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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张铉靠坐在一棵大树下久久难以入眠,他凝视着漫天星光,思绪却飞出千万里。
杨玄感造反,大业九年,第二次征讨高句丽,各种零星的信息渐渐完整起来。
就在一个月前,他还参与一次学院的辩论,关于杨广发动三次高句丽战争的真正原因。
高句丽人口不过百万,面积也只相当于隋朝的一个州,而隋王朝却有五千余万人口,国力强大富庶,隋军南征北战,战功赫赫,是历史上最精锐的一支军队。
对付这么一个小小的属国,杨广却要以举国之力,派百万之兵,还要御驾亲征,要知道隋军大败真正的强敌突厥时,也不过由杨素率十万军队,就算是杨坚发动统一南北的战争,也没有这么大的声势。
难道杨广真这么弱智,眼看天下烽烟四起,他还要三次攻打高句丽,丧送了百万大军?
能率大军统一南北,能在血腥残酷的皇权斗争中获胜,能击败突厥强敌,能开疆拓边,经略西域,能开凿大运河沟通南北。
如此雄才伟略的人,绝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杨广三征高丽必然是有更深刻的原因。
隋朝只是一个短暂的朝代,但它却是中世纪的开端,是天下再次统一的起始,是科举制、三省六部制起源,大运河、长城、长安、洛阳、赵州桥,创建无数伟大的工程,它的重要性绝不亚于同样短暂的秦朝。
他来到了这个被后世严重误解、严重抹黑的朝代,那他张铉能在这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做点什么?
张铉从腰中取出手枪,退出弹匣看了看,他的运气很不好,弹匣里只有三颗子弹,张铉忍不住苦笑一声,本来还指望拿这把枪在隋朝显显身手,看来是上天不想让他过于强势了。
“大叔,这是什么?”
张铉回头,只见那个少年站在他身后,正好奇地打量他手中的枪。
“这个叫枪!”
“枪?我爹爹也有一杆枪,可是很长,比它长了好多。”
张铉微微一笑,“这是另一种枪,和你爹爹那种不一样。”
“阿宝,你爹爹呢?”张铉又问道。
少年黯然低下头,“爹爹实在交不出税赋,便把娘送回外公家,把我卖给大户,他说他也要去当皇帝,扛着枪就走了,是祖父卖田才把我赎出来。”
“阿宝!”老者在窝棚门口喊道。
“大叔,我回去了。”少年撒腿向窝棚处跑去。
“阿宝,你爹的事情以后千万别再说了,对谁也不能说,记住了吗?”老者远远看了一眼张铉,低声嘱咐孙子道。
“阿宝记住了!”
张铉仰头望着夜空笑了起来,假如有一天他被逼急了,会不会也像阿宝的父亲一样,提着枪去当皇帝呢?
.......
张铉在睡梦中被人摇醒,发现天已经亮了,他连忙站起身,只见祖孙二人站在他身旁,老者把一件青色长衣递给他,有点不好意思说:“能不能和公子换点粮食?”
“你们.....要走了吗?”
老者点点头,“我本来是来找一个族弟,他是这一带的猎户,这个窝棚就是他夜宿之地,看样子他也不在了,我打算带孙儿下山,走官道去襄阳,我年轻时在那里住过几年,虽不是家乡,但好歹有口饭吃。”
张铉穿上了长衫,略有点短,虽然布料十分粗糙,但很干燥,穿在身上,他的身体顿时感到一阵温暖。
张铉把包袱塞给了老者,笑道:“都给你们吧!祝你们平安抵达襄阳。”
祖孙二人千恩万谢走了,张铉长长伸个懒腰,昨晚香甜地睡了一觉,使他连日的疲劳一扫而空,最初那种坠入隋末的沮丧和绝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甘失败的信念又重新回到他心头。
他拾起脚下的柴刀,仰天长啸一声,大步向山下走去,隋末,我来了!
.......
大业九年七月,杨玄感率十余万大军猛攻洛阳,却遭到了洛阳军民的拼死抵抗,血战数月依然攻不下洛阳。
这时,远征高句丽的隋帝杨广已率大军迅速撤回中原,宇文述、屈突通、来护儿兵分三路杀向洛阳,杨玄感被迫放弃洛阳进军关中,最终在弘农郡被隋军主力追上,双方在上盘豆和董杜原爆发了激战。
杨玄感连战连败,终于全线崩溃,杨玄感兵败如山倒,被隋军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十万大军四散溃跑,被俘者不计其数。
战争的危机笼罩着弘农郡,而此时,张铉已经走出了秦岭,正向弘农县方向而来。
这天下午,在弘农县以南约三十里的一片森林内,张铉坐在一块大石上,正专注地用柴刀削一根树枝,树枝长一米五左右,杯口粗细,是一根坚硬笔直的枣木杆,他将木杆的前端削成尖锥,便做成了一根土制长矛。
在他身旁已经有了三根同样的土矛,‘咔吧!’锈迹斑斑的柴刀终于支撑不住,断裂成两半,张铉低低骂了一声,将手中半截柴刀狠狠扔进草丛中。
他抓挠几下头皮,目光无神地望着远处的天空,他已经在野外走了两天,还是没有遇到一户人家,使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
就在这时,张铉忽然听到了什么,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竖起耳朵,隐隐听见有人大喊:“救命啊!”
第953章 保命重要
纸终究包不住火,尽管罗士信严禁士兵外传皇宫刺客之事,但这件事还是通过各种渠道悄悄传了出去。
次日一早,中都城一些消息灵通之人已先一步听到了传闻,虽然只是传闻,但还很多人还是通过隋军的一些异常状态证实了传闻的真实性,比如城门已经严控,只准进不准出,大街上到处是巡逻士兵,凡是出家人,无论和尚还是道士都被带去军营盘查。
尽管杜如晦听取了萧瑀的建议,在天亮之前及时取消了宵禁和次日的戒严,但还是无法阻止市场上恐慌波动,次日一早,米价从斗米八十文猛涨到了一百文,这便更加助长了各种谣言的传播,其中传播得最快最广的一个谣言便是齐王世子已被刺客刺杀。
五槐巷平远客栈,一名伙计匆匆跑进大门,急慌慌喊道:“掌柜!掌柜!”
“我说你这只死猴子,什么时候才能安静下来。”
“出大事了!”
伙计吓得脸色都变了,压低声音道:“昨晚皇宫出现刺客了。”
“这个我也听说了,有什么大惊小怪!”
“不是和我们客栈有关。”
伙计将掌柜拖进楼梯下的小房间,从怀中取出一份布告,“掌柜看看这个。”
掌柜接过布告,背后的浆糊还没有干,显然是刚从墙上揭下来,他打开布告,举过油灯细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布告上在通缉三名道士,两男一女。
这这不就是住在自己客栈的那三个古怪道士吗?掌柜只觉两腿发软,原来他们就是刺客。
“掌柜,要不要报官?”
伙计指了指楼上,掌柜明白他的意思,房间里还有一个同伙,他有点犹豫,今天一早那个人还偷偷塞给自己二十两黄金,说他生病了,搬去了阁楼,不准自己告诉任何人。
掌柜摸了摸怀中的黄金,那人还说病好后再重谢百两黄金,掌柜终于明白那个人意思了,就是用重金收买自己,要自己替他掩护,他哪里是搬进阁楼,分明是躲进了阁楼。
布告上说,提供线索者有重赏,但人家要给自己一百二十两黄金啊!自己的下半生就衣食无忧了。
掌柜一时有点犹豫,伙计急了,“掌柜,那人是刺客啊!”
掌柜点点头,“我去看看再说。”
掌柜偷偷爬上了三楼外面,阁楼旁边原本还有一间鸽房,因为官府去年开始严禁私人养鸽子,这间鸽房便空了,掌柜小心翼翼爬进鸽房,屏住呼吸趴在旁边木板上,透过木板上的几个小洞可以看到阁楼内的情况。
阁楼内布满了灰尘,乱七八糟堆放着各种杂物,只见在杂物中间,一名黑衣男子背对他,盘腿坐在地上,正在擦拭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这时,男子猛然回头,脸上长长的刀疤格外狰狞,掌柜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都直了。
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个男子今天之所以没有杀自己,是怕打草惊蛇,暴露了他,可一旦风头过去,他一定会杀自己灭口,说不定今天晚上他就杀自己。
掌柜几乎是爬到一楼大堂内,他从柜子拿出一瓶酒,猛地灌了几大口,这才颤抖着取出一包药粉,他嗅了嗅药粉,咬牙对伙计道:“你去厨房端一份饭食来,再去地窖拿一坛好酒。”
........
一刻钟后,罗士信亲自率领五百名士兵将平远客栈团团包围,他又调了两千名士兵将整个五槐巷包围得水泄不通。
罗士信快步走进了院子,掌柜和伙计连忙迎了出来,罗士信问道:“那个人可在?”
“在!还在阁楼,小人给他送去了掺有迷药的酒,还有他的马也下了巴豆。”
罗士信一挥手令道:“把所有的住店人都控制住,要严加审问!”
他将铁枪扔给亲兵,拔出战刀对掌柜道:“前面带路!”
掌柜战战兢兢地带着罗士信和数十名士兵上了三楼,来到阁楼小楼梯前,他指了指上方,“上面就是阁楼了。”
“你闪开!”
罗士信走上前,见楼梯太小,躲闪不便,他便抄起一面盾牌,提刀向阁楼上走去,后面跟着三名武艺高强的校尉。
罗士信走到阁楼门前,‘砰!’的一脚踢开了门,头顶上落下一把锋利的板斧,重重地嵌进了木板内,激起一股灰尘。
这时,罗士信已经看见地板上躺着一名黑衣人,旁边一坛酒倾翻在地,酒水流满了地盘,罗士信冷笑一声,对手下道:“将他捆绑起来,小心有诈!”
三名校尉冲了上去,将躺在地板上黑衣男子反绑起来,男子喝了不少有迷药的酒,已昏迷不醒,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格外醒目。
罗士信这才走进阁楼,只见男子藏身旁边堆放着不少兵器,还有几个大包裹,其中一个包裹里露出了金灿灿的黄金,罗士信对黄金不感兴趣,他要的是刺客的来源证据。
这时,一名校尉从黑衣人怀中摸到一封羊皮信,连忙递给罗士信道:“将军,看这个!”
罗士信打开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突厥文字,这时,另一名校尉从一个包裹里搜出了三面金牌,“将军,这好像是三个刺客的东西。”
罗士信接过一面金牌,名字叫李青山,竟然是梁师都颁发的供奉金牌,罗士信大喜,这些才是他要的证据。
“所有物品统统带走!”
中午时分,隋军撤销了城门管制令,民众开始自由进出,所有被抓的疑犯都全部释放,中都的巡逻控制也完全恢复到平时的情形,军方也发布了正式公告,三名刺客都被抓住,齐王世子平安无恙。
虽然军方和官府都想极力恢复中都的平静,但中都的粮价却还在上涨,从早上的斗米百文又涨到了斗米一百五十文,和前一天粮价相比足足翻了近一倍。
粮价是物价的风向标,也是定心盘,一旦粮价控制不住,其余物价也会跟着疯涨,民心和军心都会出现剧烈动荡,大战当前,这对军队士气会产生致命的影响。
中午时分,在苏威的提议下,紫微阁召开了相国紧急议事,包括户部、太府寺、司农寺等主副官都一起参加,另外,军方体系的齐王府记室参军杜如晦和大将罗士信也被请到了紫微阁议事。
但今天的紧急议事并不仅仅是粮价失控风险,还有皇宫刺杀案的处理意见,紫微阁需要和齐王府沟通。
七名相国都知道了昨晚发生的皇宫刺杀案,众人都十分震惊,皇宫行刺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极为严重的事件。
杜如晦先向众人汇报了刺杀案的进展,“罗将军已经抓到了刺客同伙,此人叫做骨林,汉名叫做赵双,他是突厥大祭司摩亚伦的心腹,也是金山宫副总管,罗将军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份信。”
杜如晦举起羊皮信,“这是突厥大祭司写给隐藏在北海郡手下的一份命令,但他并不知道北海郡的手下已经被剿灭,信中提到了皇宫刺杀的安排,由此可以证明皇宫刺案和北海突厥骑兵都是突厥大祭司摩亚伦的策划,为了配合突厥大军南侵。”
杜如晦又举起三面金牌道:“这是三名刺客的身份牌,证明他们的身份是灵州供奉堂的武士,也就是说,梁师都是这次皇宫刺杀案的协从者,由此,皇宫刺杀案已真相大白,我会和罗将军一起写份报告提交紫微阁和摄政王殿下。”
苏威又问罗士信,“罗将军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罗士信摇摇头,“杜参军已经说清楚了,我没有补充。”
苏威这才缓缓道:“刺杀案已经发生,宇文公子不幸陨命,世子侥幸逃过一劫,但并不能因为世子无恙就将此事不了了之,如果不彻底反省并严追责任,刺杀案还会再次发生,我们上午紧急协商,提出两个方案,请杜参军和罗将军一起商榷。”
杜如晦微微欠身道:“苏相国请说!”(未完待续。)
第954章 紧急议事
苏威不慌不忙道:“第一,工部有直接责任,工部对皇宫的建造审查不严导致皇宫出现防御漏洞,紫微阁将直接革除工部主事郎中之职,工部尚书李春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其次羽林军和侍卫在巡逻部署上也犯下错误,羽林军虎贲郎将卫孝则和侍卫统领赵桓应承担责任,我们将建议齐王府罢免二人的职务。”
皇宫的管辖权并不属于朝廷,而是属于齐王府,朝廷不能干涉军务,尤其是将领任免,那是齐王府的职权,所以紫微阁只能提出建议。
但皇宫在建造设计上出现了漏洞,使刺客能够绕过羽林军和侍卫直接进入后宫,这是工部的责任,所以紫微阁可以罢免工部的主事官员,至于工部尚书的惩处,那是摄政王的权力,紫微阁只能表示尚书要负责。
杜如晦点点头,“我也会写报告向殿下如实汇报,请苏相国继续说。”
苏威又道:“第二个方案是改造齐王府,将齐王府后宅直接并入内宫,将齐王府前半部分并入紫微宫,延建宫墙和宫门,这样羽林军和宫廷侍卫便将扩大防卫范围,彻底杜绝碧渊的隐患。”
杜如晦一时沉默不语,这第二个方案实际上就是取消了齐王府,让摄政王直接住进皇宫,虽然张铉前几个月回来时确实是住在皇宫内,但那只是权宜之计,但一旦取消齐王府,就是正式搬进去了,这就是登基的前兆了,杜如晦感觉紫微阁的这个方案其实还有更深的意图,尤其苏威特别积极。
当然,杜如晦也能理解,人人都想当开国之臣,争取得到拥立之功,福荫自己的子孙,苏威年事已高,他自然想在自己彻底退仕前促成新朝建立。
杜如晦笑道:“第二个方案事关齐王殿下私事,不是你我就能决定,这这样吧!我们先杜绝隐患,按照皇宫的标准重建齐王府的外墙,加强齐王府的巡逻,是否将齐王府与紫微宫合并,还是征求了齐王的意见后再说,各位相国觉得呢?”
杜如晦就是在暗示苏威,有些事情不能自己做主,就算出于好意也不行,七名相国互相看了看,韦云起笑道:“杜参军说得不错,此事确实不能太心急。”
众人纷纷表态支持杜如晦的意见,苏威见众人都比较慎重,他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时,萧瑀起身对众人道:“关于第二件重大议事,就是今天粮价上涨得太猛,我们要否考虑启动常平仓平抑粮价,大家商议一下吧!”
众人望向苏威,他是七相第一人,资格最老,经验也最丰富,出于尊重也需要先听听他的意见。
苏威沉吟一下道:“说实话,今天粮价猛涨我觉得有点蹊跷,去年秋天虽然青州和徐州遇蝗灾减产,但河北、中原和江淮都获得粮食大丰收,而且这次北御突厥的军粮都是从官仓调集,并没有征用民粮,市场上应该不缺粮才对,我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故意操纵粮价,利用刺杀案的机会故意哄抬粮价。”
卢楚小声接口道:“或许只是一时恐慌。”
苏威摇摇头,“一般而言只有前线兵败才会产生屯粮的恐慌,但并州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仅仅凭一个刺杀案,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当然,我不是说刺杀世子案事情不大,但这件事影响重大只是在于官场,在于北隋声誉,对民生影响不大,老百姓对这种事只会津津乐道,而不会产生恐慌。”
姜不愧是老的辣,连萧瑀也认为刺杀世子案会动摇军心、造成民间恐慌,但苏威却一针见血,说皇宫刺杀案只会让老百姓津津乐道,而不会产生恐慌。
这时,杜如晦缓缓道:“有件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