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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病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痊愈。
但他知道,总会好的。
就像多年前,他失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一样挺过来了。
虽然现在的痛比之当时只多不少。
他开始渐渐养成淡漠冷箫的性格,不是故意但发现时已来不及改变。比之之前万事颓丧的态度,这样已经好太多。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和唐婉清离婚,但每每听到唐父和别人聊天,说出那句“我这女婿,可是万里挑一啊”,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唐家的女婿。
听起来好像他娶的是唐婉兮。
人的执念是很不可理喻的一样东西,只要你起了一个念头,哪怕它离谱得毫无边际,它都是你心中最不可企及的梦。
同时也是可笑至极。
谭玉琢突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梦醒后是一身的冷汗,他下意识地寻找怀中的女人,发现她正安稳平和地睡着,他又搂紧了她的腰,吻了吻她的额头,至今仍不敢相信,怀中的女人,已然是他的妻子。
他觉得,再没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如此幸运。
☆、番外:盛扬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许诺是同一类人,作茧自缚,自食其果。
就因为这样,他把她放在最低的位置上,用轻蔑和嘲讽的态度来面对这个女人,就像面对残败的自己,很多时候他觉得这样他才不致于太孤单。
可最后这个女人得到了她想要的,他却又一次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爱情,向来都是放在心底,最讳莫如深的东西。他不愿意再提起,关于唐婉清,那段被她藏起来的感情,他心高气傲,把她对感情失败的处理结果用离开来狠狠甩开。也不过是想证明自己不稀罕,然后用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且看她过得好坏与否。
这才有了唐婉兮的第二次重生。
他不愿意看那两个人过着心安理得的生活。
他知道,唐婉兮不会放弃谭玉琢,那么那个时候,唐婉清就是所有人眼中最大的笑话。
可有些不堪的念头,最经不起时间的磨合。
已经不仅仅是幼稚,冲动,无地自容的难堪了,他觉得自己已近于无理取闹。
他越来越相信,如果没有一直在一起,那么总有一天会忘记。
所幸许诺还在他身边。所以他放任自己去忘记唐婉清。
他都快要忘了许诺最初的名字,如果不是偶尔还会想起唐婉清,他不会想起,那个被他救回来的女孩子,还有个名字,叫唐婉兮。
醒来后的那一天,他把全新开始的权利交给她自己。
她捂着胸口,倾听了一会自己的心跳,然后安静地开口:“许诺,就叫许诺吧。”
这个女人,比之过去大相庭径。一场重生让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适应了新的生活方式,连带着过去的尖刺都很好地收拢了起来,甚至并不排斥他的靠近。
比如现在,她连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淡漠到让人语噎。
他从来不了解许诺。
但这样的平静又不类似于唐婉清。唐婉清的静是动态的山水画,流动的是柔和美好,而许诺的静,更甚于一潭死水。分毫不曾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于是该死的自尊心又不适时机地发病了。
他抱着温香软玉,形形色色的女人,心里想,女人嘛,不都是一样。唐婉清也好,唐婉兮也好,都一样。
可这种想法常常立马就被自己所反驳,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糟糕。
谢莹玉是他在离开唐婉清后遇见的一个女孩子,他遇见她更早于许诺。许诺从来不曾主动去想过了解这个男人,是不是一早就抱定离开的打算,他不知道,但她却从来就没想过走近他的生活。
他对谢莹玉很好。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在通过谢莹玉看唐婉清。这种感觉,是爱恨同生。
后来呢。
许诺怀孕了。
他全然不知。仔细想想,一个女人不在乎你到什么地步才会在怀着你孩子的时候把它当做一个秘密一样小心翼翼地隐瞒起来。
说不开心也不是真的。
可那时候谢莹玉却流产了。许诺的孩子不能生下来,否则,伤极了谢莹玉,难免她不会有许诺一样尖锐的性格,伤到底了就不再回头。
可谢莹玉到底不是许诺。
他留住了替身,却看着她离他原来越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惊慌的?
大概是当他看见许诺苍白着一张淡然的脸也不愿再与他多说半个字的时候,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届时他仍觉得,他们之间不曾有过爱。
某一天夜里,他从深睡中醒来,福至心灵,想到这个女人曾经打过电话给他,电话里断断续续,像有极重的心事,犹豫着的空挡,她又不愿意说出口。
他很清楚地知道,她是想过要告知他孩子的存在,只不过后来被他们之间的猜忌打败。他们之间的依赖竟然近乎于零。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失败过。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女人不是没有想过要跟他好好走下去的,她愿意告诉他实话,从某一方面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好的开始。可他没有及时明白过来。
还让她流失了那个孩子。
何止是孩子。
连同她对他仅有的,微薄的奢望。
一起破碎,然后被埋葬。
许诺又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安分守己。在他还没有想好如何修补他们之间已糟糕到不可复加的关系时,她却提出要离开,要回到六年前她决心要离开的地方。
她说她要报仇。
他不愿意放手。可他要赌一把。
谭玉琢是她心里消不去的刺,报仇也好,放不下也好,他的阻止只会适得其反。时间是消磨隔阂的良方,必要时也是让爱情延续下去的另一条路,虽然很艰难,但不会艰难过他失去她的彷徨无措。
他从来没想过,爱情到了这一步,竟然进退不得,无路可走。
她帮他得到了鸿逸,却也借着这次机会让谭玉琢认出了她。那个男人未必没有在第一眼就将她看透,只要许诺不承认,她可以永远都不再是唐婉兮。
可手上的刀痕做不了假。伤口深到不管用了多少修复的药,都不见效果。
他不是看不出来她在动摇,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年关的时候,公司出了一点问题,他原本是想陪着她好好过个年,但是谢莹玉一通电话又打了过来。
无非是女人的哭哭啼啼,吵吵闹闹,他听了就说不出的烦。
他开始萌生一个念头。
他知道谢莹玉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而且迫在眉睫。他看着女人安静到冷淡的脸色,他要怎么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对她说出心底的话?还是难以启齿,或许先把事情解决了,他会更有立场来面对她。
于是他匆匆赶回了美国。这一耽搁就是长达两个月的分离。他心底毫无头绪,也丝毫没有把握,尤其是在与谭玉琢分庭抗礼的较量中。
她打了两通电话。
第一次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
第二次是在他正要准备与谢莹玉摊牌的时候。
两次他都没能给她一个如意的答复。
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我曾经试着去爱他,但失败了。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谢莹玉回来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像是印证了他的不安,他突然无可抑制地笑出来。不可避免的错过。
她怎么知道他没有给她机会?
第一次的失去已经足够让他痛苦,第二次,他已经在行动的路上,可她的行为却彻底地摆明着告诉了他,他的行动是如何地愚不可及。
他怎么能知道,她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人生中那样重要的一个人。
她脆弱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在她身边。
她想依赖的时候,他都是在拒绝。
谢莹玉在黑夜中抱紧了他:“我不想离婚,也不想放弃你,我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如果下一次,你还没有学会珍惜我,我一定不会再回来。”
盛扬顿了顿,没有回抱她:“我的婚姻有没有你都是一样的,如果你要离开,我放你走,你如果不想离开,我也不会说什么不爱你就不想害你这种屁话,我盛扬是什么人你向来很清楚,只要你自己有分寸,怎么做随便你。”
她无声流泪:“许诺到底哪里好?”
盛扬最后一次愿意与她提起那个女人,像是给自己最后一次缅怀的机会:“她哪里都不好,可她竟然莫名其妙地让我觉得,我需要她,”他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而且非她不可。”
他继续解释:“这是一种感觉,我已经很多年不再相信感觉,”他感觉到她的不安,仍是把语气放到了最是随意的态度,“而且以后也不再相信这种东西。”
谢莹玉终于哭出声来。
这是她控制不了的。
他翻个身,随她去哭。
他已经决定不再去见那个女人,这样他才能如以前一般,肆意保持他的悠然与漠不关心。
第二天在机场,他意外地看见了唐婉清。
她笑笑:“来送送你,这一走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他面色清冷地看着她:“不见也不错。”
她一怔,随机反应过来,笑的有些自嘲:“我果然还是太高估了自己,总以为我们之间最差不过朋友,你总还是顾着些朋友的面子,不过现在看出来了,你是真不想见我了。”
“不是不想,”他搂起身边人的肩膀,笑道,“是没必要。”
她突然问道:“是因为小兮吗?”
他笑意稍减,随后又毫不在意地笑笑:“唐婉清,我从来不明白你这个女人想干什么?明明在拒绝,却仍留有余地,明明在说要放手,却仍牵扯不清,不过这跟我没关系了,我希望我们以后是朋友,”他又重复了一遍,“只是朋友。希望你不要把朋友的意思曲解。”
唐婉清僵在原地,眼睛就红了。
事已至此,已全部失去。
所有人都在失去,可有的人把失去当做另一种得到,而有的人把失去永远镌在自己最荒凉的记忆里。
唐婉兮,终于也要成为他无法阻止渐行渐远的过去,以回忆的形式,将爱定格在若隐若现的某个征兆里。他的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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