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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姐,”阿力突然面有难色。
“你身子还很弱,况且这儿就是你的家啊!”
思佳一脚踩在冰凉的石砖上,整个人愣住。
这里怎么会是她家!她与母亲那间鸠巢似的窄屋,统共不过二十来坪,连这间房都比它大!
思佳摇头。
“老伯,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儿怎么可能是我的家!”
怎么会一觉醒来物事全非!
还是她其实尚在作梦?
“没弄错、没弄错,”阿力笑嘻嘻。
“这儿确是你的家,你同少爷年轻时有七成像,是阿力的小小姐,正是老太爷的孙女没错!”
思佳整个人呆住这个老仆人满口胡说八道些什么!
阿力急得抓耳挠腮,似乎为思佳不相信他而困扰。
正在此时,房门又开,进来一名身形挺拔、面容沈肃,异常冷俊的男人。
男人对住她看着,一双眼眸冷沈沈地迸发出幽光,似两颗逼人的黑钻。
“你醒了!”
男人走近她,在他的目光下,思佳下意识的往后缩。
她认出男人的声音,正是她昏迷时,那间话的男声。
“你……又是谁?”
她小声问,这男人身上有一股压迫性的气势,沈重得叫她不舒服。
男人仍旧对住她,磁性的声音略低,嗓音夹着一股冷静,让人自然而然起敬畏。
“敝性严,严洛,是老太爷的私人助理。”
思佳回视他,轻轻说:“对不起,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出来了许久,母亲必定担心,请送我出去。”
严洛道:“商小姐毋需着急,等你见过老太爷后,自然能回家。”
“可是我——”
严洛点了下头,不待她说完,已转身出去。
阿力说:“小小姐请在这儿等一下。”也跟在严洛之后出去。
思佳呆呆坐在床上,一会儿觉醒过来,正要下床,门又被推开,这次是阿力推了一辆轮椅进来。
轮椅上坐着一名老人,嘴角上扬,看得出固执的痕迹,头发已全数花白,目光却仍然炯炯有神,如两把火炬。
老人怔怔看住思佳,半晌不说话,思佳也回视他。
老人突然问:“你和江家那小子是怎么回事!”中气犹自十足。
思佳反问:“你是我爷爷?”
她心中隐约有些明白了。这固执权威的老人,同父亲留下的遗照有十足像,除了老人已老,父亲在照片里的模样还年轻,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翻版印成!
老人不说话,嘴角抿紧。
思佳又问:“父亲去世后,你为什么一次也没来看过我和妈妈?”
老人同她对峙半晌,终于泄了气,面肉塌下,一瞬间苍老,真正显出年龄。
老人垂下头,目光混浊,似在追忆什么,然后终于说:“你母亲是我不承认的媳妇。”
思佳一震,瞬间明白前因后果,难怪她印象中从末见过这位爷爷!
思佳平静的说:“既然不承认,现在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老人抬头,精神又来。
“我老了,我希望你回来继承我的事业!”
思佳摇头。
“不可能,你不承认妈妈,就等于不承认我。再说,我什么也不懂,并无半点能力,如何继承你的事业?”
此刻她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静静疗伤,什么人也不想见。
老人却道:“你是我的孙女,不要看轻你自己!”
思佳凝视他,忽然想起了老人是谁!
“你是——”
她在报上曾读过老人的报导,老人富可敌国,政商关系良好,当今之世,简直就可翻云覆雨!
只是老人行事低调,向来深居简出,思佳在报上读到的那一次,是唯一一次老人的照片被记者拍下。
老人咧开了嘴,充满着皱纹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
“不错,你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思佳不语,低下头,心事重重。
老人的权势这般大,他若要迫自己同母亲分开,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老人似知道思佳在想什么,淡淡地说:“我已经错过一次,因此失去了唯一的儿子!”老人无声叹息,面目哀凄。
“我不会再错一次。”
老人已有悔过之心,只可惜过往己一去不复回,唯一的儿子再也活不过来。
思佳黯然,轻轻道:“可是,如今我无任何心情……”
“不要紧,先带我去见你母亲,之后的事我会安排!”似乎怕思佳会拒绝,老人又说:“邵家把你们照顾得不错。”
思佳猛地抬头,电光石火间明白了原来邵家是老人派在她母亲身边的人,无怪乎素昧平生,邵家会这样照顾不相识的一对孤儿寡母!
这么说,邵大哥也知道她的身世吗?
老人再次洞悉她的想法。
“除了邵敬文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和你们母女俩的关系。”
邵敬文是邵谦的父亲,思佳尊称他邵伯伯,正是一向古道热肠,尽心戮力帮助她们一家孤寡的大善人,原来其中有这样曲折的内幕。
老人示意阿力把轮椅推近,突然出手握住思佳。
“带我去见你母亲!”
老人虽老,手劲却奇大!
思佳望住他,犹豫着。
老人坚持。
“我一定要你认祖归宗!”
思佳问:“为什么现在才做?”
这仍是她心底的最大疑惑。
父亲已去世多年,到底,老人为什么现在才想到要承认她们母女?
老人放开手,老迈的声音沙哑。
“心结往往不易打开!特别是对于一个毕生惯于发号施令的人而言。”
思佳动容,老人肯这样坦诚,已经不易。
老人望定她,神情突然激动起来,眼底涌现泪光。
“请成全一名枯朽老人的心愿!”
思佳怔怔看他,好半晌,她终于点头。
老人同思佳一起来到商家的小房子,一进门,就见母亲等往里面。
商每一见女儿回来,立刻冲上前去。
“思佳,你上哪儿去了!一日一夜不回,又没半点消息,可知妈妈有多担心——”
突然她发现在思佳身后,柱着拐杖的老人,未说完的话鲠在喉头,眼睛睁得老大。
老人定睛看着商母,轻轻喊:“素贞。”
素贞是商母的闺名。
商母满是激动,然后怔怔地落下泪来。
思佳上前去握住母亲的手。
商母哽咽,终于颤声喊:“爸。”
老人面孔胀红,他激动的说:“你不怪我?素贞。”
商母摇头。
“爸何错之有?定安早逝,一切是命运捉弄人,只能算我命苦,岂能怪在爸的头上?”
老人一听,惭愧地落泪。
“素贞,我的好媳妇,爸对你不住!”
商母拉着思佳上前,三人团团抱在一处。
稍后老人间思佳。
“今后你有何打算?”
老人会请私家侦探跟踪她,自然了解思佳的状况。
思佳黯然,低下头不语。
老人拍拍孙女的手。
“我送你到英国读书可好?”
思佳抬起头,想他不想便答:“好。”
“那么一切都听我安排?”
“都听爷爷的安排。”
左右已无路可走,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老人点点头,握紧孙女的手。
“别担心,从今时今刻起,你会有一个新的身分、新的生活。”
这是老人给孙女的承诺。
一个月后,思佳便搭上飞机,前往英国。
第九章
“阿谦。”
邵谦转过头,看清楚拍他背的人是谁——他脸色一变,再来不及假作不认识来“咳,阿绪,”邵谦面色尴尬。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不急在一时。”江绪挡住他的路。
“思佳去了哪里?”邵谦别开眼。
怎会在这场合碰到他!上次那个订婚宴肯定出了岔子,所以阿绪才——他明明打听过江绪不会在这出现的……他只得应付。
“你怎么来问我?这些日子同思佳走得近的人是你。”
江绪定定看着他,沈缓的道:“阿介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你必定知道她的行踪!”邵谦一愣。
“阿介怎么可以把事情都推给我!分明就是他——”他一顿,知道说漏嘴,再掩饰已经来不及。
江绪逼近他。“思佳在哪里?”
邵谦索性把话说开。
“既然你不要她,为什么还要找她?”他踯躅一下,终于说:“你就放过她吧,阿绪!”
“我同她之间的事怎么样,我自己清楚,你只要告诉我思佳此刻人在哪里!”邵谦只得一摊手。
“质问我也没用,我当真不知道!”江绪玻鹧邸�
“阿谦,你新开张的公司,很需要“日联”的订单?”“是啊——”随即噤了声。
江称撇开嘴笑。“我可以帮你。”
“阿绪,别逼我……”邵谦苦着脸,他自然知道“可以帮他”的意思——前提是他得合作,否则落井下石在所不惜,他清楚江绪的手段!
“告诉我,思佳人在哪里?”
邵谦叹一声气,只好据实以告:“我只知道同太老爷有关,其它的就一概不知了。”
“老太爷?!”江绪一震,沈声问:“怎么会和老人扯上关系!”他一听即知是谁,商场上,大家都称那老人叫老太爷。
邵谦求饶。“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阿绪。”
江绪抵紧嘴,终于说:“‘日联’订单是你的了。”然后转身即走。
他走出商宴会场,司机看见他,立刻打开车门。
他上车后下令。“开车,到商老头那里去!”司机一愣,像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大少爷……”
他厉声喝:“没听见我说的话?!”司机缩缩脖子,只得乖乖开车。
车子一开到商家大宅,江绪立刻下车,狂按电铃。
“商老头,开门!”按了半日不见人来应门,他就着对讲机怒喊,知道老人自对讲机的萤光幕中,分明看得见他!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老人让阿力推着轮椅,亲自出来,不满地讥讽道:“阿绪,我还以为你比阿介那小子有气质多了!”原来老人总共育有一子两女,其中大女儿嫁入江家,即是江介的母亲,老人正是江介的外公,商江两家之亲厚可见一般,可惜江家子孙向来没大没小,皆直呼老人叫商老头。
江绪不理老人,径自对阿力喊:“开门!”
阿力看看老主人,再看看江绪,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他夹在中间,不禁忧头苦脸……冤枉啊,仆人难为哩!
老人砸起舌头,啧啧有声。
“你在商场那股霸气到我这里来使?你有没有搞错对象了,阿绪?!”
江绪深呼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老头敢情是故意恶搞他,想看他发作!
他冷冷瞪住老人,不出声。
老人终于皱起眉头。
“啐,被你看得发毛!阿力!”阿力赶紧应声。
“是,老太爷?”
“给浑小子开门去吧!免得我被他那恐怖的眼神剥掉一层皮!”阿力忍住笑,赶紧上前去开门。
江绪一个箭步进来。
“思佳在哪里?”
老人挑起一眉一眼。“干么?我孙女儿让你玩得不够,现下你还要来惹她?”孙女?!
江绪睁大眼,瞪住老人。
老人做哆嗦状。
“阿力,这浑小子又要来剥我的皮了,你快给我挡挡……”
“你到底在玩什么?”江绪终于发作。
老人嘻皮笑脸,那模样活似江介!江绪厌恶地皱起眉头。
老人诉苦。“我哪有玩?是你先玩咱家孙女的!可怜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孙女儿葬送在你手上……”?江绪甩开外套上前两步,大手一击撑在轮椅扶手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阿力见惹毛了江绪,只得乘老太爷还没玩得不可收拾前赶紧说:“是真的,绪少爷,小小姐就是思佳小姐,的确是咱老太爷的亲孙女!”
江绪再深吸一口气,他放开轮椅,干脆问阿力。
“到底怎么回事?”
阿力据实道:“小小姐是少爷离家后,在外头同太太生的女儿,直到个把月前才同老太爷相认……”
“阿力,你太多嘴了!”老人咕咕侬侬抱怨。
“你全都告诉他,那不是一点都不好玩了?”阿力只得暗笑。
“是,老大爷。”
江绪拳头握得死紧,寒着声,质问老人。
“你早就知道了?”
玩上瘾的老人家还不知死活,竟然嘻皮笑脸地问:“知道什么?”
江绪火到极点,反而冷笑。
“你早知道我和思佳的事?”
老人打个呵欠,突然说,“阿力,我困了,推我回房间去睡觉。”
阿力领的毕竟是老人发的薪饷,只得说:“是,老太爷。”
江绪喝道:“不许走!”阿力头皮发麻,愣在当场,果然不敢走。
“阿力,你是手软还是脚软?推个轮椅也这么不济事!我看你是年纪大了……”老人咕哝。
阿力只能哈哈哈傻笑。
江绪绕过来,挡住路。
“你对商家母女的行踪了如指掌,早在思佳进我公司时你已经知道了!”此句非问话而是指控。
老人支吾其辞。“那时孙女还不是我的孙女,知道……知道又怎么样?”
他寒着脸,面色铁青。“你可以事先告诉我她的身分!”
老人嘿嘿笑。“我说阿绪,你这么说就太不公道了——我老人家怎么猜得到你对我孙女存心不良!干么要先知会你一声?”
江绪冷笑,扯松领带。“好!从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只要你说出来,现在思佳人在哪里?”
老人唉一声,对住他:“我说绪小子,你这会儿找我孙女又要做什么?”
“我自然有话同她说!”
“你都不要我孙女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江绪怒极反笑,一字一句诘问,“你。到、底、说、不、说!”
老人做无辜样。“可是我孙女根本就不想见你,我要是把她的行踪告诉你,她肯定会生我气的!你这样不是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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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老人叫住他。
他转头,见老人神情突然俨肃。“阿绪,我只得一个宝贝孙女。”江绪对住老人,终于点个头,掉头离开。
阿力看着江绪的背影……绪少爷终于走了,他赶紧拍胸脯收魂,好家在、好家在……“阿力!”老人唤他。
阿力唬一跳。“是,老太爷?”
“你说——阿绪那小子点头是什么意思?”啊?阿力愣住。
“老太爷……你都不知道,阿力怎么会知道?”
“说也奇怪,”老人自言自语:“他干么突然取消婚约,回头来找我孙女?咦!那小子该不曾是爱上我孙女了吧?你说有可能罢?阿力?”
阿力一路哈哈哈,推着老人回屋里去……话说江绪离开商家大宅,直接到“严氏”找严洛。
严洛见了他只说一句:“伦敦大学。”
“这份人情我记住了!”江绪掉头即走。
隔日他飞到英国,在细雨缠绵的学园内看见穿着白衣的思佳。
她瘦多了,一身白衣,长发飘散在颈、背,像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突然一名白人男子靠近她,两人一道走进了学院。
他一怔,定在原地,眸中闪过复杂的表情……突兀地站立许久,他终于转身离开。
思佳并没看见他。
她对身边的男人说:“安德烈,你别跟着我。”
“不行……老太爷雇我保护小姐的安全!”
“我没事的。”思佳叹气。
“反倒是你这么跟进跟出的,我怎么上课?”安德烈面露困惑。
“我和小姐上同一门课啊!”
“话是不错,可是你跟得我这样近,实在奇怪。”就只差没黏在左右。
安德烈只管摇头:“就算奇怪也得跟——小姐的安全为第一优先,反正不多久小姐自然就习惯了!”
思佳无奈,己经懒得再多说。谁会习惯被剥夺自由?爷爷不知想些什么!
安德烈就住在思佳那层公寓楼下的单位,要掌握她的行踪实在太容易!她只得任由安德烈跟着。
已经半年多过去,思佳在校园附近的公寓租屋,家事亲力亲为,老人在台湾训练好,送到英国来服侍她的厨子、佣仆,全被她拒绝。
电话里,思佳只说:“爷爷,我有手有脚,你应该信任我能独立生活。”
“可是,”老人嘀咕。
“人都送过去了,你不用白不用……”思佳差点没在电话这头绝倒!
“爷爷,这跟平白用不用没什么关系!”她谈的是独立,看来老人没听懂,或者老人根本就不想懂。
老人咕咕哝哝。“当然有关系!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啦!”思佳摇头苦笑,只得是是是、对对对,然后挂了电话。
她安静的生活突然有一天来了一名访客,思佳从大门的辨识孔望出去,是一名华裔女性来敲门。
思佳问:“请问你是——”她自然知道女子独身而居,门户更得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