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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喉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发了两次声,好不容易才从喉间将声音挤出来。
「不能睡……睡了……就死了……」
娘也是睡了就没再睁开眼,原本温香满溢的娇软身躯就冷了。
「烧糊涂了吗?」
有人打了他的脸颊两下,不算轻的力道,把他的神志拉了回来。
那个人将他的头颅转了过去,于是他看见了那张妖魅的俊脸,和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
「神仙谷的药人哪有那么容易死,当年被砍成两半你都活下来了,这回不过是一剑穿心,只伤到一点心脉,你想死,阎罗王还不收呢!」
「师……师兄……我娘……呢……」
「在九泉底下。」师兄笑着,眸里透露淡淡冷然。
小春缓缓闭上眼睛。
原来,是梦啊!娘是假的,是虚幻,师兄才是真的,是现实。
但不论虚幻或现实,他都一样,好疼啊……
奶奶个熊……
这辈子最受不了的,就是疼了……
小春再睁开眼,已经是许久以后的事情。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躺在张大床上,有黑色纱帘将床与外边隔开来。
试着动动身体,只有在牵扯到伤口时胸口还会有点痛,运行真气调息以后,发觉大致上已经无碍,只有脉搏弱了点,应当吃个药调养些时候便成。
窗外月亮又大又圆,大概是十五了吧!
小春穿上放在桌上的一件黑色外袍,捂着胸口慢慢地朝外头走去。
外头的长廊有黑衣人守着,见他出来也没阻挡,肯定是有人嘱咐过了。他四处绕了绕,最后从小门走到了大殿。
乌衣教的大殿之中,乐师舞姬正在奏乐起舞,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古董摆设雕梁画栋,无一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小春摸过贴着金箔的柱子,愣愣地想就算皇宫也顶多奢侈至此吧!
柱上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给了大殿光亮,一袭黑纱裹身的兰磬眯着眼,望着台下舞姖翩翩起舞,身旁还有个妖艳女子为他斟酒夹菜,伺候着他。而他两旁则立了两名黑衣侍卫,静伫守护。
但无论大殿里的女子有多美,全加起来也比不过兰磬的一分妖娆。兰磬的相貌是无法言喻、叫人心动的,而且又带了男子特有的英气,那眼眉一看,嘴角一挑,睥睨万物的神情世间没几人能够招架。
「醒了?」兰磬瞧见了他的八师弟,朝他招了招手。
「美人……」小春愉快地咧了咧嘴。
「嗯?」兰磬眼一挑,听见了。
小春发现自己叫错了,立刻改口道:「嘿嘿……大师兄……」
他走到兰磬榻前,只见兰磬挥退了身旁女子,将那坐热了的位置给了他。
小春嘻皮笑脸地坐了下来。
「还敢笑!你晓不晓得你毁了你大师兄的好事。」兰磬嗔怒,白了小春一眼。
「如果杀人是好事,那毁了也好。」小春说。
「还说?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兰磬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上小春的颈子,他的动作之快,让人防不胜防。
「师兄你已经杀过了。」小春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饶了我吧,这次。」
兰磬哼了声,掐着小春的动作一缓,改搭在小春肩上,扯着小春顺势躺了下来,再轻轻一托,小春就这么靠在了兰磬的腿上。
两个人状似亲密,师兄对他看似极尽温柔之能事,但小春却因此打了个冷颤。
在谷里相处的那些日子他早摸透师兄的性子,师兄对他越好,他后来吃的苦头就会越多。这早已成了金科玉律怎么洗怎么抹都改不了,深深刻在小春心里了。
「云倾身上的毒是师兄你下的吗?」小春挣扎着想坐起来。
「云倾?叫得那么亲热,你小子和他什么关系?我下的毒是你解的?不过看他还未痊愈的模样,怎么着,解不全?」兰磬喝着酒,一把按在小春伤口上,让小春痛得哀哀叫缩成一团,乖乖枕着兰磬的大腿,动都不敢动。
小春把自己遇上云倾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给师兄知道,再加上了几句师兄使毒天下无双,师弟资质驽钝怎么也解不了毒等等的话。
这几句话听得兰磬转怒为笑。
「青楼?也只你想得出来,难怪我手下的人找不着他。」兰磬手一挥,后头的侍卫便奔了出去。
「没用的,我少说也睡了半个月,他不会待那么久,早走了。」
「你……到底晓不晓得东方云倾是谁,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兰磬顿了顿,探道。
「不知道。」小春老实说:「我只知道他是我出谷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不能见死不救。你们究竟有什么仇,不能讲和吗?」
兰磬「噗」地一声,酒从嘴里喷了出来,忽然大笑,「就因为不能见死不救,让你们俩个凑在一起?一个我的好师弟,一个我的死对头?」
小春点头,狐疑地看着他家大师兄。有问题,笑成这样,绝对有问题。
「师兄你还没回答我。」小春说。
「他呀,是个一定得要死的人。」兰磬摸了摸小春的俊脸蛋,笑得花枝乱颤的,「你这活宝,居然不知道自己救的是什么人。师门不幸啊,师父教了这么久都没能把你教聪明些,不认识的也能帮人强出头。我看你干脆留下来别回去算了,功夫看来也有些长进,刚好可以帮帮师兄,也好让师兄教教你,不叫你继续笨下去。」
「甭了、甭了!」小春挥挥手,「师兄你还是给我月半弯的解药吧,你都不知道你那毒发起来多狠。」
「小春……有些人是一定得死的……」兰磬又喝了杯酒。
「上天有好生之德。」小春说。
「我又不是上天,更何况我当初受那些的时候,怎么没人来救我?」兰磬转着杯子,看着杯里头晃动不停的影像。
「当然有,不是师父救你的吗?」小春说。
「师父来得太晚了。」
「但你也活下来了!」
「赵小春!」被吵得烦了,兰磬一掌打在小春胸口伤处,疼得小春哇哇叫,血都渗了出来,湿了胸前衣裳。
人还活着,心却已经死了。小春也是知道的。
小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大师兄的心医好,就如同他不知该如何,才能把死去的娘救回来一样。
他想起云倾,想起绿柳山庄的那些人。
杀戮无尽……
莫非这就是江湖……
既然大师兄不肯给他解药,那他自己做也是一样。
休息了几天,伤口也好了三四分,小春摸黑到了无人看守的药房,翻箱倒柜把人家珍藏的草药全搜了出来。
月半弯既是从乌衣教出来的,乌衣教的药房里想必也留有几件制毒的原用毒草。
拿着一颗从大殿柱子上挖来的夜明珠代替蜡烛,小春就这么在药房里打开一堆罐子箱子翻来翻去。
「孔雀胆、曼陀罗花、断肠草、见血封喉和鹤顶红……到底也猜对了一些……」
「柳桃……这个毒……嚳石……这个更毒……」小春念着找到的药名。
翻着翻着,小春吓了一跳。
「哇,好大一条五彩蜈蚣……」
又翻了一阵。
「奶奶个熊,师兄哪里找来这么肥的一只雪蜘蛛……」
这药房越看是越恐怖,若非师父自小把他练成了百毒不侵的药人,这药房他进得来也出不去,单是摸了这些东西他怕自己都会毒发身亡。
再翻翻,「淫羊藿、牵孔印Ⅶ晗恪⑽逦蹲印阂┳逞舻摹埂
另一头,「何首乌、龟板、人参、雪莲花……这倒比较正常了……」随手拿起一朵雪莲花嚼了嚼,香气扑鼻,行气补血,这对他的伤口可有帮助了。
这夜他在药房里忙来忙去,大抵知道了师兄惯用什么毒,但若真的要做出解药,小春想不花个两三个月也难。师兄出了谷以后用毒手法方面大有精进,而自己虽然尽得师父真传,却只擅长医病强身,解毒方面还是弱了点。
于是接下来几天,走到哪里也没人管,小春干脆被子枕头拿着,睡到了药房的泥地上。
大火炉的火没日没夜地烧着,药房里热得他的脸整天通红。
师兄似乎正在忙,那天的英雄大会事情闹得那么大,所谓的正派人士应该都对大师兄恨之入骨了,现下说不定开始反击乌衣教了吧?
小春拿着蒲扇扇着,面带沉思,也许该叫二师兄和五师兄六师兄一起来把大师兄绑起来捆回谷去,从此不再涉足江湖,这风波才有平息的可能。
只是……要绑师兄绝对没那么容易。
把师父也抬出来,不知可行性会不会大些?
胡乱想了想,火炉里的药也快好了吧,小春扇了扇扇子,心情也慢慢地好了起来。待药好了,便先离开这里去找云倾,给云倾吃了比较重要。月半弯那毒性可烈,世间恐怕也只云倾承受得了吧!
嘴里又唱起小调,曲子没有姑娘婉转多情,到有分男子豪情,小春哼着,扇子也摇着。
「紧打鼓来要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伸手摸姐面边丝,乌云飞了半天边,伸手摸姐脑前边……」
「我还道怎么几日不见你,原来跑这里来了。」突然一阵慵懒的男子嗓音,打断了小春的歌声。
小春一回头,只见兰磬黑裤之外单罩一件外袍,袍为丝做,料薄而透,两双臂膀如白玉无瑕,结实的肌理隐约看得见,还有那带笑眼眉、祼露的胸膛、紧窄的纤腰,小春看得血气上涌,差些没喷出鼻血来。
「师兄这么晚还没睡?」小春连忙陪笑。尴尬、真是尴尬啊!虽说从小就知道大师兄美,但大师兄以前可没对他摆出这身荡人心弦的姿态过。
「在我这里唱十八摸,你当我这儿妓寨了吗?」兰磬说着。
「师弟我只是闲着无聊等药好,便随便哼哼了。」小春说。
「你的药永远都不会好了。」兰磬突然灿笑。
小春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只见兰磬走到炉边掌力一击,火炉砰地一声,裂了、塌了、垮了。上头的大锅子也整个翻进烧红的炭里,药全流了出来,被火给烧干了。
小春张大嘴。
「若敢在我面前制药给东方云倾,下一掌,我就打在你的脑袋瓜子上。」兰磬走了过来,拍拍小春被炉火映得发红的脸蛋。
「我明明就不是在你面前,是你自己找来药房的。」小春呐呐地说。
「都一样。」兰磬说。
「我其实也只是试试罢,」小春低声说:「你师弟我根本没把握解得了月半弯,师兄你太看得起师弟了……这毒……难啊……」
「难还试?白费功夫就算了,还为个认识没几日的人和师兄过不去,现下外人比自己人还重要了是不?」
「我只是不想看见有人死在我面前。」小春说。
「那就把眼睛闭起来。」兰磬振袖离去。
可是除了这些,小春还想着,让云倾少痛一些,让云倾多续几日命。
什么恩恩怨怨的仇恨厮杀,他管也不想管……
他只想云倾好一些……
第五章
又闷了几天,伤口石斛没那么痛了,小春咬着一节甘草在乌衣教晃来晃去。
双眼所及都是黑衣教众,这里没有他不能走动的地方,书房、议事房、药房、甚至大师兄的「闺房」他都去过了,但只要他一靠近大门,就会有人拿刀架在他前头,逼得他只能节节后退。
大师兄也不知道哪去了,见不着他。他这会儿着实闷得很,只想到外头走走。
前方一个身影徐徐走来,小春定睛一看,唉,不就是他那个消失许多添的大师兄兰罄吗?
「师兄!」小春叫了一声。
原本低头沉思的兰罄见着他,脸上沉静的表情忽地变得似笑非笑,着实有些诡异。
「怎么?」兰罄问着。
「我知道你忙,所以不敢吵你,不过天天都待在这里出不去,实在太闷了。」小春灿笑道,「不知道师兄能否通融一下,让我到外头走走透气,否则我就算一箭穿心死不了,也会给活活闷死。」
兰罄牵动了一下嘴角,从怀里拿了副人皮面具扔到小春身上,「要出去也行,戴上他。」
「咦,要戴上这个?」小春拿着软软的皮面具,好奇地抓了抓扯了扯,人皮面具这种东西他只听过,还没见过。上次师兄居然用他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让他一时间也没能认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怎么,不肯?」兰罄挑了挑眉。
「不是,我是在想……」小春忽而咧嘴一笑,「师兄你有很多人皮面具吗?能不能多给我几张?」
兰罄笑了声,说:「跟我来吧!」
小春随兰罄回了他的房间,兰罄由衣柜里拿出了几张面具扔给小春,又朝后头道:「勒新,我不在的时候,你跟着八爷。记着要好好看住,千万别让八爷不小心‘走丢’了。」
「是,教主。」门外闪入一个黑影,恭敬回答道。
兰罄离去后,小春看了黑衣男子一眼,鹰钩鼻、方脸、阔嘴、黑得像木炭似的,看起来颇觉眼熟,后来仔细想了想,突然记起,鬼叫了声:
「你是那天的黑衣老兄!」
围困云倾的黑衣人首领,也是当日药店门前堵到他,让他没命般绕函扬城跑了七八圈的那位。
「八爷。」勒新朝小春点了个头。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小春尴尬地笑了两声,朝勒新回礼。
谁不好派,居然派个和他有过节的人来,师兄也对他这个师弟太好了点。
戴上人皮面具后,小春赶紧跑到铜镜前照了照,只见自己覆上面具后的脸突然变得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平平无奇地,谁也不会多看两眼的那类贩夫走卒。
小春对着镜子摸过来又摸过去,赞叹不已。
跟着看够了,想起还要出去逛大街,小春将四散的头发随意挽了束起,便急急忙忙地往大门口走了出去。
时至十一月,天也有些冷了,秋风吹来让小春缩了一下脖子,他随即望了望两边街景,喜孜孜地便朝最热闹的那处走了过去。
勒新则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乌衣教隐于大市之中,门上并没有挂牌匾,看起来只是间普通人家,出了乌衣教后左右两边都是热闹喧哗的街道,东西皆集市,热闹非凡。
想来只有师兄才想得到把这一整个魔教放在繁华之地,所谓大隐隐于市,今日算见识了。
街旁老树丛下,几个摆摊的老人家凑在一起话家常,再过去些卖着的豆腐脑儿香滑细致,还有占卜的瞎眼老伯正替人摸着骨。
小春好奇一摊一摊地看,正当看见那豆腐西施挽着袖舀起滑嫩豆腐脑时,小春肚子咕噜地叫了声,探探怀中却不见荷包不见银。
「黑衣老兄,你说你们那日重回苏雪楼时,可有搜到什么东西,像是包袱之类、元宝银票等等的啊?」小春从谷里带出来的家当全扔在苏雪楼里了,都怪那日云倾拉他拉得太急,害他连行囊都还来不及拿就去绿柳山庄了。
「回八爷,没有。」勒新说,声音简直可以和刺骨寒风比冷。
「没有?难道是云倾拿走了?」包袱里至少也有上万两,云倾拿他那些东西是要干嘛?
「不怕。」小春笑了笑,弯下腰有靴子内侧挖呀挖地,挖出了些许碎银和五张通宝号百两银票,「幸好我还藏了些在身上,否则别说豆腐脑,连豆腐渣都吃不上了。」
小春在街口转角这个豆腐摊坐下,笑颜如花的豆腐西施立刻招呼了过来,端来两碗热呼呼的豆腐脑。
「黑衣老兄,一起用吧!」小春朝身后立得像跟柱子似动也不懂的勒新如此说。
「属下不敢造次。」 勒新说。
「唉,造什么次,不过就是吃碗豆腐脑。」既然勒新不愿,小春也就没勉强。他径自享用着冷天里热乎乎的热品,浑身都暖了起来。
正当小春满心欢喜地用食时,咯哒咯哒地,有辆马车在对街停了下来,跟着没片刻便是一阵嘈杂,还有女子哭泣之声传来。
小春可好奇了,给了碎银后他立刻就往对街众人围观处冲去。
「大婶啊,能不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小春好声好气地问着身旁挽着菜篮,看似方由市场回来的中年妇女。
那大婶掩着嘴,如同在说人是非般,也不敢太大声嚷嚷,「不就是王家那个八公子啰,见穆家女儿生得好,趁她爹重病,说什么让她卖身医父,留下十两银子就要把人家姑娘给带走,真是造孽哦!」
「造孽、造孽、的确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