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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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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你所谓的在乎,我真的看不到。即使有,也是那么稍纵即逝,每当回忆起时,就会忍不住怀疑那些是否真的存在过,抑或只是我脑中的幻象罢了。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不来向我证明,让我无法怀疑?你说我不明白你,那我的心情,你又是否明白……)

  殉教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克劳狄无时无刻不在暗地留意文森特的动向,然而从表面看来一切如常,全无任何摩擦发生过的迹象。
  对于主教们不知可否算是诽谤的人身攻击,文森特也没有反应,依旧每天阅兵、议事,自然得有些太过自然。期间几次与克劳狄一同亲临阅兵时,也未再提及那天的事。
  幸运的是,几天后听说除了布兰德仍留在城内,其它主教已回到原本城市,这么一来克劳狄要防范的范围就缩减不少。虽然皇室与教会并无过多牵扯,但若只因为向皇帝进言一次,就令受人尊敬的主教丢了性命,却实在愧对罗马国内上十万教徒。
  不过就这两周的情况看来,文森特似乎对那件事并未在意。时间一长,克劳狄警惕的神经也稍稍放松。
  但是真正想要暗杀一个人,难道会在脸上写『我要做掉谁谁谁』几个大字吗?尤其是文森特这样深具心计且无所不能为的恺撒。
  ※   ※   ※   ※  
  半个月后的子夜,罗马城家家关灯闭户,居民绝大部分已进入梦乡。大街小巷静谧安稳,没有人声或是脚步响动,只有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犬吠。 
  城市东南面街道口,有一座兴建不足半个世纪,高耸庄严的长方形建筑,圣拉特大教堂。此时的教堂大厅里仍留有盏盏烛火,照在两边墙壁的大型彩绘玻璃表面,一个个栩栩如生的画中人物仿佛呼之欲出。
  教堂的圣职人员都已就寝,只有主教卧室内仍旧灯火通亮,布兰德大主教正伏在案前整理第二天需要的祷文。
  没有开窗的封闭房间内,蜡烛微弱的火苗突然诡异地忽闪几下。主教扭紧眉,心口仿佛被投下一块重石,压得他喘不过气,一股强烈的不安油然而生。
  就在此时,房门毫无预警地被大力推开。主教惊愕地看去,只见身披紫袍的恺撒正大步迈进,进房后便反手将门带上。
  布兰德暗暗吃了一惊,但仍算镇静地迎上去恭敬作礼:「恺撒陛下,深夜莅临不知有什么要事?」
  文森特锐利的视线在房内扫视一圈,才看向布兰德,淡淡道:「主教大人,深夜还在工作相当辛苦啊。在忙什么呢?」
  「常需的经文而已。」
  「喔?不是在打着如何把我推下恺撒之位的草稿吗?」
  布兰德脸色微变,勉强自若地答道:「恺撒陛下是在说笑吗?我哪敢做这么大不敬的事。」
  「不敢?就我所知,你不是已经做过了吗?」文森特冷笑几声,轻凝的脚步向着布兰德走去,在他咫尺之处站定,「主教大人有那么多繁忙的教务不做,怎么有闲暇管起皇宫里的事来了?」
  布兰德被他迫人的气势压制,呼吸不由得一紧,手心竟不自觉渗出冷汗。
  「恺撒陛下,我绝没有针对您的意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与罗马……」布兰德努力沉着应答,声音却已染上隐约的颤抖。
  「你可真是忠心耿耿。」文森特不屑地嗤笑着,「为了罗马?所以,为了罗马,就可以置仅仅被谣传可能危及罗马的无辜民族几千人性命于不顾吗?」
  「!」布兰德浑身一抖,险些站立不稳,心脏止不住地狂跳起来,咚咚乱响。
  文森特冷眼睨着业已泄露惊惶的布兰德,突然低声道:「其实你一直在猜测我的来历,而且也约莫察觉了一点,不是吗?」 
  布兰德的嘴巴立时张成通圆,不可思议地,瞪着那张在烛光照耀下凸显魑魅的脸。 
  「你?难道你真是……」一向在人前稳重睿智如圣人般的大主教,此刻竟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拼凑不起来。
  「是……是什么?」文森特没有感情地笑笑,眼中炽烈的杀气开始外泄,「美索不达米亚的路维尔莱,你还记得,对吗?」 
  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听似平淡无常,却令布兰德几乎一屁股跌在地上。他大张的嘴再发不出声音,恺撒残酷的眼神仿佛勒喉的绳索,他的呼吸陡然艰难。
  路维尔莱民族,那个居于美索不达米亚,人数极少却个个骁勇善战,并因族人特殊的血缘而被称为守护者之族的民族,他当然不会忘记。  
  但是,那个民族明明已在十几年前被围剿,竟然会有幸存者,并且这个幸存者还在罗马城中呆了这么多年,甚至登上了恺撒的至高地位?这……这…… 
  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布兰德拉锯般干哑的嗓音颤抖着问:「……你想怎样?」
  「你指的是什么?对你?还是对罗马?」文森特有意反问。
  布兰德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忽然跪倒在地,急切地拽住他的长袍:「你想报仇吗?已经过了这么久,难道还放不下仇恨吗?罗马……罗马人民是无辜的……」
  「无辜?那么被全体残杀的几千路维尔莱人就是有罪?」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笑话,文森特蓦地仰头大笑起来。
  令人胆战心惊的笑声过后,他垂下脸,极尽讥讽地说:「放下仇恨是吗?那又是为什么,有的人连区区的嫉妒都放不下?嗯?」
  「……」布兰德无言以对。那一时的失误,十几年来何尝不是让他时刻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但是,逝者已矣,苦苦纠缠不放又能如何? 
  他使劲咬住下唇,依靠唇上的刺痛坚持把话说完:「人不该为了仇恨而活。你们族人都出类拔萃,你又是这么出色,有很多有意义的事可以去做。现在你已一手掌握了罗马半边命脉,难道你打算用它来毁灭罗马吗?」
  「这是我的事情吧。要怎么做,还要你来教我?」文森特冷冷道,用力扯起他的头发,如看蝼蚁般鄙夷地看着他,「你的遗言说完了?」
  布兰德全身一晃,强打起来的坚强骤然涣散,他抓紧文森特的手臂,卑微地哀求:「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很多人在等待我的救助,难道你非要……」
  「你的救助?」文森特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的罪过?真不知该说你虔诚还是伪善。你那副丑恶的嘴脸,以为藏起来就没人看到吗?」
  他从长靴里拔出一把匕首,扣住布兰德的脸颊,分开他抿紧的嘴。
  「你不该来惹我。事已至此,我不会再给你机会去妖言惑众。至于罗马今后会怎样,就劳烦你到冥界去见证吧。」
  阴狠说完,文森特扬起手中匕首,朝布兰德被迫大开的口腔一刀刺进。
  「!」由于过度的剧痛,布兰德竟一时连惨叫也发不出来。 
  像在执行一项早该完成的任务,文森特优雅地笑着,刻印在眼罩上的白鹰,双目迸射出吞噬心魂的残暴血光。
  闭室之中,烛火拼命跳跃。
  他握刀的手腕极有技巧地移动,为了让对方感受到最完整的疼痛,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寸寸分割,最后,他撤出刀锋,松开箍住布兰德的手,将他踢倒地上。
  「呕!」难忍的撕心剧痛使得布兰德伏倒在地,几声剧烈的大咳,早已血肉模糊的舌头,伴着瀑布一样流淌的鲜血从他嘴里掉落。  
  「啊啊!——」过度的恐惧和疼痛令他疯了似的大喊大叫,在地上拼命翻滚。
  教堂其它人员都被这凄厉的叫声惊动,纷纷跑到主教卧室前想一看究竟,但统统被守在门口的士兵拦下。面对这突然出现的阵仗,他们只能恐慌地缩成一团,猜测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事件。
  文森特始终冷漠地睨着布兰德的痛苦挣扎,唇角恶魔般的微笑仿佛来自地狱底层,片刻后,他出声传令门外士兵。
  「来人。把主教抬往广场。」
  他已在罗马的最中心,为主教准备了一个壮丽凄美的舞台,就让这个满身丑恶的罪人,在那里达成身为一个教徒最崇高的吧。
  这已是他最大程度的仁慈。
  仇恨?他冷冷地笑。
  他从未打算为了仇恨而活。然而,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如此逼他?那些人也是,这个人也是,为何非要令他记起那惨绝人寰的杀戮之夜?
  那个寒冷的夜晚,那个血光纵横的夜晚。
  他已试过放弃仇恨,也想过不再染上复仇之血,甚至背叛基本的信念,决心由自己一人来背负那深重的罪孽。但是,他所做的这么多努力,那个人却看不到。
  克劳狄。
  他看不到。
  从来就看不到……
  夜风呜鸣,如在悲泣。
  ※   ※   ※   ※  
  第二日清晨,当克劳狄接获布兰德主教遭遇不测的消息时,原本勉强维系在心上的一根蛛丝般的细弦,断开了。
  (他,终于还是做了……)
  克劳狄在侍女的伺候下漱洗更衣,他低下头,望着盛满清水的银盘。白色盘中,水纹一圈一圈向四周扩散,缓缓地,浮现了一张恶魔的脸。
  恶魔在微笑,十指细长如钩,指尖滴着淋漓鲜血。 
  恶魔笑得那么得意,那么快乐。因为染血,所以快乐。
  血仍在不断的滴。渐渐地,从水面到水底,满满浸染鲜红,蛰人双眼。
  哐当一声。
  银盘被狠狠挥落,盘中透明清澈的水,沿着地面的轨迹徐徐流散,再也无法重聚。
  (文森特,你是个魔鬼,十足的魔鬼。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又怎么可能喜欢我?我,憎恶你——)
  七月的罗马城,却只有冷风呼啸。
  ※   ※   ※   ※  
  上午时分,克劳狄率同一班元老赶到罗马广场。
  在罗马光辉的岁月里,人们曾聚集于此经商、选举,祭祀神灵。在这里,女灶神神庙的贞女们举行古老的仪式。也是在这里,骚乱的民众用暴力纠正不公正的法律,用谋杀回答政治暴行。
  所有的一切,都在周边幢幢威严建筑的见证之下。
  而如今,广场正中央,一根烧成焦黑的木桩孤单竖立,四周地面残留木炭碎屑,空气里飘着刺鼻的焦糊气味。
  广场四周,罗马城内大部分教徒们面向木桩跪成圆圈。尽管悲痛,却无人敢哭出声响,因为此刻,于昨夜将主教悄无声息处死的恺撒正端坐马上,身后领着一队武装骑兵,缓缓从广场另一头行来。
  经过克劳狄及元老们乘坐的马车时,他暂时停下对他们微微颔首后,继续向广场中央而去。
  两位君王的目光,始终不曾交会。
  恺撒驾马向前,最终在烧焦的木桩前停住。他扬起手,正色宣告:
  「我接到来自尼科米底亚的通报,两个月前,本应由罗马运往尼科米底亚的粮船迟迟未能运达。他们的调查结果就是,有人使用巫术拘住南风,使粮船因等待风停而无法起航。在罗马城中,唯一能有此能力的人只有布兰德主教。昨夜我亲临审问,主教对此罪行无以否认,最终决定以的方式作为对其巨大罪行的忏悔。」
  四下喧哗声顿起,有不可思议,有惊惶失措,还有其它种种。恺撒的目光骤然一慑,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现在主教的遗体已由圣职人员抬走下葬。此处作为主教殉教之所,允许诸位教徒在此哀悼三日。三日后,只能在主教坟前祭拜,不要再于此停留,妨碍人民日常生活作息。」
  他停下说话,深沉视线在人群中环视一圈,冷冷道:「明白了吗?」
  片刻死寂后,教徒们纷纷匍匐在地,以示遵从。
  真也好,假也罢,他们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证据。而面对态度如此冷酷的恺撒,他们只有服从。
  殉教者,不需再无故增多。
  恺撒颔首,随即勒马徐步离开。
  再一次的,与另一位君王擦身而过。
  ※   ※   ※   ※
  同日,关于主教殉教的通告发布,举国教会哗然。纵然存在诸多疑虑,然而在恺撒的铁腕以及无从质疑的证词之下,无人敢站出来辩解半句。
  多日后的晚间,皇殿正堂上的长椅中,克劳狄低头仔细审阅由艾伦递交上来的调查结果,脸色越发凝重。
  粮船事件,居然证据确凿。由于持续不断的南风,粮船迟迟未能起航。只是这是否真是布兰德主教所为,却不得而知。
  恺撒既然敢下此毒手,必然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尼科米底亚那边的答复,同样与他的口谕如出一辙。
  巫术。
  何其可笑?
  虽然克劳狄从不钻研神学术类,但从小在周围环境的耳熏目染下,他也知道巫术并非单凭一人薄力就能达成,只有极少数人,在极其特殊的修习下才有可能成功。否则若人人擅长,人民生活不知将乱成什么样。
  何况如果布兰德真有这般本事,又怎会惨死在凡人手下?即使忏悔,又何必如此低调?为何不发布宣告以示悔意,然后等待元老院法庭的公开审判? 
  所有的一切,终归只掌握在恺撒一人手中。
  殿下,瑞恩与艾伦同样一脸沉重。
  虽然宫廷与教会素无瓜葛,只是那样处死一个极有名望的主教,未免太过狂妄,也太过残忍。
  艾伦走到克劳狄身侧,关切地按住他的肩膀:「你打算怎么做?」
  从小一起长大,自认对他的了解已不算少,却从未见他露出过如此神情。晦涩的双眸中,弥漫着无法遮掩的苍凉,显得心灰意冷。
  为什么那个人的所作所为,能令向来处事淡然的好友情绪失控至此?难道他所用心的程度,已不仅止是喜欢而已了吗?
  瑞恩也上前,一贯嬉皮的笑脸也已收起,迟疑地说:「没办法吧?文森特一看就是那种不会留纰漏让别人搜寻的角色,况且就算知道是他造假,人已经死了,也不可能只为这件事而把他推下恺撒的位置。」
  「大概,只能这样不了了之吧。」艾伦叹息。
  克劳狄静默半晌,突然抬头看向瑞恩:「你之前提起的哥特人入侵的事怎样了?」
  瑞恩愕然一怔:「啊……现在的敌人主要还是以日耳曼人和萨尔马提亚人为主,而哥特人始终在尤克逊海北岸附近徘徊,因此暂时还不必、也不能费太多精力用于打击他们。」
  「是吗?」克劳狄点头,「我知道了。时间已经不早,你们都回去吧。」
  「可……」
  「不要担心我。」克劳狄笑笑,沉静平和,「恺撒那边,以后我会多注意。」
  瑞恩动了动嘴,最终在艾伦的眼神暗示下噤声,先行告辞。他走后,克劳狄再也忍不住流露出浓浓疲态,托住了犹如灌铅的沉重头颅。
  艾伦柔声劝道:「你也早点休息,每天都有那么多事处理很辛苦吧?我送你回寝宫。」
  克劳狄没有应声,无心拒绝,也无力拒绝。艾伦一路陪他回到卧室,门外四位侍女立即跟进房中准备伺候皇帝安歇。
  「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艾伦对她们笑着挥手,几位侍女面面相觑,随即从命。她们转身走出房间,反手将房门合紧。
  侍女们离开后,克劳狄倒进床中,轻声说:「你也回去吧。明早还要去军营,早点休息比较好。」
  艾伦无谓耸肩:「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他脱下短靴躺上床,注视着克劳狄双目紧闭的侧脸,英气依然,却神采不再。
  只为了一个人就把自己辛苦成这样,值得吗?
  艾伦为他心疼,悠悠道:「我们很久没躺在一块聊天了。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一起领兵出战,闲暇时就并排躺在草上,对着天空发呆。」他的目光中闪烁怀念,「那时在战场上,从没有任何事能让你烦恼。只要拿起剑,你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克劳狄蓦地一怔。
  那样的时光,那种骑在马上乘风杀敌的美好感觉,怎会不怀念?
  他慢慢回想,唇边也逐渐浮上一丝浅淡的笑意。
  ……只要你一拿起剑,就会恢复成无人能敌的帝国之刃……
  (谁在说话?!)
  双眼猛地撑开,映入眼帘只有屋顶彩绘。然后,缓缓浮现出一张傲然无双的脸庞,坚信地对他这么说。
  ……只要你一拿起剑,就会恢复成无人能敌的帝国之刃……
  (胸口,又开始痛了——) 
  他紧紧拧眉,呼吸也不觉变得粗重。
  艾伦一见他骤然变了脸色,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克劳狄摇头,再次阖紧双目,眼前的幻象也就看不到了。
  可是脑海中的残响为何迟迟挥散不去?……
  「克劳狄,其实我一直希望,你能遇见一个能让你不顾一切去喜欢的人。」艾伦突然说。
  克劳狄迷惑地朝他看去:「为什么?」
  「你活得太辛苦了,在你心里始终存在一个别人踏不进的暗阁。」艾伦直直望着他的眼睛。随着说话,那双湛蓝的眼眸中渐次爬上难以察觉的阴影。
  「你有难处从不会对别人提,即使对我也一样。只是我了解你,能猜到你的想法,所以每次都是我主动问你,你才对我坦白。」艾伦的眉宇间泛起沉痛,凝重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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