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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陈棱起身道:“这份协议总得来说可以接受,只是一些细节上需要再讨论一下,比如允许并州民众选择避难地,微臣觉得既然并州民众逃到河北,最终还是会返回家园,这样会增加我们的财政压力,有点得不偿失,微臣觉得没有必要。”
旁边苏威微微笑道:“陈相国说得确实不错,晋人念故土,自古便是如此,要想让他们战后留在河北,几乎是不可能,唐朝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故作慷慨,同意让民众自由选择避难,但我们要的不是让晋人留在河北,而是要利用这次战争争取并州人心,为我们将来夺取并州打下很好的基础。”
张铉走出来道:“说到人心,我想再多说几句,当初中原大旱,百万难民携家带口逃到青州,耗掉了我们近一半的粮食,当时有很多官员都认为得不偿失,但我们还是坚持到最后,耗费了粮食,收获了人心,到今天,中原各郡十分稳定,家家户户都安居乐业,从前乱匪横行,山贼肆虐,今天几乎都没有了,这就是人心的力量,人民认可朝廷,就算有人想参加造反,也会被他的家人劝阻,乱匪没有了生存的土壤,今天的中原就前所未有的稳定了,徐州也是如此,江淮也一样,这是一笔非常合算的买卖,我们不要舍不得一点粮食,投下的本钱越大,将来收获也就越大。”
张铉的话赢来了众人的一片掌声
官房内,张铉提笔在协议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并加盖了印章,他把协议递给韦云起笑道:“唐军有行动了吗?”
“听说太子李建成和相国裴寂赶去了太原,太原开始筑城了,但南郡那边还没有,不过唐军本身在夷陵郡屯集了三万大军,江夏和襄阳各有两万大军,只要我们水军撤离,攻入南郡是很容易之事,就看萧铣的抵抗意志了,不过我并不看好他。”
“为什么?”张铉不解地问道。
“萧铣猜忌太重,手下大将皆封王,却又不信任他们,自从年初他杀了大司马董景珍后,西梁人人自危,两个月前他召集众将来江陵祭天,结果只有宋王杨道生一人前来,其他人皆不敢来,结果萧铣盛怒之下杀了杨道生祭天,此人杀戮之心太重,迟早会众叛亲离。”
张铉又问旁边的房玄龄道:“镇守长沙之将是何人,军师可知道?”
房玄龄行礼道:“回禀殿下,是秦王雷世猛!”
“他家人可在?”
“好像只有一个老母,此人事母至孝,力大无穷,绰号小专诸。”
张铉点点头,吩咐房玄龄道:“打听他母亲爱好,再派人去送一份昂贵之礼,不用解释什么,就说是我的一份心意。”
房玄龄点点头笑道:“微臣明白了。”
(未完待续。)
第916章 巡视井陉
十一月初,河北的第一场雪来临了,这场雪并不大,只是一场中雪,将山峦和树林抹上一层淡淡的白色,但这场雪却意味着河北的冬天来临了。
冬天来临,河北的大部分河流都开始结冰,尤其幽州一带的河流结冰更厚,人和牲畜都可以直接在冰上行走。
位于涿郡西北部的小城怀戎县,迎了它数十年来前所未有的热闹,在过去的一个多月内,一支支船队将大量的粮食和战备物资运送到了这里,粮食、干草、兵器、盔甲、弓弩、箭矢以及重要的投石机铁部件等等物资堆满了县城,而从幽州各地招募来的雪橇马车和它们的主人也陆续抵达了怀戎县,就在雪后的短短数天内,上万部雪橇马车抵达了这座小城,使县城格外热闹。
县城外面紧靠桑干河的空地上已经搭建起了一座占地千亩的大营,为了这次远距离的雪橇运输,隋军投入了五千士兵,在沿途设置了一百多座引导点,帮助每一辆雪橇马车都能顺利抵达终点。
张铉抵达怀戎县时,雪橇运输已经开始五天了,只见河边空地上排满了数千辆雪橇马车,每辆马车上有两人,一人挥鞭,一人负责控制方向,大多是父子或者兄弟。
“怎么样,运输顺利吗?”张铉笑问道。
负责这次运输的主官是虎牙郎将萧劲勇,他是裴行俨手下大将,使一口七十斤重的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他连忙道:“回禀大帅,雪橇本身没有问题,这些人都是老把什,有丰富的经验,唯一的困难就是他们对路途不熟,很多人是第一次走桑干河,第一天准备不足,有数十匹马冻坏,还有十几部雪橇在路上倾翻,其他问题倒是没有。”
张铉点点头,走到一辆正在装货的雪橇前,雪橇是用木制,结构很简单,两根长约一丈的弧形橇棒十分光滑,看起来就像一对大象牙,中间是用绳索编成的网格,用来放置货物,由一匹健壮的挽马拉拽,张铉不止一次见过这种雪橇,载货量很大,这次运输物资,一辆雪橇一次至少可以运输二十袋粮食,每袋粮食重达一石,还可以再装几大捆干草,这也是隋军的规定,运送粮食兵甲物资必须同时配送干草,主要用来给雪橇上的保暖。
雪橇的主人是一队父子,儿子负责控制方向,父亲则负责控制马匹,此时二十岁出头的儿子正在雪橇上捆扎干草,他父亲则细心地给马匹的肚子包裹。
“老丈哪里人?”张铉走到马匹前笑问道。
“我们是北平郡卢龙郡人。”
“北平郡过来不近啊!”
“反正在家里也没事可做,跑一趟可以挣十贯钱,这种赚钱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
张铉见他正给马肚子仔细地包裹羊皮,好奇地笑问道:“居然要包三层羊皮吗?”
这名老人不认识张铉,还以为是一名普通将领,便一边捆绑羊皮一边笑道:“这可是在河面上行走,寒气太大,不保暖怎么行,这一路过去三百余里,至少走两天,莫说马,人也受不了,路上必须上岸休息,否则就算到了善阳县马也不行了。”
“听说第一批损失了不少马匹,是不是因为经验不足?”
老头冷笑一声,“那是他们贪心,想多跑几趟撞钱,大家都是雪地橇车,谁不知道河上行驶要防备寒气,一心想赚钱,最后把自己的马都赔进去了。”
“爹!我已经好了。”年轻的儿子在后面道。
“我把马腿包一下,马上就好。”
老头又抽出一张羊皮包扎马腿,张铉便离开雪橇,向士兵群走去,数百名士兵正在帮助雪橇出发,见张铉到来,纷纷躬身行礼,刚才老者心中疑惑,便问旁边一名士兵道:“小哥,刚才那是谁啊!”
“是谁?”
士兵摇摇头笑道:“那是我们的主帅,北隋的皇帝陛下,你以为是谁?”
老者吓得心中一慌,顾不得把最后一条马腿绑好,便连声催促儿子,“快走!快走!刚才我说话无礼,恐怕要闯祸了。”
他儿子听说刚才之人是齐王,心中也有点不安,连忙站上雪橇,老者挥动长鞭,马匹拉动雪橇,在雪地上缓缓而行,几名士兵在旁边推送,起步极为重要,起步得好,雪橇就会一路走得稳,所以必须要士兵在一旁帮助,开始雪橇速度不快,但随着有了惯性后,雪橇速度就会变快,挽马也会渐渐轻松下来,但控制马匹的人要有很高的技巧,否则雪橇会撞上马匹,造成严重后果。
张铉见刚才那对父子已经出发了,便向他们挥了挥手,吓得年轻儿子身体一偏,雪橇险些失去重心倾翻,老者大吼一声,“当心!”
他立刻拉马放慢了速度,使雪橇渐渐稳定下来,终于消失在冰雪覆盖的桑干河尽头
离开怀戎县,张铉一行又来到了恒山郡的真定县,这里是北隋设置的四个避难临时居住点之一,主要是接收来自娄烦郡和太原郡的避难民众,居住点占地面积极大,隋军修筑了板式大营,足有两个真定县城大小,大营内就俨如一座大县,里面道路纵横,分布着数万顶帐篷,基本上做到了每户人家一顶帐篷。
一些善于抓住机遇的商人甚至还开了杂货铺和小酒馆,这种有利于稳定民心的店铺得到了主管官员的支持,特地为他们提供了专用帐篷,使得大营内出现了十几家小店和酒馆。
一队队士兵在大营内来回巡逻,维持大营内的秩序。
对于前来逃难的大户豪门和有钱人家,营地条件虽不错,免费提供食宿,但他们还是看不上眼,他们便在真定县城内租房居住,享受正常生活,不愿和其他逃民混居在一起。
由于在谈判之前,隋军就实施了大规模撤离计划,娄烦郡的民众几乎都撤退到了真定县,而随着谈判结束,唐朝不再限制太原郡民众的避难去向,便开始有大量太原郡民众穿过井陉,逃到了河北,在他们看来,太行山更能阻挡突厥大军的铁骑。
真定县的避难大营是由恒山郡郡丞方祐珍负责,协助他进行管理的,还有二十几名底层官员和一百余名太学生以及三千士兵。
齐王张铉的到来使方祐珍格外紧张,他推掉了一切事务,专门陪同张铉视察大营。
看得出张铉对大营的整洁宽阔很满意,尤其大营中还有一条宽阔的中轴大道,使大营仿佛一座城池。
“现在大营内有多少人?”张铉问道。
“启禀殿下,大约有十二万八千多人,十三万人不到,近三万户人家。”
张铉眉头微微一皱,这个人数比他预期的要少得多,他认为至少应有二三十万人,张铉又问道:“娄烦郡的人全部都撤出来了吗?”
“启禀殿下,娄烦郡的人全部都撤出来了,一共十一万人,其余两万人是从太原郡撤来,听说路上还有大量避难的人群,都是从太原郡过来,娄烦郡已经没有人了。”
旁边跟随张铉视察的房玄龄明白张铉心中的疑惑,便叹口气道:“殿下,刘武周的肆虐给并北三郡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并北三郡的人口远远少于我们的预料,易县避难大营是负责马邑和雁门两郡,人数也才二十余万,从前马邑郡就有三十多万人,并北三郡应该有百万人口才对,否则长城就修不起来了,可现在三郡汇总才三十多万,令人不胜悲戚。”
张铉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曾经走过马邑道去草原,知道当初并北三郡的繁华,一座小镇都有百余户人家,竟然衰败到如此程度,着实令他难以接受。
良久,张铉咽下了这口怒气,又问方祐珍道:“我看大营基本上都住满了,但路上还有大量的太原逃民过来,你怎么安置他们?”(未完待续。)
第917章 帐篷酒馆
方祐珍指向县城南面方向,“启禀殿下,县城南面也在筑造一座新军营,很快就要完工,大概能容纳六到八万人,准备用来给太原郡的逃民居住,如果还不够,那只能考虑向其他县疏散了。”
张铉点点头,“尽量考虑周全一点,我之前给朝廷说过,这些逃民在河北至少要住半年以上,可以在明年开春后给他们土地种植小麦,收获全归他们自己,至于冬天,可以组织壮丁兴修水利,给他们找点事情做做,如果你这边人手不足或者土地不够,要及时向朝廷申请。”
方祐珍连忙躬身道:“微臣明白了。”
这时,跑来一名官员,低声对方祐珍道:“郡丞,又来了一批逃民,有上千人,已经登记过了,就等着安置住宿。”
方祐珍狠狠瞪了他一眼,“没看见我在忙吗?你们自己去安排。”
官员吓得唯唯退下,张铉笑道:“方郡丞去忙吧!我这边不用你陪同了。”
方祐珍无奈,只得行了一礼,跟着手下匆匆去了,这时,张铉发现路边居然有座帐篷门口挂着酒幡,帐篷顶的颜色也是深褚色,与众不同,估计就是一座小酒馆了。
张铉笑道:“这里居然也有酒馆,咱们进去休息一下。”
他带着房玄龄和十几名侍卫走进了酒馆,帐篷酒馆当然不会大,地上铺有羊皮,摆放了五六张小桌子,倒也别致,不过现在已经过了吃饭时间,酒馆里没有客人。
张铉和房玄龄在一张小桌前坐下,又让其他侍卫也坐下休息。
这时,掌柜连忙迎了出来,一眼认出了张铉,顿时吓了一跳,慌忙跪下磕头,“小人参见齐王殿下!”
后面两名酒保也跟着跪了下来,张铉让他们起身,笑问道:“你们原来就是开酒馆的吗?”
“回禀殿下,我们原来是娄烦郡第一大酒楼静乐酒肆,现在酒肆全部东撤了,我们在真定县城内开了新店,由东主亲自当掌柜,东主便让小人带着两名伙计来这里开分店了。”
“你们东主挺有眼光。”
张铉点点头笑道:“我现在是你们酒馆的客人,你要招呼客人才对,这样多礼,我们什么都没得喝了。”
“小人明白!”
掌柜恭敬地问道:“殿下想喝点什么?”
“这里有什么?”
“小店只有果酒,葡萄酒,梨酒和梅酒,另外点菜的话只有羊肉,烧羊腿、酱羊肉、羊肉汤,还有小葱爆炒羊肉,蔬菜只有腌萝卜和炒萝卜,主食是胡饼,不过小人要禀报殿下,菜都是从城内送来,有点冷了,味道会差一点。”
张铉点点头,“给我的手下每人一只烧羊腿,两张胡饼和一盘酱羊肉,另外每桌一壶酒,要什么酒他们点。”
“那请问殿下要什么?”
张铉对房玄龄笑道:“军师点吧!”
房玄龄对掌柜笑了笑道:“除了烧羊腿,其他都各来一份,酒要葡萄酒,另外,给我们殿下来三张胡饼,我们午饭还没吃,尽量快一点。”
“小人明白,马上就来!”
很快,掌柜带着两名酒保端着酒菜如流水般的上来,几张桌子都摆满了,两名亲兵试了毒,表示可以用餐,众侍卫便如风卷残云般地大吃起来。
张铉吃了几筷子菜,给自己和房玄龄倒了杯酒,张铉又对掌柜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一问,烦请掌柜过来一下。”
掌柜连忙上前,垂手而立,张铉问道:“娄烦郡的人口我记得大业八年是三十万,但现在却只剩下十一万,足足少了六成,难道他们都在刘武周的造反中死去了吗?”
掌柜叹口气道:“刘武周在娄烦郡各地抢掠粮食,肆意杀戮,死亡无数,活着的人几乎都逃到了静乐县,年初县城人口约二十万人,但几个月前的静乐县大战,唐军和刘武周军队在县城内爆发了巷战,几乎死了一半的人,满城都是尸体,简直太惨了。
虽然唐朝太子李建成在战后极力安抚,开仓放粮,但人心已丧失殆尽,所以这次迁徙河北,静乐县上上下下全部都来了真定县,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当唐朝的臣民,殿下,得人心者得天下啊!”
“你说得不错,那太原郡,你认为会有多少人来河北?”
掌柜想了想道:“如果是五年前,我估计八成人都不会来。”
“为什么?”
“那时的李公真是忠厚长者,劝学劝农,体恤百姓,大家提到李公,没有人不竖大拇指,但后来李公去了长安,当皇帝了,太原交给他儿子李元吉,李公的声誉就一点点被他儿子毁掉了。”
“发生了什么事,可以举个例子说说吗?”
“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打猎,这个李四公子酷爱打猎,隔三差五就要出城狩猎,听说他找不到猎物,便驱赶一村的人当猎物供他和军队射玩,当然,这只是酒客们聊天时说得话,小人没有亲见,也不知真假,但有一件事却是小人亲眼看见,那就是践麦!”
“践麦?”
掌柜点点头,“去年五月,我去了一趟太原,在太原城北面的麦田里,小人亲眼看见李四公子率领数百骑兵在麦田里追赶鹿群,上万亩麦田几乎践踏殆尽,周围农民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们却扛着鹿兴高采烈回去了,这次李公让太子建成来太原主持大局,把李元吉换回长安了,听说满城都在放爆竹庆祝。”
“那么掌管觉得会有多少太原郡人来河北?”
“我觉得应该是三七开,七成的人会来河北,虽然很多人念及李公的好处,愿意留在唐朝,但想到并州未必能挡住突厥骑兵的长驱直入,他们最终还是会选择来河北避难。”
“我明白了,多谢!”
张铉和众人吃完了午饭,亲兵上前结帐,掌柜吓得慌忙摆手,“小人不敢收!”
亲兵将钱往桌上一拍,瞪眼道:“你以为齐王殿下也是李元吉吗?还是穷得连饭钱都付不起。”
掌柜连声道:“不敢!不敢!小人收下就是了。”
张铉哈哈大笑,快步走出帐外,房玄龄笑问道:“殿下,我们下一步去哪里?”
张铉一指南面,“我们去新营看看,七成太原郡人要逃来河北,得让他们扩大营盘才行。”
.......
自从隋唐在长安达成停战协议后,唐朝也破例同意隋军借道太原郡北上,尉迟恭和裴行俨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