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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名士卒答一声,出列站定。
“点卯晚到者,当如何处置?”高长恭双目圆瞪,杀气腾腾地道。
“杖二十。”
“还不动手?”高长恭暴喝道。
执法兵愣了一下,待看见高长恭杀气肆意的眼神,一个激灵,忙去执行军令。
很快,噼噼啪啪的棍肉交加声混合着声声惨呼响彻军营。
待执法兵行刑完毕报告后,高长恭再一次下达了解散的命令,待所有人散去后,再次击鼓点卯。
这一次,三通鼓后,除了挨了板子动不了的五人外,其他人都迅速地集合完毕,队伍也总算有了些样子。
高长恭扫视了一圈道:“将士们,你们本该是我大齐百姓心中的英雄,受人尊崇敬仰,可如今呢,你们如此散漫懈怠,比之街头市井的无赖有何区别?你们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可你们现在的样子,当**攻来时,你们可以保得家中老小安宁否?回答我——”
最后一句,高长恭是吼出来的,滚滚声lang如同闷雷一般,响彻天际,在耳边心底回荡。
“你们不能,因为你们是个懦夫。听见**陈兵十万来攻,你们胆寒,你们麻木了。你们贪生怕死,只能懦弱地、眼睁睁看着妻女被**百般蹂躏,看着子孙被他们残酷奴役,却不敢反抗。身为军人,你们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上不能忠君为国,下不能护得妻儿周全,你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只会让九泉之下的先辈们蒙羞!”高长恭蔑视地看着下方,一脸讽刺。
士卒们羞愧地低着头,双眼充血,呼吸越来越粗重,一股淡淡的煞气渐渐凝聚起来,并慢慢地壮大着。尚不弃双拳紧握,紧咬着牙关,胸膛挺得愈高,背脊也愈直。
“告诉我,你们可是懦夫?”感觉火候差不多了,高长恭大声问道。
“不是!”
“大声点!”
“不是,不是——”所有士卒仰天高呼道,声lang滚滚,直冲霄汉,整个盱眙城的百姓都不由自主向此处看来。
看着下方气势如虹的士卒们,高长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高兴低声道:“爹,总共五千士卒,咱们一人两千五,以一个月为限,看谁训练出的更精锐如何?”
高长恭怀疑地看着他道:“兴儿,虽然你读过几本兵书,但却未进过军营,如今可是非常时期,儿戏不得。”
高兴自信地笑道:“爹爹,孩儿原立下军令状,倘若一月后,我所练之兵输于您,原领五十军杖!”
自从四月初高兴病好后,高长恭便发现他的性格变了许多,沉稳老练,常常举止惊人,却多是中的。如今见他一脸自信笃定,高长恭便点头道:“好,为父答应你。一月后要是板子打烂了屁股,休要去你娘那里告我!”
高兴心中一喜,连忙保证道:“男儿大丈夫,怎会如女儿家一般?”
“那是最好。”高长恭道。
看着下方还热血沸腾不能自已的士卒,高兴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不过我要尚不弃!”
“好小子,眼光当真不错,就将他安排在你手下。待会你自去选两千五百精壮训练。”高长恭惊讶地看着高兴,夸赞道。
高兴直摇头,道:“既是比试,当要公正公平,所有的人咱们父子俩对半分。”
高长恭欣慰地笑道:“好,就依你。”
第三章 你们就是狗屎
待所有士卒激愤的情绪稍微缓和下来后,高长恭宣布了他和高兴打赌之事。所有士卒哗然,议论纷纷,尽皆怀疑地看着高兴。高兴看上去柔柔弱弱,貌美肤白,更像个小娘子。
高长恭双手微按,所有人都静下来,只听他大声道:“愿意由高兴训练的人站在我右手边,愿意跟随本将的站在左手边。”
让高兴气闷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士卒,哪怕是老弱病残都没有一个站在右边的,摆明了是怀疑他的水准。
高长恭露出无奈地表情,看着高兴,嘴角露出一抹揶揄的笑容:“兴儿,这可怎么般?”
高兴秀气地眉头一皱,鼻子里哼了声,道:“爹爹,叫他们列队报数,单数是您的,双数是孩儿的。一月之后,我必胜你!”高兴眸子中精光灼灼,心中发狠冷笑连连:嘿,敢瞧不上小爷,等着吧,小子们!
“好。”高长恭同意,他不知道高兴何以有此自信,但却甚是满意高兴的表现。
接下来便是报数分人了,跟随高兴之人一个个是愁眉苦脸,无精打采,但军令如山,他们也不得不从。
尚不弃正高兴自己将会跟随心目中的英雄时,却听到了一个让他万分痛恨无奈而有愕然的命令——给高兴当副手。
人数分配完毕,高长恭道:“兴儿,这兵营为父就让给你,一月之后可莫要哭泣才是。”
“嘿,老爹,若是你输了,孩儿可要做这所有兵士的总教官。”高兴丝毫不惧,笑意盈盈地道。
高长恭道:“好啊,为父戎马多年,若是输给你这还没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那还训什么兵?”
“一言为定。”高兴举手与高长恭击掌盟誓之后,后者便带着两千军士收拾行囊出营而去。
高兴昂首挺胸,站在点将台上,眼睛微微眯着,一个个打量着下方正切切私语,沮丧不已的士卒。当看见尚不弃一脸郁闷不甘地站在那里,脸色如同苦瓜一般,心中一乐。
“都站好了!”突然,高兴一声大喝,如同钟大吕般的声音吓了众士卒一跳,都诧异地向高兴望去。
高兴一脸冷峻地望着下方,大声道:“我知道,你们当中的很多人瞧不上我,认为我是个ru臭味干的孩子。但我告诉你们,只有跟随神武皇帝征战天下的精锐才配让我训练,在我的眼中,你们就是狗屎,是脓包,训练你们是我的耻辱!”
所有士卒的脸色霎时变了,双眼血红,鼻息粗重,额头青筋乱跳,恶狠狠地盯着高兴那白净美丽的面庞,怒火似要将胸膛炸裂,他们出离了愤怒。
高兴乜斜着看着他们,不屑地道:“你们不服气么?我给你们这个机会,谁要是能打赢我,我便向你们所有人叩头谢罪!”高兴抱着膀子,下颌微微上翘,嘴角讥诮的笑容分外灿烂。
下面的士卒凶狠地看着高兴,一时间却没有人动手。高兴哈哈冷笑起来:“果然都是鼠辈一流,连这么点胆色都没有,干脆回家去娘们怀里吃奶去吧!”
“士可杀,不可辱,我来!”尚不弃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到点将台下。
高兴眯缝着眼睛,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左右摆了摆,道:“你一个人不行,再来十个!”
尚不弃大怒,目眦欲裂,如同发怒的公牛,浑身肌肉鼓涨,煞气十足。他知道郑孝瓘即使兰陵王高长恭,尽管此时他被贬谪到此,但在尚不弃心中,高长恭依然是那个骁勇贯战让人钦佩敬仰的美将军。然而自己居然被派到一个毛头小子手下听令,这让他很是憋屈。如今高兴又一再出言侮辱,更让他怒不可遏。
十个精壮的士卒出阵,尚不弃大声道:“将军,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伤了你,我等如何担待?”
高兴大笑道:“笑话,就凭你们还不够!”
“好,请!”尚不弃牙缝中挤出来这么一句。
高兴笑着,缓缓走下点将台,底下的士卒自觉地让开了一片空地。高兴站定,脚下不丁不八,轻松写意地望着尚不弃,淡淡道:“来吧。”
尚不弃吼了一声,如同脱缰的野马、发疯的公牛直扑高兴,砂锅大小的双拳,一个直奔高兴面门,一个直向胸腹砸去。其他十人也大吼一声,一同冲向高兴。
面对渐渐放大的拳头和扑面的劲风,高兴眼中没有丝毫惧色,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眼神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就在尚不弃的右拳头到眼前一尺之时,高兴才迅速一扭身,右手抓住尚不弃失去目标的右臂,用力向后一带。与此同时,高兴的左掌将尚不弃的左拳封住。
攻击落空,尚不弃重心本就不稳,被高兴右臂一带,直接就向高兴身后飞扑出去,摔落地面,尘土飞扬。
此时,其余十人的攻击也到了,高兴却是怡然不惧,脸上笑容不减,站在那里,四肢灵巧迅速地上下翻飞,将所有的攻击尽数封住。
少顷,高兴笑道:“你们攻累了,也该我了。”话音才落,他整个人气势猛便,无匹的惨烈杀气瞬间爆发,包括尚不弃在内的十一人犹如置身尸山血海,九幽冥域,浑身汗毛直竖,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短暂的失神。就是这片刻失神,结果就已注定。
众人只觉一团影子飘忽闪过,一阵噼噼啪啪的皮肉交加声后,场中还站着的仅有高兴一人,其他十一人都躺在地上,捂着痛处,惊骇地张大嘴看着高兴,以致忘了痛苦的呻吟。
高兴环视四周一圈,朗声道:“还有出战者么?”
众人相互看看,却终究没有人再站出来。那十一人基本是这两千人中的强者了,却在高兴手中如此轻易的败下阵来,让他们难以接受的同时,心中对高兴也产生了畏惧感。
“既然没有,那从今以后,你们就得绝对服从我的命令!”见无人出来,高兴厉声大喝道。
“诺。”众士卒虽然还有些不服气,但总算不是那么抵触。尚不弃眼神火热地看着高兴那还稍显稚气的面容,他似乎看到了年轻的纵横驰骋的兰陵王。
接下来,高兴开始整编队伍,将所有老弱病残都剔除后,两千人便精简为一千七百多人。高兴没有采用以前编制,而是借用了共和国的编制,十人设一班,三三进制。一千七百人共分为两个团,六个营,十八个连,五十四个排,一百六十二个班。
高兴自领一团团长,尚不弃为二团团长。先前出战的十人基本上便都是营长、副营长。
至于老弱病残,高兴并没有将他们驱散,也将他们按照身体状况分了班排,组成了一个后勤连。
整编工作并不轻松,高兴直忙到太阳西垂才告一段落。吩咐众兵将五更点卯后便离开了军营。
走在回内史府的路上,高兴不禁犯起了愁。根据与尚不弃短暂的交谈,高兴才知道那些士卒有三个月未领过什么饷银了,士气低落也是正常。
自和士开掌权以来,到去年北齐擎天巨柱斛律光被后主高纬残杀后,北齐的朝政愈发混乱。如今更是有韩长鸾、高阿那肱和穆提婆三贵卖官弼爵,祸乱朝纲。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下面的官吏将领贪污腐化,已经到了极其可怕的地步。这也是短短二十余年时间,曾今高欢赖以纵横驰骋的军队,如今却被**打得抱头鼠窜的原因。
原守将贪墨了将士的饷银,听说威名赫赫的兰陵王到来,哪里还敢停留,早早便跑了。至于这些士卒,大多数都有亲人居住在盱眙郡,能去哪里?更何况逃兵一旦被查出,可是会祸及家人的。
虽然今日高长恭和高兴先后将这些士卒的士气鼓舞起来,但这绝不是长久之计。依高兴猜测,盱眙郡的府库中的财物也并不剩多少,不然原内史也不会走得那般匆忙。
“从哪里弄钱呢?”高兴脑中不住转换着主意。此时,他身上的戎装已经除下,穿着一件白色的宽衫,看上去唇红齿白,好一个翩翩富家少年郎。
突然,高兴感觉腰间一轻,待他回头看去,正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穿着破旧的少年,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钱袋,发疯似地奔逃着。
高兴正要追上去,却突然又停了下来,眼睛一亮,看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脸上绽放出欢畅的笑容。
一身轻松地高兴哼着哥走进大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迎上来,“少爷,您这么高兴?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老人名叫高福,是高家的管家,一直都对高长恭忠心耿耿。在去皇宫请罪之前,高长恭便将家中的仆役遣散,这管家服却是如何都不肯走,随着他们来到盱眙。
“福伯,没什么,就是军营挺好玩的。”高兴笑着随口答道。
高福宠溺地看着高兴道:“军营辛苦,少爷要照顾好自己才是。”高福没有亲人,高兴是他看着长大的,就如亲孙子一般,对他甚为关切。
高兴笑道:“福伯放心吧,倒是你老上了岁数,需要多注意些身体才是。”说完,高兴便向院内走去。
刚到正厅门口,郑氏便迎了出来:“兴儿,你回来了,你爹呢?”
高兴走上前去,握住郑氏的手,一同进屋,一边说道:“爹爹还在训兵呢!”
“在军营呆了一天,你饿了吧,娘去给你拿吃的。”郑氏起身,很快便端来了一些点心和茶水。
高兴美滋滋地吃了一半,高长恭便回来了,见高兴已经到家,便好笑地说道:“兴儿,你这般早便回来了,一月之后你怕是要输了。”
高兴神秘地一笑,道:“一月之后自见分晓。”
一家人吃过饭后,高兴将高长恭拖进书房,商谈了整整一个时辰后,才兴高采烈的出来,与郑氏打过招呼后才回房歇息。
第四章 军人的天职
五更时,高兴准时来到军营,“咚咚咚”震天的鼓声恰时响起,却是尚不弃正在擂鼓。
整个军营都紧张起来,三通鼓毕,所有人都按照昨日的编制站好了队形。高兴满意地点点头,走上点将台。
“你们做的很好。”高兴赞了一声,接着严肃地道:“下面开始训练,不达标者不准吃饭!”
所有人呼吸一紧,他们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参加过训练,高兴的标准是个什么模样他们也不知道。
高兴并未给他们多少思索的时间,留下后勤兵做饭后,便以排为单位,带着如同长龙般的队伍奔出军营,开始跑步。
跑完步,吃饭。未达标者,违反队列纪律者,直接被高兴取消了进食的资格。
之后便是队列训练。个人犯错,将会累及同班,甚至是同排,如此一来,所有的士卒都不敢疏忽懈怠,生怕引起公愤。
太阳当头照,汗水朝外冒。农历四月底的阳光已经颇有些晒人,纹丝不动地站着军姿,那是多么折磨痛苦的事情。就在他们恨不得就此晕过去,好逃避这枯燥乏味的训练时。高福来到了军营,最重要的是他带来鸡鸭鱼肉,还有酒。
高兴适时地说道:“训练不达标者,违反军令者,将没有肉吃,更没有酒喝!”
所有人脸色一紧,个个把胸膛挺得老高,严肃认真,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斗志昂扬。
一直到天色将黑,一天的训练才算结束。浓郁的肉香和酒香在整个营帐中弥漫,到处都是稀里哗啦,狼吞虎咽之声。高兴言出必践,约莫三十个训练懒散,违反了军令之人,只能喝上一碗汤,酒肉自然与他们无缘了。
饭后,高兴集合所有队伍,在点将台上训话:“将士们,第一天的训练结束了,你们的表现只能说是差强人意。我不批评你们,因为在我心中你们只能算作新兵。告诉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保家卫国。”一些**声答道。
“错!”
众人愕然,高兴大声吼道:“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服从,绝对服从!”
“绝对服从!”尚不弃附和着喊了一句。
“绝对服从!绝对服从!”其他人也跟着呐喊嘶吼起来,滚滚声lang直震得地面簌簌抖动。
一天辛苦的训练,疲累与怨气都在嘶吼声中散去不少,待众人情绪稍平,高兴接着道:“你们可以忘记自己是谁,但绝不能忘记你是一个军人,你的天职便是服从命令。若想每天都有肉吃,那就努力的训练,不努力的人只配吃糠,都明白了么?”
“明白——”
解散部队后,天色已经很黑了,高兴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
才一进门,郑氏抱怨关切的声音便传来:“兴儿,你怎生才回来?让娘好一阵担心!快过来吃饭吧!”
高兴歉然道:“孩儿不好,让娘担心了。您快吃吧,孩儿在军营里吃过了。”
“军营里的饭怎比得了家里,都怪你爹,你还这般小,就让你吃这么多的苦。”郑氏埋怨着高长恭。
高长恭忙喊冤道:“夫人,兴儿在军营里吃着大鱼大肉,可一点不差啊!”
高兴眉头一挑,挺起胸膛大声道:“娘,甘罗十二岁拜相,孩儿都十三岁了!好男儿就该跨马横刀,纵横沙场,成就不世功勋!”
郑氏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爹和娘可就你一个孩子,怎么舍得你受苦受罪?”
“娘,你不用担心,孩儿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快吃饭吧。”高兴立即保证道,之后他便告辞匆匆回了房。郑氏以为高兴是累坏了,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满是心痛之色。
看看已经很深的夜色,再看看高兴那印在窗户上认真书写的身影,郑氏皱着眉头,轻咬着下唇,想要进去,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