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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先前那种阵痛的感觉很早就没有了,张仲文点点头,被提到伤心事,他
皱起了眉。
“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仲文一被追问,顿时食欲全消,他放下筷子,苦恼地叹了口气,也没有说
话,悄然无声地出了门,正撞上端水进来的笑梅。笑梅见他丧气,陪着笑说:“我
的小祖宗,又怎么啦?”
“我没事的……累了,想睡觉。”他不耐烦地说。
张仲文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晃晃悠悠地爬上床,一把拉上窗帘。然后
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根红色的香,点上,他想让那柔和的味道使自己平静下
来。然后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盘腿,双手捏成花状,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睡觉,但眼皮一合上,黑暗来袭,他仿佛掉进了一个空洞,
安逸而又寂静。
他耳朵里很快就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接下来,就连那滴答声也渐渐微弱,最
后归于寂静。
他的世界沉沦在一片没有光的飘溟中,这里虽然只有自己,一切却都是真实的
存在。
他忽然努力睁开眼睛,双脚落地,只见头顶东为日西为月,天罡北斗南极星顺
次而列,他站在六道转轮中央,身前有只一口小池。
“为什么要我来?”他对着那水池说。
水池里涌动了一会儿,逐渐沸腾,盘旋起来,水柱拉长,直顶云天。这透明的
液体先是弯曲,后来凝固,瞬间结成冰,那冰里面骤然噼啪做响,那层冰惊雷般
的炸裂开来,雪粒冰屑飞落,一条大蛇出现在张仲文面前。那大蛇鳞片如钢,幽
幽发亮,双目如电,巨齿狰狞;伏下首来用和他相同的声音对他说:“你为什么要
我来?”
“我没有叫你来!”张仲文并没有害怕。
那大蛇吸了一口气,顿时日月无光,天地变色,那大口要仿佛把张仲文囫囵吞
下去一样,可是张仲文却一跳站到那大蛇吐出来的芯子上,就在他随着那猩红的
芯子上下起伏间,只听大蛇继续说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来即我来,你去
即我去,你我原本就没有什么分别。”
“我知道。可是现在也没有分别了吗?”张仲文说。
“现在?”
“现在有分别了是吧?你害怕了是吧?因为我有了你你没有的东西……所以
你叫我来,不对么?”
“你自己知道还问?你这是在自己问自己,很愚蠢的。”
“心。我在问我的心。”
“我没有心,我是蛇,没有人类的心。”
“你有。因为我有了,你就有了。”
“你没有。因为我没有心,你就没有。”
“所以我不再是你,你也不再是我了,因为我有了你没有的东西,心,人的
心。”
大蛇停止蠕动,每一片鳞都直立起来,象刀一样闪耀着刺眼光芒:“你要想
清楚……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弱小、贪婪、自恋、容易屈服……你有了人的
心,就会流动人的血,你就会失去原来的我,你再没有力量和这个世界对抗,你
就会被叫做命运的东西所压制,你再也不能控制你自己,你会跟着别人笑而笑,
别人哭而哭……你今天就学会了哭了吧?”
“可是你为什么会害怕?当我的心在痛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在害怕?告诉
我,你为什么会害怕?我,为什么会害怕?”
“恐惧是因为对未知的东西无法征服而衍生出来的感情。我通过你感觉到了
恐惧,那恐惧来自你和我之外的世界……你和我要消灭这种感觉,因为它没有用。”
“它为什么没有用?而你说人会被被命运压制,而你,两千三百年的天蛇,
难道不是因为命运的驱使才便成了我吗?难不成是我,因为有了人的心,才被命
运所变成了你,变成了蛇?”
“和自己争论是没有用的……我要趁你和我的心里,还没有被人的心所腐蚀
占据之前,毁灭它。不然辛辛苦苦从畜牲界里修炼得来的金刚不坏法华慧身就会
被那没有意义的人的灵魂污染,千年道行,毁于一旦,你和我又要从新变为畜牲
界里的低微的生命,苦海沉沦,万劫不覆。”
“你口口声声说你和我,我是你,你就是我……可我是张仲文,不是你啊,
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事情。”
“你?我?你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张仲文就是天蛇,天蛇就是张仲文,这是
在你一出生的时候,我死去的时候就决定下来的。你不是天蛇,你就不是张仲文,
告诉我,你是谁?”
“我?你?我就是我,你就是你,在你死的时候,天蛇就没有了,在我生
的时候,张仲文就出现了。命运有决定的时候,也就有被决定的时候。我要决定
我的命运。”
“你能决定你的命运吗?”那大蛇生气了,浑身颤动起来,“我和你玩一个
游戏吧,如果你能找到真正的我,我就让你留下你的心……如果找不到……你就
会被我吃掉,我和你从新做回天蛇,从此后不再受这人世的摆布,感情的骚扰,
不再争论,好么?”
“我有选择吗?”
“没有。”
昏黄的天空,滴血的云朵,时间静止下来。大蛇飞入云天之中,好似流星一闪;
小小的张仲文站在四周朦胧的地面上,好象一个要在空旷的舞台上做单独表演的
演员。他在等待着冥冥之中自己的选择。
天上下雨了。不是水,而是一片片五颜六色,缤纷零乱的花瓣。天上的云盘旋
聚集,渐渐幻化成一个裙带飘扬,鬓发交结的六手飞天,眼波流转,妩媚妖娆;
她甜美欢乐地笑着,手腕上的金铃叮咚悦耳,脚上的银环朗朗做声。她从用两只
手从扯下云朵,撕碎揉搓,挥扬间就是形状不一,色彩纷呈的花瓣从半空中撒落,
顷刻间音乐迷离,满天花雨……那每一片花瓣落到地上马上生根发芽,抽枝散叶,
一朵娇艳的花就开放在张仲文眼前。没过多久,那原本干燥空阔的大地上已是群
芳漫漫,艳海生涛。
“你要考虑好啊,御天魔曲结束之前,你要是还找不到自己的人生之花,你就
会变成我,变成蛇!”
张仲文站在花丛中央,两只手抱住自己的胸膛,生怕自己的心会被夺走一样。
他周围千姿百态,芬芳美丽的花随着空中飘扬的旋律仿佛也都在翩翩起舞,而那
空中的飞天,花瓣也是越撒越急,只见她的身形随着乐声和舞姿的变化,逐渐分
出六个和她一模一样的飞天来,游入花从对张仲文微笑招手,似乎要他到这里来。
“你还在等什么?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小孩子冥思苦想就可以找到的吗?”
张仲文紧闭双眼,苦苦思索。
“你看啊……这就是人世的繁华,众生的美妙……你不就是喜欢花吗?你不是
喜欢这些美好的东西吗?你想在这里寻找你的人生不是吗?你还在犹豫什么?来
找你的花啊……你自己的花!”
张仲文的站在那里,耳边想起了水的晃动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又浮了起来。
世界变成了透明的,似乎什么都没有,而又似乎什么都有。
在他正对面是他熟悉的人,宽阔的胸膛,洁白的双臂,一双深黑的眼睛凝视
着自己,慢慢张开臂膀,薄薄的嘴唇轻轻开合。
“你是在浪费时间……你想放弃这个机会吗?”大蛇的声音带着恼怒。
醍醐清梦花雨急,明明灭灭舞飞天。朝为欢颜夕待死,怎是造化予人嫌!……
这就是人的一生,你那么喜欢就来这里寻找你选择的人生啊,做你的人啊!”
张仲文还是没有动,但他抱胸抱得更紧了。
“你为什么不动?你为什么不来找你的花啊?”大蛇焦急万分。
张仲文低着头,没有任何声音。
骤然间天地一片漆黑,飞天遁入无形,花朵的颜色消失了,化为一堆沙砾。
大蛇的眼睛在高空里闪出两道光,直射张仲文,它很是满意地说:“你自己放弃
的,不是我没有给你机会。”
张仲文抬起头,直视那黑暗里的自己,那大蛇的眼睛,脸上是欣慰的微笑和自
信的骄傲。他摇摇头:“我没有放弃。”
“什么?”
“你看……”张仲文张开肩膀。
黑暗里他的怀中有那么微弱的一点,就那么一点点,有如萤火虫般大小的光亮
在闪烁。他用手心托起它,放到自己的眼前,观察,那是一朵纯白色的,娇小的,
没有根没有叶的花,悬浮在空中,花苞好象心脏一样在跳动起伏,随着那一鼓鼓
的波动,淡淡的,毫无杂质的光散射向四面周围的空间。
“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花……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我不再是你,你也不再
是我,因为我有了你没有的东西;我不再需要到你的世界里去寻找我的人生,因
为我的心已经给我了,你看,这就是我的花,我的心之花。”
“心之花?”
“对,心之花。”
六点钟的时候,动画片变形金钢开始了。笑梅和杨立功没有听见张仲文从楼
上冲下来的声音觉得很奇怪,双双上楼到他的房间里去看他。只见床上的张仲文
睡得死沉,脸上美滋滋的,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哈拉子流了一地。看他睡得香,
也不忍心叫醒他,笑梅给他盖好被子,就和杨立功出去了。
“看来他今天真是玩累了。”杨立功下楼的时候感叹地说。
“你们去哪儿了?”笑梅好奇地问他。
“参女崖……走了好久啊。”
小文不在他俩也对动画片没有兴趣,笑梅似乎不着急学习,杨立功也乐得和
她说说话。他们谈了一会儿高中的情况,笑梅找来瓜子,他们一边磕瓜子一边说,
很是高兴。后来杨立功问笑梅:“那参女崖上的故事是真的吗?”
“怎么,又听小文给你讲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了?我发现你再和小文学一阵子,
也可以混个半仙当当了。”她自己没有吃那些瓜子,而是熟练地用手指剥开瓜子皮,
取出里面的瓤放在盘子里。
“嘿嘿,他讲了,可是没有讲完。”
“讲到哪里里了,我也会讲的。”笑梅说。
于是笑梅一边剥瓜子,一边讲那个故事给杨立功听。
“那姑娘告诉王宝她叫绣红,两个人在窝棚里安了家。可是家里什么都没有怎
么办,那绣红就让王宝找来一个碗,她把自己的那颗珠子放在碗底,撒上一把豆
子,就见那碗里的豆子一下就满了起来,沽沽地象水一样喷出来,顿时间满地都
是豆子了。绣红叫王宝把豆子装起来,拿到集市上去卖。很快他们家就富裕起来,
也盖上了间象样的房子了。可是他们夫妻二人不是贪财的人,都很努力干活,那
王宝开了一片地,绣红就在家里做针线活,两个人的日子过的非常和美。”
笑梅讲起故事来不象张仲文那么爱夸张,故弄玄虚;而且说话时带着少女沉净
的美。
“可是这事情很快就叫黑心的地主白眼狼知道了,他还以为王宝几个月没有回来
是饿死在林子里了呢。他听说王宝还从林子里带回一个漂亮的老婆,心里就起疑,
于是连夜就带了一帮狗腿子来到王宝家,叫叫嚷嚷地要他开门。”
“那白眼狼原本是要向王宝讨债,想把他抓回去继续做长工的,可是一看见绣红,
就觉得不对劲。这不是那鬼脖子山里水池里的仙女吗?而且她还有一颗宝珠!这
白眼狼一下子就起了怀心,他想把绣红据为己有,他就让手下的打手去捆王宝和
绣红,几个大汉一拥而上,想下死手。可是那绣红拉着王宝,一抽身就不见了,
那几个大汉扑了空,白眼狼很是着急,一怒之下就放火烧了他们的房子。回到家
他越想就越窝火,第二天没等天亮就找了一大帮人进山去搜王宝和绣红。”
“那王宝被绣红拉着一眨眼就来到了山里,那绣红对他说:‘王宝哥,我对你说
实话,我其实不是人,我是一棵棒槌,住在石砬子上,看你心眼好想和你做长久
夫妻,可是我们人参在天亮之前的一个时辰里一定要变回人形,一会儿天就要亮
了,我身上的这颗珠子就是我,你带在身上快些跑吧……要是跑不了,你就是把
我给了那个财主,我也不怨你。”
“王宝说:‘那哪能啊。我和你是夫妻,说什么我也不会把你交给别人。’”
听了这句话绣红满意地一笑,一晃就不见了,只剩那颗红珠子在他手心里乱跳。
王宝就往深山里跑,可是那白眼狼很歹毒,早就在山路里布置了人,把王宝给捉
住了。二话不说就要抢他手里的珠子,王宝情急之下,一口就把把珠子吞了下去。
那白眼狼一看,气得直跳脚,他喊:“你吞下去我就没有办法了吗?我要把你的肚
子挖开,把宝贝掏出来!”
讲到这里笑梅似乎也不愿意再讲,杨立功皱眉头说:“不会真的是……”
笑梅苦笑着点点头,“……于是白眼狼就把王宝的尸体往山沟里一扔,带着人回
了家。”杨立功乍舌,心想这里要是听小文讲,他一定会详细描述一下那杀人和穿
肠破肚的全过程。
“那白眼狼得了宝贝,放在家里怕人偷,又怕遇见比他更有钱有势的人给夺了
去,真是坐立不安,想了好久想出一个办法来,他也学王宝那样把那颗宝珠吞到
肚子里;还没等他想这下就安全了,他身上就开始发热,肚子里就象着了火一样,
很快这狠毒的老财主浑身冒烟,真的着起火来,那大火就连用水浇都浇不灭,很
快白眼狼在惨叫中就被烧成了一堆焦炭,黑灰中一颗红珠子飞了出去,在门外变
成一个姑娘。那姑娘哭着指着白眼狼家的大门,一甩袖子一把大火就在房前屋后
着了起来,很快那老财主家被烧了个精光。”
后来很多人看见绣红在山里四处寻找王宝,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再没有人
见过绣红,可是每当天晴朗的时候,那砬子下的水池子里,心地善良的人就会看
见一个红衣服的姑娘,头上还带着一颗闪光的珠子,倒映在水中。一双大眼睛好
象在哭,让人看了也跟着伤心……后来那个砬子,就被老人起名叫参女崖……”
笑梅讲完了故事,脸上多了一丝感伤,显得她的脸孔更加清丽。杨立功看着她,
不禁低声地说:“怎么是这样一个凄惨的故事啊?”
“故事就故事呗……”笑梅把她剥好的瓜子瓤交给杨立功:“一会儿小文起来要
是嚷嚷没看到动画片,你就给他吃这个,他就不罗唆了。”
而杨立功盯着笑梅却在想:“如果说人参女就是这个样子,其实就是让人死了
也是愿意的……”
杨立功高考这一年,天象下了火一样;刚刚进了六月天,长衣长裤就穿不
住了。白花花的阳光整日直射在大街小巷上,晒得人不敢出屋子,花草都打蔫了。
而此时此刻,在班级里学习成绩一直处于中游的杨立功面临着高考的生死线,他
现在属于那种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一类人,如果在剩下的的一个月里励精图治
拼死一博的话,说不定还能发挥出色,走个一般本科什么的。那时候的高考要比
现在残酷的多,也不象现在那样成为一种现象,就算是升学率在省里都比较优秀
的重点高中,也不过十个人里能有三四个人能鲤鱼跃龙门,麻雀变凤凰而已。
可是杨立功的压力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生活的环境是一个由高级知识分
子组成的家庭,虽然他的母亲和继父以及诸多亲戚都没有在嘴上说什么期望的话,
可是若是他高考落败的话,想来自尊自立的他在家里颜面何存?他不想人在背后
说他的闲话,他也想给自己的母亲争一口气,所以他只有更加苛求自己能够在这
最后冲刺的几个星期里能创造奇迹。于是无形间家里就笼罩了一层紧张压抑的气
氛,杨立功的爷爷奶奶叔叔姑姑们都对杨立功眉开眼笑说话小心,就连他四岁弟
弟的小宏都停止了哭闹,笑茹也不敢放开声音听四大天王的歌曲了。
然而最杨立功的高考最为放心最为不挂怀的就是张仲文。他似乎对他哥的前
程十分之有把握,对大家的慌乱报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恶意嘲讽态度。
他初中毕业后保送上高中,不需要参加中考,所以他早早就给自己放了假,在到
他师傅那里去之前,天天在家里打游戏机,裁剪花枝,吟风弄月,煞是逍遥快乐。
这一天晚上他正躺在床上看一本日本黄色画报,兴致盎然处突然他的二舅乔月明
推门而入,皮笑肉肉不笑地进来,接着是他舅妈,他大舅和大舅妈,还有自己的
爸爸妈妈……他吓得把书往屁股下一塞,故作姿态地说:“今天这是怎么了?你
们……?”
最后进来的姥姥在门口四处张望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众人将张仲文围
在中间,各个都慈眉善目,温柔体贴地看着他。
“你们地下党员开会也不用到我屋里来吧?”张仲文好笑地说。
他二舅乔月明最先发话,声音很低,鬼鬼祟祟的:“小文,二舅平时对你怎么样?”
“除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