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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会的。即使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我也不会接受的,说不定我会对她说:‘你扔到沟里去吧!’”“到底是谁杀了康子,你现在心里有点谱吗?”
“没有,一点谱也没有。”
“到现在为止,你没有考虑过这第二次杀人会不会是强奸犯或者是强盗干的勾当吗?”
“假若康子是死在别的地方,那怕也是火车轧死的呢,我也许会有那样的想法。可是,康子和宪司死在同一个地方,虽然不是同一天但是在同一个时刻,要说是偶然,那可太不可思议了。即使相信有什么因缘或鬼魂存在,但是,和康子毫无关系的人,竟然在无意之中把现场选在这个地方,我是无法相信的。”
“你一次也没想过康子是被鬼魂引到这里跳下去自杀的吗?”
“从我的心情来说,真希望是这样。但是,自从科学证明是他杀以后,我就不能再这样想了。我想,大概是有人学我的样儿,也把尸体扔到这个地方,企图嫁祸于我。但是,我提出这样的问题,不知别人会不会相信。”
“我相信是这样,不只是相信,而且我将全力以赴证明这一事实。”百谷泉一郎用简直是向整个法庭挑战似的激昂的语调说。
“现在你再把第一次事件那天夜里的情况回忆一下,当时你在东条家里没感到有什么异常吗?”
“你说的异常是指的什么呢?”
“比方说,除了康子以外,屋里好象还有旁的人,或者有人从外边打来电话等等。没有类似这样的情况吗?”
“屋里完全不象还有旁人的样子,也设有人打来电话。”
“那么,康子叫你看死尸的时候,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穿的是西服。”
“不是从剧场回来时穿的衣服吧?”
“她说当时她已经躺下睡觉了,事情发生以后,几乎是无意识地穿上了西服。我看当时康子可能有一种要去自首的心理活动。”
“那个房间是寝室吧?是西式的呢,还是日本式的呢?”
“是西式房间,有一个双人床。”
“象有人睡过的样子吗?”
“床不象是刚刚归置好的,但印象不深了。”
“死尸当时穿的什么衣服呢?”
“普通的西服。”
“东条宪司身上还带着家门的钥匙,你当时没感到奇怪吗?”
“的确,钥匙平时虽然带在身上,去大阪出差,好象应该放在家里。但是,因为他是为了特殊的目的回家来的,钥匙当然要带在身上的。”
“康子没有养着狗吗?”
“她说她讨厌猫和狗。”
“我对康子当时的心理,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一般的妇女,在丈夫出差家里没有人的时候,都害怕有小偷进来。若是有个狗也好,或者有个女用人也好,而她却把通勤的女用人也打发走了,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要是一般的人都会想请一个亲属来作伴过夜的。”
百谷律师这样问的意图,我实在不甚理解。在某种意义上,使我担心他是站到检察官的立场上去了。
当然,他可能是设想另外还有一个男人,因而想把话题引到那方面去,但是我想这对已经被搞得焦头烂额的被告来说,会不会反而带来灾难呢?
“好象有一种预感似的,前一天中午我还问过她这事呢。”
“康子怎么说呢?”
“她好象满不在乎的样子,头一歪说道:‘是不是我天生胆子太大呢?’她还说她枕头旁边就有电话机,有什么事情的时候,就拨110号,没有问题。”
百谷泉一郎叹息了一声。他的表情,就象想上场就打一个远球以扭转战局,但一连三下都打空了的棒球打手一样。
“那么,你在往外搬运尸体的时候,没有什么么奇怪的情况吗?”
“给死人穿大衣倒很顺利,但穿鞋的时候可费了点劲儿。倒是听人说过,人死了以后,尸体越来越硬,或者肿胀起来。当时我想,怎么这么快就……?!”
“当时没有别人在场吧?”
“没有……”
“一路上和在旱桥那里,都没被人发现吗?”
“是的,没有。”
“从汽车里往外扛尸体的时候,感觉怎样?”
“好象扛着一块软石头,我边念叨着‘为了帮助康子,要忍耐,忍耐’,眼一闭就把尸体从旱桥上边扔了下去。”
“现在转入第二次事件。在那以前,那个打火机,你带在身上吗?”
“好象是带在身上,但那些天,记忆有些混乱,我也没有信心说得太肯定。”
“那天,没有被人偷走或者掉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关于打火机的事,我可说不清楚……”“你说东条康子死后,你马上就意识到是火车轧碎了尸体,这是不是听别人说的呢?”
“好象是在电话里听津川广基说的。但是,他若一口咬定说他没有说过,那也只好各执一词了。在那些天里,我都快要发疯了,也没有把握说肯定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那么,假若不是从津川广基那里听来的话,你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呢?”
“现在想来,事情也许是这样:康子在我们最后见面的那天夜里曾对我说,‘死的话,怎么死最舒服呢?……卧轨是很痛苦的吧?’从这句话里,使人感到她为了赎自己的罪过,下决心要尽量使自己的身体受一番痛苦。那时我当然想尽力法来安慰她,但她说的那句话老是萦回在我的脑际。轧死的印象是不是就从这里得来的呢?”
“你是说关于第二次事件,你在听到电话以前,一点也不知道吗?”
“是的。关于这一点,在警察局,在检察厅说过好多次了,我一直坚持说:‘假如我真地是这一事件的犯人的话,为什么我还躺在家里睡懒觉呢?不是应该早早逃走吗?’”“对此,警察方面怎么说呢?”
“他们从各种角度向我进攻,但他们都是在什么时候,说了些什么话,我可不能一一说清楚,总之,大意是这样;‘因为你第一次的罪行完全未被发觉,就觉得这次也不会出问题。现在要露出马脚来了,你就气急败坏起来。’”“这一点你始终加以否认,对方说什么呢?”
“他们大为恼火,虽然没有动武,但对我大骂一通,最后,气急败坏地说:‘好了,不管嫌疑犯怎样否认他的罪行,我们也可以移送检察厅,检察厅也可以据此起诉!’”“这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这时已经对一切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但不被人相信,这恐怕是命该如此吧。我想过去恐怕也有不少人以冤罪被判死刑,一边喊着‘我不是真正的犯人!
’一边被拉上绞刑架的。我想,我也将要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吗?可是,到法庭上还有一次倾诉自己心情的机会,在那里也不被相信的话,就只当自己在战争中死掉了——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
“那么,现在你觉得把自己想说的话都毫无遗漏地说尽了吗?”
“要是想把我的心情说完道尽,用几个钟头,不,用几天的时间恐怕也不够的。不过,最重要的话,已经在这个法庭上重复过好几次了:用汽车把东条宪司的他杀尸体运走,从旱桥上边把尸体扔到国营铁路线上,是我犯下的罪行,为此受到多么重的惩罚,我都没有异议。但是,但是……”村田和彦说到这里中断了。
“在东条宪司生前,我们一次面也投有见过。假如他闯进我和康子睡觉的地方,他即使狠狠揍我一顿,我也会一声不吭地任他去打……我是新平民出身,我是一个受惯了无端的压迫,从末想到过抵抗的人。而且,在那种场合,我是有罪的——我在康子丈夫的眼里,是杀了也不解恨的人……”他象咽着眼泪似地说到这里,又停顿片刻。
“何况,亲自去杀死康子这样的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在这个法庭上听说她好象另外还有情人,这对我是个很大的打击。但是,那时我简直把康子看做了女神,现在我仍然在爱着她。亲手杀死她,又把她的尸体扔到铁道上去这样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呀!”
“询问到此完了。”百谷律师说完就坐下了。
这一天的审理,至此也宣告结束。
第十七章
审判进入第四天,出现了想象不到的场面。
村田和彦在第三天悲痛的告白,唤起了我想象以上的反响。
他那激昂的叫喊,的确足以震撼我个人的灵魂,但从法律角度来考虑,还不足以证明他是无罪的。他的告白,即使可以做为酌情处理的参考,但不具备足以推翻检察官的控告的力量,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
所以,在报社社会部的冢田允行前来支援我的时候,反而使我感到吃惊。
当然,这是在审理重大案件时常常采取的措施,但那大多是在审理的第一天。在一般情况下,审理的高潮已经过去,旁听人数也在开始减少的第四天,出现这样的事情,过去还没有过先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我吃惊地这样一问,他边摇头边说道:
“这是咱老头子的主意。他看了你的稿子,说道:‘象这样越来越动人心弦的裁判,过去还没有见过。’昨天夜里他对我说:‘明天一定会出现非同寻常的情况,怕米田君一个人在那里应付不了,你要去助他一留之力,虽然也有可能是白跑一趟。”
“是吗?”
我不禁大吃一惊,他说的老头子,就是我们报社的社会部长。昨天我回报社汇报工作时,说是因为有位亲威病危,他去医院了。
没有办法,我向副部长汇报了情况就回来了。但是,混身充满新闻记者魂的部长,肯定又回到报社问清了情况,于是向能够腾出手来的冢田允行下了这样的命令。
“唉呀,听说今天只有鉴定人船桥博士和检察官方面的一个证人出庭。的确,若是伊藤京二出庭,那可就有意思了。虽说是集中审理方式,也不该把发近四十度高烧的病人强行拉来出庭呀!大概是今天的公审要在上午结束,在下星期四推向最高潮吧?”
“也许是那样,不留怎么说,老头子既然这样说了,就叫我旁听一次吧,说不定也许能够起点作用呢!”
他这么一说,我也没有理由拒绝他。法庭记者的人数,本来是有规定的,但多挤进一个人去,也不是办不到的……上午十时,第四天的审理开始了。冢田允行坐在我旁边,好奇地环视了一下整个法庭。
检察官首先宣读了这一事件发生后投寄到警察厅的几封群众来信。
这些写信的人都是些持有旧的道德观念的人,所有的信里都充满首对村田和彦的行为的愤怒和憎恨。
其中有为通奸罪的被废止而慨叹的文章。也有的来访有点文不对路地发泄愤慨激昂之情,说战后道德的颓废是由不敬罪和通奸罪的废止而引起的,若不从现在起就予以修复并课以比战前还重的刑罚,日本的前途就没有希望,并且说发生这次事件的根本原因也在这里。
十时二十分,船桥玄一博土登上了证人台。船桥讲师是有名的神津恭介教授的孙弟子,今年只有三十五岁,但头顶却已经秃了大半。
和神津恭介的名望相比,船桥在社会上还没有多大名气,但在他的专门学术领域里,是一个大有前途的年富力强的学者。
检察官首先向问了船桥的经历和经验以后,要求他就第一死尸和第二死尸的解剖检查结果作出说明。
船桥博士明确地下了这样的结论:人是在被火车轧过以前一个小时以上死的。这次发言与鉴定书上写的死亡推定时间有些出入。
关于这一点,检察官执拗地刨根问底。船桥博士则斩钉截铁地断定说:这一结论,是根据最近的研究,对尸体进行乳酸酸度测定得出的,但是,在鉴定书上,是参考过去的学说,留了一定的余地。
我当然没有能力对这个说明进行评论。但是,检察官和法官恐怕也和我一样吧。塞满了法律的脑袋瓜儿,是容不下科学的。专家通过科学鉴定做出的结论,只要不是非常违背常识的话,在我们现在的法庭上。是会被全部接受下来的。能够对此提出异议的律师,可说也是没有的。
据此,这两次杀人,都是在午夜十二时前后作的案。至于在多少分钟作的案,恐怕是不论怎样观测尸体肌肉的乳酸的PH(氢离子浓度指数),也测定不出来的。
检察官接着谈到了对从康子的尸体利衣服上发现的精液和精液斑痕的鉴定。对此,船桥明确地断定说,康子在死亡的几个钟头以前曾和男性发生过肉体关系。
“辩护人对鉴定人有话要问吗?”
百谷随着审判长的间话,站起身来。
“有。我没有多少科学知识,听说人的血型,除了过去使用的ABO式的以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分类方法。关于这一点,能否请加以说明?”
“ABO式原理是一九一〇年兰德斯泰那发现的,它把人的血型分为A、B、O、AB四种。其后,MN式分类法,也被采用,它又把A型的血液分为A·M型,A·N型、A·MN型三种。另外还有Qq式血液分类法、Ee式分类法、Ss式分类法被发现。另外,根据Rh式分类法,有几十种血型。在战后,更有拉赛朗式、凯尔·赛拉诺式、莱耶比斯式、基德式、Vv式等新分类法被采用。这方面阶研究再继续下去,将来血型将会和指纹一样,成为鉴别人身的材料。”
话说得太艰深了,我简直是一窍不通,连百谷泉一郎也显出一副困惑的表情。
“……这些都是将来的远景,现在法学院用来解决实际问题的,有哪几种呀?”
“一般使用ABO式和MN式,在特殊情况下,有时能用Qq式或Ee式。其他的血型,在法医学鉴定方面,一般尚未被采用。”
“明白了。那么,精液斑痕的鉴定,采用什么方法呢?”
“我们是金阿姆斯特朗法与酸性磷酸酶法两种方法并用。用这种方法,只能检验出人和猿猴的精液,但是在目前,猿猴应该排除在外吧?!”
“那当然。其次,从精子、精液斑痕检验男性的血型,可以鉴定到什么程度呢?”
“将来的事不敢说,在目前,只能鉴定出ABO型。就是说,只能断定那个血型是AB型。当然是人的,绝对不是类人猿的。”
这时,从旁听席传来了微弱的好象是细碎的笑声。这种想科学地说明问题的学者态度,却变成了特种场合下的一种特殊的幽默。
“就是说,那天夜里和东条康子发生关系的,是AB血型的成年男性,但从法医学角度来说,还不能断定那个精液一定是从村田和彦身体中排泄出来的罗?”
“是这样。当然,用显微镜检查或其他检查方法,进一步详细地区分个人差别,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现今的情况是,阴道内的精于几乎全部都消失了。这种消失的时间被认为是在死后四小时到四十八小时之间。精于在活人的阴道里能停留多久,没有可靠的资料,但在强奸案件中,也有在强奸罪行结束七个小时以后,从活着的被害人体内发现犯人的精子的案例。”
“非常感谢,询问到此完了。”
可能是因为年轻,经验不足,还不习惯于这种性质的提问,百谷泉一郎坐下以后,频频用手帕擦汗。
下一个出庭的,是检察官方面最后的一个证人津川广基。
他是“全园社”出版社的记者,《话题》杂志的编辑,三十三岁的青年。
平常,他总是歪戴着贝雷帽,使人感到有点讨厌,这也许是现代都市人的特征之一。不错,他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美男子,但从他的眼睛里放射出过于锐利的光芒。
检察官简单地询问了他的经历以后,马上进入了事件的本题。
“证人认识被告吗?”
“认识。我是个新剧迷,过去看过他演的新剧,也看过他演的电影。”
“二月二十日那天,在有乐町的茶馆里碰见他的时候,你马上就认出他来了吗?”
“是的。当时我没想到那是康子在丈夫死后不久做出的不检点的轻佻行为。我脑子若是多一根弦,从礼貌上讲也不该向他们打招呼,但是……”他说话的声调冷漠而枯燥。
“那么,证人和他们两人坐在一起谈起来了吧?”
“是的。刚才说过了,我和他也没有很深的关系,连他的名字也好久没有听到了。我当时有两种心情,一种是怀旧的心情,另一种是想知道一下他现在在干什么的好奇心。”
“你们彼此一定交换了名片吧?”
“是的,交换了名片才知道了他的住址和电活号码。”
“你们交谈的气氛怎样?”
“有一种比方,叫做——为死人‘守灵’,我不由地联想起了这个词。不论什么话题,都谈不下去,一谈就卡壳。康子女士心里很难过,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村田也不知是怎么了……”“当时什么问题也没好好谈谈吗?”
“是的,比方说,连他现在做什么工作这样普通简单的问题,他都不作回答。我当时觉得这个人一定有什么秘密。”
“他有什么秘密,你没有察觉吗?”
“这谈何容易呀,我又不是算命的先生!”
“可是,当你看到有肉体关系的一对男女在一起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吗?”
“那也要看是什么时间和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