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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高阿那肱焦急的长喝声。高纬勒住马缰,回身看去,就见高阿那肱一骑绝尘,正风驰电掣地向着自己赶来。高纬挑了下眉头,有些不悦地看着高阿那肱。
“陛下,微臣有紧急军情禀报!”高阿那肱不待骏马停稳便跃下马背,狼狈地来到高位面前,一边行礼,一边将手中的战报呈上。
“怎么回事?”高纬一边示意身边的护卫接过战报,一边皱眉沉声问道。虽然高阿那肱是他的亲信,但打扰了高纬寻欢作乐的兴致,高纬又怎会给他多少好脸色。若是一般看不顺眼的官吏,可不是沉着脸这么简单,很可能要掉脑袋。
“回陛下,三十万周军突至晋州,十万大军围困平阳,只是两日功夫,平阳便沦陷宇文邕之手!”高阿那肱调整了下紊乱的呼吸,一脸惊惧地说道。
“什么?”高纬惊呼一声,一把扯过战报,仔细地查看起来,脸色阴晴不定。很快,高纬便抬起头来,一脸沉重严肃地道:“高阿爱卿,传令下去,即可拔营回城,同时让安德王召集并州十万守军,准备南下对抗周军!”
“是!”高阿那肱严肃地答应一声,向高纬施了一礼后便策马而去。
“陛下,臣妾知道您担忧晋州战事,归心似箭。然而欲速则不达,忙中易出错,依臣妾愚见,您还是先冷静下来才能更好地处置军国大事。”冯小怜收了一脸的媚态,关切地看着高纬,认真地说道。
高纬一怔,有些迟疑地道:“爱妃的意思是?”
冯小怜轻笑一声,在夕阳的余晖下,她那白皙粉嫩的面颊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就连脸部的绒毛也是纤毫毕现,看上去朦胧而曼妙,直让高纬一呆。
“陛下,您不如更猎一围,让心中的担忧愤怒得以宣泄。”顿了顿,冯小怜接着说道:“平阳城虽然陷落,但周军也不能顷刻而至,有安德王为先锋,并州暂时并无危险。”
高纬思索片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头道:“爱妃所言甚是。走,待朕捉住了先前那畜生,再去理会宇文邕那老匹夫也不迟!”
“多谢陛下怜惜臣妾!”冯小怜一脸幸福,满面红晕地看着高纬,一副小鸟依人地贴在高纬的身侧。
“哈哈哈哈!”高纬顿时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马鞭一抖,“啪”的一声抽在马臀上,骏马吃痛,嘶鸣一声如电窜出。高纬的一番动作倒也豪气,只是他却未曾瞧见,冯小怜眼中一闪而逝的有些得意,又有些复杂的神采。
时间回到两天前,平阳城。
“啊,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去死,去死!杀!”李三狠狠地将手中的长枪刺入一名刚刚攀上城墙的周军体内,面目扭曲狰狞,双目血红私欲嗜血,口中发出如同猛兽般的嘶吼声。
一个人的成长也许需要数年,甚至十数年的积累,但有时候也许只需要一瞬间。战争,死亡,无疑是能让人在片刻间脱胎换骨的催化剂。
李三无论如何也忘不了,一个近在咫尺的战友被敌人投石车抛上城墙砸成肉酱的情形。
那一瞬间,他亲眼目睹了战友的头颅如同西瓜一般爆碎,红的白的脑浆四散飞溅,脖子脊椎被生生折碎,粘稠腥臭的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不只如此,他还清楚地记得战友死前眼中的惊愕与绝望,那眼神如同烙印一样刻在李三的心头,让他颤栗,让他疯狂。
他本来是个极其怕死的人,但当目睹了战友死亡的惨状,整个人突然变得癫狂起来。如果没有周军,也许就不会有战争,自己可以在军队中吃饱肚子,家中的老母也能有口饭吃,说不定过两年还能说上一个媳妇。然而周军的突然降临,让他这低廉卑微的愿望都要破碎。他恨,他怒,既然要死,何不拉上几个垫背?
无欲则刚,无畏则强。一个癫狂的不怕死的人,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实在可怕。就如现在的李三,虽然浑身鲜血淋漓,但整个人依旧异常亢奋,凶狠至极。
“杀!”
然而李三还来不及得意,有一个周军攀上城头,手中的钢刀阴狠地借着同伴尸体的掩护,阴狠地向着李三的肋下刺去。这一下要是扎实,李三焉能有命?然而此时他旧力方去,心力未生,想要躲避已是不能。
就要死了么?这样也好,终于可以解脱了!
李三抬头看向远处的天际,五彩缤纷的晚霞是那般美丽,只是他却再也无法欣赏。然而李三等了半天,敌人的钢刀却依旧未刺入自己的体内,耳边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发什么呆,你不想活了?”
李三扭头看去,却见一脸鲜血的郑兴正站在自己身边,恼怒地瞪视着自己,而自己身周的周军俱已死去。
“谢谢!”李三感激地道,郑兴却是理也不理他,冷冰冰地道:“不想死就认真点,我能救你一次,却不可能救你两次!”说完,郑兴便扑向一边,一刀将一个刚爬上城墙的周军劈下城去。
“呜——”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疯狂进攻的周军气势突然一弱,眨眼间便如潮水般退去,让开了满目疮痍的战场。
从开始到现在,战争已经进行了三个时辰。平阳城下的护城河在一个时辰前便被周军在投石车的掩护下填平,周军的步卒得以攀上城墙作战。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早已让交战的双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一往无前,撕碎面前所有的敌人。浓重的煞气搅碎了美丽的秋日风光,殷红的鲜血浸透了大地,是那样的怵目惊心。
“呼——”看着周军退去,李三心头顿时舒了口气,身子似是被突然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贴着冰冷的城墙软软地瘫倒在地,虽然气喘如牛,一脸疲惫,但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笑容。
“没死?很好!”高兴扮演的郑兴缓缓在李三身边坐下,瞥了一眼后者,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李三所说。
“呵呵,嘶——”李三扯了扯嘴角,却突然牵动了大腿上的伤口,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高兴叹了口气,自怀中取出一支瓷瓶递给李三,但脸上却是冷冰冰的,身上更是笼罩着浓重的煞气,“涂上,止血!”
“谢谢!”李三tian了tian干涩的嘴唇,沙哑着声音道。高兴轻轻哼了一声,但却没有开口说话。
高兴之所以如此,除了不想过于高调暴露了身份,更是因为心中有些不痛快所致。
虽然平阳守军并不是自己带出来的士兵,但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是大齐帝国的子民,是忠于高氏皇族的可怜人,看着他们一个个就这么无辜的死去,实在有些残忍。
高兴真恨不得调集麾下所有的力量将宇文邕杀个片甲不留,但他却知道,一旦自己有所动作,高纬一定会拼尽全力绞杀自己,到时候因此而死伤的百姓一定不计其数。所以他只能忍,等待着最佳的时机,毕其功于一役。
在平阳城头士卒们紧张地进食,救助伤员,修复防御工事时,平阳城内的侯府却显得有些诡异。且不说侯府外添了数名护卫,府内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安静非常。
第四百章 突围
晋州平阳城,侯府书房。
“主人,小人已经安排妥当一切,何时动手,还请您示下!”这里是侯子钦的地盘,但奇怪的是他本人却是站着,而且一脸恭敬,哪里向那个在晋州一人之下,趾高气昂的侯子钦。在他的位置上正做着一个相貌极是普通的青年,此时正拿着一柄匕首慢条斯理地修剪着指甲。
“你做的不错。”青年轻轻将衣襟上指甲的碎屑吹落,这才抬起头来,淡淡地说道,他的语气很淡,根本听不出多少感情,但侯子钦眼中却露出一丝欣喜和如释重负的神采。
侯子钦双手互握,一脸诚挚地道:“小人不敢贪功,若没有主人,我又怎么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你知道就好!”青年冷冷地看了侯子钦一眼,然后慢悠悠地站起身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接着道:“明夜子时行动,切记小心行事,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否则——”青年顿了顿,冷眼看了一眼猴子请,续道:“哼哼,后果你清楚!”
“是是是!”侯子钦浑身一个哆嗦,一脸惧色,忙不迭地答应道。
“嗯!”青年轻嗯一声,打开房门,一摆袍袖,身子顿时如风般掠出,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不见,院外负责戒备的士卒却没有察觉分毫。
望着空荡荡的书房,侯子钦突然长叹一声,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晴不定,眼神不禁有些迷离。
这一夜对于平阳城的北齐守军来说尤为漫长,周军的强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同伴的死亡也终于让这些远离战火的士卒们清楚的认识到,战争并非儿戏,而是充斥着死亡与血腥。
当天边出现一抹镀着金边的淡淡红色时,平阳城头所有人都不禁长出了口气,心头压着的大石终于松懈了一分。黑暗,总是能带给人更为强烈的压抑与恐惧之感。尤其是作为被动的一方,时刻要面临着周军的夜袭,他们根本不敢安心休息。此时,面对着初升的朝阳,他们心头的疲惫与恐慌似乎也被驱散了不少。
“呜——”
当天光大亮之时,随着周军进攻的号角声,一天的战争再次开启。
对于厮杀中的双方来说,时间过得很快,却又很慢。他们声嘶力竭地呐喊着,压榨着体内所有的力量,为了建功立业,为了荣华富贵,更为了生存。
一天的时间,周军十次攻上城墙,但却均被齐军击退。但周军两天付出三千人伤亡代价的进攻自然不会毫无建树,齐军伤亡近两千,西面的城墙更是有几处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城上的物资更是消耗无数。从这数据自然不难看出,论军队的素养,齐军显然是不如周军许多的。
如果要让高兴选择战场,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攻坚战。原因就是这样的战争不但会有很大的伤亡,更是旷日持久,不仅非常被动,而且缺少战争的艺术性。是以,高兴一直极力避免发生攻城战。
然而,如今的高兴只是平阳城头的一个小卒子,他无法指挥战争,不能左右战局,也更不可能改变战争的结局。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高兴的武功虽说出类拔萃,但面对着铺天盖地的石弹和箭矢,以及前赴后继,源源不绝,悍不畏死的周军,他个人的力量被无限地缩小。尽管他竭尽所能,但在黄昏到来,光明将去时,李三还是没能挣脱死神的召唤,被一支冷箭透胸而过,钉在了城墙上。
对于这个临时的战友,高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当他怀着不甘与对这个世界的眷念离开时,高兴的心还是轻微地抽搐了下。
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宇文邕是敌人,该当千刀万剐,但相比于高纬,他却是难得的明君,为了天下的百姓,让他执掌九州神器似乎才是顺天而为。但高兴却也知道,宇文邕天生短命,周国太子宇文贇更是扶不起的阿斗,是天下**的根源。
两天的战争,多少次生离死别,早已让平阳城守军变得麻木而冷漠,无休止,高强度的厮杀,也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精力。当周军鸣金收兵后,所有的齐军士卒立即瘫倒在地上,大口地呼吸着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的空气,体会着劫后余生的幸运。
战场上,没有人会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死去,所以活着的感觉格外的美妙,幸存的人会在下一场战争来临之前认真地享受着活着的一分一秒。
“大人,您说我们能胜利吗?”高兴正靠在墙头擦拭沾满鲜血,有些卷刃的钢刀,一个年轻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污垢,眼中充满了疲惫与迷茫。
“你有必胜的信心吗?”高兴手上的动作不停,淡淡地问道。
少年一怔,思索了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两天惨烈的厮杀,让他对周军的战斗力有了更深刻的认知,再想想城外十万精锐周军,他的心便一片沉重。尤其是两天过去,希冀出现的并州援军依旧遥遥无期,让本就焦躁的平阳守军更是恐慌。
高兴无声地笑笑,语音低沉地说道:“我不是刺史大人,更不是皇上,无法决定战争的胜利,我只能保证自己活着,活着就是胜利!”
少年眉头紧皱,但见高兴没有解惑的意思,遂也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地坐在高兴身边闭目养神起来。保存体力,抓紧一切时间休息,这是高兴说的,所以他坚决地执行。不仅因为高兴是他现在的上司,更因为高兴救过他的命。
乱世就是个剩者为王的时代,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活到最后,就是最大的胜利者。两日来,守城的齐军一批批倒下,高兴却始终屹立不倒,更是杀敌无数,救助了不少战友,因此被提升为千人队的队长。
……
秋天的深夜已经很有些寒意,尤其是北方,靠坐在城头上的北齐将士更是不自觉地缩着身子,相互依偎着,彼此汲取着温暖。突然,端坐的高兴睁开了双眼,两道精芒点射而出,几欲能将黑夜点亮。
“狗蛋,醒醒!”高兴推了推,身边的少年,低声说道。
“怎么了,大人?”少年挣开迷蒙的睡眼,砸吧着嘴,声音还有些模糊。
“通知众兄弟,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身边!”高兴趴伏在城头上,双目死死地盯着城外漆黑一片的旷野,低声吩咐道。
少年一愣,但还是认真地点点头,起身呼唤身边的同伴。众人正诧异间,城外突然喊声大作:“杀啊!”接着便听见“咻咻咻”的破空声响起。众人头皮一麻,条件反射地将身子缩在城墙后,躲避着暗处的冷箭。
“啊——”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齐军中招,惨叫着摔倒在地。城上顿时炸开了锅,军官的喝骂声,士卒的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十分混乱。
“隆隆”的脚步声响起,众人借着城头的火光向外看去,就见黑夜中突然出现了大批的周军,刀剑如林,杀气腾腾,怕是不下两三万人。
“投石车,弓箭手,快!”高兴振臂一呼,手下的一千士卒纷纷以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张弓放箭,向城外的周军还击。其他人也纷纷醒过神来,随着高兴的命令行动,很快形成了有力的反击。
过了起初的混乱,齐军便稳住了阵脚,再次按部就班地与周军厮杀起来,虽然周军人多势众,气势如虹,但若要在短时间内破城而入也非易事。
就在高兴领着手下战士忘我地厮杀,抵抗者周军疯狂的进攻时,平阳城北侧却突然发生一阵骚乱。
“城破了,齐军降了!城破了,齐军降了!”
城外突然火光大作,通明一片,周军将士更是如山呼海啸一般呐喊起来,一lang高过一lang,几欲将天地撕裂。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高兴手下的将士不约而同的将慌乱迷茫的目光投向高兴,均是手足无策。
“放火,杀!”高兴眼中闪过一片冷光,手中钢刀一抖,身子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向着北城蹿去。
狗蛋等人闻言,立即执行了高兴的命令,纷纷将架起的油锅推翻在地,然后纵火,火势很快便蔓延了整个西城,同时也遮蔽了周军的视线,阻碍了他们的进攻。而这时,高兴却带着西城墙上三千余士卒风驰电掣般地冲下了城墙,向着东城门飞奔而去。
“杀!”来到南城门,高兴随意几掌将拦在门前的七八名士卒拍飞出去,迅速指挥着手下士卒将南城门开启。
“周军攻进城了,若想活命就随我一起往外冲!”高兴看了一眼南城外正飞速逼近,围拢的周军,厉声大喝一声便一马当先向着周军杀去。
“贼子哪里逃?”高兴甫一奔出平阳城,便听见一个闷雷般的大喝。高兴抬眼一望,来人却是熟人,肩宽背阔,粗犷彪悍,手中还握着一柄沉重的铁槊,好不威风。高兴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道一声“来的好”,不退反进,直直迎上前去。
“找死!”段文震见高兴一小兵竟毫不畏惧,顿时大怒,厉吼一声,手中的铁槊抡圆了就向高兴兜头砸下。
“嘿!”高兴轻斥一声,身子于电光火石间一扭,人便来到了段文震的马下,不待后者变招,高兴手中的钢刀就已经无声地自其肋下刺入。
“啊——”段文震惨呼一声,一脸不敢置信地追落马下,死不瞑目。高兴却是趁机翻身爬上马背,一手提着段文震的铁槊,一手拽着马缰,扬声大喝道:“段文震已死,谁敢拦我?!”
第四百零一章 再见黎风
勿忘国耻,勿忘九一八!钓鱼岛是中国的!
============================================================================正准备一拥而上,将随着高兴冲出平阳城的齐军堵回去的周军顿时被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