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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天,我会照顾步吟。你告诉我你原谅我了好不好?我已经太累了……”
“我原谅你。”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静静弥漫。永彦帝笑了,缓缓转过头看向步吟,然后视线落在君笑身上:“楚公子,谢谢你。”
“我?”君笑不解。
“若不是你,步吟怎么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他一向是最冷酷最任性的,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永彦帝笑道,“说起来朕自然该感谢你,若不是你,朕怕是死了都不敢去见怀素吧。”
君笑有些尴尬,永彦帝继续道:“你剿灭影军有功,朕已经封了官,那么朕怎么感谢你呢……呃,这样吧,朕帮你报仇,把害你这样的人逮入狱中,判他个监禁,如何?”
君笑张口结舌,心道害我这般的人……那不是步吟么?却听步吟高声道:“谢皇上恩典。”
永彦帝点点头:“楚捕快,请你将人犯押送刑部审讯。”
“草民领旨……”君笑仍是摸不到头脑,却知永彦帝要他们离开,于是起身告辞。转头见步吟笑得开心,心中倒是极奇怪。于是出了偏殿他便问步吟:“皇上为什么要将你下狱?你又为什么这么高兴?”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对你滥用私刑、强行监禁,还有……侵犯……”步吟迟疑一下,选了一个和缓些的说法。饶是如此,君笑已是一阵脸红,侧过头去。步吟想起旧时情景,亦是神迷,片刻后续道:“不过刑部尚书认识我,呃,还是稍微易容一下吧。可惜刘三不在,不然倒是可以让他帮忙。我自己只能草草弄一下……名字也得改,文书上就写沈靖好了……”
说着话,他竟然从怀里拿出些东西,在宫里找一处无人所在易容起来。君笑目瞪口呆,步吟转头问他:“对了,我这罪判什么刑合适,君笑你来说一下……五年够不够?打个一二百杖可以么?”
君笑傻在当场。
到了刑部,一切倒是都很简单,文书交接,囚禁。君笑本就是捕快,这些都是做得极熟的,只是屡次问步吟他这是做什么步吟都不回答,君笑隐隐也知道他的意思,一时无措。永彦帝下旨封君笑是在朝堂之上,刑部尚书自然听过楚君笑这名字,很客气地招待他。不过他事务繁忙,没多久就告罪处理政务去了,君笑犹豫之间,并没有告诉他步吟身份。
不过君笑转念一想,影子跟在步吟身边,还能让步吟出事不成,于是回靖王府。步吟路上说靖王印在君笑那间屋靠右柜子第二格里的暗格中,靖王府的事务就烦劳君笑先代为处理。
君笑心乱如麻,想靖王府应该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大不了交给詹一刘三齐四他们,也便答应下来。而且步吟该不会在狱里待很久,坐几天意思意思就会出来吧——其实自己心中恨意早被磨得差不多了,他又何必呢。
君笑是这样想的,事实却让他吃惊非浅——靖王府往来公文着实不少,且大多是三省六部呈来,需要步吟最后审查盖印的公文。这样的公文君笑自然不敢处理,去和相熟那些人商量,他们都说既然是王爷交给楚公子的,自然要楚公子处理。
“靖王爷在朝中不是并无职务么?为什么竟然要批阅这么重要的公文?”君笑觉得奇怪,须知王爷虽尊却是虚职,步吟并没有官衔,按理来说属于闲职王爷,怎么竟需要批阅这些应该由皇上处理的公文,而且……“靖王爷刚从战场归来,就算要他批阅,也不用急于一时吧?”这举动该是冲着自己来的吧,是有意为难?
刘三齐四对视一眼,均是苦笑:“朝中政事,倒有一半是由王爷处理的。即使王爷在江南时,也在处理南方的事务……永彦帝只有右相,左相其实就是王爷……”
君笑皱眉:“这些公文我可处理不来,不然交给你们?”
二人头摇得拨浪鼓似的:“王爷既然让楚公子你做,就是你了。我们可没有这个能力。”
君笑心道原来这是逼我来着,脾气上来,想我就是不服输不主动求你,你用国家逼我,我就凭自己本事解决。君笑知道步吟和永彦帝都在等着自己心软,等着自己主动原谅步吟,但这般相逼又算什么,直把国家法规都当作儿戏么。
他偏偏不让他们如意。
君笑毕竟聪明,捕快虽然位卑,也算是朝廷官员。能处理的就自己处理,不明白的便跑到各府去求教商量。诸处都知道他是靖王眼前红人,虽不知靖王爷怎么不在府上而把事情交给这人,但也处处尽心。这样十数日下来,年也近了。
那位阜宁郡主杜凤荷从江南来到靖王府,看到君笑当家,当即脸色变得极难看。君笑始终承她当初相救之情,对她客客气气的。杜凤荷父母双亡,一向是住在表哥步吟的府上,君笑吩咐管家一切如常。
“表哥呢?他怎么不在?”杜凤荷问道。君笑只有据实以告。杜凤荷当即竟是愤怒起来:“楚君笑,就算我表哥再怎么对不起你,他毕竟是堂堂靖王,国之重臣。若他有个万一,你当得起责任吗?”
君笑想说步吟有护卫随身,不会有事的。但见杜凤荷神色,竟然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又何尝不担心,遇到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时,他又何尝不想那个在监牢里的人。何况君笑是捕快,监狱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只希望步吟别守着身份不说,硬要在狱里受苦。
杜凤荷要去刑部探望步吟,君笑也跟着去了。杜凤荷掩鼻皱眉进了大牢,她是郡主之尊,自然一路顺遂,君笑在她后面,他很习惯牢房的阴暗潮湿和气味,四下看着。当步吟身影映入眼帘时,君笑不由一颤。
步吟坐在牢房的一角,看起来苍白而瘦弱,靠在墙上,像是全身无力一般。带路的狱卒恭敬道:“郡主,这就是人犯沈靖。”声音惊动了步吟,他睁眼看向外面,身体忽地颤动起来,眼底现出喜悦。
杜凤荷上前一步:“表哥,你受苦了,我接你出去。”
步吟才发现还有个杜凤荷,他皱了下眉,看向君笑。君笑侧过脸,并不作声。步吟高兴神情马上消失,冷冷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这里挺好的,我不出去。”
狱卒不由插口:“沈靖,这可是阜宁郡主,她来接你你还不走?你忘了你身上的伤还在发炎,再不出去搞不好你这条小命都完了……”
他话没说完,杜凤荷转头抓住他:“你说什么?表哥受了伤?”
“不就是刚来时打的一百大板,郡主您表哥怎么也该算皇亲吧,怎么他还要挨板子?”狱卒道,“进来十几天了,他那伤是时好时坏,狱里潮湿,他伤口一直在发炎,要不快点治恐怕……”
君笑听到此处再无法听下去,转身便走。步吟没想到他这么决绝,起身扑到铁栏前:“笑!君笑!你别走,我好想你……你别生气,我在罚我自己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然而人已经出了监狱,步吟一咬唇,缓缓坐在地上。任杜凤荷怎么叫他也不回答。
他只是想赎罪,只是想让君笑消气,顺便看看在笑心中,自己是不是有那么点地位。可……为什么笑还是这般……无情呢?
真的,很痛,很累……
出了刑部的君笑却并没有想这些有的没的,他施展轻功,向皇宫纵去。幸好他被赐御前行走,可以直接入宫。
而后永彦帝下旨,上天圣德赐福奉天朝,弘嘉七年年末,全国大赦。二十年以下监禁者,一概释放出狱。
三十
“我才不要出去!”刑部大牢里,步吟坐在牢房角落,一步不肯动。狱卒知他身份恐怕非凡,也不敢当真强迫他,只有劝道:“沈靖,皇上大赦,二十年以下监禁的人全要放出去,你要是不走,万一哪位大人下来查看,刑部吃不了要兜着走啊!”
“我不管,反正我不走。”步吟把脸侧到一边,心底尽是苦涩。一想到君笑当时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他就有种心灰如死的感觉,原本如意算盘打得极好:只要趁着机会让君笑“特赦”犯罪的自己,君笑那古板性子就能放开往日。可不曾想就算自己受伤受苦,他竟分毫不为所动。这样,自己辛辛苦苦向叔父求来的处罚岂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最后竟然还是叔父心软大赦天下,可……他要叔父的大赦又有何用?他只需要君笑的赦免啊!
君笑不来接他,他就不出去了。他心心念念的只有这么一人,用尽手段也都是为了他。世界上其他人对他来说等于零,他只要他。
“沈靖,你要是真不走,就别怪我禀告狱管了。”狱卒见他苦劝不听,心下也有些着恼,道。步吟扫了他一眼:“你去说啊,我看他还能赶我出去不成?”
狱管自然是要赶步吟出去的,然而步吟把脸上易容一抹,冷冷道:“你把何勖江给我叫过来!”狱管听他如此张扬地叫自家大人的名字,脸色变得凶狠,正要打开牢门教训步吟一顿,狱卒把他拉过去,提醒他阜宁郡主曾亲来探望过这人,并叫他表哥。狱管又见步吟竟然是易容过的,当即感觉这人来头不简单,不敢怠慢,去禀告何尚书。那何勖江皱着眉进了大牢,一眼看到步吟,吓得他马上跪倒在地:“参见王爷。”
步吟一摆手:“起来吧,我是自己要进来的,你不必惊慌。”
何勖江战战兢兢站起来,靖王脾气一向难测,杀人不眨眼,他怎能不怕。虽说是靖王易容进来的,但谁知他会不会突然发怒,砍了自己脑袋:“王爷,卑职有眼无珠,竟然将王爷下狱,还杖责王爷……”他想起自己为了讨好楚君笑,特意吩咐重责他送来的人犯,当即汗下如雨,连忙打开牢门,“请王爷出狱,卑职马上去找大夫……”
“我要出去岂会等到现在?杜凤荷来的时候我早就可以走了……若我想走,还来这里做什么?”步吟一扫何勖江,眼光寒冽,何勖江当即心惊胆战:“卑职愚蠢,不解王爷深意,请王爷降罪。”
“这不关你什么事,你出去别管我就是了。”步吟道,“只是我绝不出狱,也不治伤,你不要自作聪明。”
“是是,卑职明白,卑职告退。”说是这么说,靖王爷在刑部大牢受伤,他这刑部尚书自然脱不了干系。皇上对靖王爷的宠信满朝皆知,若真不管,他有是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何勖江想着,出了大牢,马上去靖王府。
他走之后,打发了吓得发颤的狱卒,步吟靠在墙上闭目。半个多时辰后,牢中忽然出现一个身影,影子躬身:“王爷,您身体如何了?”
“死不了。”步吟撇嘴,“反正就算死了他也不在乎……”
“王爷,竟然有人会到牢中行刺您,证明那人必然知道您易容入狱……这消息楚公子并未对外人说起,行刺您的人定然在王府内……”影子将外出打探来的消息告诉步吟,步吟一颤:“你是说那人就在笑身边?”
他前日被刺,幸得影子一直陪在他身边,才得以无事。他本以为自己入狱之事可能传了出去,方引来居心叵测之人。可君笑没往外说,岂不是说……
“那人会不会对笑下手?不行,我要出去……”步吟站起身,起得急了,便是一阵晕眩。影子忙打开牢门,扶住步吟:“王爷,我听刘三说,楚公子这几日都在等你回府。大赦令虽是皇上下的,去宫中求皇上的却是楚公子……”
步吟侧过头,微微笑了:“原来他还是舍不下我的……我竟然忘了笑就算心软,也不会明显表现出来的,能做到这种程度,我该满足了。”
“有人!”影子忽然低喝了声,躲到一边阴暗处。他在这里潜了近半个月,凭着极高武功,竟没有被发现,连前日杀了一名刺客都没惊动狱卒——当然也是因为牢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可惜那刺客死得太快,他都没来得及逼问。此刻他屏息凝气,几乎已和黑暗融为一体,察觉走来的人武功竟然极高,心下警惕。
监牢外面大门打开,门口站着的身影竟是万分熟悉。步吟看着那身影,忽然之间很想落泪。逆光之下,来人显得极为明亮,灿烂光线在他身周打上一层光晕。阴影模糊了男子五官,然而表情是看得出的温柔,一双眼中孕了关心,落在步吟身上。
步吟几乎怀疑自己在梦中,君笑这样的温柔,从未对过这叫做沈步吟的人。君笑即使对他稍好些,也总是用淡漠表情来装点,哪见这般模样?步吟呆呆看着君笑,几乎痴了。
“你来了?”步吟傻傻地问出这么一句来,君笑却也有些木,答了一声:“我来了。”两人对视,谁也不再说话。步吟看着君笑的眼,一时间喜不自胜,竟不忍心让任何声音打断这样的凝视。
不过他毕竟有伤在身,长时间的静止使他身体无法负担,轻轻动了动,喉咙间发出极轻的痛哼。他连忙掩住口,心下懊恼:难得气氛这么好,自己却不争气……
君笑回过神来,忙向前几步进了牢中,到步吟身前。他轻轻扶住步吟,一只手揽他腰,另一只手去掀他衣衫。步吟虽去遮掩,却哪敌得过君笑力气,被他脱去衫子。君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步吟雪白背脊上殷红鞭痕交错,有些显然是因为没上药环境又差,已经发了炎,甚至冒出些黄水来。君笑又急又怜,声音都变了:“你身上没有药吗?怎么让伤口成了这样子?”
步吟一撇嘴:“我是在大牢啊,那些药都被收走了。”
“影子总带着吧?”君笑眼光扫向影子躲藏的地方,影子知道瞒不过君笑,走了出来:“楚公子,是王爷不肯敷药。”
君笑闻言一震,随即转过身去,竟然不理步吟。步吟对君笑向来是赔尽小心,当即大惊,可怜兮兮地拉着君笑的袖子:“笑,你生气了?我不是有心的,我就是有点赌气嘛……我要是知道你去求情,就不会这样啦,我……”
君笑转身低下头,唇在他唇上轻轻一掠,然后满脸通红道:“那现在可以走了吧?”
他冲动之下这么做,心内马上后悔,也不敢看步吟。步吟整个人都呆了,然后一扑扑到君笑怀里,大声道:“当然可以走了!我们回家吧!”
抱着深爱的人,步吟绽出极美的笑容来,真想将笑扑倒啊,不过这里地点不对,影子又在一旁。而且对笑不能躁进,一定要一点点磨到他接受才行,笑的性子就是这么麻烦,一下子走得太远他会抵抗的——当然了,笑这麻烦性子他也喜欢到骨子里就是了。
君笑为步吟大概上了下药,让影子出去叫软轿,然后抱着步吟出了狱门。其实轿子哪里用影子去找,刑部早把最好的大轿准备出来了。一共准备了两台大轿,因为他们不知道还有影子的存在。君笑皱眉,影子正要说自己不用坐轿,步吟已一把抓住君笑:“影子你去那台轿子,我和笑坐一台。”
影子跟步吟时日非短,马上知道他的意思,自然是领命去了。步吟抬头看着君笑,就差没摇两下尾巴汪汪叫了。君笑哪里抗拒得了,想到步吟身上的伤,隐隐生出悔意,想若是自己不和他斗气就好了。两人共乘,君笑揽着步吟,竟不理会他贼兮兮的手。
步吟揩足了油,当真心满意足,笑道:“笑,京城好玩么?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我知道几个很不错的地方,过完年我带你去。”
“我还能去哪里,每日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去其它地方!”君笑横他一眼,“真不知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入狱,刑不上大夫不是么?”
“我当然是在想你。”步吟冲口而出,手指轻轻抚上君笑脸颊,笑的脸好红哦,真想轻轻咬一口,“我还不知道你做捕快的古板思想,只有受过国法惩罚,我才是真正的无罪。我被打得越重,你就愈发会原谅我,会忘掉以前种种。我恨不得何勖江打得更重些呢,这样我将来才有好日子过啊。”
蹭,赖,堂堂王爷竟然这般无赖,整个人都瘫在君笑身上,巴着君笑硬是不肯放开。君笑又好气又好笑,轻轻踢他一脚,却见步吟整张脸忽地变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