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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了几十万两银子给他,打架又给他打得重伤。听说后来殷天鉴就是因此气死,狮子林的秦
棱楚馆也都关了门,渐渐又变回原来的面目了。”
陈石星笑道:“这件事情,我的师父可干得真是痛快,大好名园,怎么能给恶霸糟蹋,
把它变作藏垢纳污之所呢?要是换上了我,我也会这样干的!”云瑚说道:“殷天鉴是给你
的师父气死的,假如他的后人知道你是张丹枫的关门弟子,你说他们会怎么样,恐怕他们不
会忘记几十年的旧仇,要在你的身上报复吧?”
陈石星道:“哦,狮子林现在还是在他的后人手中吗?”
葛南威道:“不错,现在是在他的孙儿名叫殷纪的手中。他是在殷天鉴死后三十年,距
今十年之前,把狮子林建作园林客店的。”
陈石星道:“这殷纪为人怎样?”
葛南威道:“听说不像他的祖父那样横行霸道,不过贪财好利却是免不了的。他建的这
间园林客店是江南最出名的客店,专招待富商大贾或者给公子王孙作消闲歇暑居住的。俗语
说:‘富人一席酒,穷汉半年粮。’在他这间客店住一晚,恐怕也得花费穷汉的半年粮
呢!”
陈石星道:“若然他只是贪财,并无太大的恶行的话,咱们倒也不用理会他。”
葛南威笑道:“他们怎会知道陈大哥是张大侠的关门弟子?再说殷纪也不会在客店里做
掌柜的,料想也不会碰上他的。咱们尽避去那里投宿,无须顾虑。”云瑚笑道:“咱们也不
是怕他报复的人,不过说起了狮子林,我就顺便把这故事讲给陈大哥听罢了。”说话之间,
不知不觉来到了狮子林了”。
这间园林客店果然非同凡响,气派豪华。他们先向看门的人问清楚有房间之后,葛南威
打赏了他一两银子,他才肯带领客人进去。
踏进园门,便是一条绵延曲折的长廊,两面壁上,有历代的书法碑帖无数,一块块嵌在
壁上。只是园林主人不知保护,已现出剥落模糊的痕迹。三人从这长廊走过,不禁心中慨
叹。
走出长廊,游目四顾,但见林木掩映,花草扶疏。一间间的房舍,参差错落,在房舍之
间,又有假山、荷池、茶圃、亭台之类的建筑物点缀其间,有如星罗棋布,恍若画图。
看门人把他们带到“知客处”,这才见到客店的执事出来给他们安排房间。
他们三人要了两间房间,管帐房的执事向他们仔细打量一番,见他们都是书生打扮,衣
饰虽然不算华丽,看来也像富家子弟模样,这才开口说话。
“我们这里是没有房间出租的!”管帐房的执事打量了他们一番,淡淡说道。
葛南威怔了一怔,说道:“刚才我们是问清楚了你们那位看门大叔,说是有房间的。”
执事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他大概没有和你们说明白这里租房的规矩吧?”
葛南威道:“什么规矩?”
帐房的执事道:“我们这里不是按房间出租的,要租就是一幢房子。我给你们一幢有楼
房的好不好?楼上楼下各有一间房间、一间客厅。你们三人住正好合道。”
葛南威道:“好,那么我们暂定住两天吧。”帐房的执事道:“我们的规矩是房钱先付
的,每天十两银子。你们的坐骑每匹每天另加一两银子的照料费用。马厩的租钱和草料都包
括在内。”
当时的物价,一担白米不过二两银子,十两银子已经足够一个穷汉的一年食用有余。陈
石星不觉暗暗咋舌。
葛南威拿出一锭金子,帐房执事掂了掂重量,说道:“这锭金子重三两五钱,市值三十
五两银子。”葛南威道:“不用找赎了,多下来的给你!”
帐房执事见他出手阔绰,这才另眼相看,眉开眼笑的说道:“你们要吃什么东西,可以
预先吩咐。我们这里有能弄各种菜式的名厨。”
葛南威道。”他们两个在这里吃晚饭,我还要出去一趟。可能晚一点才回来。”
帐房执事说道:“好的,这面铜牌请你藏好。随便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葛南威笑道:“你们的规矩真严!”
帐房执事赔笑道。”这也是为了保障住客的安宁,有了这面证明是住客身份的铜牌,就
不怕有闲杂人等冒充住客混进来了。”当下叫来几个伙计把他们的坐骑牵去马厩,另外派人
带领他们到那幢房子去。
那幢房子在两座假山中间,面监荷塘,风景幽美,更合他们心意的是,在这个小角落
里,只有他们这幢房子。葛南威放下行囊,便即出去找杜素素那位远亲。
陈云二人吃过晚饭.等到约二更时分,仍然未见葛南威回来。
陈石垦道。”瑚妹,你先上楼睡吧。”
云瑚笑道。”现在要我睡也睡不着的,我在等着葛大哥把好消息带回来呢!”刚说完这
句话,就隐隐听得一声马嘶。
云瑚说道:“咦,怎的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投宿?”要知道这间园林客店不比别的客店,
它是远离市区,专供公子王孙富商大贾歇足享乐的,大黑之后方始入城的客人该是属于必须
赶路的那类客人,这类客人按说必然是在城里的客店代宿的。是以江湖经验虽然并非十分丰
富的云瑚,也觉得有点奇怪了。
陈石星道,“他这匹坐骑倒是非同凡俗的骏马!”当下伏地听声。
他们这幢房子和“知客处”距离甚远,但因他们人都是具有上乘内功的人,听觉异于常
人,伏地听声,还是隐约听得见那边说话的声音。
“这匹坐骑你们必须给我好好照料,我要两幢房子!”那客人道。
“是,是!小的会吩咐他们小心照料的了,难得你大爷驾到——”掌柜的说道。他话犹
未了,那客人就哼了一声,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就行了,不必,不必——”底下的话他压
低了声音,陈石星可是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又听得那客人道:“我向你打听两个人——陈石星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可
惜还是听不清楚,只隐隐听见那帐房执事说了三个字:“啊——白马——。”
云瑚说道:“这客人的声音似曾相识,但一时却想不起他是何人,掌柜对他如此恭敬,
看来定必大有来头!”
陈石星道:“他在查问两个人呢,不知是否冲着咱们来的。”
“是吗?他怎样查问,我可听不清楚。”
“我也听得不清楚,不过那掌柜的似乎说了白马二字。”
云瑚好像吃了一惊,半响说道:“白马?那么猜测掌柜回答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他所
要查问的人,最少有一个是骑着白马的了。”
“那又怎样?”
“若然这意思猜得不错,那么他所要我的就不是咱们了。”
刚说到这里,他们又听见了马嘶之声了。是三匹马的嘶叫。
陈石星道:“好像是三匹马在打架。是在马厩里打架!因为要是从外面来的话,咱们应
该听得见蹄声得得。”
他在说话,云瑚则在低首沉思。
陈石星悄声问道:“瑚妹,你在想什么?”
云瑚说道:“他们说的白马,不知是一匹还是两匹?”
陈石星笑道:“这有什么关系?”
云瑚心有所疑,尚未宣之于口,“知客处”那边说话的声音又听得见了。
是刚才把那客人的坐骑牵去马厩的伙计跑了回来,说道“不好,大爷,你,你那匹坐骑
——”从声音可以听得出他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那客人喝道:“我的坐骑怎样?”
那伙计道:“它给两匹白马踢了出来,如今发了狂性,在园中乱跑。我,我降服不了
它!”
云瑚一听,大喜说道:“果然是两匹白马。”
陈石星却是颇为惊异,“那客人的坐骑是非同凡俗的骏马,怎的斗不过那两匹马呢?”
云瑚笑道:“你怎知道那两匹白马不是更为神骏。”
陈石星摇了摇手,示意叫她凝神细听那边的说话。他对云瑚刚才说的这句话好像并不怎
么留心,而是在想着另一件事情似的。
那个客人果然也像陈石星一样,颇为惊异,说道:“有这样的事?我们的火龙驹性子最
暴,它不欺负别人的坐骑也还罢了,怎的反而会给别人的坐骑欺负?”那伙计说道:“禀大
爷,大爷你没说错,是你的坐骑先欺负人家,但却打不过那两匹白马。”
“奇怪,火龙驹竟会打输,它受伤没有?”
“不知道——如今它正发狂似的乱跑,我不敢上前去看。”
帐房执事也似乎是给这件意外的事情吓得慌了,结结巴巴的说道:“它还能乱跑,大概
受伤也不会重的。大爷,你,你要不要找那两匹白马的主人理论?”
那客人道:“畜牲打架,无理可喻。打架嘛,不是赢就是输,有什么好‘理论’的?待
我去把火龙驹驯服就是了。”
帐房执事如释重负,连忙阿谀奉承:“大爷宽容海量,小人佩服之至。待会让我给大爷
腾出一个马棚,只给大爷的坐骑使用。”
帐房执事和伙计陪那客人去驯服坐骑,他们的说话也就听不见了。
陈石星和云瑚都是若有所思,陈石星忽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云瑚问道:“你知道了什么?”陈石星道:“是麦武威!”
云瑚道:“他是淮阳帮的帮主,淮阳帮是江南最大的水路黑帮,他这次回来,恐怕不仅
仅是为了要回老家呢!”
陈石星霍然一省,“不错,濮阳昆吾也在这个时候出现。”
云瑚道:“对,他要两幢房子,想必就是准备留给濮阳昆吾的了。”
此时已是将近三更时分了,仍然未见葛南威回来。
陈石星道:“咱们先去打探一下动静,回来再等葛大哥。”
两人悄悄出去,绕过假山,忽地有一阵风吹来,云瑚迎着风头,小声道:“大哥,风中
有股异味,你嗅得出是什么气味么?”陈石星道:“有点儿臭,好像是马粪的气味。”
“刚才那马嘶之声也是从那边传来,我过去看看。”
“你想去看看那匹白马?”
“不错。”
“人比马紧要,咱们先找到了麦武威再去理四只脚畜牲的闲事。”
云瑚笑道:“这两匹白马可能比麦武威还更紧要呢!找麦武威还要逐屋窥探,这两匹白
马却是一找就着的。”
陈石星心中一动,“好,不让你去,你不会死心。你去马厩察看,我在这里给你把
风。”
云瑚悄悄走到马房旁边,尚未曾踏进去,那两匹白马好像已经知道是她来了,同时嘶鸣
起来,把头伸出房外。看它们那副欢喜跳跃的样子,几乎想要越栏而出。云瑚伸手进去,轻
轻抚摸它们,笑逍:“你们真有灵性,没忘记我。”那两匹白马伸出头来与她挨擦,当真如
同见着老朋友一般,欢嘶不已。
她匆匆跑回原处,只见陈石星也在迎着她走过来,神情有点古怪,两人不约而同的互问
对方,“你发现什么没有?你先说,你先说。”
结果还是云瑚先说:“陈大哥,我见着那两匹白马了,你也认识的!是咱们的老朋友
呢!”
陈石星呆了一呆,“是老朋友?”
“你不仅认识它们,而且还曾骑过其中一匹白马的。”
“啊,原来是江南双侠那两匹白马!”
“是呀,你没想到吧?你说这两匹白马是不是麦武威更为紧要?”
“江南双侠在金刀寨主那儿,他们的白马则留在北京,怎能这样快就来到苏州呢?”
云瑚道:“你忘记了沈周两位头领是和咱们同一天离开北京,赶回山寨的吗?”
陈石垦经她提醒,笑道。”你说得对。我真糊涂,这样简单的事情,竟然脑筋转不过弯
来。一定是段大哥趁沈周二位头领回山之便,托他们骑这两匹白马回去交还江南双侠,江南
双侠是苏州人,听得咱们要去给王元振贺寿,因此他们也就向金刀寨主请命,并辔南归了。
正因为他们得回这两匹神骏的坐骑,所以才能赶在咱们的前头来到。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
那么,我刚才看见的人一定就是他们了!”
云瑚又惊又喜,说道:“你已经见着他们了?”陈石星道:“我见着他们,他们却未见
着我。不过你却是恐怕给他们看见了。”
原来刚才在那两匹白马不住嘶鸣的时候,陈石星发现两个人影似乎是想跑向马厩的那
边,云瑚一出来,那两个人又缩回去了。
云瑚道:“他们可能是恐怕坐骑被盗,故而出来窥探。大哥,咱们现在怎办,是先去找
他们呢,还是先去找麦武威?”
“我已经知道他们是住在那里了。喏,就是那幢房子,我是看着他们进去的。”那幢房
子夹在两座假山之间,坐落一片竹林之中,也是像陈云二人的住处一了样,自成一个角落
的。云瑚和江南双侠中的女侠钟毓秀乃是姐妹之称,说道:“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住处,那
还是先去找他们吧。听麦武威与和那掌柜的言语,麦武威可能正是追踪他们呢。咱们可得把
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云瑚想起一事,“大哥,江南双伙来到虽是喜事一桩,但对葛大哥来说,却恐怕是要令
他失望了。”
陈石星道:“不错,茶享老婆婆说的那位骑着白马会说苏州话的姑娘恐怕十九是钟女
侠,不会是社素素。”
云瑚说道:“葛大哥是错把冯京作马凉,但这么一来,我却有点为他担心了。他找不着
杜姐姐应该很快回来的,为什么此刻还未回来?”
说至此处,忽地发现两条人影。
陈石星忙把云瑚一拉,躲藏起来。在她耳边悄悄说来:“来的是麦武威!”云瑚尚未看
得清楚,伏下身躯,小声问道。”另一个呢?”陈石星道:“不知道。但看样子不是濮阳昆
吾。”
陈石星道:“你先进去,待我打发他们。”他担心江南双侠贸然出来,万一把事情闹
大,打草惊蛇,反为不妙。故而先叫云瑚进去,以防江南双侠轻举妄动。
麦武咸和那个人走得更近了。他们正在咬着耳朵说话。但却瞒不过陈石星的伏地听声。
只听得那人问道:“老麦,你不会认错人吧,可别闹出笑话才好。”
麦武威道:“我虽然没有见过郭英扬这小子和钟毓秀这丫头,但他们骑的白马,却是江
湖罕见的名驹,敝帮的弟兄纵然会认错人,也不会认错马。”
那人轻轻笑道:“这也说得是,咱们冲着这两匹马,纵然‘点子’不是什么江南双侠,
也值得我这趟出手了。”
“不过有件事情我可得提醒你,咱们不能在狮子林把事情闹开,惊动别的客人。”
“你是怕连累了主人,败了他的生意吗?你放心,这点交情,我会放给老殷的。”
“不只是为了殷纪的这盘生意,咱们还要借他这个地方做钓鱼台,放长线,钓大鱼呢,
再过半个月就是王元振的寿辰,料想会有不少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赶来给他贺寿,这些人多半
会来这里投宿。要是咱们闹大了事情,给外人知道,消息一传开去,那些人就不会来这里,
也会知道老殷和咱们的关系了。”
“嗯,把狮子林当作钓鱼台,放长线,钓大鱼,这是龙大人交下的锦囊妙计吧?”
“正是。你莫瞧龙大人目前似乎失势,他最善揣摸皇上的心思,将来必定还有重用之日
的。”
“我怎敢小觑龙大人,哩嘿,告诉你吧,符总管也是这么交代我的。”
“真的吗,那他们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那人说道:“言归正传,依你之见,待会儿咱们应该如何行事,方始最为适当?”
麦武威道:“最好是一击得手,别让他们叫出声就擒了他们。不过江南双侠武功不弱,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使用鸡鸣五鼓返魂香?”
那人似乎不大高兴,说道:“用迷香这种手段,是江湖下三滥所为,有失咱们身份。郭
英扬和钟毓秀虽然号称什么江南双侠,可还不曾放在我的心上。”
陈石星听到这里,心里想道:“这人倒是好大的口气,身份也似乎比麦武威还高一
些。”
陈石星从他们的谈话中,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原来他们一个是受龙文光
差遣,一个是奉了符坚城之命,要来算计给王元振贺寿的客人的。今晚碰上了我,我是决计
不能让他们打响这个如意算盘了。不过,怎样对付这两个家伙方始最为恰当呢?”要知他也
是不愿打草蛇,把事情闹大的。
心念未已,麦武威和那个人已是走近他的藏身之处了。陈石星蓦地得了一个主意:“我
何不冒充更夫,先给他们吃个哑吧亏!”他的构想是点了这两个人的穴道,抛进荷花池去。
让别人猜疑是更夫作了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