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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举动。”
阿丑这才意识到,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夏翌辰就摸清了整个大乾的兵力分布,只是隐忍不发罢了。否则单凭他一个不被父亲待见的昱王世子这个名头,一旦显露才能,就会很多人想置他于死地了。
而除了用纨绔的名头掩盖。他又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在心中无声叹息。
几声巨响在北边炸开,攻城之战进入最激烈的阶段。
夏翌辰快步走出营帐,对身边的昱王府亲兵吩咐:“召集西路军跟我去神策门。”
即将走出阿丑视线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盯着阿丑却没有说话,终究还是离开了。
阿丑没有举动,心中却像打闷鼓一样。喘不过气来。
永昌十一年十月。叛军十万从北路攻打京城建业,另有反贼巢湖水军从城东攻城。战事焦灼激烈,从子时一直延续到黎明。
正在营帐内给伤员包扎的阿丑听到天边划过的惊雷,轰隆之声只压攻城之战的声响。
几位被召来帮忙的御医纷纷以手抚心:“这样大的雷,秋日是从没有过的呀!”
“莫非真要变天了?”一位医士胆战心惊到道。
阿丑系好绷带,站起身来,伸手抬起腰间紫色绶带上系着的水滴形白玉,轻敲三下。
一位昱王府亲兵走进营帐:“阿丑姑娘有何吩咐。”
阿丑抬眼瞥了下那位口无遮拦的医士:“动摇军心。本来论军法应该处斩,念在你是太医院的人。不是军中的人,又是初犯,十军棍。”
亲兵立刻行礼接令:“遵命!”将那位医士拉了下去。
“大人,大人冤枉呀,大人……”那医士的求饶叫喊,渐渐远去,变成了痛楚的嘶叫。
阿丑扫视伤病营帐的众人,掷地有声:“众位将士在沙场上为国效力流血,我们身为医者,就该敬重,该尽力挽救他们的性命!在这里危言耸听动摇军心,是不满意他们英勇的战斗,还是不信任他们的忠义之心?谁再有下次,我亲自送他上战场!”
送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官上战场,不是让他们送死又是什么?
阿丑又吩咐:“让大家做好雨战的准备。”言罢继续埋头医治。
医官们不敢再言语。
阿丑却另有一番心思。大乾千疮百孔,墨玄说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到底能不能靠太子慕天弘一人之力,改变现状力挽狂澜呢?
四王爷自私自利,墨玄又不是走正经路子的人,什么光明剑还有罂粟,若他是个真英雄,她真心钦佩。只可惜是个被权利和**熏黑心思的人,半点不留情面。只希望柳家不要被他连累了,柳如玉还在建业,只好等战事结束再来处理她的事。至于奶奶……
阿丑有片刻恍惚,她该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奶奶变成植物人?
金川门,尸首如山。
又打退一波攻势的夏翌雪举着长剑,站在城墙上冷笑:“除了云梯和重锤,你就不能来点新花样吗?”
骑马立在护城河外的墨玄笑里藏刀:“我起初以为你只是个寻常大家闺秀,没想到武功这么好……”
说话间,已经有人替夏翌雪呈上弓箭。
她弯弓搭箭,直指墨玄:“反贼受死,这一箭我为大乾!”
墨玄毫无躲避,直到弓弦声响,才马缰向左,避开这一箭。
利箭力道极大,没入泥土半截。
“震天弓!”墨玄大惊失色。
这把震天弓是第一代昱王的利器,开国之时,曾凭借此弓射杀大渊几员大将,甚至大渊皇帝都死于此弓之手。
只可惜,后代昱王再没人能拉开此弓,这把震天弓也就成了昱王府的摆设。
然而夏翌雪却应用此弓这般娴熟轻松……
第二声弓弦响动:“这一箭我为在你手上死去的人!”
墨玄急忙向后拉马缰,险险避开第二箭。
墨玄身后所有的弓箭手都向城墙上的夏翌雪瞄准,然而没一个人能把箭射到夏翌雪的位置。
这才是震天弓的威力!
第三声弓弦响动:“这一箭我为阿丑!”
墨玄向右避开,却还是慢了一步,利箭射穿他左肩。
“主公!”墨玄手下的人纷纷大惊。
“向东北撤退,扎营!”初七急忙将墨玄救下沙场。
一夜的攻势,终于结束。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阿丑收拾着药瓶:“你们俩都是轻伤,还好都是轻伤,一些小口子,记住不要碰水。这么大的雨,下完又要冷了。”
龙钰公主和夏翌雪整理好衣裳,龙钰公主打趣:“幸好有你这个女御医!”
“有女将军,自然就要有女御医呀,”阿丑回敬,“我还想问夏将军,怎么如此英明神武,拉开震天弓的!”
夏翌雪只抿了唇笑。
“阿丑姑娘,世子有事相请。”营帐外有人喊。
“我这就过去,”阿丑回答完,转头对两人道,“那我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城北大营主帐,夏翌辰正盯着地图,心里想的却不是战事。
“世子,阿丑姑娘到了。”昱王府亲兵禀传。
“请进来!”夏翌辰面无表情的脸上立刻多了几分笑意。
阿丑走进来,瞥见模样有些凌乱的夏翌辰,便知道他下了战场就没有换衣裳甚至处理伤口,一直在这忙碌,不由叹道:“你好歹先把自己的伤口收拾一下,主帅若出了什么事,哪里还能打墨玄?”
夏翌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右肩的铠甲都染红了:“对不起,是我没主意。”
阿丑微微摇头,从袖中拿出金疮药,放在桌案上:“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赶紧处理了。”于是就出去喊人。
夏翌辰看着离去的阿丑,微微叹息。
不多时,阿丑再进来,只见已经包扎好伤口,梳洗过换了衣裳的夏翌辰站在桌前,指了指建业城东的莫愁湖:“最新的消息,鄱阳水军第一时间赶到,已经打败了巢湖水军。”
“那就好,”阿丑大松一口气,却又担忧起来,“郡主这次伤了墨玄,也算重创他们的士气。但我就怕如果不速战速决,墨玄选择退到一方,再在各地小打小闹变成持久战,对我们才是真的不利。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墨玄手中有多少牌。万一哪天又来个被他策反的,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夏翌辰也有同样的担忧:“如果能杀了墨玄,那就最好,他们群龙无首,再也闹不起风浪。”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墨玄这么狡猾的人,武功也不弱,杀他谈何容易?”阿丑长叹一声。
“我有一个想法,想问问你的意见,”夏翌辰说明请阿丑来的正题,“墨玄手下这些人,我在寿阳和他们打过交道,因此我想再试一次,带小部队直接杀到他们营中,然后派大军在各处包抄。”
阿丑想了想:“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风险很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夏翌辰不以为意。
“可万一失败,那就是有去无回,”阿丑还是担心,“要不你直接派血杀闯进去,否则你身为昱王世子,一旦有什么闪失,昱王府怎么办?”
夏翌辰沉默良久,眼神的聚焦渐渐悠远:“阿丑,你可知,进宫之前,我和母亲做了怎样的打算?”
阿丑察觉到了事态的复杂:“你们请旨的时候,和皇上说了些什么?”
“翌雪她很坚定,我和母亲劝不住。”夏翌辰重重叹息。
不愿为妾,只能为臣?
“她有出将的心思?”阿丑猜到一二。
夏翌辰颔首,却满含惋惜:“她似乎早就做好了打算,也许是在滁州之前,或者更早。我很想问问太子表哥,他到底和翌雪说了什么,让她如此坚定地要去卖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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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出将
阿丑闻言,更加一头雾水:“这又扯进太子殿下什么事?”
“阿丑,”夏翌辰看着她,桃花眼中神色复杂,“这件事牵扯到很多方面。”
“你不愿说没有关系,其实我也并不好奇,只是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折戟在墨玄手上。”阿丑语气诚恳。
夏翌辰摇头:“不,我正是想和你说。”
“和我说了,我也无能为力呀!”阿丑苦笑着拒绝,她不想掺和夏翌辰的事情。
夏翌辰明白阿丑的想法。他双手撑在额前,过了许久才开口:“从衢州回来,翌雪一直和你在一起,除了你我不知该求助于谁。”他姿态很低,有那样一瞬间,让人觉得十分无助。
阿丑狠不下这个心来。她想起他曾说过的话,还有他的所作所为。
他真的没有刻意,也没有纠缠。
这也是为什么在发生那样的事之后,她仍旧没有回避,仍旧像从前一样。她觉得只要她继续只管正事,不看其他,一切就能恢复到一潭死水。
然而此刻她却不忍心了。
她从来觉得夏翌辰是无所不能的,却原来也有了无助的时候。
“既然事关郡主,”阿丑深吸一口气,“请世子明言。”
“谢谢,”他真诚地道谢,“震天弓,是昱王府的传家之宝。”
“这个我清楚。”阿丑点头。
“但是你也该听说过,除了我的先祖第一位昱王。没有人能拉开震天弓,”夏翌辰摇头,“那只是我们故意为之的谣言。”
阿丑意识到什么:“你们是想麻痹世人。还是想避免功高震主?”
夏翌辰剑眉凝重:“兼而有之。所以世人皆以为昱王后人不能用震天弓。但是昱王府有自己的祖训。”
“拉不开震天弓,就不能继承爵位?”阿丑下意识说出自己的揣测。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夏翌辰在谯郡误伤她时的懊恼,还有她在讥讽他箭术时他愤怒却黯然的情绪。
那一刻,她很想痛骂昱王夏振远,你自己伤了你的血亲,断了昱王府传承。还抛下他们母子,不理不睬那么多年。
“拉不开震天弓,就不能接管兵权。”夏翌辰淡淡说出答案。
阿丑轻声叹息:“其实你又何必自苦。这规矩除了昱王府的人,哪里又有旁人知道,也无法叫旁人知道,更不要说是下旨的皇上。拉不开震天弓又如何?你武功照样出神入化。调兵遣将的能力毫不逊色。为何就担不起这样的位置?”
“且不言是否担得起,你也知功高震主,否则我母亲又怎会嫁入昱王府。所以当初我和太子表哥商议好,在他登基之前,我无论如何会保证兵权不落到四王爷手中。但是登基之后,我会把兵权交回朝廷。可惜,”夏翌辰深吸一口气,“他倒下的太快。”
阿丑明白。夏翌辰所言“他”,是指夏振远。
“所以必须有个人站出来接班。郡主主动站了出来,甚至为此动用了震天弓,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好让所有人放心这个一介女流领兵,却也正因为是一介女流,不会受人忌惮?”阿丑渐渐理清楚其中的关系,更加觉得复杂无比。
夏翌辰颔首,肯定了阿丑的分析:“翌雪她这么做,虽然正好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因为我本就抱着隐退的想法,才有了荒唐纨绔之名在外,到时候顺水推舟正好急流勇退。可是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我此时站出来,一来名声不好,二来也会让人忌惮嫉妒。但是翌雪一个女子,怎么能扛起这样的担子,她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阿丑叹息一声:“你可知她上战场前,对我说过一句什么话?”
“什么?”夏翌辰十分关切。
“不愿为妾,只能为臣。我不知道在衢州发生了什么,但她竟然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怕是情况比我想象的要复杂,”阿丑摇头,“但至少她这句话的意思,我觉着,有一种不想嫁人的意味。”
“只能为臣?胡闹!”夏翌辰抓紧了桌上的笔。
“兴许不是胡闹,而是有什么我们也不清楚的事,”阿丑劝解道,“你且想想,当初太子殿下要娶范秋玲,郡主却一副早就料到甚至知道的模样,丝毫没有惊讶,兴许她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对于夏翌雪打算出将甚至日后自立门户,阿丑没有立场反对,甚至还有一点支持。虽然如今是古代,但她骨子里还残留着现代女性的思想。当然一切的前提是,夏翌雪要自己心甘情愿。
夏翌辰渐渐松开手,不由得苦笑:“可是衢州的事,他一个字也不愿说,我总不能去问太子表哥吧?”
“世子,你们都清楚郡主的心思,而郡主又在这件事上铩羽而归,她脸上不好看。就算是为了自己仅有的尊严,她也不愿意向自幼熟识的你们多说半个字呀!在这件事上,你们越是关心越是在意,她就越放不开,越不想说。”阿丑深知夏翌雪心中的为难。
本来在古代,女追男就需要极大的勇气了,更何况她输了。她要面对的,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是我糊涂了,没想到这么多。女子心思敏感细腻,是我欠考虑了。从此,我就当从不知道也没有发生这些事。”夏翌辰被阿丑这样一说,才如醍醐灌顶般想明白。
“世子可以探探郡主的口风,若是自己心甘情愿,而不是被逼无奈,那也就没什么。”阿丑建议。
夏翌辰颔首:“多谢,若不是你,我还在这件事上没有主意。阿丑,也请你在有机会的时候,问一问衢州的事。”
“我尽力,”阿丑淡淡回应,接着她顿了一下,“不过,就算郡主抗下昱王府的责任,世子的作用也不可或缺。无论是对太子殿下,还是对昱王府本身。”
夏翌辰是太子慕天弘的左膀右臂,昱王府就算有夏翌雪在外领兵,也少不了一个在内谋划的人。这些年昱王夏振远一直在外面,不管昱王府,把建业的摊子丢给了静宬长公主和夏翌辰。因此这份本属于昱王的责任,似乎被人忽视了。
但是忽视了,不代表就不重要。
如果没有昱王府这些年的经营,当昱王从边关回到京城的时候,怕是会遭到更严酷的嫉妒和忌惮。
夏翌辰明白阿丑所说的道理。当然,没有人愿意随随便便抛头颅洒热血,谁都想长命百岁、平平安安。但总要有人站出来,有人上战场,有人挑大梁。
“突袭墨玄,我一定会亲自去,否则我根本不放心。不过墨玄如今受了伤,估计他们大营会防止偷袭……”夏翌辰思量着对策。
阿丑摇头:“这一点我倒觉得不应该这样考虑。墨玄此人极其狠辣,狠辣的人一般疑心都很重。所以,大营戒严,防止偷袭,只怕墨玄这些举措会至始至终延续下去,不分什么时间,是胜仗还是败仗。你只要想如何对付他的戒严就行了。”
斩草除根的计划,悄然展开。
永昌十一年十月,在璃雪郡主拉开震天弓射伤反贼头领墨玄之后,昱王世子偷袭反贼大营,几路军队包抄,将残军一举歼灭。
然而,却没有看到墨玄。
后来经过对其余人的拷打,才知道,墨玄受伤之后,就带了一批人离开建业,不知所踪。
听到消息的阿丑暗自蹙了眉——不知所踪?这可不是个好消息,又藏起来谋划下一轮叛变?
好在墨家产业被抄,开安客栈、开悦酒楼、开怀茶楼,全部被封,断了墨玄财路,想必他再行动也会捉襟见肘,不会如此肆无忌惮了。
阿丑练字时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名字,才发觉了什么,又写下“心妍”二字。
柳心妍。
三个“开”是从“妍”字来,“安”带了“女”,而那两个竖“心”旁……
阿丑一声叹息,想起清梦曾说的话。
“这三家本不叫这名字的,大约两三年前,才改成如今的名字,而且还是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改的。”
到现在,也都四五年了。四五年前,大约是柳心妍英年早逝的时候吧。
阿丑的心情无比复杂。再狠再绝的人,遇到挚爱,都会全心付出。然而,挚爱过早的离开,也是可怜人一个呀!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姑娘,柳姑娘她每日必问家中情况,我都快撑不住了!”田秋妹跑进阿丑的东厢房,十分为难。
田秋妹本就不是擅于伪装的人,如今让她瞒着柳如玉,当真十分为难。
阿丑叹息一声:“你把笔墨收了,我写过的字烧掉,我去陪柳姑娘走一走。”
该来的总会来,不可能瞒她一辈子。
阿丑牵着柳如玉,在院子里缓缓走着:“柳姑娘,战事虽然结束了,但各地还有些不太平……”
“我知道我都明白,柳家和墨家一直走得近,又是江北刺史,势必会受到牵连,”柳如玉忍住泪水,“抄家都是轻的罪了,我就想问一句,他们还活着吗?”(未完待续……)
PS:三更(“其实你又何必自苦,这规矩除了昱王府的人,哪里又有旁人知道,也无法叫旁人知道,更不要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