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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他来到一个小镇,天色已晚,镇上只有一间简陋的小客栈,陈石星便到那间客栈
投宿。陈石星离家的时候,只带两套衣裳,三个月来,忙于赴路,无暇缝制新衣,身上穿的
衣裳已是相当褴褛了。加以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满面风尘,背着一个三尺多长古
色斑谰的匣子,和一具破旧的行囊,形状显得颇为古怪。店主是有点势利的人,见他求宿,
不觉皱了皱眉,说道:“小店规矩,房饭钱请客官先付。”陈石星道:“好的,多少钱我给
你就是。”不料一摸衣袋,却是不禁一呆。原来他的碎银子早已用完,只有几文铜钱和云浩
给他那些金豆。
店主人道:“房钱算你三钱银子,加两顿饭钱,算你一整数,只要一两银子好了!”
陈石星道:“我没有银子,不过。”
店主人没有听他说完,就勃然作色,说道:“你只有几文铜钱,就想来白食白住,天下
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陈石星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虽然没有银子,却有金子?”店主人可吃了一惊,
睁大眼睛说道:“你有金子,拿来看看!”
陈石星掏出一颗金豆,说道:“这颗金豆给你,大概总值一两银子吧?”从前的贵州,
虽然有个“贵”字,却是出名的穷省份。俗语有云:“天无三日晦,地无三里平,人无三分
银。”其穷可想而知。这个小镇位于云贵高原的山区,小客栈的客人,大都是贩夫走卒,哪
曾见过一个有金子的阔绰客人,连这个势利的店主人,也是未曾见过金子的。
店主仔细打量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哪敢相信他拿出的真是金子,冷笑他说道:“你拿
一粒小小的黄铜来骗我,当我是傻瓜么?”
陈石星道:“这是真的金子,不信你可以到钱庄兑换银钱的。”
店主人道:“我可没有功夫去跑一趟县城!”
陈石星道:“可是这是真的金子呀!你有空才换掉不行吗?”
店主人哼了一声,说道:“就算是真的金子,我也不知你是怎样得来的。我们做小本生
意的人规规矩矩,可不敢惹下官非。”越说越是难听,就差“贼赃”二字没有说出来了。
陈石星不禁恼了起来,怒道:“你以为我是偷来的么?”
店主人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这样说。总之,我只要银子,不要金子!没有
银子,你就给我滚出去,别在这里胡混了!”
陈石星又羞又气,但想自己何必和这店主人一般见识,于是忍住了气,也不和他吵闹,
说道:“好,你不相信这是金子,我走,我走就是!”
忽听得有个人说道:“小哥,你发这样大的脾气干吗?镇上只有这家客栈,你到哪里投
宿?别人也不敢收留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的。还是回来吧,待我帮你说一说情。”
原来是两个住客走出来看热闹,一个是短小精悍的中年汉子,另一个却是勾鼻深目的虬
髯大汉,看形象不像是汉人。叫陈石星回来的那个是中年汉子。
陈石星道:“我又不是叫化子,用不着向他乞求。”话虽如此,他还是停下脚步了。那
汉子道:“当然,当然,谁敢看轻你老弟呢?不过老板既然是不要金子,而你也不能勉强他
的,是吗?不如这样吧,你拿一件东西给他抵押如何,反正你的金子随时可以换回银子取赎
的。这不是两全其美么?”陈石星道:“我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押。”那汉子道:“你这
个匣子是什么东西?”
匣子里装的是陈石星家传之宝的古琴,怎能放心拿去抵押,当下说道:“是一张烂琴,
我想这位老板大概也是不肯要的。”
那汉子道:“拿出来看看也不妨吧?”
陈石星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沉不住气,暗自想道:“我要是不拿出来给他
看,只怕他们当真以为匣子里藏的是贼赃了。”
那个不似汉人的虬髯汉子见了这张古琴,目不转睛的注视。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亦是怦
然心动,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丝毫不露。
店主人哼了一声,说道:“你这烂琴拿来作柴烧最多值十文铜钱。嗯,你那背囊里有什
么东西?”
背囊别的东西不打紧,紧要的是云浩的那柄宝刀。陈石星由于恐怕挂在腰间太过露眼,
故而藏入背囊,心里暗想道:“古琴还可以给人看,这宝刀可是不能给人看的。”当下故作
恼怒,说道:“我宁愿在街头露宿,也不受你的气。不抵押了。”店主人冷笑道:“谅你的
背囊里也不过几套烂衣裳,我才不稀罕你呢,滚吧!”
陈石星正待要走,那勾鼻深目的虬髯汉子将他拦住,说道:“小弟兄,何必与他一般见
识?”说的汉语,甚为生硬,果然一听就知不是汉人。
与此同时,那短小精悍的汉子亦把一块银子拿了出来,递给店主,说道:“你称一称,
这块银子大概总有一两吧?多出来的给你!”
店主怔了怔,说道:“你替他付账?”
那汉子笑道:“宝号的规矩,想必不会禁止我替朋友付帐?”
店主人道:“客官取笑了,我们做生意的岂有把财神爷爷往门外推的道理?”其实他要
陈石星一两银子的房饭钱,已经是多要几倍的了。像这样简陋的客栈,供应两餐粗饭,房钱
饭钱不过三钱银子而已,他刚才多要,乃是有意为难陈石星的。
那汉子笑道:“这位才是真正的财神爷,你还不赶快把财神爷爷请回来,给他一间上
房?”
店主人得了银子,脸色登时两样,连连打拱,赔笑的说道:“大人不记小人过,相公,
刚才我没礼貌,得罪了你,你可不要见怪。小店正好还有一间上房,就与这两位客官的房间
相邻,你请进去歇吧。”陈石星不屑和他计较,把一颗金豆拿了出来,对那汉子说道:“多
谢,你替我付帐,这颗金豆,请你收下。”
那汉子道:“区区的一两银子,算得什么?你要是还给我,那就是不把我当做朋友
了。”好像忘记刚才还要陈石星拿出东西作抵押了。
陈石星道:“萍水相逢,我岂能要你破费。”那汉子哈哈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我是诚心交你这个朋友的。”蓦地想起刚才的事,却有点不好意思。这才强自辩解道:“本
来我早就想替你付这笔帐的,只是我怕你不乐意受人之惠,所以,所以……”
陈石星听他这么说,倒是不便强要他收下金豆子,于是说道:“多谢兄台高义,不胜感
激。青山绿水,后会有期,小弟定当图报。请两位回房歇息吧,我已经累得你们太费神
了。”说罢打了一个呵欠。他是恐怕这两个汉子当真就要借这机会和他攀交,那时他可是说
谎也难,不说谎也难了。
陈石星学大人的江湖口吻说话,听得那个汉子暗暗好笑,俱是想道:“谅你这个初出道
的雏儿,也飞不出我们的掌心。”那短小精悍的汉子说道:“小兄弟,你一路奔波想必累
了,你也早点歇吧。”陈石星吃过晚饭,关上房门,纳头便睡。他吃饭的时候还在害怕那两
个汉子会来找他闲话,不料那两个汉子比他更早就关上了房门,果然没有来打扰他。
陈石星躺在床上,心里想道:“这两个汉子倒是好人,我可不能平白受人之惠。待他们
熟睡了,我把一颗金豆偷偷塞入他们的行囊便是。”但跟着又再想道:“但这样好不好呢。
他们是把我当作朋友的,我这佯做,反而显得我看重钱财了。”
他想不出一个报答的好办法,不觉神思渐渐困倦,正在朦朦胧胧就要入睡的时候,忽地
嗅到一股香气,吸进鼻中,登时更加渴睡,陈石星吃了一惊,连忙一咬舌尖,定睛看时,这
才发觉窗子给人弄穿了一个小洞,洞口隐约可以见着一点火星,香气就是从那小孔喷入他的
房间来的。陈石星心道:“好呀,居然有人暗算我这穷小子!”
正是:
穷途犹自多灾难,如此苍天太不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黄金书屋 扫校 潇湘书院·梁羽生《广陵剑》——第四回 苍天有意磨英骨 慧眼何人识使君
梁羽生《广陵剑》 第四回 苍天有意磨英骨 慧眼何人识使君 幸亏陈石星练了三个月的上乘内功,这迷香虽然厉害,一时之间,却也未能令他昏迷。
此时他咬破舌尖,疼痛的感觉登时驱散了渴睡之意。陈石星摸出一颗解毒的药丸放入口中,
心里想道:“老人家常说钱财不可露眼,贼人想必是因为看见我这穷小子,能够拿出金豆,
故此就来暗算我了。”想至此处,翟然一省:“路过贼人怎会知道我有金豆?看来十九就是
这间客栈的住客。”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一好似熟人的声音道:“对付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其实用不着花
这许多心思,我看行了。”另一个贼人道:“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这小子是懂武功的,多待
会儿。”他们说话的声音很轻,而且捏着嗓子说话,陈石星不敢断定是否就是帮忙他的那两
个客人。
过了一会,大概那两个贼人以为陈石星定已昏迷,大着胆子,推开窗子,便跳进来,落
地无声,似乎轻功也还不弱。
陈石星本来是枕着云浩给他那柄宝刀睡觉的,假如他用宝刀对付贼人,出其不意,要杀
这两个贼人也是不难。但他心地仁慈,怎会胡乱杀人,反而把行囊寻推到床后,暗自想道:
“倘若真是那两个客人,他们曾帮过我的忙,我把他们吓走也就是了。”
说时迟,那时快,贼人已走到床前,向他抓下,一抓抓空,陈石星霍地坐了起来,说
道:“朋友,你要钱用,这里有几颗金豆,你拿去吧。”口中说话,便即用敏捷的手法,把
三颗金豆,塞入那贼人手心,跟着将他一掌推开。
不料他心地仁慈,贼人对他可并不仁慈。另一个贼人扑将上来,五指如钩,倏的便来叉
他喉咙。给他推开的那个贼人更狠,竟然拔出刀来便斫。
陈石星大怒,听声辨器,腾的飞起一脚,黑暗之中,竟是不差毫黍,踢着那人手腕,当
的一声,钢刀飞出窗外,跌在地上。
另一个贼人没叉住他的喉咙,变招抓他肩头的琵琶骨,琵琶骨是人身要害,倘给抓碎,
多好的武功,气力也是使不出来,陈石星此时已是从床上跳下,一个侧身,用了一招“铁门
闩”的招数,拗他手臂。这个徒手的贼人可比那个持刀的贼人高得多,一个沉肩缩时,反手
擒拿,只听得“嗤”的一声,陈石星衣裳给他抓破。失了刀那个贼人退而复上,呼的一拳,
从他背后击来。陈石星同时应付两个贼人,可就有点难以兼顾了。正在吃紧,武功高的那个
一贼人忽地“哎哟”一声,好像是受了伤。
陈石星反手一拳,打着另一个贼人,正中他的胸膛。贼人闷哼一声,“砰”的一脚踢开
房门,和那个受伤的贼人不约而同的逃了出去。陈石星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心里好生纳
罕,“头一个贼人本领平常,后来那个贼人,武功可是在我之上。奇怪,我相信我并没有打
伤他,难道是有人暗中帮了我的忙了?”
他本来只想赶跑贼人,目的已达,当然也就不去追了。当下连忙点燃灯火察看,看看有
否失掉东西。
灯火一燃,首先发现的是跌在地上的一个盒子。正是云浩用以收藏剑谱的那个盒子。这
盒子是有机关的,不懂开法,盒盖一触便会弹开,里面立即伸出六把小刀,交叉穿插,织成
一片刀网。此时这盒子是打开的,但小刀已缩回去了。陈石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盒子帮
了我的忙。”料想定是那个贼人,偷了他的盒子,却给盒子里暗藏的小刀割伤了他的手指。
幸好张丹枫手录的那几页无名剑法和云浩所留的拳经刀谱都还藏在盒中,并没有失。陈
石星松了口气,盖了盒盖,放入怀中。再提灯察看,一看床上,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他的行囊不见了!
行囊里的一套破衣服算不了什么,但云浩那柄宝刀也在行囊之中,可是不能失掉的,刚
才他把行囊推入靠床的一边,用被窝盖住,就是恐防照顾不周,给贼人顺手牵羊。哪知虽加
小心,还是给人偷走。还好,传家之宝的那张古琴并没有失掉。
店主和住客闻声惊起,此时方始陆续来到他的房中。这间小客栈总共不过五个住客,连
同店主和他,也不过七个人,已是把他的小房间挤得满满的了。
客人七嘴八舌的向他发问,陈石星哪有心思和他们细说,简单答了几句,一面敷衍他
们,一面却是暗中注意那两个帮过他的忙的客人。
一加留意,果然有所发现。只见那个勾鼻深目的虬髯大汉,中指用纱布包裹:血渍隐约
可见,短小精悍那个汉子说话时好似上气不接下气,每说几句,咳嗽一声,不时揉搓胸口。
陈石星疑心大起,想道:“那两个贼人声音和他们相似,身材也是一高一矮,看来准是
他们无疑。”
客人们听说他只失了一个行囊,行囊只有一套破旧衣眼和一些零星用品,遂都不以为
意,笑道:“这小偷也算是倒霉了,我还以为你失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言下之意,好像
还在责怪陈石星不应大惊小怪。店主人冷笑道:“我们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小偷,小店开张
几十年,也从未发生过窃案。想不到一有小偷,第一个就光顾你。不过这小偷也真奇怪,为
什么他不拣有钱的客人下手,却要偷你的破衣!”有一个好心的客人说道:“或许是外来的
小偷,黑夜中摸进店来,也不知哪个客人有钱。小哥。你冉仔细看看,可有失掉银钱没
有?”
店主人冷笑道:“他身上若有银钱,也用不着别人替他付帐了。”那两个客人替陈石星
付帐之事,有的人还未知道,店主人就告诉他们。
陈石星得那好心的客人提醒,想起那包金豆,把手一摸,那包金豆果然业已不见。料想
是给贼人撕破衣掌之际偷了去的。不觉“啊呀”一声叫了起来:“我的金豆不见了!”
那好心的客人诧道:“什么,你有金豆?有多少?”看他穿得破破烂烂,心里实在不敢
相信。陈石星道:“大概有二三十颗。”
那客人道:“怎么只是大概?”陈石星道:“我没仔细数过!”
那客人皱了皱眉,说道:“如此说来,你这位小哥倒是真人不露相了。这样豪阔的气
派,我可还当真没有见过!”当然是越发不敢相信陈石星的说话了。
店主人冷笑道:“你听他说,他哪里有什么真的金豆?不过,他是曾拿出一颗黄澄澄的
豆子,说是金豆子,给我当作房钱。嘿嘿,给我一看,那只是黄铜!”
陈石星怒道:“反正已经失去了,你定要说是黄铜,我也没法和你分辩!”那短小精悍
的汉子道:“你失了这许多金子,要不要报官?”
陈石星盯了他一眼,说道:“我不想惊动官府,只盼偷了我的东西的人,能够偷偷还给
我。金豆不要也罢,只要他肯交回我的行囊。”
店主人大怒道:“好呀,我忍无可忍,非得揭破你不可,你这穷小子假报失窃,是不是
想要讹诈我?”
陈石星又气又恼,说道:“我又不是要向你讨!”
店主人哼了一声,说道:“你有这许多金子在小店失窃,告到官府,我怎能卸脱关系?
这件事情非要弄得个水落石出不可!”
陈石星道:“我已经说过,我并不想惊官动府!”
那好心的客人只道陈石星当真是个骗子,此时亦已不满他的所为,冷冷说道:“听你刚
才的口气,你好像是怀疑住在这店子里的人偷你的东西,你不妨直说,你怀疑哪一个?”
陈石星道:“不敢。不过说不定贼人匆匆逃跑,不便携带赃物,会把它藏在这店子里的
什么地方。要是你们哪位发现,送回来给我,我是感激不尽!”
陈石星毕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少不更事,自以为这番说话很是得体,可以保全
贼人的面子,私下和解,哪知却是引起了公愤。
客人们纷纷斥骂:“好呀,你这样说,那是怀疑我们每一个人了,是不是要来搜查我们
的房间?”“好呀,你这穷小子,你是穷得发了疯了啦,讹诈店主不成,又要来讹诈我们
吗?”“把这穷小子送官究治,不能让他在这里行骗!”只有那两个汉子,倒是没有参加他
们对陈石星的斥骂。
陈石星忽地面向那勾鼻深目的虬髯大汉说道:“请问你的手指是怎么受伤的?”
虬髯大汉变了面色,说道:“我伤了手指,关你何事?”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