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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杀了这批鸭仔,下次杀的会是什么呢?陈江水想。一阵极度的害怕涌聚上,残留着几分酒意中,陈江水无有阻留的张大嘴,号陶的大声哭泣了起来。
林市在跳上前揭去鸡罩,看到一片枕藉凌乱的鸭仔尸块后,反倒静默的站在一旁,俟陈江水哭过一阵跪爬人房间,片时即睡着传来鼾呼声后,林市才移动身子,到后院拿来扫把与畚箕,扫动稻草混着的鸭尸放入畚箕中,拿到屋外,向着远远的海天交接处走去。
那芦苇丛竟是异常的遥远,林市走了一阵,只见清白秋月下海天处一条长影,深夜中的秋风冷寒,荒天阔地中四处暗影幢幢,偶还夹有动物的呜叫声,一闪而过,林市却似无有所觉,只走得疲累后,在一丛高及腰身的杂草中倾倒下混着稻草的鸭尸,提着各箕回转。
少去得喂养鸭仔,林市回复每天下午搬张椅子坐在门口,愣愣的朝外张望,走过的有相识的邻近厝边,总想林市会看到自己,和善的招呼,林市似不曾知觉,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
多半时候,林市一坐就是一下午,不仅不再天天到井边洗衣,还经常错过做晚饭时间,总是陈江水回转,天已黯暗,林市再慢慢起身烧饭。
灶台上由于久未擦洗,留下一层油渍,灶角已有蜘蛛结网,网上一只吃剩一腿的苍蝇。四处俱是灰尘,然而林市始终恍若不觉,随意的将一两样饭菜煮过,蹲在灶边,沉沉的也不知想着什么。她的一件青布衣裳已有数天未洗也不曾更换,领口袖口全有了一圈油污,近胸处染上一大片菜汤,显得青布颜色极沉暗,林市将消瘦成尖长的下巴搁在心口处,正对着这片汤渍,像脸面在青衣上投下一片阴影。
只有那口灶是热的,在秋天海埔地冷凉的寒气里,蹲在灶边,都能感到暖暖的热意,像个温暖的怀抱。林市煮食好饭,仍是继续蹲伏着,直到陈江水一吆喝要吃饭,才站起身。
陈江水这一向每天按时的会回家,较少大声呼骂与动手责打,甚且在要她时,也不似过往的凌虐,林市现在恍恍惚惚的承受,似已没什么感觉的不再需要紧咬牙关才能不至呼叫出声。
天开始真正冷凉起来,甚且在白天,从远方海天交接处吹来的阵阵冷风转为干燥与猛烈,翻挟起海埔地地面上的黄沙,袭卷扫过,打在脸手上一片麻疼,那风也开始阴阴的惨寒起来。
林市的恍惚终于引来陈江水的怒气,那是当林市有一回将一碗酱油煮的三层肉失手摔掉在地上。陈江水似再抑遏不住的扬起手一巴掌甩向林市。
〃你这款糟踏东西,还敢说要饲鸭子攒钱吃饭。〃
陈江水跳着脚吼叫,林市仍怔怔的站着,甚且没有过往的惊惧,陈江水被激怒,那间隔一段时间未爆发的怒气使陈江水将桌子一掀,狂暴的将桌上碗筷与一锅稀饭掀倒在地,临出门前还狠声道:
〃你这么行,以后自己去吃,我的米饲不起你。〃
往后陈江水果真开始将米、蕃薯签等吃食锁在碗柜中,每餐才拿出少量要林市煮食,煮后陈江水不仅不让林市吃,还要她在一旁服侍,故意呼喝:
〃给我盛饭。〃
林市眼巴巴添上一碗饭,却被一把打翻在桌上。
〃又不是饿鬼要食,盛这么多,你存心把我胀死。〃陈江水恶声说。
林市依依不舍的端下去,惋惜的挑掉一部分,看着还怕太多,才下决心似的再挖掉一撮,好不心疼。
饭再端上来,陈江水故意三、两口津津有味的吃完,再恶意的引诱林市:
〃你不饿?要不要吃一口。〃
林市盯看着晶白的米饭,一口口吞着口水。
〃攒食查某要有饭吃,也得做事,你要做嘛?〃
〃做什么?〃林市迟疑的、怯怯的问。
〃你先像过去哀哀叫几声,我听得有满意,赏你一碗饭吃。〃
林市惊恐着后退几步,看着白米饭困难的摇摇头。
甚且用食物来威胁与引诱,林市始终不肯就范,陈江水只有以一次次更甚的凌虐来折磨她,可是无论如何,林市就是不肯出声。而几天过去,全然不得吃食的林市却似乎没什么差异,仍是愣愣的整天在屋里游荡,这个地方换坐到另个地方,灶边蹲到房里,然后,陈江水发现林市一直在偷吃。
总是警觉的看眼四周,确实陈江水在房里,林市扬开锅盖看定一大块滚汤里的肉,或一球白饭,再回身查看一下,才拿起汤匙对准一把挖起,一口含入嘴内,太烫了忙吐出来以手接住,整个人也顺势蹲下身,另一只手并作势拿起一把柴,作个烧火姿态。待口中的东西已咀嚼得差不多,才慢慢站起身,身子高过灶台,东西早已咽下,不着痕迹的再掠眼四周,陈江水仍未出来。
虽然只能趁食物在灶上煮时偷吃,林市每餐仍可以取得数量不少尚未全熟的吃食,特别是陈江水对多少白米可以煮出多少米饭并没有真正的概念。
可是林市的毫无饥色使陈江水起疑,略一留意,陈江水逮到林市偷吃。憎恶着林市不曾求怜与哀恳赏一碗饭吃,反而目中无人的偷吃,陈江水真正被激怒,将林市毒打一顿后,再不在家中吃饭,他恢复林市未过门前的习惯,每餐到陈厝庄市集的面摊吃食,并蓄意不带任何食物回家。
最始初几天,林市从屋内各个角落翻找东西来吃食,有一回从碗柜最深处找出来好几束面线。那面线已开始长灰绿色的铜钱大斑点,还有半寸来长的细毛,像传说中鬼怪腐烂的脸面,林市将绿色斑点挑掉,在水里几次洗过,煮了仍悉数吃尽。
然后林市想到,那面线是阿清为答谢救阿罔官,和着猪脚送过来烧金的面线。一个久远前的记忆,早已隐没不复记得,这时却伴随着心中不祥的恐惧,悉数回转。
是阿爸刚过世那年,被叔叔从家中赶出来,阿母连帮人洗衣服的机会都寻不着,只偶尔在鹿城的镇上人家做些清洗、整理的零碎工作,日子绝大多数在饥饿中度过。
不管如何挨饿,阿母总一再叮嘱,不能吃小巷道角落里不知何人祭拜的食物。那通常是一碗米饭、一碟小菜,米饭上直直的插着三根线香。据阿母说,用这种方式拜拜的人通常被恶鬼缠身,要将恶运除去,只有四处阴暗角落里作这种无主的祭拜。一般人是连看到这类祭拜都会被恶鬼缠身,因而如不小心走过这些地方,一定得赶快朝祭拜处吐一口口水。
然而饥饿抵得过任何心中的恐惧,终于有一天,林市拔下一碗米饭上三根已燃尽的线香脚,并吃了小碟上的一小块肥猪肉。那米饭看来仍然晶白,但翻到里层,已粘粘的腻结在一起。虽然吃前林市不忘朝地上连连吐十来次口水,回家后仍连连泻吐发高烧,眼前尽出现青面红脸的各式鬼怪,一只只全往嘴里钻。
据阿母说是差一点病死了,追究原因,林市始终不敢同阿母表白,怕一说出口,更多的长舌撩牙吊眼鬼怪会回来寻她。
吃了那祭拜吊死鬼的面线,林市等待着会有与过往相同的报应,可是一整天过去,毫无特殊征兆,然后林市开始害怕起来。她不能自止的总要想到,那无数细条面线,每条都附有一个吊死鬼的紫红色舌头,存留在她的肚腹中,嚷嚷说话,并伺机要有行动。
恐惧中林市极力抵挡陈江水的需求,她害怕着陈江水压在她身上,对她的举动会骚乱肚腹内无数吊死鬼的长舌头。陈江水持续的不带吃食回家,林市亦不再顺从陈江水,她挟紧两腿,不让他进入,在力气不及不得屈从后,仍找寻任何时机打咬踢压在上面的男体,特别是陈江水摆动时,她每每有机会挣离。林市的反抗自是遭到陈江水回报更甚的殴打。
然而随着屋内残剩的食物与屋外一洼青菜吃尽,林市不仅不再有力气反抗,还再度感到饥饿的侵袭。
那饥饿来得十分迅速,袭掩着赶来,几乎只三、两餐不吃,就已不可忍受,只感到肚腹空无一物,似乎从来就不曾吃过东西,而至整只胃扁扁的贴住脊椎,站立着都乏力并强烈的作痛,嘴里还不断分泌出苦涩的阵阵黏液。
终于有个黄昏,看讨海人纷纷回家,林市走出屋子,沿着陈匿庄一条石子路朝前走,沿门问询是否需要帮手。
〃好心的阿伯,我什么事都愿意做,只要有口饭吃。〃林市喃喃的一再重复。
那时节已临近旧历十一月,讨海的人家看眼林市,甚且不曾加以问询,大抵都和善的回答:
〃等下月乌鱼来,如来许多,再来帮忙挑鸟鱼。这时间我们都抓不到鱼,哪有能力请人,请人也没工作。〃
林市走过一家家土埆居,冬天落日的余晖浅而短,青黑色的土埆厝很快融入暮色中成为一个个阴影。讨海人珍贵电力,都尚未拧开昏黄的五烛光灯泡,四处俱是一片昏黑。只不远处一幢突出于四周土埆厝的砖造三合院,合院里已隐隐有了灯光。
林市走入合院来到正屋,有个男人坐在八仙桌前正打着算盘。
〃好心的阿伯。〃林市喃喃的重复,〃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给我饭吃。〃
那男人转过脸来,看来还年轻,有一张方正的脸,仔细端详林市一会,朝屋内大声叫喊一个名字,才问:
〃你哪里人,家在哪里?会做什么?〃
林市正待回说,一个女人端着几碗饭菜出来,看到林市,立即转向男人,低声说了有一会。
林市偶听到一两句〃是杀猪仔陈的。。。。。。〃、〃。。。。。。上回要打阿清〃、〃阿罔官。。。。。。不可睬〃。男人听着,不断的点头,随后从女人手中接过饭菜,满盛一碗饭走向林市,温和的慢慢说:
〃我们目前不欠人,这碗饭拿去吃,吃饱了回去。〃
林市不曾伸手去接,慌忙中大声的道:
〃我会洗衣、会打扫。。。。。。〃
再看男人坚决的神色,林市突然伸手接过饭碗,转身快跑出院子,到合院外蹲下身来,用手抓团米饭,狠命的往嘴里塞。吃完后才发现不知该如何处理那只碗,林市不敢拿回合院去还,只有偷偷从门口塞进院子里。站起身,有片时竟不知要到哪里。
天夜是彻骨的冰冷,惨寒的风一阵阵嘶叫着扑打过来,一轮近十五的明月高高的挂在天上,青白的月光白惨惨的无处不在。林市漫无目标的朝前走,四周没有人声也不见人影,林市恍然的以为整个鹿城已消逝不见,只有自己独自在这一片荒天阔地的凄寒中。
再往前走,才偶有几家土埆厝里仍有灯光,林市想到去叔叔家,立即忆起嫁出门那天,叔叔伯纠缠讲明往后是不用回去了,林市茫茫的走着,时间久后敌不过酷寒与肚腹塞满东西后浓烈的瞌睡想望。林市几许不自觉的朝回家的路上走去。
第二天,陈江水近午时分才回来,手上提着一大块少有肥肉的后腿肉,还有一条大鳁仔鱼。林市狂喜中忽略了陈江水沉黯的脸面,急急伸手去接,陈江水倒不急着把东西交给她,阴恻侧的说:
〃我听阿罔说,你四处去问工要做,现在全陈厝庄的人都在笑我饲不起查某。〃林市这才惊怕起来,怕陈江水出手打她,本能的向后退跳了几步。
〃你莫惊,我不会打你。〃陈江水陷在内里的眼睛闪闪发光。〃你行,你要做工,我明天就带你到猪灶,猪灶正欠人来清洗内脏。〃
林市止不住发出一声叫喊,陈江水未曾理会,径自进房里去,林市全身萎顿,蹲下身来,所有过往听来有关猪灶种种可怖传言,悉数涌上心头。严寒中林市用双手紧紧抱住蹲伏的脚,身体蜷成一团,怔怔的直至近午时分,看日头偏中,才慌忙起身要烧饭。
隆冬酷寒里再有机会升灶火,毕竟十分温暖,站在灶边,不用以手触摸,都能感到暖暖的热意,熟悉的厨房工作让林市心安,在灶火映照下林市脸面通红的煮食一顿十分丰盛的午餐。
陈江水一直十分笃定,吃晚饭时一面喝酒,边哼起他惯有的小调。他将一只脚箕踞在椅子上,另一只左脚只点在地上,抖呀抖的,不时还配合曲调拍打着,哼到相连处,也只有那几句:
牵娘的手入绣厅
别人言语不可听
林市傍依在灶边,冬日里熄了火的灶暖意已很轻微,手放在灶台上,原还有丝丝热意,平缓、平均的慢慢透入手掌心,再一会,余温退尽,那灶台明显的冷凉起来,竟似以手掌的热度在偎着那口巨大的灶。
第二天天未亮,林市即被陈江水吵叫起来,由于许多时候不曾再如此早起,林市睡意蒙眬中听从陈江水穿戴好衣服,要出门才会意是要到猪灶,林市开始挣扎,一顿打骂后只有屈服。
林市跟在陈江水身后,一脚高一脚低的朝前走,黑暗中特别是穿梭在许多小巷道中,林市感到周遭竟异常陌生,全然不似她在此生活多年的鹿城。那片刻林市只有紧紧跟随着陈江水,他毕竟是她认识的唯一亲人,他还是她的夫婿。而天将亮前最为阴寒的风,一阵阵冲刺的迎面扑打来。
远远看到猪灶的灯光,闪在一大片沉黑的农田间,光明耀亮深让林市心安,可是一走进,辛辣膻腥的气味与猪仔直着喉口长音不断的嘶吱吼叫,和着穿梭来去的人们,林市有一会无从看清任何事物。特别是不足的灯光下,所有的一切俱蒙上一层黄晕色彩,一口大镬上滚开的水气,形成白色的烟雾四处飘扬,晃动的人影映着地上一层漫湿浅水,所有的事物与声音十分飘渺,恍如梦中出现的景致,极为不实在。
陈江水在带领林市入内后即不见,林市愣愣站着,有片刻真相信自己是在陈江水引入的梦中,而她看到的,应该是阿罔官所形容的地狱。
然后林市看到陈江水不知从何处又进来,在黄昏的灯光下手上白晃晃的尖刀一刀插入猪仔的喉口,猪仔嘶轧的长声尖叫混着大股涌出来的凝红色鲜血,一再重复又重复。最后,当叫声俱湮灭,血也已流尽,林市看到陈江水一刀划下,神奇、于净不沾一丝血水的打开猪仔的肚膛,涌挤出大量灰白色尚蠕动的粗细肠子,还有混杂其中深颜色的内脏。由于与想象中全然不同的不带一滴鲜血,林市更相信自己仍置身梦中。
可是陈江水却抱着整整一怀抱的一堆内脏与肠子朝着走来,什么也不曾说的推向她,本能中林市伸出手去接,那堆肠肚触着手臂,柔柔软软极为黏腻,而且仍十分温热。
柔软的触感和沉沉重量,还有温热知觉与扑鼻来的闷闷腥气,林市恍然醒觉这一切都不是梦,在会意到真实的一刹,适才那大股喷涌出来的鲜血与嘶声长叫,全以无比真实的意义涌聚回来,林市低下头,看到怀中抱着似乎尚在蠕动的肠子有一长截已流落到手臂外,虚空的悬着。
林市惨叫一声,来不及将怀里抱的东西丢出去,向后直挺挺的倒下去,眼睛向上吊,嘴里汩汩的不断流出白色泡沫。
林市被放在载猪的两轮车上送回家,可是近午时分,陈厝庄有人在井边看到林市,头发凌乱眼睛赤红,跪在地上不住的朝过往的行人匍拜,嘴里喃喃的说:
〃好心的人啊!好心好行,一文钱给我,我给阿母烧大厝。我阿母被强奸,跳古井死了,我肚里的舌头跟我说伊浑身湿透透,没衣可换,没东西吃,肚腹真饿。我要给我阿母烧几件衫裤,办一桌菜,让伊有衫穿、不会饿。好心的人啊,好心好行,给我一文钱。。。。。。〃
林市唱歌似的见人即一遍遍重复。日午时分,讨海人尚未回转,陈后庄大抵只有老年妇人在家,纷纷出来相劝,林市却恍若听不见,仍见人即一再匍拜数说央求。众人观望一阵,有人去找陈江水,不曾在家又不知何处去寻,也就纷纷散去。
有几个庄外人路过,不认识林市,只当是个乞丐,看她可怜又有孝心,给了几个铜钱。下午时分日头已偏斜,林市手中握有一小把铜钱,才起身离去。留下几个好奇的蹲着守着林市一下午的小孩。
陈江水从阿罔官口中听闻到林市奇特的行径,再赶回家中已是夜里。为了要洗除晨间在猪灶的晦气,陈江水同几个帮工晚饭时多喝了几杯,一踏进家门,陈江水看到昏黄的灯光照着一屋子烟雾迷濛,浓烈的线香味道冲鼻直来,氤氤氲氲中可见八仙桌上直直立着几个纸糊的彩色纸人,那纸人个个有尺来高,扁薄的脸面上有大块胭脂,穿着艳色的五彩纸衣,一旁还竖着几套纸衫裤,紫色上衣配着绿色宽裤。纸衣裤旁还有几碗菜饭,白米饭上可见落薄香灰。
十一月天里乍见这些纸糊的五彩人样,陈江水惊出一身冷汗,再看到跪在桌前兀自匍拜的林市,陈江水大步跳上前去,揪过头发来劈头一阵拳打,一面狠声骂:
〃干伊娘,我还没死,你就给我烧纸人,你是存心咒我死,干。〃
林市不曾回答,甚且不曾哭泣,转过身仍继续弯身跪拜。
〃你不要假仙,说什么要拜你阿母,干你老母的××,干你娘,我看你是要害我。。。。。。〃
〃不要骂我阿母。〃
林市从一起一落弯身上下匍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