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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君念在你入宫日短,又曾御前侍疾,对先帝也算尽心尽力,便免了你的殉葬之仪。
虽可以不用殉葬,但是这忆舒殿……冷昭仪却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先帝临去前虽让冷昭仪去留随意,但我大梁律例却不是摆着好看的。新君虽已免了冷昭仪的殉葬之仪,保了冷昭仪的性命,可免不了冷昭仪生时该有的职责。新君的意思是,在三日后的登基大典举行之前,冷昭仪自行挑个时间搬出忆舒殿,剃发入皇家庵庙静心庵去罢。”
这厢,坐在梨花木圆桌边的冷晴一直静静地等到那个小姑娘将话全部说完了,神色淡然的冷晴才不疾不徐地将搁在梁笙潇身上的视线转移到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那个小姑娘面上,微微启唇,不咸不淡地问:“你是谁?我和梁笙潇说话,你插什么嘴?”
冷晴此言问出口后,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那个小姑娘先是愣了两、三秒,随即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
就见那个小姑娘倏然抬起右手,以食指指向冷晴,柳眉倒竖地怒斥:“放肆!你竟敢直呼新君名诲!”
一听那个小姑娘这话,冷晴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讽笑,语气极其随意地反问:“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如若不然,还取名干什么?更何况……”
话至此,就见坐在梨花木圆桌边的冷晴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笙潇一眼,随即冷晴又看向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那个小姑娘,不咸不淡地补充:“我直呼他的姓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自己都不介意,你……又有什么资格介意?”
那厢,闻冷晴此问,只见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那个小姑娘当即双手叉腰,仰头拿下巴对着冷晴,语气傲然又轻蔑:“资格?哼!我是新君的表妹,新君是我表哥。皇后娘娘数月前就向我爹下了婚书,要迎我做潇亲王正妃。如今表哥成了新君,等表哥登基以后,过了孝期,我就是这梁萧城新的女主人了,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表哥……”如此喃喃的念了一声,随即便听得冷晴如是语气随意地问:“不知你是哪位固大人的女儿?”
“我爹是正一品太傅固大人,户部尚书是我叔叔。本姑娘芳名固温婉。”回答冷晴的,是固温婉那充满骄傲与自豪还有瑟与挑衅的声音。
然而,面对固温婉那短短的一段语气多变的话语,冷晴只语气极其随意地丢出一句:“哦……原来是固林勇的女儿……”
“放肆!你竟敢直呼我爹的名诲!”冷晴话才说出口,话音尚未落地,那固温婉又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拧着眉头指着冷晴的鼻子咋咋呼呼的,就差跳起来了。
见着那固温婉如此不淡定的表现,冷晴反到特别淡定,不止是淡定,还微微含笑的十分善意地提醒对方:“小姑娘你是不是记性不好?我连新君都敢直呼其名,更何况是你爹的姓名?还有,小姑娘,给你一个忠告……”
话至此,冷晴故意顿了顿话音,在固温婉将要炸毛的前一刻才又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做女人,千万别咋咋呼呼的,更不要拿手指指人。尤其是你这种走大家闺秀路线的女子,安静贤淑、善解人意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形象。
而似你这般动不动就咋咋呼呼、拿手指人这些行为,实在太有损形象了,很让人怀疑你的家教。尤其是你名‘温婉’,言行举止千万要对得起你自己的名啊。而且据我所知,你的新君表哥……可不喜欢毛毛躁躁、没有礼数的小丫头。”
随着冷晴的话说完,仍旧拿手指着冷晴的固温婉当即吐出一个充满恼怒之意的:“你!!!”
然而,在发出一个单音节之后,一手指着冷晴的固温婉朝冷晴怒目圆瞪半天,气得手腕都有些发抖了,却再也没了下文。
而这厢,冷晴在说完那番话后压根没再理会固温婉,而是平静地转眼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笙潇,浅笑着问他:“你母后为你们下了婚书?”
闻此问,一直沉默无言的梁笙潇并未立时回答,依旧保持沉默地看着冷晴。
梁笙潇不出声,冷晴也不催促,只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向了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固温婉。
只是一转眼,冷晴就发现,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固温婉在梁笙潇沉默期间,满眼紧张地望着梁笙潇,连垂在身侧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身侧的裙裾,将一身上层的衣料揪出了一片褶皱……
仅仅只是短暂的一瞥,冷晴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面色依旧平静如初,唇畔那抹微笑依旧,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
而那厢,直到固温婉自以为不动声色,其实她的小动作完全被冷晴尽收眼底地扯了扯梁笙潇的披风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笙潇终于面无表情地点头应了一声:“是。”
这厢,冷晴依旧浅浅地笑着:“是在你入宫求娶我之后?”
这一次梁笙潇没再犹豫迟疑,十分干脆果断地答了一声:“是。”
这厢,冷晴闻言微微点头,继续浅笑着发问:“婚书下达的时候,你知道吗?”
“知道。”依旧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梁笙潇回答得分外干脆。
这厢,冷晴微微侧头,神色淡淡地看了眼一直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直到现在仍有些紧张地看着梁笙潇的固温婉,冷晴转回视线后又继续浅笑着发问:“你准备过了孝期便封她为后?”
“是。”梁笙潇的回答依旧分外干脆。
这厢,冷晴依旧浅浅地笑着:“是你自己的意思吗?”
长身玉立地站着的梁笙潇仍是答了一个干脆的:“是。”
“我必须搬去静心庵,没有第二条路,是吗?”同样的,这厢,坐在梨花木圆桌边的冷晴亦是依旧浅浅地笑着,仿佛她与梁笙潇正在谈论什么有趣的话题一般。
“是。”依旧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就连那面无表情的脸色都没有变化一下,梁笙潇回答得依旧分外干脆。
“为什么?”即便梁笙潇的回答始终就一个干脆果断的“是”字,冷晴唇边的那抹浅笑,也是始终不深不浅地挂着,完全不被梁笙潇的干脆果断所影响。
而这一次,梁笙潇终于没再只发出一个单音节,而是破天荒地,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说了一个长句:“你是父皇的妃子。”
如果不是冷晴的教养优良;如果不是冷晴腰间受了伤;如果不是冷晴不想让梁笙潇知道她受了伤……只怕在梁笙潇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冷晴就要跳起来骂娘了!
“梁笙潇,是与不是,先帝临终前已经交代得十分清楚了。你当时也在场,事情经过还需要我复述给你听吗?”忍了又忍,终于将那句险些冲口而出的脏话忍下去后,冷晴尽量语气平静地回答了梁笙潇那难得吐出的长句。
然而,回答冷晴的,却是梁笙潇面无表情地一句:“父皇那样做只是为了不让你殉葬。”
冷晴只觉得她额角的青筋在欢快地跳动:“呵……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啊……”话音一转,就听得冷晴颇为不耐地下了逐客令:“行了,我没有任何问题了,慢走,不送。”
“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也不想逼你太过,你自己尽快收拾东西搬出去罢。”在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说完这段话后,梁笙潇就牵起他身后侧固温婉的手,转身离开了。
在梁笙潇转身的下一秒,坐在梨花木圆桌边的冷晴倏然站起身,一手撑着身边的桌面,目不转睛地望着梁笙潇的背影,冷晴扯了扯唇瓣,大喊:“梁子卿!”
曾经,他希望她能喊她“子卿”,但她始终没有喊过他的字,而今天,在此时此地,她喊出来了……
那厢,已经走出几米远的梁笙潇无比清晰地听见了冷晴的喊声,但梁笙潇仅仅只是身形顿了一下,随后,梁笙潇就继续牵着固温婉,头也不回地朝着忆舒殿那大敞着的殿门走去……
看着梁笙潇无动于衷地牵着固温婉的手离去,冷晴只觉得腰间的伤口在撕扯着发疼,而且越来越疼、越来越疼……仿佛一直疼到了心里……
冷晴只觉得大脑忽地一阵晕眩,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人便直直地往后倒去……
就在冷晴倒下的这一瞬间,一个藏青色身影忽如鬼魅般擦过正要踏出忆舒殿殿门的梁笙潇身边,飞速掠向冷晴,然后,稳稳地接住了冷晴往后倒去的身子。
看着怀中脸色惨白,往日红润的双唇此刻无一丝血色,腰间的衣衫被大片殷红的血迹浸染,已经陷入昏迷的冷晴,慕子儒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若不是在御医院门口遇见了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一身黑衣的暗卫,他根本就不会知道今天忆舒殿里发生了什么事!
若不是担忧冷晴,将幻影踪施展至极致赶来忆舒殿,他也不会知道……冷晴竟被那个毒妇伤至如此地步!!
为什么……为什么他在乎的人……为什么都会遭受这么多的痛苦与磨难……
先是娘亲、然后是阿陌、后来是樊月,现在……换冷丫头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对他这么残忍!!!
思及此,慕子儒豁然抬头,双目赤红地看向梁笙潇那已经踏出忆舒殿、渐行渐远的身影,慕子儒用尽他所有的内力大喊:“梁笙潇!你今日负她,你定会后悔一生!!!”
慕子儒那含着他所有内力的一声大喊,不仅是还未走出忆舒殿范围的梁笙潇和固温婉听见了,就连忆舒殿外洒扫的宫人,甚至是整个梁萧城的人都听见了。
那些在各宫中的后妃、宫人、巡逻的御林军,纷纷仰头望向忆舒殿的方向,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是何人竟胆敢直呼新君名讳……
而忆舒殿这边,回答慕子儒的,是脚步不停的梁笙潇轻飘飘的一句:“不会有那一天的。”
言罢,始终头也不回的梁笙潇牵着固温婉朝着远方行去……
而忆舒殿外殿里,紧紧抱着冷晴渐渐发冷的身体,忍着内心的撕痛,慕子儒语气极尽轻柔地喃喃道:“冷丫头,我带你离开这个冷血无情的地方。”
如此言罢,慕子儒将冷晴打横抱起,提气施展轻功,飞快地掠出了忆舒殿,径直掠向宫门的方向……
他要带她,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第九十四章 永夜无光1
梁儒明虽给了冷晴自由出入宫廷的权利,但慕子儒显然是没有这份殊荣的。
因为慕子儒没有出入宫廷的令牌,无法随意出入宫门,所以,慕子儒带着昏迷不醒的冷晴强闯了宫门。
在伤了十几名值守宫门的侍卫后,在朱梓陌暗中安插入宫的人手的暗中帮助下,慕子儒最终还是顺利地带着冷晴离开了梁萧城。在往朱府赶去的途中路过车马行时,慕子儒十分理智地停下来租了辆马车,然后驾车继续直奔向朱府……
可以毫不谦虚地说但凡是在绉平城内发生的事,基本不出一刻钟朱梓陌就能知道。而强闯宫门如此大事,朱梓陌手底下的人自是更加不敢拖延上报,隐瞒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
因此,在慕子儒带着昏迷不醒的冷晴匆匆赶往朱府的时候,路程才走了一半,坐镇朱府的朱梓陌就已经收到了慕子儒强闯宫门,且还是带着昏迷不醒的冷晴一起强闯宫门的消息。
刚一收到这个消息,朱梓陌就清楚地知道肯定是冷晴又在宫里头出事了,而且事态十分严重紧急,否则以慕子儒的沉着冷静,是绝不会带着冷晴强闯宫门的。
因此,当身上负了些轻伤的慕子儒抱着一身血迹、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冷晴赶到朱府的时候,他人才踏进朱府的府门,还没往府内走上几步,迎面就看见玉冠束发、衣袂翩翩的朱梓陌带着穿一身深蓝色褐服的林知吾朝他这方大步流星地走来。
朗日当空,明晃晃的暖阳下,衣冠整洁、衣袂翩翩、玉树临风的朱梓陌和发冠歪斜、一身狼狈、颊上染血的慕子儒,对比是如此的鲜明……
“她这又是怎么了?”隔着老远就看见慕子儒怀中的冷晴血染裙裾,且人完全就是一副昏迷的状态,遂,在距离慕子儒尚还有三四步之遥时,朱梓陌就皱着眉头发问了。
这厢,横抱着冷晴的慕子儒脚步不停地往府内深处走,在越过迎面而来的朱梓陌和林知吾时,眉头紧锁的慕子儒满是怨气与怒气地回了朱梓陌一句:“还能怎么了,自然又是那个毒妇干的好事!”
那厢,朱梓陌和林知吾毫不迟疑地脚步一转,跟在疾步而行的慕子儒身后往府内深处走。
一边跟着慕子儒疾步而行,朱梓陌一边似喃喃自语般地叹息:“一次两次……她究竟是哪里惹到那个毒妇了……”话音一转,又闻得朱梓陌如是蹙眉问:“看她这模样,这次是腰部还是腹部受伤了?”话音顿了顿,朱梓陌又追问:“没中毒罢?”
横抱着冷晴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的慕子儒闻此问,眉头皱得更深了,简直都快皱成了一个“川”字,说话的语气更是无比明显的不好:“腰间受了伤,听说是被那个毒妇身边一个叫夏蝉的宫女拿银簪刺的。还被灌了毒酒。”
闻慕子儒此言,走在慕子儒身后的朱梓陌蹙眉喃喃地念了一声:“夏蝉……”话音顿了顿,只听得朱梓陌如是声气阴沉地续道:“上次那碗下了毒的银耳莲子羹也是她端给冷晴的。”
提起上次冷晴中毒的事,慕子儒的脸色越发阴沉吓人了,说话的语气更是阴冷得骇人:“阿陌,人你处理,怎么处置我不管,我只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于慕子儒这番话,朱梓陌只语气阴沉地回了一句:“知道。我会安排人处理的。”话音一转,又听得朱梓陌如是蹙眉问:“她的伤怎么样?”
横抱着冷晴疾步走在前方的慕子儒闻此问,颇为忧心忡忡地答道:“腰间的伤势还好,看流血程度,伤势应该不重。现在麻烦的是她中的毒。”
走在慕子儒后面的朱梓陌闻言,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问:“这次有把握吗?”
疾步而行在前方的慕子儒闻言,下意识地垂眼看了眼他怀中仍旧昏迷着的冷晴,继而抬眼目视前方,眉头紧蹙,语气忧虑地答道:“不知道。我要先把脉看过了才能下决定。”
眼看着分隔内、外院的垂花门就在前方,本就疾步而行的慕子儒更加加快了脚步,简直就快要跑起来了。
然,就在慕子儒即将穿过垂花门时,跟在慕子儒身后的朱梓陌忽然出言提醒道:“阿,别去暖香阁了,那边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带她去韩院,要取用什么物件药材也方便。”
闻朱梓陌此言,已经穿过垂花门,正欲朝着暖香阁的方向走去的慕子儒当即脚步一转,继续大步流星地朝着韩院的方向行去。
慕子儒抱着冷晴一路疾步而行,朱梓陌和林知吾紧随其后,四人很快就到了韩院外。
进了韩院的院门,穿过院子里那些排列有序的假山怪石,踏上楼阁前那十二层青石阶梯,走到朱梓陌的卧房门前,因怀中抱着冷晴,无法腾出手来开门的慕子儒只好一脚踹开了朱梓陌卧房的房门,然后抱着冷晴进了厢房。
紧跟在慕子儒身后的朱梓陌在踏进房门时,侧头看了眼被踢歪了的此刻已经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的半边门板,朱梓陌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情不是他家的门板,下脚也忒狠了些,又要修门了……
厢房的窗户都是打开的,外头那明晃晃的阳光便从敞开的窗户投射进厢房里,将整间厢房照的明亮而温暖。
这厢,慕子儒进了厢房就径直抱着昏迷不醒的冷晴进了内室。在内室里那张靠墙摆放的雕花木床前,慕子儒尽量动作轻柔地将冷晴放置到柔软的床铺上。
慕子儒没有给冷晴盖被子,因为将冷晴安置好后,慕子儒立即就去取了药箱来,准备先将冷晴腰间的伤势医治了。
也是直到将冷晴腰间的衣衫撩开了,慕子儒才赫然发现冷晴腰间的皮肉竟早已千疮百孔!!!
冷晴腰间的伤势情况若要找个形容词来形容,那大概就是像马蜂窝一样让看着的人不禁头皮发麻那一个个细密的孔洞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冷晴腰间的皮肉,有的孔洞甚至层层相叠,还有的孔洞甚至仍在隐隐渗血……
狠狠地一拳砸在床沿上,坐在雕花木床床沿上的慕子儒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怒道:“那个毒妇!!!”
看着冷晴腰间那千疮百孔的伤口,还有那一片殷红的血迹,站在慕子儒身后的朱梓陌同样一脸阴沉,但朱梓陌还是十分冷静地抬手拍了拍慕子儒的肩膀,声音不受控制地有些泛冷:“阿,先治伤,其他事……回头再说。”
闻朱梓陌此言,慕子儒虽仍旧怒不可遏,恨不得将那个幕后凶手碎尸万段,却还是依言冷静下来,手脚麻利地一步一步地给冷晴清理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