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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得很有技巧却说明了叁件事。
第一薛笑人还是往在这里。
第二,下人们并没有将这位“薛二爷”放在心上,所以这地方会没打扫。
第叁,他也无异说出了他们兄弟之间的情感很疏远。他若时常到这里来,下人们又怎敢
偷懒?那扇门又怎会锁起?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薛二侠最近怕也很少住在这里。”
薛衣人“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
“哼”是表示不满;叹气却是表示婉惜。
就在这时,突听外面一阵骚动。有人惊呼着道:“火……马棚起火。”
薛衣人虽然沉得住气,但目中还是射出了怒火冷笑道:“好好,好,前天有人来盗剑,
昨天有人来行刺,今天居然有人来放火了,难道费薛衣人真的老了?”
楚留香敢紧赔笑道:“秋冬物燥不小心就会有火焰之灾,何况马棚里又全是稻草…。”
他嘴里虽这麽说,其实心里已明白这是谁的杰作了—“小火神”他们见到楚留香进来这
麽久还无消息,怎麽肯在外面安安份份的等着。
薛衣人勉强笑了笑,还未说完,突然又有一阵惊呼骚动之声传了过来“厨房也起火
了……小心後院,就是那放的火!追。”
小火神放火的技术原来并不十分高明。终是被人发现了行踪。
楚留香暗中叹了口气。只见薛衣人面上已全无半分血色,似乎想自已出马击退那纵火的
人,又不便将楚留香一个人抛下来。
往高墙上望过去又可望见闪闪的火苗。
楚留香心念一闪道:“前辈你只管去照辑火场,在下就在这里逛逛,薛二侠不一定恰巧
回来了,我还可以跟他聊聊。”
薛衣人跺了跺脚,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失陪片刻。”
他走了两步突又回首道:“舍弟若有什麽失礼之处,香帅你用不着对他客气只管教训他
就是。”
楚留香微笑着,笑得好像很神秘。
标题
古龙《楚留香系列·鬼恋传奇》
第十章 薛二爷的秘密
薛笑人住的屋子几乎和他哥完全一式一样,只不过窗前积尘。檐下结网,连廊上的地板
都已腐朽,走上去就会“吱吱格格”的发响。
门倒是关着的,且还用草绳在门检上打了个结。
假如有人想进去,用十根草绳打十个结也照样拦不住,用草绳打结的意思,只不过是想
知道有没有人偷偷进去过而己。
这意思楚留香自然很明白。
他眼睛闪着光,看到件很有趣的事,眼睛盯着这草绳的结,他解了很久,才打开结推开
门。
可是他并没有立刻走进去。
门还在随风摇晃着,发出阵阵很刺骂的声音。
屋子里暗得很,日光被高围、浓荫、垂枝所挡,根本照不进去。
楚留香等自己的眼睛完全习惯於这种光线後,才试探着往里走,走得非常慢,而且非常
小心。
难道他认为这屋予里会有什麽危险不成?不错,有时“疯子”的确很危险的,但疯子住
的破屋子又会有什麽危险呢?
无论谁要去找“薛衣人’,一走进这屋子,都会认为自己走错了,
因为这实不像是男人住的地方。
屋子的角落里,放着张很大的梳妆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十样中倒有九样是
女予梳妆时用的。
床上、椅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每一件都是花花绿绿,五颜六色十个女孩子,只
怕最多也只有一两个人敢穿这种衣裳:
住在这里的当真是个女人,这女人也必定很有问题。何况住在这里的竟是个男人,四十
多岁的男人。
这男人自然毫无疑问是个疯子。
楚留香的眼神似又暗淡了下去。
他在屋子里打着转,将每样东西都拿起来瞧瞧。
他忽然发现“薛宝宝”居然是个很考究的人,用的东西都是上好的货。衣服的质料很高
贵,而且很乾净。
而且这屋予里的东西虽摆得乱七八糟,其实却简直可说是一尘不染,每样东西都乾净极
了。
是谁在打扫屋子?
若有人替他打扫屋子,为什麽没有人替他打扫院子?
楚留香眼睛又亮了。
突然间屋顶上“忽嘘”一声响。
楚留香一惊,反手将一根银簪射了出去。
银簪本就在梳妆台上的,他正拿在手里把玩,此刻但见银光一闪,“夺”的一声钉入了
屋顶。
屋顶上竟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耸然的声音。
原来这屋子的梁间还有层木板,看来仿佛建有阁楼,但却看不到楼梯,也看不到入口。
银簪只剩下一小截露在外面,闪闪的发着光。
楚留香身子轻飘飘的纵了上去,贴在屋顶上,就像是一张饼捣在锅里平平的,稳稳的绝
没有人担心他会掉下来。
他轻轻的拔出了银簪,就发现有丝血随着银簪流出,紫的血看来几乎就像墨汁,而且带
着种无法形容的恶臭。
楚留香笑了“原来只不过是只老鼠。”
但这只老鼠就帮了他很大的忙。
他先将屋顶上的血擦乾净,然後再用银簪轻敲。
屋顶上自然是空的。
楚留香游鱼般在屋顶上滑了半圈,突然一仰手,块木板就奇迹般被他托了起轻露出了黑
黝黝的入门。
外面的缀动呼声已离得更远了,令人失望的是这阁楼上并没有什麽惊人的秘密,只不过
有张凳子有个衣箱。
衣箱很破旧,像是久已被主人所废弃。但楚留香用手去摸了摸。
上面的积尘居然并不多。
打开衣箱一看,里面只不过有几件很普通的衣服。
这些衣服绝没有丝毫奇异之处,谁看到都不会觉得奇怪。
只有楚留香是例外,也许就因为这些衣服太平凡,太普通了,楚留香才会觉得奇怪。
一个疯子的阁楼上,怎会藏着普通人穿的衣服?难道这些衣服是普通人穿的,衣箱从原
路退下去,将木板盖好,往下面望上去,绝对看不出有人上去过。
然後他又将那根银簪放回妆台,走出门,关起门,用原来的那根草绳在门栓上打了个相
同的结。
看他的样子,居然好像就要走了。
墙头上的火苗已化作轻烟,火势显然已被扑灭。
院外已传来了一阵呼唤声,正是来找楚留香的。
楚留香突然一掠而起轻烟般直上屋脊。
他听到有两个人奔入这院子,一人唤道:“楚相公,楚大侠,我家庄主请你到前厅用
茶。”
另人道:“人家明明已走了,你还穷吼什麽?”
那人似乎又瞧了半天,才嗡嗡着道:“他怎麽会不告而别莫非是被我们那位宝贝二爷拉
走了。”
另人笑道:“这姓楚的一来,就害得我们这些人几天没得好睡,比他吃吃我们那宝贝二
爷的苦头也好。”
楚留香闷声不响的听着,只有暗中苦笑等这两人都走了出去,忽然掀起了几片屋瓦,在
屋顶上挖了个洞。将挖出来的泥都用大手巾包了起来,用屋瓦压着,免得被风吹散。
这些事若换了别人的手做,有多麻烦。但楚留香却做得又乾净,又利落,而且连一点声
音都没有,就算有条狗在屋顶下都绝不会被惊动。从头到尾还没有花半盏茶功夫,他已神不
知、鬼不觉的又溜回了那阁楼。
天光从洞里照进来阁楼比刚亮得多了。
楚留香找着了那只死老鼠远远抛到一边。扯下块衣襟。将木板上露出了方被银簪钉出来
的小孔。楚留香在上面瞧了瞧又用那根开锁的铁丝将这小孔稍微通大了些。然後他就舒舒服
服的躺丁下来,轻轻的揉着鼻子嘴角露出了微笑,像是对这现行的一切都觉得很满意。
又不知过了多久下面的门忽然发出“吱”的一声轻响,明明睡着了的楚留香居然立刻就
醒了过来。
他轻轻一翻身,眼睛就已凑到那针眼般的小孔上。
楚留香早已将位置算好。开孔的时候,所用的手法也很巧妙,是以孔虽不大,但一个人
若走进屋子,他主要的活动范围,全都在这小孔的视界之内,从里面望上去。这小孔却只不
过是个小黑点。
走进屋子来的,果然就是薛宝宝。
只见他面打呵欠,一面伸懒腰,一面又用两手捶着胸膛,在屋子里打了几个转像是在活
动筋骨。
除了他身上穿的衣服外,看他现在的举动,实在并没有什麽疯疯的模样;但一个疯子回
到自己的屋予里,是不是就会变得正常些呢?世上大多数疯子,岂非都是见到人之後才会发
疯的吗?
楚留香似乎觉得有趣。因为他虽然见多识广,却也从来不知道疯子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些
什麽事。
只见薛宝宝转了几个圈子,就坐在梳枚台前,望着铜镜呆呆的出神。又拿起那根银簪,
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喃喃道:“死小偷,坏小偷,你想来偷什麽?”
他果然已经发现有人进过这屋子。
楚留香面上不禁露出了得意之色,就好像一个猎人已捉住了狐狸尾巴。谁知他刚眨眼薛
宝宝竟突然间不见了。
原来他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闪身已到了楚留香瞧不见的角落,楚留香虽瞧不见
他还是听到地板在“吱吱”的响。
薛宝宝他究竟在干什麽?
若是换了别人定会等他再出现。但楚留香却知道自己等得已经够久了,现在这时机再也
不能错过。
他身子一翻已掀起那块木板。他的人已轻烟般跃下。
楚留香若是迟了一步,怕就很难再见到薛宝宝这个人了。
妆台後已露出了个地道,薛宝宝已几乎钻了进去。
楚留香微笑道:“客人来了,主人反倒要走了麽?”
薛宝宝一回头,看到楚留香立刻就跳了起来大叫道:“客人?你算是什麽客人?你是大
骗子,小偷…。”
他手里本来拿着样扁扁的东西,此刻乘着一回头,一眨眼的功夫,已将这样东西塞入怀
里。
楚留香好像根本没有留意。还是微笑道:“不论如何,我并没有做亏心事,所以也不必
钻地洞。”
薛宝宝听楚留香说做了亏心事才钻地洞。又跳起来吼道:“我钻地洞找朋友,干你什麽
事?”
楚留香道:“哦?钻地洞是为了找朋友?难道令友健在地洞里?”
薛宝宝道:“一点也不错。”
楚留香答道:“只有兔子才往在地洞里,难道你的朋友是免子?”
薛宝宝瞪眼道:“一点也不错,兔子比人好玩多了,我为什麽不能跟它们交的友?”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不错,找免子交朋友至少没有危险,无论谁想装疯,兔子定看
不出。”
薛宝宝居然连眼睛都没有眨,反而大笑起来道:“好,好,原来你也喜欢跟兔子交朋
友,来,来跟我一起走。”
他跳过来就想拉楚留香的手。
但楚留香这次可不再上当了,一闪身,已转到他背後,笑道:“我既没有杀人也不必装
疯,为什麽要跟兔子交朋友?”
薛宝宝笑噶噶道:“你在说什麽,我不懂。”
楚留香眼睛瞪着他,一字字道:“你已用不着再装疯,我已知道你是谁了。”
薛宝宝大笑道:“你当然知道我是谁,我是薛家的二少爷,天下第一个天才儿童。”
楚留香道:“除此之外,你还是天下第一号的冷血凶手。”
薛宝宝笑道:“凶手?什麽凶手?难道我随手很凶麽?我看倒一点也不凶呀。”
楚留香也不理他,缓缓道:“你走进这屋子,就立刻知道有人来过了,因为你的东西看
来虽放得乱七八糟,其实别人只要动一动,你立刻就知道。”
薛宝宝大笑道:“你若到我兔子朋友的洞里去过,它们也立刻就会知道的?”
楚留香道:“你算准除了我之外,绝没有人怀疑到你,所以你发现有人进来过,就立刻
想到是我。”
薛宝宝道:“这只因为我早已知道你不但是骗子,还是小偷。”
楚留香道:“你这屋子看来虽然像是个疯子任的地方,其实还有很多破绽,是万万瞒不
过明眼人的。”
薛宝宝道:“你是明眼人麽,我看你眼睛非但不明,还有些发红,有点像我的免子朋友
哩。”
楚留香道:“这屋予就像是书生的书斋,你看你把书堆得乱七八糟,其实却自有条理,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实在比书生的书斋乾净多。他跟随一转,笑了笑,道:“你以後若还想装
疯,最好去弄些牛粪狗尿,洒径这屋子里,用的粉也切切不可如此考究,用些墙壁灰涂上也
就行了。”
薛宝宝拍手笑道:“难怪你的脸这麽白原来你涂墙灰。。
楚留香道:“最重要的是,你不该将那些衣服放在阁楼上。”
薛宝宝眨了眨眼,道:“衣服?什麽衣服?”
楚留香道:“就是你至杀人时的衣服。”
薛宝宝突然“格格”的笑了起来,但目中却已连半分笑意都没有。
楚留香盯住他的眼睛道:“你知道我已发现了这些事。知道你的秘密迟早总会被龙揭
穿,所以就想赶快一溜了之。但这次我又怎会让你溜走?”
薛宝宝越笑越厉害,到後来居然笑得满地打滚。怎奈楚留香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无论他滚
到哪里都再也不肯放松。
楚留香道:“我初见你的时候,虽觉有些奇怪,却还没有想到你就是那冷血的凶手,你
若不是那麽急着杀我,我也许永远都想不到。”
薛宝宝在地上滚着笑道:“别人都说我是疯子,只有你说我不疯,你真是个好人。”
他滚到楚留香面前楚留香立刻又退得很远,微笑道:“到後来你也知道要杀我并不是件
容易的事,所以你才想嫁祸於我,想借你兄长的利剑来要我的命。”
薛宝宝虽还勉强在笑但已渐渐笑不出了。
楚留香道:“於是你就先去盗剑。再来行刺。薛家庄每一尺地你都了如指掌,你自然可
以来去自如,谁也抓不住你。”
他笑了笑接着道:“尤其那扇门,别人抓刺客的时候,你往那扇门溜走,溜回自己的屋
里,等别人不注意时,再偷偷过去将锁锁上,你明知就算被人瞧见,也没有什麽关系,因为
谁也不会注意到你,在别人眼中,你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疯子,这就是你的‘隐身法。”
薛宝宝霍然战了起来,盯着楚留香。
楚留香淡淡道:“你的确是个聪明人,每件事都设计得天衣无缝,让谁也不会猜到你,
薛家庄二少爷,薛衣人的亲弟弟,居然会做用钱买得到的刺客,居然会为钱去杀人这话就算
说出来,只怕也没有人相信。”
薛宝宝突又大笑起来道:“不错,薛二公子会为了钱而杀人麽?这简直荒唐已极。”
楚留香道:“一点也不荒唐因为你杀人并非真的为了钱,而是为了权力为了补偿你所受
的气。”
薛宝宝道:“我受的气?受了谁的气?”
他面上似乎起了种难言的变化,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格格”笑道:“谁不知道我大
哥是天下第一剑客,谁敢叫我受气。”
楚留香轻轻叹息了声道:“就因为令兄是天下第一剑客,所以你才会落到这地步。”
薛宝宝道:“哦?”
楚留香道:“你本来既聪明,又有才气。武功之高,更可说是武林少见的高手以你的武
功和才气本可在武林中享大名,只可借…。”
他长叹了声,缓缓接着道:“只可惜你是薛衣人的弟弟。”
薛宝宝的嘴角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就好像被人在脸上抽了一鞭子。
楚留香道:“因为你所有的成就,都已被天下第一剑客的光荣所掩没,无论你做了什麽
事,别人都不会向你喝采,只会向‘天下第一剑客之弟’喝采,你若有所成就,那是应该
的,因为你是天下第一剑客的弟弟,你若偶而做错了一件事那就会变得罪大恶极。因为大家
都会觉得你丢了你哥哥的人。”
薛宝宝全身都发起抖来。
楚留香道:“若是换了别人,也许就此向命运低头,甚至就此消沉。但你却是不肯认输
的人,怎奈的也知道你的成就永远无法胜过你的哥哥。”
他长长叹息了声摇头道:“只可惜你走的那条路走错了。”
薛宝宝似乎想说什麽,却什麽也没有说。
楚留香道:“这自然也因为你哥哥从小对你期望太深,约束你太严,爱之深便未免责之
切,所以你才想反抗,但你也知道在你哥哥的约束下,根本就不能妄动,所以你才想出了
‘装疯’这个妙法子,让别人对你不再注意,让别人对你失望,你才好自由自在,做你想做
的事。”
他望着薛宝宝,目中充满了惋惜之意。
薛宝宝突又狂笑了起来,指着楚留香道:“你想得很妙,说得更妙,可惜这只不过是你
在自说自话而己,你着认为我就是那刺客组织的主使人至少也得有真凭实据。”
楚留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