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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安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安静了下来,像是那声高呵耗尽了他残留不多的力气。
“大鲤鱼,好大好大……”
庄善若柔声道:“等你好了,我们在家里养两尾鲤鱼可好?”
“嘻嘻!”许家安突然咧嘴一笑,这笑容挂在他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古怪,“你的手竟然比鱼儿还要滑。嘻嘻!”
庄善若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她拿起汗巾子想擦一擦许家安额头上的汗珠子。
“秀儿,你的手好滑,好滑……”
庄善若手停在空中一僵,有些日子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原来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在病中,许家安始终不能忘情。庄善若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如意绣庄见到的郑娘子,虽然衣饰华贵,但却始终掩不了眼中的落寞。
那个秀儿,怕是和大郎一样,每当午夜梦回之时,有个名字便会在心中慢慢地清晰起来,刺痛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庄善若苦笑了一声,撇去心底的那一丝怅惘和酸涩。情太伤人,此时的她不敢要,也要不起。
庄善若的汗巾子刚沾到许家安的额头,许家安突然急促地呼吸起来,眼珠子在眼皮下迅速地滚动着,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整个上半身微微挺起,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他身上涌动着。
许家安痛苦地张了张嘴。
“小人,小人!士可杀不可辱!我就是死也不会把秀儿让给你的!哈哈!你除了能做些卑劣的事外,还有什么能耐?小人,小人!旁人怕你,我不怕你!哈!”
这凄厉沙哑的声音在深夜听起来是那么可怖,庄善若生怕将许家的人招来,忙将许家安搂到自己怀里,将他的头紧紧地抵在自己的胸口。
许家安喊完了那一句后,身上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地倚到庄善若的怀里。
庄善若用手温柔地抹去了他额上的汗珠,然后一下一下地抚着他滚烫的后背,不住地柔声劝慰着:“大郎,好了,好了……”
烧得迷糊的许家安突然舒展开紧皱的眉头,嘴角莞尔一笑:“鱼,好多鱼,好多大鱼,你看了一定欢喜……”
庄善若叹了一口气,昏睡中的大郎怕是比清醒的时候要幸福些,至少梦中有他的秀儿。
良久,许家安在庄善若怀中安静了下来,脸上是疲倦过后的宁静。庄善若早已被铺天盖地的疲惫袭击,沉沉地睡去了。
房中的那支蜡烛流尽了最后一滴烛油,晃了两下,灭了。
许家安在黑暗中突然嘴角突然绽放出一抹璀璨的笑意,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呢喃了一句:“善若……”
☆、第85章 魑魅
翌日,许家安烧是退下去了,可是却还是迷迷糊糊的不清醒。
庄善若一夜没睡踏实,匆匆擦了把脸,便忙着去厨房给许家安煎药熬粥。
许家玉要来帮忙,庄善若婉拒道:“小妹,熬药是我往日里做惯了的,还是我来比较顺手些。”
许家玉知道庄善若父母身染重疴之际,只她稚女一人端茶煎药,自是一番辛苦不说,这其中的心酸更是不足为外人道。
许家玉点点头道:“大嫂,那我帮你守着炉子吧。”
庄善若将事先放在陶罐中用凉水浸泡好的药材坐到炉子上,嘱咐道:“这药先用武火急煎,后用文火缓煎,左右半个时辰便好,仔细别沸了。”
许家玉认真听了,摇了蒲扇轻轻地扇着炉子。
庄善若捧了一碗小米粥去了西厢房里,却没料到许陈氏和童贞娘都在,守在床前,头挨着头不知道在窃窃说些什么。
童贞娘听到脚步声,回头,脸上依旧描着眉搽着粉,眼尾还细细地往上勾着,将一双丹凤眼更是勾画得妩媚风流。
庄善若忍住厌烦不去看她,童贞娘却挂着笑往碗里看了一眼道:“大嫂,辛苦你了。这小米粥有什么讲究?”
许陈氏一双眼也凌厉地逡过来,庄善若只得淡淡道:“医书上说小米能补虚损,益丹气,大郎这时候来用是最好不过的了。”
许陈氏因了那次付二娘的“毒酒”一事,对庄善若信服了几分,当下听了也没说话。只是暗暗点头。
童贞娘却道:“这小米粥好是好,可是大郎这盛年的汉子成日里吃也不是个法子。不是我说,这两三日大郎可是清减了几分。”
生病自然会清减,没听说过生病还能便胖的。庄善若懒得去理童贞娘。将那碗小米粥放在床头等再凉点给许家安喂下。
许家安满面的潮红退后,脸上是青白之色,眼眶微微地凹了进去,只躺了两日,倒像是病了多时。
童贞娘觉得没趣,又道:“娘。不知道是媳妇做梦还是咋地,昨儿后半夜我听到一阵喊叫,叽里呱啦地听不真切,却着实唬人。”
许陈氏拉了许家安的手,道:“我也模模糊糊地听到,不知是什么。”
童贞娘似笑非笑地道:“我听着那声音怕是从西厢房里传出来的。”
庄善若心里极其厌烦,童贞娘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对于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倒是乐此不疲,她淡淡地道:“只是大郎说了几句梦话罢了。”
“梦话?”童贞娘高喝一声,转而看床上沉沉昏睡的许家安忙用帕子掩了口道。“我听那动静可不小呢。”
“不过是寻常梦话,乡间夜静,怕是听得真切些。”
“是吗?我倒听得是什么打打杀杀的,那时心吓得扑通乱跳。”童贞娘觑着许陈氏皱得越来越紧的眉头道。
果然,许陈氏愁道:“眼下这烧是退了,可大郎吃不好睡不好的。这身子可别是一时半会给拖垮了。”
庄善若拿过粥碗,用手探了探温度,倒是刚刚好。只是大郎还是昏昏睡着,没有要醒的样子,倒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唤了他喝粥。昨晚大郎没睡好,整宿整宿的都在辗转,天蒙蒙亮的时候烧退了才睡得踏实点。
童贞娘瞟了庄善若一眼,握着帕子踌躇道:“娘,我有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许陈氏不耐烦地抬了抬眼皮道:“说吧。”
童贞娘一脸郑重,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二郎说这柳河每到春天便会涨水。水流湍急,这些年也陆陆续续淹死过几个人……”她的声音是越说越低。
许陈氏脸色一变,道:“二郎媳妇,你想说啥就直说,别遮遮掩掩的。”
庄善若心里一动。不知道童贞娘为何好端端地说这个。
她知道这柳河经过十里八村,蜿蜒绵长,各个村子浇灌用的水大多是从柳河里引过来的。单单连家庄得天独厚,柳河绕着连家庄拐了一个大湾,带来丰富的水源和肥沃的田地,自此连家庄风调雨顺,物阜民丰,成了远近有名的大村落。
柳河的上游每到春天雪水化尽,能带来充沛的水,水线能比平日里高出一尺有余。在冰面下窝了一冬的鱼儿养得肥美,随着急湍的水流活蹦乱跳。有些村人想捞些鱼儿卖到集市上换钱,便在湍急的水流中拦了网捕鱼。也有不小心坠到河里,再时运差些,丧了命的每年也有一两个。
童贞娘咬了嘴唇先是往床上瞅了瞅昏睡的大郎,转而面露尴尬之色道:“媳妇本来也不懂这些,只是听老辈人说柳河在连家庄的那个大湾水流缓了下来,那些不甘心的落水鬼便聚于此处,想着拉个活人下来,好将魂魄附在那身上……”
庄善若往日里也听说过意外枉死的不能进入正常的轮回,那些便成了孤魂野鬼只想找个替身。
许陈氏听得胆战心惊,虽然屋子外头是明晃晃的太阳,但不知道怎的突然从心底冒出了一股寒气,她忙低声喝道:“不许胡说!”
童贞娘忙紧了脸,惶惶地四下一看,缩了缩脚道:“媳妇胆子小,一听到鬼啊魂啊的,便怕得不行。”
许陈氏沉下来思忖着,大郎在柳河里掉了一遭,偏生染了这场大病,可别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童贞娘仔细地分辨着许陈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媳妇糊涂,寻思着大郎一直昏睡不醒,又无故说那些梦话,可别是被什么东西魇到了。”
许陈氏眼皮突突一跳,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没想到二郎媳妇倒是和她不谋而合。她怜爱地伸出手摸了摸许家安青白的脸颊,突然问道:“你爹和二郎呢?”
童贞娘愣了一愣,明显跟不上许陈氏的思路,她忙道:“一大早爹就让二郎扶着,说是出去看看那些田都耕种得怎么样了。”
说到这儿童贞娘就来气。她早就在连家庄住得不耐烦了,在这儿穿件好料子的衣裳怕扑了灰,也没街可逛,那些年龄相仿的大姑娘小媳妇不是伺候牲畜就是绣花缝补,全都土里土气的,她也没心情去结识。
这一大早,小两口还睡得正香,偏生那个铁公鸡不识趣来敲门,说要二郎陪他去村里逛逛,会会老伙计,看看家里的那十几亩好田。她一听就忍不住嘀咕了,这架势可别是在连家庄扎根长住下去了。
她童贞娘嫁到许家,不说是高嫁,至少许家还殷实,二郎长得体面又听话,在那群叔伯姐妹中可算是拔得头筹的。这下,说好来连家庄小住几日,要是小住变成了长住,往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回娘家?
怎么的,她也得撺掇着二郎想个法子回去,这县城才是她正经的家。要是这一大家子回不去也无妨,只要他们三口能回到城里就好,甩了公婆,小姑,大伯子,还乐得轻松。童贞娘相信凭借她的本事,日子只有更好。
许陈氏沉吟了一阵,道:“这事得等你们爹回来再好好商量商量。”
这事是啥事?童贞娘一时有些糊涂,她试探着道:“娘,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日和三婶闲聊,说起来连家庄就有个有名的神婆,都叫她王仙姑,本事可大了去了。”
庄善若本在一边沉默了许久,虽然生在乡间,王大姑家里也设了神龛,请了观音,可她一直对鬼神之说将信将疑,见童贞娘将许陈氏说得心动,努力把话头往这方面引,忍不住道:“大郎是倦了,睡上个一天半天的怕是能慢慢好起来。”
童贞娘正色道:“大嫂是不知道,我本来也不信这些,那日被三婶说得不得不信了。”
庄善若无法,只得又道:“大郎落水那日恰是当午,阳气正足,即使如弟妹所说柳河里有些魑魅小鬼,也是不敢贸然现身的。”
“你三婶和你说了什么?”许陈氏打断了庄善若的话问道。
“说是边上村子里有户人家养的女儿才十岁,平日里都是好好的,有一日不知道怎么好端端的就发起病来,也是高烧不退,流水似的请了好几个有名的大夫总不见好。”童贞娘双手握到胸前,神色肃穆。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突然好了,只是落下了一个病症,见不得绳子,带子的,一见那些东西便失了本性,又哭又闹的。”
“可也是魇到了?”
“可不是!这一闹闹得家无宁日,他家只这一个闺女,捧在手心里是千恩万宠,她老娘差点将眼睛哭瞎了。”童贞娘见许陈氏有了兴趣,更是说得眉飞色舞,“好不容易打听到我们村有个王仙姑法力高强,巴巴地请了过去。”
许陈氏将目光在许家安身上转了一转,任是屋里人说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还是兀自昏睡着,动也没动一下。
“弟妹……”
“大嫂,你别心急,听我说完。”童贞娘隐去了脸上的那抹笑意道,“你道奇不奇,王仙姑一进那小姑娘的房间啥也不说啥也不问,只转了那么一圈,然后做了一场法事,将神符烧化给那小姑娘灌下去,这小姑娘竟然就慢慢地清醒起来了。”
“可知道是被什么鬼魇到了?”
“王仙姑再问了她爹娘几句,指了某处让她爹娘过去,你道看到了什么?”
“什么?”
“呵,可真真吓死个人!”童贞娘突然煞白了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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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驱邪
“看到了啥?”许陈氏也不由得神情紧张起来。
“她爹娘循着王仙姑的指引到了村边,看到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这老槐树有些年头了,看起来是鬼气森森的。”童贞娘仿佛亲眼看到一般,“老槐树的一根枝桠上斜斜地挂着一只风筝。”
“哪里来的风筝?”
“那日小姑娘一个人放风筝玩,本来玩得好好的,偏生这风筝被风吹断了线,掉到了这棵老槐树上。小姑娘追了过来,可是人小力薄怎么也够不到,只得罢了。这一回家就犯了病。”
“这老槐树可有什么古怪?”许陈氏问。
“王仙姑说这棵老槐树阴气太重,吊死过一个年轻媳妇。那媳妇被人诬陷与人私通,争不过辩不过便寻了一根麻绳,生生将自己吊死在老槐树下。”
“啧啧!”
“那媳妇死得冤,便成了吊死鬼,一心想要洗刷自己的冤屈,好巧不巧地附到了那小姑娘的身上,才闹了这一出。”
童贞娘讲完,便盯了许陈氏看。
许陈氏听完,沉默了半晌才起身,道:“我们出去吧,让大郎媳妇陪着,大郎是真累了,就让他好好谁一觉。”
童贞娘乖觉地扶了许陈氏,冲庄善若点点头。
许陈氏走了一步又停下,回头瞥了一眼桌上的那碗小米粥,嘱咐道:“这粥怕是凉了,待大郎吃的时候再去热热。”
庄善若应了,将她们送到门口,听到童贞娘低声对许陈氏道:“这喜儿妹妹一天不见。不知道是不是三婶将她拘在家里……”
许陈氏回了一句,听不真切。
庄善若倒是在门口发了一阵愣,童贞娘好端端地说起这一番怕不是白说的,只是不知道她要起什么事端。庄善若嗅到一股浓郁的芬芳,抬眼一看,竟是那棵桂花树盛放了。那小小的金黄花瓣缀在浓绿的叶间,小风轻轻一吹,那芬芳便像流水般四散开来。
庄善若心里不禁一阵惆怅。这一两日竟然就错过了花期。她再屈指一算,还有一旬便到腊月,她记得王有龙的好日子定在腊月初八,也不知道到时候得不得空过去榆树庄。
那一对石榴枕套倒是绣好了,端端正正地用包袱裹了搁在柜子里,却没有空送过去。
庄善若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自是进门去陪许家安去了。
不到晌午,忽听得院内有喧哗声。
童贞娘的尖细声音响起:“王仙姑,这边走好。”
王仙姑?庄善若心里一跳,忙起身推了窗子往外一瞧。
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正走到桂花树下,朝院子四处张望着。她年纪不小了,却是穿着大红的夹袄,系着湖绿的裙子。头上还簪了一溜的绢花,全身像是开了个染坊,看起来是不伦不类的。脸上长了沟沟壑壑的皱纹,却是不服老,狠命地抹了一层粉,用炭笔描了两条粗眉,像是两条僵蚕卧在脸上。唇上却点了娇俏的粉色,大嘴一咧,露出一排焦黄的板牙。
王仙姑转过脸来,正好对上庄善若的目光。她也不避开。瞪了那双三角眼将目光在庄善若脸上黏了半晌,呲嘴一笑。
许陈氏喊道:“大郎媳妇,快出来见见王仙姑。”
童贞娘殷勤地往桂花树下的石凳上铺了绣墩子,请了王仙姑坐下。王仙姑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坐下,翘了一双着了鹅黄绣花鞋的小脚。
庄善若不无担忧地看了眼喝了药依旧昏睡的许家安,在许陈氏唤了第三声后,才怏怏地从室内出来。
王仙姑从腰后抽出了一根油光水滑的黄铜烟杆。点了火,吧嗒吧嗒地抽得来劲。
童贞娘拉过庄善若,笑道:“王仙姑今儿本要到别家做法事,我是求爷爷告奶奶才好不容易将她请了来。”
王仙姑叼了烟杆。将庄善若从头看到脚。
庄善若淡淡地看着这老来俏的王仙姑,微微颔首当做打了招呼。
童贞娘又道:“王仙姑最是心善了,这十里八村的哪个不知道。”
许陈氏也坐在一旁,陪笑道:“王仙姑,我家大郎他……”
“哎!”王仙姑擎了烟杆在手,摇了摇头。
“娘,你是不知道王仙姑的规矩。”童贞娘忙道,“她法力高强,只消几眼便能将事情看个来龙去脉,不用旁人说道。”
许陈氏讪讪地笑着,看着王仙姑老神在在地抽着旱烟,那喷出的烟气缭绕着,倒真像是一副高人模样,忙起身道:“请王仙姑给我家大郎看看。”
庄善若看那王仙姑古古怪怪的,心里着实不放心,忍不住道:“娘,大郎药也吃了,粥也喝了,怕是不妨事了。”
王仙姑本来将烟杆在地上磕了磕,正欲起身,听得此言,又稳稳地将屁股落到了绣墩子上了。
许陈氏沉了脸道:“大郎媳妇,你也太不懂事了。大郎昏睡了几日,怎么是不妨事?”
童贞娘忙陪着笑脸搀扶起王仙姑道:“王仙姑,莫见怪,我大嫂是被大哥的病弄得糊涂了。”
王仙姑这才将烟杆重新插回后腰,拍了拍裙子,自是由童贞娘引着去西厢房了。
庄善若看事情不妙,忙道:“娘,可有和爹知会?”
许陈氏不耐烦地道:“你爹不知道逛到哪里,等他回来怕是晚了。这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