下原本忙个不停的手,回过头来说道。
他这相貌果然独特。身躯大脑袋儿小,小小的脑袋瓜上还长着一张大嘴,嘴里生得一口巨齿。眼鼻几乎小得教人看不见,然而一对耳朵却是异样的长。就是这对耳朵,为他换来了长耳这谭名。
虽然剃光了头发,但他既非僧侣,亦非大夫。表面上——仲藏靠经营玩具铺营生。
所以大家才叫他睡魔祭的音吉呀,仲藏再度露出一口巨齿,以粗野沙哑的嗓音说道。
「睡魔?这字眼听来还真教人打盹儿。」
你该不会连这也没听说过罢?仲藏问道,并转过身来盘腿而坐。
「谁听说过?可是指那生在臀上的脓包?」
「那是痈肿(注11)。这睡魔祭,就是奥州一带的七夕祭,一种大伙拉着由巨大的绘灯笼做成的山车(注12)游行的祭典。」
「可是像放精灵船(注13)那种玩意儿?」
比那小东西有看头多了,长耳一脸不耐地说道:
「不都说是山车了?用的家伙可大得吓人哩。」
「难不成是像只园祭(注14)那种?」
也没那么悠哉,仲藏依然面带不耐地说道,并使劲伸了个懒腰。看来手头上的差事教他专注过了头。
「算是陆奥这穷乡僻壤的村夫俗子所行的乡下祭典罢。大伙儿使劲敲锣、卖力跳舞,规模称得上宏伟,保证投江户人所好。」
这种东西谁听说过?又市不服输地说道。虽想就坐,却找不着一块地方,只因一个难以形容的怪东西铺满了整个座敷(注15)。
而且,这东西还散发着一股漫天臭气。
「管他有多宏伟,这东西与我何干——?」
臭气薰得他直想掩鼻。
「这东西真有这么臭?」
「都要薰死人了,你难道没嗅着?」
看来我这鼻子老早被薰坏了,仲藏笑道。
「即使没给薰坏,你这张脸也看不出上头生了鼻子。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时只蛤蟆呀,仲藏回答道。
「蛤蟆?」
「就是儿雷也(注16)所召唤的蛤蟆呀。不过,仅有皮就是了。」
「仅有皮?」
这怎么看都不像蛤蟆的皮。都铺满整个八叠大小的座敷了,实在是过于庞大。
倘若这真是蛙皮,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