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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天怨地舍不得怨你-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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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笨蛋,为何行事如此鲁莽?」对着独生子,他大肆咆哮。

「这、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呀!」上官宇靖瑟缩着想躲开父亲的怒意却不敢。「谁教那个单全把我看扁了,那我、我当然想让他瞧瞧我并不输给二弟啊!谁知道、谁知道……」

上官鸿猛捶了一下桌案,桌上的书本砚笔跳了跳,上官宇靖也跟着跳了跳。

「这下子可好,」上官鸿的声量丝毫不见降低。「你可知道少了清儿情况会变成如何?」

「不太、不太好?」上官宇靖嗫嚅道。

「何止不太好,根据我最保守的估计,继朱剑门之后,附翼于上官世家的势力起码会失去一半以上,如果再任由你去胡搞瞎搞又搞掉一、两成的话,你自己算算结果是如何?」

上官宇靖听得张口结舌。「不是这么糟糕吧?二弟他也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上官鸿冷冷地注视着儿子。「上官家的继子?或者奴隶?告诉你,别再看不起他,也别想跟他比,在江湖上,季清儒这三个字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卑微,他说出口的话可能比我还要有分量……」

「爹,」上官宇靖大声抗议。「他跟我比到底孰强孰弱,这个尚有待商榷,但说他比爹更有分量,靖儿我可是要坚决反对到底,爹可是堂堂上官世家的主人,他凭什么跟爹比,他……」

「就凭他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儿子!」上官鸿大吼。

上官宇靖窒住了,好半晌后,他才又期期艾艾地说:「可是、可是他爹已经死了那么久……」

「即便再过二、三十年,江湖上也没有多少人会忘记他爹的名字!」上官鸿重重地道。「你也不是没在江湖上走动过,怎会不知道这个事实?」

上官宇靖沉默了。

「总之,我们得想办法让清儿继续为我们维持住上官世家的外围势力,可是……」上官鸿又懊恼地敲了一下桌案。「那个慕容惜惜,她实在太狡猾了,居然用你的生命来威胁我们,如此一来,我和你继母谁也没办法对清儿开口,那就没有人能够勉强清儿……」

「有!」上官宇靖脱口道。「还有一个人!」

上官鸿狐疑地一皱眉。「谁?」还有谁有那么大能耐能让季清儒屈服?

「嘉嘉!」

☆ ☆ ☆

澄蓝的天,微风习习,温柔的阳光下传来几声婴儿的牙牙语,还有男人的低柔呢喃,勾起凌嘉嘉心头一阵幽怨。

她认得男人的声音,而那温柔的低喃原是属于她专有的呀!

顺着鹅卵石小径,踩着三寸金莲,凌嘉嘉急切地迎向男人的声音而去,不一会儿,她骤然止步,呆呆注视着鲤鱼池旁的男人,唇畔挂着笑,眼底是慈爱,逗弄着怀里的襁褓,那男人流露出她不曾见过的另一面,轻松又愉快。

然后,他转过头来,对她绽出微笑。

「大嫂,你怎地会到这儿来?」

不,她不要这种客套的笑容、不要这种疏远的眼光,难道他真的不爱她了吗?

「我、我想见你。」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不想相信他已经不爱她了,因为她仍是如此深爱他呀!「她呢?」

她?

「惜惜和瑞香在绿烟苑处理她的宝贝药草圃,」季清儒缓步走向水云亭。「长虫了,那我可处理不来。」然后肃手请凌嘉嘉落坐,再于她对面鹅颈椅上坐下。「大嫂找我有事?」

凌嘉嘉咬住下唇,垂下螓首。「我……」她没有忘记上官宇靖的交代,但……「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是不得已的。」

季清儒神清稍变。「大嫂……」她想干什么?

「你不能怪我,我好想你好想你,又好寂寞,可是你都不肯留在我身边,连一次都不肯!」凌嘉嘉抬起哀怨怪责的美目。「我爱你,但你不够爱我……」

季清儒的眉宇攒了起来。「大嫂……」

「……只有靖哥肯一直陪着我,明明知道我不爱他,他还是愿意耐心陪在我身边,呵护我、怜惜我、宠爱我,他比你更爱我,所以、所以你不能怪我选择他,那是你逼我的!」

「大嫂,我……」

「没有先告诉你一声是我不对,但你每一回出门都那么久,你根本就不想回来了,所以这也不能怪我,不……」

「大嫂!」

陡然一声沉喝,凌嘉嘉吃了一惊,噤声,惊吓地瞅住他。

「大嫂,我不怪妳,」季清儒淡淡道。「请你不用再记在心上了。」

闻言,凌嘉嘉欢喜的笑了,「真的?」绝美容颜添上两朵妩媚的虹彩。

「真的。」

「太好了!」凌嘉嘉手捂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我就知道二哥还是疼我、爱我的!」

爱她?

季清儒再次皱起眉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大嫂,现在我爱的是惜惜。」

凌嘉嘉的笑容骤然冻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爱的是惜惜。」季清儒正色道。「你我之间已是过去的事了。」

凌嘉嘉呆了好半晌,好像一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后,她开始摇头。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我依然如此爱你,你怎么可能去爱别的女人了?不,这是不可能的事,你爱的是我,你不会变心的,不会的!」

季清儒凝住她片刻。

「是,我是不会去爱别的女人,然后我会痛苦一辈子,直到我死!如果不是有惜惜,我确实会如此。」他平静地说。「但我何其幸运,在最痛苦的时候有她陪在我身边,是她抚平了我的痛苦,用她痴傻的爱来融化我的心,用她无怨无悔的付出来使我一日比一日更爱她。」

深深叹息,他望着怀中的儿子。

「也因为她,我才明白为何你能如此轻易放弃我而选择大哥,长年时光累积出来的感情为何会如此禁不起考验,因为你我都爱得不够深刻,我爱的是你优雅柔美的姿貌与纤弱飘逸的气质,你爱的同样也是我的外表,但这些都只不过是虚荣的外在,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因素能将这份感情深深缕刻在灵魂上,于是……」

抬眸,他注视她,目光中毫无怨尤。

「一点自私的理由便足以让你选择别人,而当另一个女人不计代价地用她的付出与牺牲来堆砌我的幸福,我便不由自主地融化在她的挚爱里。虽然只有两年时光,但我与惜惜之间的感情却远比你我二十年的感情更深刻、更坚固。失去妳,我很痛苦;但若失去了她,我想我会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

「不,不,你错了,我不只爱你的外表呀!」凌嘉嘉急道。「若论外表,靖哥比你更俊美,但我爱的是你的男子气概、爱你的聪颖能干、爱……」

「大嫂,」季清儒迅速打断她的话。「无论你曾经有多爱我,终究比不上你为自己着想的心!」

凌嘉嘉僵窒了下。「但、但我只是个女人啊!一个柔弱无能的女人啊!」

「惜惜也是个女人,她还比你年轻呢!但她却已是我生命中最有力的支柱,只要能力所及,她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但大嫂妳呢?你可曾为你所爱的人做过什么?付出过什么?」

咬着下唇,凌嘉嘉垂眸。「我、我又能做什么?」

「你可以……」蓦而顿住,季清儒摇摇头,叹息。「不,你的确做不到,因为你已经认定自己只有为自己打算的能力。所以……」他看住她。「既然已经嫁给大哥了,你就好好跟着他吧!大哥是真的很爱你的。」

凌嘉嘉沉默了好一会儿,季清儒以为她总算听进他的话了,没想到却听见她开始喃喃自语。

「不,这样不公平,我依然爱着你,你却已经变心了;以前你不肯为我留下,现在却可以天天陪着她;是你逼得我不得不选择靖哥,因为只有他愿意天天伴在我身边,可是现在却因为你不愿意出门,所以他必须代替你出门,到头来,我依然得孤孤单单一个人,这样、这样……」她猝然掩面失声痛哭。

「不公平啊!这一切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呀!」

「大嫂,你这么说才真的不公平,」季清儒反驳。「是为了救大哥,惜惜才提出那种条件……」

「不!」凌嘉嘉放下手,泪痕斑斑的脸上满是怨怼。「靖哥说这是你要她那么做的,因为你只想陪着她,却……不愿意陪我……」

原来是上官宇靖!

季清儒顿时恍然。

看样子这就是义父他们想出来的办法:推嘉嘉出来逼他。

果然如他所料,义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要想脱离这一切,恐怕非得在义父坐上盟主宝座之后……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凌嘉嘉哽咽着。「你不能只顾你自己,你必须继续帮公公的忙,这样靖哥才有空陪我,将来靖哥继承公公之后成为武林盟主时,你也要继续帮助靖哥,这是你欠我的,以前我恳求你陪我你不肯,现在你至少该为我做这些!」

上官宇靖也想坐上盟主宝座?

季清儒不敢置信地瞪住凌嘉嘉。

义父想坐上盟主宝座已经很勉强了,没想到连大哥也……

不,他一辈子都逃不脱这一切,如果继续留在上官府,他永远摆脱不掉这个枷锁!

他该如何是好呢?

☆ ☆ ☆

踏进绿烟苑里,季清儒找着正在整理包袱的单少翼。

「要回去了?」

「是啊!老爹知道我的脾气,没人来催我我就不回去,所以……」他拿起包袱旁的信函扬了一下。「来催我啰!」

「等我两天,我跟你一起去。」

「咦?可是……」

拉开圆凳,坐下,季清儒指指另一条圆凳。「坐下,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单少翼听命坐下。「什么事?看你脸色好像满严重的。」

季清儒低眸沉思片刻。

「我有个计画……」

☆ ☆ ☆

夜深,月明,楼外蛙鸣几许,楼内春情绵绵。

惜惜趴在季清儒胸前,两人都一身汗水淋漓,但惜惜就是喜欢睡在他身上,季清儒也喜欢让她睡在他身上。

「最近愈来愈热了ㄋㄟ!」

「嗯!」

「说不定明儿个会下雨。」

「嗯!」

「最好不要是大雷雨,我的药草最怕大雨了。」

「嗯!」

「……搞不好黄河还会决堤。」

「嗯!」

「然后又要闹大饥荒。」

「嗯!」

「所以我们只好把儿子扔到深山里去给狼吃。」

「嗯!」

惜惜仰起头来。「清儒。」

「嗯?」

「你今天晚上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的耶!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视线往下移,季清儒和惜惜相对片刻。

「今天上午,大嫂来找过我……」

他详详细细说出经过,一点也没隐瞒;惜惜只是听,并不插嘴,直到听完之后,她才问了一句。

「你打算如何?」

季清儒凝视她好一会儿,眼神莫测,深沉幽邃,还有点冷冽、有点阴郁,惜惜觉得仿佛又回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

「我希望你回山上去,给我两年时间,两年后我会去找你。」

静默半晌,惜惜又把脸颊贴回他胸前。「为了她?」

「……为了我深爱的女人。」

惜惜叹息。「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听你的话,只要你承诺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发誓我会活着回到你身边的。」

「好吧!」

「还有,这两年间,你不要打听关于我的任何事。」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的要求。」

「……好。」

两臂抱紧了她,季清儒低喃,「谢谢你,惜惜,你一直是这么体贴我,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发誓,我会的!」

第十章

「你发过誓的!你明明发过誓的!」

骤雨毫不留情的漫天落下,年轻女人浑身湿淋淋的跪在坟前,哗啦啦的雨声中,凄厉的怒吼仿佛利剑般划开沉重的雨幕。

「你依然爱她,始终最爱她,你宁愿跟她在一起而不想跟我在一起,不要紧,这些我都不在乎,当你要我回山上那一刻,我就想到有可能是如此了,但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

年轻女人匍匐于地,痛心疾首地握拳猛捶泥泞的黄土地。

「为什么?回答我啊!」

悄悄地,一把油伞移过来遮在年轻女人头上,挡去了滂沱大雨,却挡不去沉重的哀痛。

「嫂子,别太伤心坏了身子……」

「你管我!」

「嫂子,孩子还需要你的照顾啊!」

「滚开!」

「嫂子,走吧!」

「我就是不走!」

「嫂子,你别这样,他在九泉之下会不安的。」

「……」

「嫂子……」

「无论他是不是为其他女人而死,他总是我的夫君,我要把他的棺木迁移到山上去!」

☆ ☆ ☆

马车中,惜惜脸色苍白神情哀痛,对面则是神情凝肃的单少翼。

「告诉我,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单少翼未语先叹。「他原先计画用两年时间把他义父推上武林盟主宝座,之后便要离开上官家来找你,万万没有想到在情势最好时,芙蓉世家和铁剑世家见势不对决定联手,两家共派出三十六位高手狙击他于孤峰山,结果大战一天一夜后双方同归于尽……」

惜惜闭了闭眼,再问:「那又为什么把他葬在乱葬岗?」

「当时三十七具尸体内有六具因为坠崖而血肉模糊分不清谁是谁,三方又都不愿意错收敌方的尸首,只好就地葬在附近的乱葬岗。」

「也就是说,墓碑虽是他,棺木里的尸体却不一定是他?」

「单就衣服上辨别,应该是他,但……」单少冀无奈苦笑。「没有人能确定,我也不能。」

惜惜沉默片刻,然后撩起幕幔往外探向乱葬岗,雨幕中,那片乱葬岗显得格外冷凄。

「那就六具棺木全带走。」

单少冀深深注视她一眼,颔首。「好。」

三天后,几辆马车连成一列缓缓离开乱葬岗,在第一辆马车上,惜惜抱着熟睡的儿子,悲戚的眼流连在儿子酷似爹亲的五官上,旁边是睡得脑袋点过来摇过去的瑞香,单少翼依然坐在她对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现在才来通知我?」惜惜突然出声问。

「我知道你一定会很伤心,所以才拖到他跟你约定的两年期满再去通知你,希望能让你多过一点平静的日子。」

理由很勉强,但还说得过去。

「上官家现在又如何?」

唇边蓦然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还能如何?」单少翼的口气是轻蔑的。「没有清儒的支持,上官世家的势力在三个月内崩消瓦解,上官世家的主人只好乖乖满足于他现有的地位。」

换了一个坐姿,单少翼继续说:「或许是对上官夫人有所愧疚,因为清儒是为了他的野心而死的,所以,现在上官老爷子天天陪着夫人聊天又下棋,和乐融融,恩爱得不得了;至于上官世家的大少爷……」

他摇摇头。「他呀!我怎么看都是个窝囊废,还妄想坐盟主宝座呢!光是处在嘉嘉少夫人和凤少夫人之间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而且凤少夫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嘉嘉少夫人却怎么也不愿意再生,每天只对夫婿哭丧着脸,日日以泪洗面,无论上官宇靖如何哄她都没用,因为……」

「她仍然爱着她的「二哥」?」

单少翼点头。「她觉得是她害死了清儒。」

「不是她是谁?」惜惜冷冷地说。「那个自私又懦弱的女人,说她爱清儒?呸!我说她只爱她自己。」

「我也这么想。」单少翼赞同道。

寂静片刻,惜惜忽然抬起头来瞪住单少翼,眼神歹毒又凶狠,单少翼被瞪得心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我们会经过铁剑世家吧?」

「是啊!的确会……」蓦然噤声,继而脱口问:「你想干什么?」声音有点惊慌。

「没想干什么,」惜惜冷冷道。「只不过想送他们一点毒尝尝!」

心头一震,「不行!」单少翼失声叫道。

惜惜脸色一沉。「为什么?」

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因为……

「带着那么多棺木,你不想节外生枝吧?」

惜惜无言片刻。

「好,那等我安葬好棺木之后,再去找他们!」

单少翼暗暗挥去一把冷汗,「嫂子,令师兄也在山上吧?」急忙转开话题。

「才没呢!」惜惜不屑地哼了哼。「两年前我回山上时,他早就已经落跑了,谁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单少翼想了一下。「江湖中有个赭衫怪医,不知是否是他?」

「有可能,我师兄最爱穿赭色衣衫。」惜惜又看回儿子。「没想到他也去跑江湖了。」

「不,他没有,但江湖中人多喜去找他治病、疗伤、解毒,因为他不肯透露名字,所以唤他赭衫怪医。」

「好像混得不错嘛!」惜惜喃喃道。

「嫂子也可以啊!只要妳……」

「去掉那些规矩?」

单少翼点头。

「我偏不,怎样?」

「不怎样!不怎样!」单少翼忙打个哈哈。「随嫂子高兴,随嫂子高兴!」

晚一些时,单少翼打了个盹儿醒来,见孩子已到了瑞香怀里,而惜惜则移坐到车尾,幕幔掀开,痴望着那一串载着棺木的马车。

默默垂泪。

湿了脸、湿了衣襟、湿了裙襬,天黑了,她的泪水依然不止;天又明了,她仍在落泪,仿佛永无止尽般,不停的、不停的滑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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