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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朱梓陌此言,慕子儒虽仍旧怒不可遏,恨不得将那个幕后凶手碎尸万段,却还是依言冷静下来,手脚麻利地一步一步地给冷晴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等到处理好了冷晴腰间的伤势,慕子儒便收了药箱,转而坐在那张雕花木床边,为安静地躺在床上,仍旧昏迷着的冷晴把脉。
见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为冷晴把脉把了半晌儿也不吭声,且眉头越蹙越深,站在一旁的朱梓陌不由得担心地追问:“怎么样?看出来是什么毒没有?”
那厢,就见慕子儒收了把脉的手,蹙眉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冷晴,缓缓摇头,忧心忡忡又无可奈何地答道:“毒还在潜伏状态,只凭把脉,根本就看不出她的身体有何异样,更查不出所中之毒。”
闻慕子儒此言,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的眉头当即蹙得比慕子儒还要深,语气虽平静,却难掩其中的忧虑:“如此棘手?竟连你都看不出来?”
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抬手揉了揉额头,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语气中也尽是无奈:“这世间的毒少说也有千万种,我就是再能耐,也不可能全部都能查出来。更何况……”
话至此,慕子儒顿了顿话音,再开口时,慕子儒说话的语气已经变成了一副咬牙切齿,夹杂着恨不能将那幕后凶手生吞活剥的暴戾气息:“那个毒妇一心想要她的命,又怎么可能给她下普通的,能轻易被人查出来的毒!!”
这厢,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忍不住蹙眉呢喃了一声:“难道非要等毒发……”
朱梓陌本是喃喃自语的,奈何慕子儒耳力好,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遂,就见朱梓陌话音尚未落,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就霍然站起身,满面怒容地冲朱梓陌叫嚷着:“开什么玩笑!真等到毒发她就没命了!!!”
如此叫嚷了两句,慕子儒又神色颓然地坐回到床沿上,满是忧虑地低声说着:“阿陌,你也知道她体内的千年灵狐血已经消耗殆尽,这次不管她中的什么毒都保不住她的……”
对于慕子儒的担忧,朱梓陌又何尝不是有着同样的担忧呢?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问出来十分多余,但因为内心的担忧,眉头紧蹙的朱梓陌最终还是固执地问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那厢,神色颓然地坐在雕花木床的床沿上,垂眼看着一动不动地闭眼躺在床上的冷晴的慕子儒闻朱梓陌此问,抿了抿唇,扯出一抹极度自嘲的笑容:“能有什么办法……”
话至此,忽见慕子儒一脸痛苦地以双手抱头,弯腰弓背,似喃喃自语又似低吼一般地说着:“倘若能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我也许还能有把握在她毒发前将解药做出来……可现在我完全看不出她中的是什么毒,你让我能怎么办?!!!”
眼见着慕子儒如此失常的表现,深知慕子儒那不稳定的性格,尤其是深知慕子儒过往遭遇的朱梓陌唯恐慕子儒会因此将他自己逼上绝路、乃至走上一条不归路。
思及此,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只得率先伸手按住慕子儒一侧的肩头,提前预防慕子儒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同时温声安抚着:“阿,你冷静些……”
然而,面对朱梓陌的好意安抚,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却是猛地抬手挥开了朱梓陌按在他一侧肩头上的手掌,继而神色爆戾地朝朱梓陌嘶吼:“你要我怎么冷静?!!上次为了救她,林萧阳连双眼都挖了,我曾答应过林萧阳,不会让她有事的……”
话至此,神色爆戾,双目赤红的慕子儒猛地伸手指向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的冷晴,似悲似痛地咆哮:“可现在你看看,她就躺在这里,浑身冰凉得就像已经死了一样!!如果有朝一日林萧阳回来,问我:她怎么样?你让我怎么回答林萧阳!!!”
眼见着慕子儒似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一副随时会爆发的爆戾模样,朱梓陌略一犹豫,最终还是猛然挥拳朝慕子儒脸上狠狠揍了下去……
在一声沉闷的捶打声响之后,在满室的寂静中,徒然响起的,是朱梓陌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所以你更要冷静!!”
看着被他一拳头打得头都歪到一边去了,嘴角还隐隐渗出了血迹的慕子儒,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虽有些懊悔自己下手太重,但面上还是尽量语气平静地说着:“阿,你听我说,你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无常鬼医,是医毒双圣,如果连你都没办法,她就真的没救了。所以阿,你要冷静,要比我们任何人都冷静。阿,谁都可以乱,唯独你不行。你要记住,她的命掌握在你手里!”
耳听着朱梓陌这一番话,坐在床沿上,仍旧歪着头的慕子儒深呼吸了几次,内心深处不停地对他自己说着:对……阿陌说的对,他是无常鬼医,是医毒双圣!她的命掌握在他手里!谁都可以乱,唯独他不能乱!冷静!一定要冷静!!
就在这个当口,站在朱梓陌身后两步开外,一直沉默不语的林知吾忽然出言道:“有没有可能还是上次那种毒?”
一听林知吾这话,一边脸颊已经微微肿了起来的慕子儒当即瞪眼瞧过去,满是鄙夷地反问:“你若是想要一个人的命,下了一次毒她没事,你还会不会再给她下同样的毒?”
“……”被慕子儒如此反问,林知吾瞬间就没了言语,又继续沉默了下来。
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见状,到是十分冷静地分析道:“也许对方也是如此想的,就是要让我们以为她们不会再下同样的毒呢?”
第九十五章 永夜无光2
被温暖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厢房里,对于朱梓陌的分析,坐在雕花木床床沿上的慕子儒却是毫不迟疑地摇头否定道:“你们的推测我一开始就想到了,可若还是上次那种毒,即便是在潜伏状态,我也能查出来。但我刚刚给她把脉,发现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这只能证明要么,她根本没中毒;要么,她中的毒是她以前没中过的,而且毒的级别十分高、毒性十分强劲。”
听完慕子儒这一番解释,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蹙眉沉吟须臾,忽然如此问:“你之前说她被灌下了毒酒……若是从这方面下手,你能查出是什么毒吗?”
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闻言点了点头,蹙眉答道:“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查出来,但比从她身上下手查还是要容易许多的。可是……”
慕子儒的话没有说完,但和慕子儒从小一起长大的朱梓陌又怎会听不出慕子儒那未尽的话是什么?
于是,就见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再度蹙眉沉吟须臾,忽如是发问:“她出事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闻此问,慕子儒完全没有隐瞒,如实答道:“我和你说过的,之前卧佛寺夜袭的时候,冷丫头带来的那个暗卫,他奉皇命跟在冷丫头身边保护冷丫头。卧佛寺夜袭以后,冷丫头在先帝面前为他说了不少好话,听说他现在已经升任为这一代暗卫的卫队长了。”
听了慕子儒这番回答,朱梓陌的神色忽然就轻松了下来,语气也不复之前的阴冷沉重:“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闻言,慕子儒也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惊喜地看着朱梓陌:“阿陌,你的意思是……”
这厢,不等慕子儒将话说完,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就微笑着点了点头,条理清晰地如是说道:“历来皇帝身边的暗卫从出生开始就在培养了,每一名暗卫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上次你和我提过他以后,我便遣人暗中调查过他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他长相如何,不过到是查出他今年才二十出头,身手不在我之下,为人少言寡语,做事十分谨慎有章法,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年纪轻轻就能坐上暗卫卫队长的位置,绝不只是因为冷晴帮他说了好话,而是他确实有那个能力坐上这个位置。”
沉默地听完朱梓陌这一番话,慕子儒那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你向来眼高于顶,能让你如此夸赞的人,看来的确是个有能耐的。”
对于慕子儒说他“眼高于顶”一事,朱梓陌选择不予置评,只微笑着跳回到了他们之前谈论的那个问题上:“所以说,毒酒的事我们完全不需要操心。等着罢,最迟天黑之际,就会有人将那杯毒酒送到我们面前的。”
面对朱梓陌如此信心满满的话语,坐在雕花木床床沿上的慕子儒没有说话,只沉默地垂眼看着躺在床上,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冷晴……
在慕子儒那无法控制的焦虑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像朱梓陌预料的那样,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朱府迎来了它的主人久候的一位客人
当浑身上下均包裹在紧身黑衣里,连双手都套在黑乎乎的手套里,面上只露出了一双小而圆、黑白分明、眼神澄澈的鹤眼的龙清踏着无尽夜色,悄无声息地从夜空中降落在韩院里的时候,坐在韩院院子里的望月亭内,足足等了一下午的朱梓陌当即就抿唇笑了起来。
站起身,慢步走出望月亭,朱梓陌一边迎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韩院中的龙清走去,同时口中略显慵懒地说着:“在下恭候多时了。”
“……见过彻侯。”见朱梓陌走向他,龙清没有躲闪,并且在默了两秒后,龙清还十分冷静地朝朱梓陌打了个招呼。
这厢,在距离龙清两步远的地方站住脚步,朱梓陌收敛了唇边笑意,转而一脸严肃地说道:“废话不多说东西带来了吗?”
朱梓陌话才说完,龙清就果断地抬起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伸到朱梓陌面前,摊开紧握的手掌……在远处灯火的照耀下,就见龙清的左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只白色的小瓷瓶。
摊开手掌后,龙清也不废话,张口就道:“这是冷昭仪当时被迫灌下的桃花酿。庆华宫守卫森严,我等了许久才找到下手的机会,所以迟了些。”
这厢,朱梓陌伸手拿走龙清掌心里的那只白色小瓷瓶,继而抬眼看向龙清,语气颇为郑重:“只要你来了,就不算迟。”
那厢,龙清闻言点了点头,道:“东西我送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朱梓陌到也不惺惺作态地挽留,直接朝龙清拱手道:“恕不相送。”
那厢,龙清没再说话,只沉默地运气施展轻功,一个晃眼就消失不见了……
而这厢,等到龙清走了,朱梓陌当即就拿着那只白色的小瓷瓶去找了慕子儒。
燃着明亮烛火的厢房里,在慕子儒将那只白色小瓷瓶里装着的酒液晃了晃又嗅了嗅后,朱梓陌方按耐不住地问道:“阿,能查出来是什么毒吗?”
面对朱梓陌的发问,拿着那只白色小瓷瓶捣鼓的慕子儒沉默了两秒后,忽然抿唇极其邪肆地一笑:“这世间无色无味又毒性强劲的毒也就那么几十种,一样样排查,总能找出来的。”
得了慕子儒这个回答,朱梓陌那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回去了一半……
翌日。辰时初。朝阳初升之际。
韩院里,推开慕子儒所住厢房的房门,朱梓陌人还未踏进房门,就已率先发问:“阿,如何了?查出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快了,就快了……”回答朱梓陌的,是慕子儒那疲惫中带着些慌乱的声音。
扫了一眼才过了一夜就已经凌乱不堪,堆满了各种医药典籍的厢房,还有那个坐在房中冰凉的地上,正努力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典籍的人,朱梓陌忍不住叹了一声:“阿,你冷静些,别急,急了就乱了方寸,乱了方寸只会更难成事。”
随意地坐在冰凉的地上,正专心致志地翻阅典籍的慕子儒也不知道有没有将朱梓陌的话听进去,只随口应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乱的,绝对不会……”
朱梓陌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唯恐会逼急了慕子儒,让慕子儒更加慌手慌脚。遂,在轻轻一叹后,朱梓陌轻轻地阖起房门退了出去……
之后,整整一个白天朱梓陌都没再去打扰慕子儒。
到了傍晚时分,却是神情疲惫的慕子儒主动去朱梓陌的书房找到了朱梓陌。
不等朱梓陌开口询问,一脸颓丧的慕子儒就将一本摊开的有些残破的古籍放在了朱梓陌面前的朱漆书案上,同时语气疲惫地道:“查出来了,冷丫头中的毒是‘五日醉’。”
“五日醉?”朱梓陌一边蹙眉应着慕子儒的话,一边拿起慕子儒放到他面前的书案上的那本古籍,将目光投向了古籍上翻开的那一页。
这厢,站在书案前的慕子儒抬手揉了揉有些抽疼的眉心,语气疲惫地答着:“嗯……和你那位大师兄中的赤魅毒一样,都是在古籍中才有记载的蛊毒。古籍中记载,五日醉要下在酒里才能起作用。中毒者毒发时间从一日到五日不等,但中此毒者,没有解药,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活不过五日,所以名为‘五日醉’。”
闻慕子儒此言,朱梓陌索性扔了他手里那本古籍,转而问慕子儒:“可有解法?”
仍在揉着有些抽疼的眉心的慕子儒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回答:“古籍中记载,五日醉的解药一共需要三十余种药材,且熬制解药时,每一种药材都有放入的先后顺序……而其中最为关键的两味药引,是芹梢和丹枝。”
随着慕子儒的话音落下,坐在朱漆书案后的朱梓陌也深深地蹙起了眉头:“芹梢和丹枝?是我去年让你去江南之地寻找的那几株药材?”
这厢,就见神色疲惫的慕子儒蓦然往后一仰,直接跌坐到了冰凉的地上,继而一脸痛苦地点头应道:“是……没希望了……救不了了……那两株最为关键的药材本就是稀世奇药,不仅数量稀少,且每成熟一次都需隔百年。
我虽在古籍里见过那几株药材,但若不是你给我了准确的方位,只怕我都找不到。当时找到药材后我就将成熟的药材全采了回来,然后全拿去炼制了赤魅毒的解药,我也没料到还会有用上它们的一天啊……现在要想拿到成熟的药材,还要再等一百年……”
听了慕子儒这话,朱梓陌除了沉默以对,似乎也没其它话语可说了:一百年……如果冷晴有那个时间等……也不需要什么解药了……
坐在朱漆书案后的朱梓陌和跌坐在书案前的地上的慕子儒,二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方听得眉头紧蹙的朱梓陌如是叹道:“阿……人各有命,当初不让她入宫,她非要去趟那潭子浑水,那宫廷是那么好进的吗……如今走到这一步,怨不得任何人。”
“……”跌坐在书案前那冰凉的地上的慕子儒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厢,坐在朱漆书案后的朱梓陌面色犹豫一阵,方如是开口道:“阿,这个消息……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闻朱梓陌此问,跌坐在地的慕子儒将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口中嗫喏着说着:“阿陌……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开那个口啊……
见状,朱梓陌自是瞬间就明白了慕子儒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是开不了那个口……
可这件事,总要有一个人去告诉冷晴的……
于是,坐在朱漆书案后的朱梓陌只能叹息一声,安抚道:“阿,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你无需为此自责难受。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如今的果,是她当初自己酿的因,要怨……只能怨她命该如此……”
既然决定了要将实情告诉冷晴,朱梓陌也就不藏着掖着,在用过晚饭后,朱梓陌就去了冷晴所住的厢房,将从慕子儒那得到的结果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冷晴:“阿虽然查出了你所中的毒,也找到了解药的配方,但……”
“但没办法做出解药……是吗?”在朱梓陌忽然停住话音的时候,靠坐在雕花木床床头的冷晴却是十分平静地替朱梓陌将话说了下去。
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沉默须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
得了朱梓陌肯定的回应,冷晴反到抿唇笑了笑,声音平静缓慢:“帮我谢谢阿……这两天……他应该很着急很努力地想要帮我……现在找到了解药的配方,却炼制不出解药,想来……他比谁都要难受吧……”
见冷晴竟还能笑得如此轻松,朱梓陌的神色不禁有些泛冷:“你呢?你自己就不害怕不难受吗?”
面对朱梓陌的发问,冷晴依旧微笑着:“死过几次的人了,跟阎王爷也熟了,没什么好怕的。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怪得了谁呢?所以也没什么好难受的。”
冷晴的轻松不在意显然刺激到了朱梓陌,就见朱梓陌冷笑道:“你到是洒脱。让我替你道谢,你怎么不亲自去,怎么不去看看阿,看看他现在有多痛苦!!!”
靠坐在雕花木床床头的冷晴依旧浅浅地微笑着:“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想去啊……当时固林妤说了,这毒虽烈,却是慢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