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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月白淡淡的应了一声。
叫做影的男子听到月白不咸不淡的回答。控制方向的手不由一抖,接着又嘿嘿干笑两声。
好冷,他看着红彤彤的太阳。奇怪,怎么突然觉得这么冷?
自己不是想让主子开心一下么?气氛怎么变得好像更加僵硬了。
月白的双眼不便,大花野鸡号便由影来驾驶了。
除了吃饭的时候会停下来,影便没日没夜的往东海的方向赶。纵然感受不到天明天黑,但是月白知道影是因为怕她着急而不停赶路。
她的心中注入一道暖流。人在脆弱的时候对于别人给予的好意,总是会由衷的感激。
就好比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来得更好。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影是什么时候化形的,但是又觉得不太好。
若是问了,怕是会不经意便伤到了他。
影子妖是一种能力低下的小妖,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内心比起其他的种族来得更加敏感脆弱。
但是她这只,貌似有些呆。
想了想,月白问道:“影,那水晶棺,你怎么会有?”
影的身子一僵,声音幽暗似乎在掩饰什么的说道:“我会一些冰系的术法。”
月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对于别人的隐私自己也不便多做探索,她突然的这一问,只是因为影在见到裴旻准备的木棺后突然拿出一口水晶的棺材感到有些奇怪罢了。
影心中默默的舒了一口气,还好月白没有再追问下去。
本以为因为太过伤痛,她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小看了他。
他握住摇控杆干枯的手紧了紧。
日夜兼程,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仿佛是做得人偶一般,终于在三天过后远远的可以看见那一片粉色滔天。
东海之滨的这一片桃花林是永远不会败的,虽是初夏,但桃花乱落如红雨,纷纷点点的飘落一地。整个桃林因为靠海的缘故,笼上了一层蒙蒙的水雾。
影扶着月白下了大花野鸡号,牵着她的手一路絮叨着。
幽暗的声音,却是像引路的明灯一般。
“一丈处有树枝,将头低下去一点……”
“该往左转了,小心……”
鼻间满满是桃花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水汽,成了一种幽幽的冷香。
这里的桃花,定是和他们走的时候开得一样灿烂吧,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走的,此时却是她带着他的灵柩回来。
月白痴痴的想着,满心苍桑。
她心中低低的叹了一声,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
沿着桃林中那条可以供三四个人走的小路往前,曲径通幽。那几间茅屋出现在了眼前。
客厅中还是挂着那副金龙腾云图么?屋旁的小石桌还在不在?
风捎来海水的味道,月白听见了桃花扑簌簌的往下掉的声音。
她似乎又看到了第一次在东海之滨见到桃夭的样子,一声漆黑如墨的劲装,手中拿着一个巨大的托盘里放着两个酒坛。
那时候师傅也在啊,可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么?
她轻轻的扣了扣门扉,问道:“敖公子在么?”屋内一点声响也没有,寂静一片。
她又敲了敲,依旧没有人应答。
可能是出海去了吧,她这样想到。
影提议让他化作原形进去看看。可是却被月白拦下了,敖清少爷的屋子,哪里是他们可以擅闯的。况且一般修行之人,都会在自己的住所布下阵法。
就这样贸然的传入,不定会碰触到什么。
“我们先等等吧。”月白轻声的说道。
影带着她绕道了屋旁的石凳坐下,一人满腹心事,一人呆愣木然。
静默无语的气氛。只听到偶尔的鸟鸣啾啾。
重回故地,月白的心绪就像是她一头在风中飘飘忽忽的青丝一般,凌乱的,纷杂的,似乎下一刻就要承受不住思念的力量而断掉。
“看来我与那公子是十分有缘了。”
谁?谁在她的耳畔说话,月白忽的一下站起身。耳旁的话音越发清晰:“我乃桃树成妖,“陶华”即“桃华”,亦是脱自这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忆起那人微笑的唇。狭长的眉眼,亮得像是承载了漫天的星光。
她急急的伸出手去,向空中摸索着,又是带着小心翼翼的感觉:“桃夭,是你么?是你回来了么?”
她的动作那样急切。想要证明什么。
无人应声,唯有哗哗——风吹过桃花千层浪的声音。
月白无力的垂下了手。寂寥的低头站立,青丝遮住了她的面庞,影在一旁看着,没有泪水,可那种无声的压抑与空寂确实压得他一阵胸闷。
摸了摸胸口的储物袋,她痴痴的想着那时候她怎么就那么傻呢?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人,自己怎么就是分辨不出来?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气息,一样的眉眼…
可是,为什么她那个时候要瞒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心中有满腹的疑问,此时却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了。
金乌带着灿烂的晚霞沉了下去,可是敖清还未回来。
月白是感觉不到,可是影在一旁看着天色却愁了起来,到了这里难道还要风餐露宿?
白日的东海桃林是清爽的,但是到了晚上却渐渐凉了下来。影是适应黑夜的生物,可是月白不一定受得了。
这几天的连夜兼程,已是让她疲惫不堪,况且没了那块奇特的玉护身,又是双身子的人,可经不起这么多的折腾。
影在一旁默默的点燃了一堆篝火,为月白烤着食物。
这个夜晚该怎么过呢?
就在他犯愁的时候,一双金线绣纹缎面的鞋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主…”
影正欲出声,却被那突然出现的人动作制止了。
那人摆摆手示意,影化作一道黑漆漆的东西钻进了那个人的影子里,接着那人摇身一变,化作影的模样。
纵然月白的双眼不便了,但是她那般心细的人,难免会露出什么马脚。
可是就这样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为自己流泪,为自己一双眼都失明了,自己纵然铁石心肠,还是克制不住心痛。
PS:
那个~~~尔雅不是后妈啊。呜呜,真的不是
正文 第六十五 欺骗,复仇!
“主子…”影幽暗的声音响起:“外面森寒露重,还是进屋去吧。”
月白踟蹰了一会,接着摇了摇头:“我们不能擅闯。”
月白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他拨了拨篝火,似乎在想什么。接着他站起了身,从须弥空间内拿出一个类似小屋状的东西。
朝着较为宽阔的地方一扔,眨眼间便化作了几间与敖青的小居类似的茅屋。
“主子,随我来吧。”他鸡爪一般骨瘦嶙峋的手握住了月白,却是比往常的冰冷多了一抹温度。
“嗯?”月白尚且有些诧异的问道:“影?我们去哪?”
“别说话,跟着我就行。”影小心翼翼的牵引着月白往屋内走。
月白皱了皱眉,影说话的语气貌似和往常不太一样。
如果月白的一双眼还可以看到的话,她便会发现,现在进入的屋子,构造同敖清的那屋子是差不多的。
梨花青双绣的幔子,清一色南海沉香木的桌椅,除了没有挂那副金龙腾云图,其他的都一样。
月白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失明的人总是在其他感官特别敏感。
“影?我们这是在哪?”
“屋子,我的屋子。”影幽幽的回答道,整个身子都笼罩在了黑雾中。
“咦?”月白有些诧异:“影还有这等法宝?”
无怪月白会这么问,炼制飞梭和屋子对于一名修行者并不是那么容易,而且前提那修行之人还必须是炼器师。
月白除了见过他师傅用过一次听风楼,便没有怎么见过使用随身屋子的修行者。
其实这也和她的经历有关,除了待在灵台方寸山,便只有在人间带的这大半年,哪里有什么机会去接触修士仙人的机会。
“主子先坐一会。我去烧些热水来泡泡脚。”影避而不答。
月白茫然的坐在木椅上,听着四周那些轻微的响声。
不多时他便端着一盆热水来了,蹲在地上为月白脱去了鞋袜,将她的脚放进水里轻轻按摩起来。
月白没有说话,那双曾经黑白分明的眼此时却是空洞一片,她盯着一个方向,眼里似乎有他,又似乎没有。
桃夭的心思此时有些复杂,更多的是心痛难忍。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假死对于月白会有这么大的打击,竟然哭瞎了一双眼。想起自己的那一句问话,心中更是百转愁肠。
纵然自己没有亲耳听见,但是月白此时的状况已经说明了事实。他应该高兴么?自己终于被认可了。
可是自己却骗了她,善意的谎言尚且会有破碎的一天,何况自己是抱着其他的目的?
后悔么?
自己后悔么?
他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却是不敢面对那个答案。
相思相望不相亲,自己既然选择了。最好的便是永远不见了吧。
桃夭默默的用毛巾替她擦干双脚,粗糙的手掌引气月白心头的一丝异样。
“好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晚饭是先前影简单烤制的肉类,但是桃夭知道月白怀着身孕不喜太过油腻的食物,无奈他自己也不会做饭,便简单的泡了一壶清茶给月白解闷。
月白放下茶杯,出声问道:“是碧螺春?”
“是的主子。”桃夭站在月白的身后应声道。
月白的脸色蓦然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句顿道:“你,是谁?”
“你不是影!”
桃夭心头一惊,蜀中桃夭。向来最擅于变换之术,未曾想过自己竟然如此轻易便被月白识破。
他学着影的模样干笑了两声道:“主子说笑了。”
月白沉默了,咬了咬唇说道:“影只是区区的一个小妖,怎会有随身房屋这一类法器?如果有,赶路的这几天为何不拿出来?”
“再说如果影真有。这一屋子的配制也不是影能添置得起的。”月白停了停,接着说道:“我摸过我做过的桌椅。上面雕刻着精细的缠枝连云花纹。尚不说这些,这一壶灵茶排行第二的碧螺春,又该作何解释?”
月白句句紧逼,桃夭在一旁站着面带苦涩。
若是月白能够看见,自己早就被揭穿了吧。
自己这就是关心则乱啊,本因为她失明的事情心中便是自责不堪,终是忍不住出来靠近她,却没有想过自己会露出这么多的马甲,一下子便被她发现了。
“你到底是谁?”月白无神的眸子,却是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桃夭苦笑了一下,脚尖轻轻的在地上点了点,一溜儿黑烟从他的影子里飘了出来,化作人形的模样,而相反的,桃夭却是极快的掩去了身形。
“主子,我就是影。”
月白不说话,只冷冷的哼了一声,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这个人并没有恶意。
真正的影吃瘪,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默默的端了那盆水去倒掉。
本来影就是一个沉闷的性格,再加上月白的刻意不理睬,这一夜无话,很快便过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起了,一番洗漱用过早饭之后,月白让影带着她到了东海桃林最大的一棵桃树下,让影帮忙将桃夭埋葬了。
桃夭是桃树成妖,这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月白摸着墓碑上雕刻清晰的字体——桃夭之墓,不由心中一阵伤痛。眼眶干涩的厉害,但是却再也掉不下一颗泪珠来。
昨夜里的事情两人都很默契的揭过未提,但是却在月白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风吹得有些萧条,桃花粉粉的坠了一地,有几片花瓣不经意间落在了月白的肩头。
“回吧。”月白低低的出声,影牵引着月白的衣袖在花间缓步慢行。
她不知,在她转身离开不远后,那棵茂盛的花树下,悄然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金线绣纹,眼底桃花。
他的一双眸子像是血色水晶一般,却满是诡谲不平,压抑的感情深藏,看着那人一身葱绿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他的眼里。
他才久久的收回了目光,将身子斜斜的依靠在那坟茔旁的桃花树下。
美男妖娆,繁花夭夭。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左袖空空荡荡,随着风飘动着。
残缺的,遗憾的。
他眼底的桃花色泽似乎比往常浓郁了些,他突然觉得有些荒唐,自己面对着自己的坟墓,但是这一切不是他先就预谋好了的么?
一挥袖,那座刚刚立好的新坟从中裂开,露出里面的水晶棺材来。
一模一样的容貌,静静沉睡着。
接着他素手一抬,一块泛着莹润光芒的玉佩从中飘了出来,落入他白净修长的手中。
失去了玉佩,那具容颜如花的身体很快就消散了。
掌心的玉佩温温润润的,似乎还带着那个人的体温。
他长长叹了一声,玉脂,终是落入他的手中。现在要做的,便是赶快寻一个清静之地将其炼化。
金翅大鹏雕,他眼里仇恨的光芒一闪而过。
接着身子一晃,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身后的坟茔喀拉一下应声合上完好如初。
傩曾问过他,你想报仇么?
想报仇么?
想,哪能不想。
他恨不得将那只金翅大鹏雕扒皮抽筋,一点点敲碎他的骨头,他恨得心脏肝肺都疼了,只愿见到那雕时就将其碎尸万段。
可是,他实力不济。
一只三千年的桃树妖,不善于攻击的桃树妖,如何与那只凶悍异常实力超群的金翅大鹏雕一拼?
连百年前大闹天空的猴头都不是那悍雕的对手,何况是他?
纵然堕入魔道,纵然自己已经拼了命,可是自己在那金翅大鹏雕手下不过过了区区数招,便败了。
他恨,恨自己的无能。
那个搁浅在心中已久的计划,便被提了上来。
诈死,欺骗,复仇。
与月白,最好的便是两不相见,让那个名叫桃夭的男子,在她心里死去吧。
因为欺骗,是得不到救赎的。
现在的桃夭,已经无所谓后悔不后悔了,他也不敢去想后果,既然选择了,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心中狠了狠,他继续向着不知名的方向掠去。
这一边凌戈凌乐两兄弟却是扑了一个空,站在长安叶氏食释门前,惆怅的画圈圈。
“师傅不是说月白会在此么?”凌乐皱了皱眉说道。
凌戈一把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细微的粉尘落下呛了他咳嗽了两声。
“看来人已经走了很久了。”凌戈摸了一把屋内家具上覆着的薄薄灰尘。
兜兜转转,屋门前还挂着一对破损的春联。
“这不是师傅的墨迹么?”凌乐好奇的看了半晌说道:“写的什么?一年什么好运,什么财宝?”
凌乐嘟囔了半天,觉得无趣。
倒是一旁面目敦厚纯良的凌戈在看到横批“家和万事兴”的时候,眼神闪了闪。
师傅同月白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何这次,师傅不愿自己来?
纵然凌戈心中思绪万千,面上依旧敦厚无比,拉过小师弟凌乐的手说道:“既然不在,我们便回去同师傅复命吧。”
凌乐点点头,在经过院中的那一株桃树时,不由又多看了两眼。
“师兄,那颗桃树给人的感觉,好奇怪。”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他的婚讯
月白一双空洞的眼睁得大大的,无神的看着面前的十里桃林。
风声,花落的声音,小鸟降落枝头是的声音,她的一双耳都可以听的清清楚楚的,鼻间满满是桃花的芬芳,夹杂着海水的湿润。
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呢?她轻轻的将手搭在自己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可是,宝宝的父亲现在在哪里呢?
想到那个和她一样爱着师傅的男人,她知道叶菩提是性命无忧的,但是他看师傅的眼神,让她心中一悸。
自己要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为爱而战,勇敢的同释迦摩尼做斗争?还是静静的呆在这东海桃林,听天由命什么也不做?
孤立无援的月白,迷茫而又徘徊。
但是很快两个想法都被她自己否决了,自己不能顺其自然什么也不做,也不能现在就带着球踏上寻夫路。
自己的身子,她是知道的。
就像是一个破碎的瓷器,用灵药粘了起来。
是的,从自己双眼失明的那天起,她便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灵力与生机再不断的流逝。如果自己贸然的前行,孩子,不一定能够经受的起这般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