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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走过去看了一会儿，突然出声，“你这画的是人？”
冲田显然已经察觉到他的靠近，不过并没有抬起头来，只是随口地应着，“是啊，这是阿羽，这是小胜，这是阿岁，这是阿源，最后这个是我。”
浅川的嘴角有点抽，蹲下身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总，你已经18岁了，即使热爱作画，也不要在地上画这种用五条线和一个圆来代表人这样没有水准的作品。”
冲田笑着站了起来，刚好站在阳光和墙边阴影的交界处，有些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阿羽你在想什么呢，我不过等无聊了打发时间而已。快走啦，我还想看看你今天怎么被那姑娘教训呐～”说完便轻快地向前走去。
浅川也站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稚嫩的线条，简单的五个小人，却手牵手地围成了一个圆，底下有仓促间未曾抹净的字迹。
“在一起……吗？真是有够单纯的愿望啊～”浅川看了看前方已渐渐走远的背影，在正午明晃晃的阳光下却莫名地显出一种孤单，于是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到达居酒屋后，浅川四处望望，看到角落里一个看上去很端庄的姑娘沉着脸跪坐着，于是走过去坐到了她的对面。
而冲田虽让浅川代替自己前来，却终是不放心地跟来，此刻便坐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上。
那姑娘看到浅川坐下来，立刻发问，“你是谁，岁三呢？”声音里有难掩的怒火。
浅川轻咳了一下，理了理思路，才慢慢说道，“岁三有事不能前来，此次我来是想跟姑娘解释一下，这个，其实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
“误会？”那女子的声音立刻拔高，“你是说他的那些甜言蜜语是假的吗？是我会错意？他不过是玩玩而已？”
浅川在她的咄咄逼人下也有点难堪，于是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说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实质性的承诺吧？缘聚缘散，都如同浮萍一样啊……”
“你懂什么？”对面的女子眼眶一红，立刻梨花带雨起来，“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像梦一样，你要我怎么相信他不过是在逢场作戏？”
听她说得动情，浅川也不由得产生一丝同情之意，安慰道，“岁三只是不愿意被束缚罢了。”
听了浅川的话，那女子立刻停止了哭泣，表情梦幻，“是啊，他是那样一个如风般的男子啊～”然后又目光灼灼地盯着浅川，“可是男人都必须要结婚的不是吗？难道他想孤家寡人一辈子？”
看她的情绪越来越有失控的趋势，浅川心里万分为难，不停地咒骂土方没事找事，此刻被这女子这么一再紧逼，脑袋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啪啦一声便断了，立刻坐直了身体，表面上无比冷静地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他之所以不愿结婚其实是有苦衷的。”
那女子被他震慑得一愣，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浅川越发来劲，高深莫测地看着她，轻飘飘地说道，“姑娘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感情，叫做断袖？”
不远处的冲田一口茶喷出，连连呛咳。浅川责怪的瞥了他一眼，继续转过眼等着对面女子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那女子果然难以置信地双手捂嘴，眼睛睁得滚圆。
浅川有些沉重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觉得，为何每次土方辜负了女性，却是近藤来给他收场，即使被打也没有怨言么？”
“天……”那女子显然已被自己的猜测惊得不知如何反应。
浅川表情愈发沉痛，“说来都是孽缘，岁三他心里其实也是很苦的啊～”
那女子此时反倒显出一种异样的平静来，冷着声音问道，“那为什么这次是你来？”
浅川无奈地一摊手“近藤也有感到疲惫的时候嘛～”
“那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事告诉我？”
“我相信姑娘真心爱着岁三的心意，是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的。”浅川的语气无比真挚。
对面的女子也脸色暂缓，不过突然又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是不会说，但也不能容忍被他这么玩弄，今天如果不让我发泄一下怨气，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的。”说完边眼神炙热地盯着浅川。
浅川脑内立刻警铃大作，端坐了身体，表情无比严肃地说道，“你想发泄怒火可以，我立刻去把他抓来，但是无论如何是不能打我的。”
那女子手都已经举了起来，却没料到是这个答案，表情明显一滞，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为什么？”
浅川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道，“因为我觉得，我的脸，你会更下不了手。”
最终的结果是女子把桌子一掀，满腔怒火地走了。回去的途中，冲田一直不停地笑，还不时拍拍浅川的背，“阿羽你太强了，不过你那么说阿岁他们没有关系么？”
浅川无所谓地耸耸肩，“现在日本这样的风气又不算少见，而且这样就一劳永逸了啊～相信今后岁三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麻烦事了～”说到最后，浅川也有些促狭地笑了起来。
二人回到道场，发现原本应该休息的场馆内传来练习的呼喝声，有些疑惑地走进去，便见一人来回地走动指导着门徒们练习。
“啊啦，是昨天的那个人，叫山……什么的。”冲田首先反应过来。
“山南敬助。”浅川接道。
这时名为山南的男子看到他们也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北辰一刀流，山南敬助，现为试卫馆食客，以后请多指教。”
“冲田 总司，你叫我总司就可以了。”
“浅川羽，试卫馆助教，请多指教。”
二人也分别作了自我介绍。
互相致意后，冲田立刻踮起脚来跟浅川咬耳朵，“话说这个‘食客’具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浅川悄悄对着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转过脸来低声在冲田耳边说，“小胜给的标准答案是‘平时在主人家吃饭，关键时刻拼死相助的义气之士’。”
“那就是‘吃白饭的’咯？”冲田脱口而出。
见一旁的山南微微侧目，浅川有点尴尬地一咳，将冲田拖得更远，“话也不是怎么说，你就理解成跟我们差不多，只是学的剑术流派不一样罢了。”
担心山南心存芥蒂，浅川向冲田解释完便走向前，一脸严肃地将话题导向正经的方向，“山南样（桑）本为北辰一刀流的弟子，为何要入试卫馆当门客呢？”
提及此，山南脸上笑意更显，语气里也含了景仰的味道，“昨日本是慕名拜访，结果败于近藤样剑下，实为其气度所折，此次留下来，也是想看看那个男人到底能做出一番怎样的事业来。”
“气度？小胜？”不知怎的浅川想到每次他被土方踢飞的脑残模样，脸上的表情也禁不住怪异起来。
倒是本来在后面的冲田探头上前，“是啊，小胜身上是会发光的哦，可以吸引很多人的。”
浅川立刻转脸向他，“会发光？萤火虫么？”
冲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高深起来，淡淡地瞥了浅川一样，“阿羽是不会懂得啦，小胜的光芒是常常在黑夜中迷路的人才会看得到的。”
见他没有细说的意思，浅川嘴角一瞥，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转过来对着山南说道，“既然留在试卫馆，就不要拘束，这里的人都很随和的。”
山南极其郑重地一点头，又转过身去指导门徒们去了。
本来山南以为浅川那句话只是客套，却在不久后，体会到他所说的“随和”是确确实实十分“随和”，甚至可以说有些过头了。
一日，山南端坐在大厅内，面前的支架上摆着一本日本历史。正当他翻到战国史，沉浸在历史的厚重情怀中时，朝北的纸门刷地被拉开，冲田飞快地冲进来躲在了他身后的柜子里。
“阿敬拜托了，如果有人来找千万要说我不在。”冲田飞快地一眨眼，然后关了柜门。
山南被他的称呼弄得一愣，自己才来几日，好像还没和众人熟到这种程度。笑着摇了摇头，他又把书随意一翻，继续他的沉思。
可惜安静没有持续多久，纸门又一次被拉开，井上匆匆地跑了进来，见到山南，脚步一滞，笑得一脸和善，客气地发问，“请问需要喝茶吗？”
“呃……谢谢了，不必。”被他突兀的话弄得一愣，山南还是礼貌地回绝。
井上却仿佛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搓了搓手，再度迟疑着发问，“那……刚才没有其他人来打扰山南桑吧？”
山南立刻明白过来冲田躲的就是他，既然之前被冲田拜托了，微微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温和地笑笑，“没有，从早上我就一直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井上有些无奈，但还是礼貌地道了谢，有些郁闷从另一扇门出去了。
听他的脚步声走远，山南抿着嘴笑了笑，轻敲了敲冲田躲着的柜门，低声说，“他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柜门隔了一会儿才被拉开，冲田小心翼翼地地探出头来，见四周无人，才仰起脸来对山南笑得一派真诚，“谢谢阿敬啦～”他的嘴边拉开大大的弧度，眼睛在窗外射入的阳光下仿佛清澈见底的湖面，反射出粼粼的碎光。
山南有一瞬间的失神，但立刻回复过来，语调不自觉地更加柔和，“没什么的，不过你躲井上干什么呢？”
冲田有些困难地从柜子里爬出来，站好理了理衣服，才从袖子里小心地拿出一个小碟子，端到山南面前，“看，大福包子。”
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山南正准备继续发问，门再一次被拉开。冲田听到声响立刻跃上窗栏要溜，却被来人的声音止住了动作。
“哟，阿敬，看到小总了吗？”响起的是浅川的声音。
山南再次被这熟稔地称呼弄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冲田。
这时浅川也看到了窗边的冲田，高兴地招呼，“小总，快下来，阿源已经被我引到另一头去了。”
冲田立刻欢快地跃到浅川身边，把被收好的包子重新拿出来，“我们还是赶快分了吧，免得等会儿他又找回来了。”说完拉着浅川要出门去。
浅川这才又想起屋里的山南，“就在这儿吃了吧，阿敬也帮了忙，也该分一份。”
冲田也停下了脚步，“也是～”然后拉着浅川来到山南旁边的榻榻米上跪坐下来。
一直没有发话的山南终于想起了礼数，“其实；不必……”
冲田瞥了他一眼，继续低下头去认真地研究怎样把包子平均分配成三份。
浅川随意地盘坐着，单手撑着下巴，声音平淡地，“阿敬你不要害羞……”
山南终于维持不住表情，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在看书……”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比较明确的逐客令了。
冲田却突然拔出腰间的短刀，山南神色一惊，便见三道白光飞快地闪过，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本能地要拔刀，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被浅川按住了手腕。
冲田收回了刀，地上小碟子里的包子成均等的三瓣散开，浅川也收回了手，山南这才松了一口气。
空气中的紧张和凌厉渐渐散去，浅川才歉意地对山南说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小总只是平时跟我在一起习惯了。”
冲田收敛了刚刚拔刀那一瞬间的气势，听到浅川的话，仿佛回过神来地惊呼，“啊啦，忘了阿敬也在这里了，幸好有阿羽在。真是对不起了。”
山南暗暗收起对二人身手的惊异，谅解地笑笑，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冲田立刻笑着单手拍拍他的肩膀，另一手把小碟子递到他的面前，“我就说阿敬是个好相处的人，这里的包子，快挑一块吧。”
对于他的评价，山南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礼貌地拿了包子，小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包子，浅川想到山南刚才的话，于是发问，“阿敬你说你在看书，什么样的书啊？”
山南把封皮一亮，“日本历史。”
“啊啦，厉害。”冲田赞道。
山南仿佛来了兴致，有些期待的发问，“你对日本历史也感兴趣吗？”
冲田无意识地一点头，“我认识封面上这几个字。”
山南表情一愣，浅川立刻喷笑出声，“阿敬你不要见笑，我们都这样，没读过什么书，要不你给我讲讲，什么……天下大势？”
山南便又收敛了神色，认真地说道，“那我就随便说说，你们听说过‘尊王攘夷’这个词吗？”见二人点点头，他才接着说，“所谓‘尊王’便是坚决地拥护王室，‘攘夷’便是排除外来入侵者，‘尊王攘夷’便是在这危难的局势下，天下有志之士站出来为天皇而战，将美英等无礼的侵略者赶出日本。”
山南说道这里停了下来，等待着二人的反应。
冲田本是懒懒地倒在榻榻米上的，见山南看向他，立刻好学生般坐直了身体，认真地说出自己的感想，“尊王我懂，可为什么要攘夷呢？日本这么好，让世界看看也没关系的啊～”
山南本来正要反驳他，却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一肃，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这个问题放在了一边，又转过脸来问浅川，“浅川君有什么疑问吗？”
浅川直直地看着山南，突然说道，“所谓‘尊王’，到底是尊幕府还是尊天皇呢？”
“幕府和天皇不是一样的吗？”山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真的是一样？”浅川拉着嘴角嘲讽地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着深沉的光。
冲田好奇地凑过来，“那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浅川抬起手来随意地揉了揉他的头，淡淡地说道，“很大的不同，起码在看谁的话算数的时候。”
冲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山南的表情明显震动，半晌才有些头痛地揉揉额角，苦笑道，“这才知道原来平民的本能敏锐地这样可怕，看来是我平时自诩读多了书，太高傲了。”
浅川理解地拍拍他的肩，“我们都不知道未来的路到底是怎样，所以才需要同伴，一起去探索的不是吗？”
山南感慨释然地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同伴啊～真好呢。”
浅川朝冲田一示意，冲田立刻会意过来，二人同时伸出了手。
“那么，再来一次吧。同伴！”冲田欢快的语调让另外二人都忍不住受他感染，微笑起来。
三只又一次重叠的手，同样的阳光，同样的心意。
新撰组：Act。4流年（下）
《尸魂界女协周刊总第1564期894年第40期》情感专栏：长篇连载《浅葱时代》，作者：市丸银（作者入队庆贺，加更。）
Chapter。4 江湖夜话添新盏
自从那次浅川以“一劳永逸”的办法帮土方解决桃花债后，尽管那女子保证不说出来，但是居酒屋人多嘴杂，土方和近藤苦恋多年的流言还是在整个坊间传播开来。
这样的情况导致的直接后果有两个，一是土方从此身边再无桃花，二是近藤的母亲开始积极地筹划他的亲事。
而事情的始作俑者浅川却在二人怒气冲冲来兴师问罪的时候，抛出一句轻飘飘的“清者自清，你俩莫非心虚？”一下子堵住了两人的嘴。
最后近藤涨红了脸，支吾半天，还是不得不拂袖离去。
一旁的“帮凶”冲田还添油加醋地调侃，“哟，小胜这是害羞了啊。”
气得留在原地的土方终于放弃了风度，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猛摇，“那是气的啊！冲田你的脑子终于也坏掉了吗？！”
浅川一面不动声色地将冲田的衣襟从土方的手里解救出来，一面淡淡地说道，“都叫岁三你平时不要乱采野花，此刻‘祸起萧墙’，就不要迁怒于人。”
这时在众人的争吵中终于无法再安心看书的山南，轻叹了一句，“阿羽你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浅川瞥了他一眼，依旧无比冷静地说道，“‘祸起萧墙’不是兄弟操戈的意思么？我看小胜得找岁三打一场才会罢休啊。”然后又眉眼一挑，嘴角扯起狡黠的弧度，“难道阿敬不是这么理解的？莫非你认为应该取‘后院着火’的意思？”
山南的表情一下子僵住，而土方终于也受不了他的胡言乱语，气冲冲地走了。只有冲田，在一旁扒着浅川的肩膀，笑得异常欢快。
从此，以前长期在外流连风花雪月的土方不得不郁闷地天天在道场里练剑，而从前一直兢兢业业指导门徒的近藤却只能常常溜到外面以躲避父母的相亲狂潮。
日子不只不觉间来到万延元年的年关，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除了命苦不得不又躲出去的近藤外，大家都关在屋子里升起了炉火。炉子上架着的锅里正熬着汤，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香气四溢。
屋子里在冲田挥剑划破空气的声音的衬托下，反而显出一种平和的宁静来。山南如同往常一样端端正正地跪坐着看书，而浅川和土方则各自懒洋洋地歪倒在榻榻米上，昏昏欲睡。
突然山南温和的声音打破宁静，仿佛自言自语般的慨叹，“自从井伊大老被刺死在樱田门外后，时局真是越来越紧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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