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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番话后,慕子儒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垂首默然道:“对不起……阿陌……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
其实慕子儒根本不用向朱梓陌道歉的,因为朱梓陌和成筱相遇的时候,慕子儒已经离家出走一年有余了……
而成筱死在朱梓陌怀里的时候……
那时候……慕子儒正在九国江湖上到处惹是生非,因为闯的祸太多而被九国江湖中那些自诩正道的武林之士追杀得自顾不暇……
朱梓陌是个明事理的,自然是当即就接话道:“这并非你的错,你又何须致歉?”只能怪……筱儿命薄……
这厢,看着靠坐在床头的神色黯然的朱梓陌,慕子儒沉默了一瞬后到底还是张口道:“知吾大哥说……你一直放不下成姑娘……是因为当年成姑娘是……”
死在阿陌的怀里的……
第四十章 回宫面圣1
光线明亮的厢房里,看着靠坐在床头的神色黯然的朱梓陌,慕子儒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张口道:“知吾大哥说……你一直放不下成姑娘……是因为当年成姑娘是……”
死在阿陌的怀里的……
虽然慕子儒的话没说完,可是朱梓陌已经猜到了慕子儒那未尽的话是什么……
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了须臾后,但闻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低低地应了一声:“嗯……”然后,就听见朱梓陌如是语调缓慢又声音低沉地说着:“筱儿她是……当着我的面……用我送她防身的匕首……刺进了她自己的……心脏……刺得那么深……”
在说到“心脏”二字的时候,朱梓陌还抬手指了指他自己心口的位置……
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一直静静地看着朱梓陌,静静地听朱梓陌说话。而在看见朱梓陌的动作后,慕子儒眸光略沉了沉,抿了抿唇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而那厢,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忽然微微仰头,同时抬手用手臂覆盖住了他自己的双眼。
下一瞬,就听见朱梓陌喉间略有些哽咽不清地说着:“阿……那时候我有多难受……你能明白吗?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恨……恨我当年为什么要送她那把匕首……我也恨她……恨她为什么可以那么绝情……徒留我一人在这世上……”
对于朱梓陌这番话,慕子儒虽听进了心里,也十分明白朱梓陌此时此刻提起这段往事时的心情,甚至可以说在朱梓陌和成筱的这段往事上,慕子儒是能够感同身受的……可……慕子儒……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是慕子儒不愿意和朱梓陌分享他离家七年里的那段时光里发生的某些事,而是……
那些事情……每一次的提起,于慕子儒而言,都犹如在他自己的心口上……活生生地剜下一块血肉……而他是慕子儒,不是朱梓陌……他……终究没有朱梓陌的勇气,敢于亲手在他自己的心口上剜下一块血肉……
曾几何时,慕子儒曾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一个人心里的伤口没人看得见,但却能够让受伤的人疼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一个人心里的伤口流出的血同样没人看得见,你以为他毫发无损,其实他心里可能早已血流成河……
每个人都会有其不堪回首甚至是不愿回首的往事,就算是邪肆如斯的慕子儒亦不例外。
除了儿时丧母的那件事,慕子儒最不愿去回忆的,便是三年前的那件事……
三年前……那个叫樊月的姑娘……那个笑起来美如盛世烟花的姑娘……那个直到死都在说着她不恨他的姑娘……她留给他的……又何尝不是磨灭不去的伤痛……
如今想起,慕子儒只记得……那一年,他大她五岁,而今年,他已经大她八岁了……
真要说起来,他和阿陌……其实谁也不比谁好过……
阿陌失去了他的成筱,而他……亲手救下了樊月却又亲手葬送了樊月……
只是……他至少还有一个可以复仇的目标在鼓励着、驱赶着他去努力前行,而阿陌……如今却是连一个报复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思及此,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低低地垂下了眉眼,一双略薄的唇瓣微微阖动,声音低沉缓慢地说道:“阿陌……伊人已逝,你……放下吧……”不要一直沉浸在已成事实的过去中,不要一直沉浸在失去的伤痛中……放下吧……阿陌……
这厢,靠坐在床头的,用手臂覆盖住了他自己的双眼的朱梓陌张了张唇,声音低低地重复道:“放下……”
如此低低地念了一声后,朱梓陌终于放下了他覆盖在他自己双眼上的那只手臂。
随即,就见朱梓陌转眼看向坐在他的床沿上的慕子儒,如是笑得一脸自嘲地道:“这两个字说的轻巧容易,可是真要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朱梓陌能听出慕子儒的未尽之言,慕子儒自然也能听出朱梓陌的未尽之言……作为一起长大的发小就是有这么一个近乎心有灵犀的好处……
遂,在朱梓陌话音停住后,就听得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如是低声劝导道:“阿陌,你我都明白,二夫人虽然不争不抢、淡泊名利,可是二夫人并不是一个会拿她唯一的儿子的终身幸福去开玩笑的母亲。我想……”
话至此,慕子儒停顿了数秒后,才继续说道:“二夫人当初之所以让你娶那丫头……想必,也是想借她之手……将你心中一直放不下的那段过去覆盖掉罢……”
这厢,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闻此言,勾唇笑得苍白且惨淡,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凄清:“我娘的良苦用心,我又何尝不明白……可是……”
抬眼,目光定定地看着坐在他床沿上的慕子儒,朱梓陌抿了抿唇,面色明显地犹豫了一瞬后才如此一句一顿地说道:“阿……你口口声声劝我放下……那你……又放得下那个姑娘吗……那个……死在巫族的姑娘……”
闻朱梓陌此言,慕子儒当即就震惊了,满眼都是不敢置信:“你……都知道?!!!”
“……也不算都知道。”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略沉默了两秒后,才吐出了这句话。
如此道罢,朱梓陌话音略顿了顿后,方又如是低声解释道:“只是曾听师父他老人家提起过只言片语……那时候……你出事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恰好来绉平找过我,和我谈了些事情,顺便就提起了你的近况。我……也就大概知道了一些。”
听完朱梓陌这番话后,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沉默了许久后,才咧嘴笑得一派没心没肺地说道:“呵……我原本……还想一直瞒下去的啊……结果你其实早就知道了……”
眼见着慕子儒直到此时竟还笑得如此的没心没肺,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若朱梓陌没有经历过成筱的事情,也许朱梓陌真的会以为,慕子儒此时的笑容是因为慕子儒根本就不在意那个死在巫族的姑娘……可……偏偏朱梓陌就经历过成筱的事情……
而正因为朱梓陌经历过成筱的事情,所以朱梓陌很清楚,慕子儒此刻面上笑得越是不在意、越是没心没肺,慕子儒心里的血,就淌得越多……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慕子儒咧嘴傻笑了须臾,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一叹,道:“阿……你让我放下……那你自己呢?你又能放下吗?”
口中虽说着问句,但朱梓陌明显没想让慕子儒回答他……
因为朱梓陌这两个问题吐出口后,不等脸上傻笑未收的慕子儒张口答话,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就又自顾自地往下说道:“阿……你若能放下,那这些年巫族的人,也不会死伤惨重了罢……为什么你能炼制出赤魅毒的解药?仅仅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给你提供了可以炼制赤魅毒解药的药材吗?
不是的……师父他老人家之所以指定你来炼制赤魅毒的解药,不仅是因为你我之间的关系,更是因为……你已经将巫族的炼药手段都摸清楚了不是吗?而你如此的煞费苦心……为的是什么……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在朱梓陌这番话说完后,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并未显得情绪低落,反而是张口笑道:“哈哈!你我不过是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
闻慕子儒此笑语,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却是缓缓摇头道:“不,我和你不一样,我已经在努力放下了。”在他遇上冷晴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在努力放下过去了,但是……
凝眸看着脸上仍然笑意满满的慕子儒,朱梓陌似叹非叹地道:“但是你心里……还放不下……”
闻朱梓陌此言,脸上笑意满满的慕子儒沉默了数秒后,才咧嘴笑答道:“阿陌……总有一天……我也能放下的……”
等到他灭了巫族所有族人、毁了巫族的诞生之地的那日……他……一定会放下的……
因为等到那时候……他就可以昂首挺胸地去见樊月了……不带任何的愧疚……
慕子儒心中的想法,不曾告诉朱梓陌,所以朱梓陌也就不会知道慕子儒心中竟有着如此危险的打算……
只见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忽然站起身,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哈欠地含糊不清道:“行了!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你自己好好养着罢。调养内伤的药方我已经开给知吾大哥了,等到晚饭的时候知吾大哥应该就会将药端给你了。
我开的药很苦,不过你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喝。并且这几天你没事就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着,少动弹,要办什么事就让知吾大哥去就好。你这内伤已经积压了太久,再不认真调养,你这身体会垮掉的。”
“嗯。记住了,慕大夫。”回答慕子儒的,是靠坐在床头的朱梓陌这一句带着几分调侃语气的浅浅笑语。
以慕子儒和朱梓陌的关系,慕子儒自然是不会在意朱梓陌的调侃的。
在朱梓陌应罢后,慕子儒就抬脚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着:“那好,我也去休息了。你俩到是躺着回来的,小爷可真是一天一夜没睡了,困死小爷了。”
闻慕子儒此言,听出了慕子儒话音里的浓浓倦意的朱梓陌当即就接话道:“去罢。这几天你就住在府里罢,你爹那边我会让人去打招呼的。”
这厢,已经走到用来分隔内外室的满月型拱门前的慕子儒闻言,当即回头朝内室里靠坐在雕花木床床头的朱梓陌咧嘴一笑,欣然应道:“也好,我本就打算这几天腾出时间来好好给你调养身体的,如此也省得我天天两头跑了。那我走了啊!睡觉去咯!”
如此笑罢,慕子儒就头也不回地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了。
因为朱梓陌和慕子儒自小就关系亲近,所以在朱梓陌正式入住韩院后,韩院里一直是备有慕子儒的客房的。例如冷晴中毒的那段时间,慕子儒就一直住在朱梓陌的韩院里……
而绉大夫到也真是个开明的父亲,对于慕子儒时常往朱府跑,并动不动就在朱府留宿的行为,绉大夫从来未曾置喙过。
其实自从慕子儒离家出走又终于归家后,绉大夫就不再限制着慕子儒在外的走动了。
即便慕子儒常往朱府跑,甚至长住在朱府,绉大夫也不曾说过什么……毕竟……长住在朱府至少父子俩还在同一座城里,总比慕子儒离家那七年的不知踪迹好啊……
抬手,打开紧闭的房门,抬脚跨出门槛,慕子儒出了房门后就顺手将房门又关上了。
站在朱梓陌的房门外抬眼望去,就像慕子儒告诉朱梓陌的那样,屋外的雪果然还没停。
那一片片飘扬的鹅毛大雪从高远的天际接连飘落在地上,堆积成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一眼望去,整座韩院如同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外衣,白的触目惊心。
站在走廊的檐下看着走廊外飘扬的鹅毛大雪,慕子儒脸上的笑意终于全部敛去,慕子儒的心绪也难得地低落到了谷底……
这世上,谁还没有点儿不堪回首甚至是不愿回首的过去?只不过是……
他和阿陌的过去……都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罢了……
这三年来,午夜梦回时,他时常会想,倘若还能回到三年前,他……还会去救她吗?
也许……他还是会救她的罢……但……
若真能重来一次,这一次,他救下她以后,他不会再任由她回去她的村庄了,而是……会直接将她远远地带走……
就算她会因此而怨恨他……他……也不愿意再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他的面前了……
三年前的那种无能为力……还有撕心裂肺的痛,他真的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但可惜……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倘若”和“如果”……
过去,也将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过去……
第四十一章 回宫面圣2
相较于只是因内伤而昏迷、所以在晌午就醒来的朱梓陌,因为累了一日一夜、又是劳身劳神又是劳心劳力、后来还被人偷袭打晕的冷晴则醒得格外晚。
朱梓陌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亮堂堂的,而冷晴醒来的时候,外面明亮的天色已经趋于昏暗了。但外面飘扬的鹅毛大雪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当然了,冷晴自然不是睡饱了自然醒的,而是被……饿醒的……
从成亦影因受刺激而早产的时候起,冷晴就一直没再进食,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两天一夜不吃不喝,冷晴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啊!所以冷晴理所当然地被饿醒了……
只是,也许是因为睡眠的时间过长,冷晴人虽醒了,大脑却没能立即开机,以至于冷晴初初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儿懵,下意识地就唤了一声:“小月……我饿了……”
然而……回应冷晴的,是满厢房的沉默与寂静……
久久等不到陆雪月的回应,坐在紫檀木床上,披散着三千青丝,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纯白的棉质里衣,腰部以下盖着厚实的锦被的冷晴又继续懵了一会儿后才恍然想起她昏迷之前的事情,想起了卧佛寺上那混乱而又糟心的一天一夜……
也是直到记忆悉数回笼之后,冷晴才想起打量她现在所处的环境……
而在环顾四周环境之后,冷晴才迟钝地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她在朱府暖香阁里的那间厢房里……而陆雪月不在,整间厢房里就她一个人……
虽然冷晴很疑惑她是怎么回来的……但眼下更要紧的事情显然是……觅食……
从昨天白天开始就几乎没吃、喝过东西,还劳心劳力、身心俱疲的冷晴现在真的能用“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语来形容了!!
因此,冷晴果断地掀被下床,趿着那双绣双狮滚球石榴红的绣鞋就奔向屋中一角的衣柜翻找更换的衣裳去了……
以往冷晴的吃喝都是陆雪月一手操办的,现在陆雪月不在冷晴身边了,觅食的工作就只能冷晴自己来了。
没有陆雪月在身边,当然不单单是吃喝得冷晴自己动手,除此之外的许多事情冷晴都必须自己动手了……比如翻找替换的干净衣服以及将找出来的衣服换上身……
以前陆雪月在冷晴身边的时候,冷晴虽说没有刻意指挥陆雪月做事的习惯,但陆雪月却十分积极地以伺候冷晴为己任。
可以说,除了陆雪月无法代劳的事情之外,比如冷晴的吃、喝、洗浴等……其它但凡是陆雪月能代劳的事情陆雪月基本都揽下了,完全不需要冷晴操任何心。就连冷晴的衣物整理收纳、替换清洗的工作都是陆雪月一手操办的……
在冷晴看来,陆雪月简直比二十一世纪的全职保姆还要全职保姆!
因为平时冷晴的衣物都是陆雪月打理的,所以冷晴这会儿自己翻找起衣物来可就费劲了……主要是因为这天气太冷,偏偏冷晴那些厚实的冬衣也不知道被陆雪月藏哪儿去了,冷晴竟然一件都找不到……打开衣柜全是一水的轻纱襦裙……
看着衣柜里那些色彩斑斓的轻纱襦裙,冷晴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件冬衣都不给她往衣柜里放……陆雪月这是要杀她于无形啊!
而就在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纯白的棉质里衣、冷得自打哆嗦的冷晴埋头翻箱倒柜的时候,那扇紧闭的厢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三声叩门声过去,随即响起的,是慕子儒那低沉中带着一股邪魅味道的嗓音:“丫头?醒了没?”
一听这声音和称呼,冷晴都不用想就知道来人绝对是慕子儒没错。
冬衣找不到,冷晴总不能一直让慕子儒在门外等着,遂,冷晴只能从衣柜里随便扯了件宽敞的曲裾襦裙先套在身上,然后关上衣柜就去给慕子儒开门了。
所以,当慕子儒看见冷晴的时候,就看见冷晴披散着三千青丝,穿着一件单薄的水绿色曲裾襦裙,不单单是襦裙穿的松松垮垮的,连腰间的系带也是系得松松垮垮的,脚上还趿着那双绣双狮滚球石榴红的绣鞋……那模样……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