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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自己离开的父亲。
在小时候仅有的恐惧记忆中,对他及母亲暴力相向的画面。
自己竟然变成了最痛恨的人的模样,直树觉得自己好可怕。
一直以来,他一直努力让自己别成为那样可鄙的人。
因此,他总是谦和地对待他人,尽量乐观开朗地活着。
他绝对要铲除自己身上那令人厌恶的基因。
然而现在却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露出那绝不想让人看见的狰狞的一面。
虽然他跟谦人间的性交很多时候都非常激烈,但是直树从没有这样不顾谦人的痛苦而执意粗暴地蹂躏他。
直树没办法抬头看谦人,他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哽咽不成声的哭音。
他从低下头的眼角余光,看见谦人站起身,静静地伸
手抬起散落在身旁的衣物,穿好,然后走向自己。
「对不起。」谦人跪了下来,用一只轻抚着直树低垂着的脸庞。
『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对做了这么可恶的事的我道歉?』
直树心里这样喊着。
但是自弃的情绪使他无法出声。
「直树,其实你并不真的完全了解自己,对不对?」
谦人突然在难堪的静默后,对直树这样说。
「因为我也跟你一样,对自己感到相当困惑。我也不了解我自己。」
直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觉得胸腔深处传来一阵针刺般的痛楚。
谦人继续说着令直树感到困窘的话语。
「我常想,如果人连自己都搞不清楚,那么人跟人之间,其实很难互相了解对方真正的心意。」
直树心中很想提出反驳的话语。
不是这样的!
即使人跟人之间没有完全的理解,他相信仍然有能够心灵相通的某个瞬间。
可是他也颓然地发现,连现在最想了解谦人心中的想法的这一刻,他都无法冲破两人之间言语的障碍,他想反驳的话语,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无异是自打嘴巴。
谦人这样说完后,便拉开教室的门,走了出去。
直树没办法站起身追出去。
他的心中像被利剑穿透,然后翻搅,挖掘出一个大窟窿。
然后谦人突然请了两天的病假。
直树没那个勇气去询问理由,他觉悟到自己已经失去了立场。
谦人再回到学校时,周围的同学并没有感到任何异状。
直树暗自以眼以耳追逐着谦入的一举一动,却发现谦人好像想完全忽略自己的在在。
直树知道自己罪有应得,但是令他感到困惑的,是谦人在学校突然变得柔软多了,对其他同学明显地亲和了许多。
直树觉得好痛苦。
如果谦人是故意的,那么自己便是彻底地被弃置了。
结果,谦人在学校与其他同学,在短短的期间变得愈来愈融洽,而直树却变得愈来愈阴沉。
两人似乎调换了身份的感觉。
但是其他人并没有发现这种微妙的变化,因为没有人知道直树跟谦人曾经密切交往过。
直树明白谦人天生吸引人的风采与魅力,只要谦人愿意,轻易地便可超越学校里的其他人成为万入迷,包括自己在内。
这样过了半个月之后,谦人却自杀了。
学校师生都感到震惊不已,甚至于有女生难过地在教室痛哭失声。
谦人是在割了腕之后,吞服了整瓶的镇静剂,然后躺在自己的床上,让生命的热度渐渐流失。
之后,学校里各种耳语与臆测不断。
有人说谦人的血流满整条白色被单,让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女佣吓得打电话求救时惊吓到连话都无法说清楚。
市内某私人贵族医院医生的儿子透露,谦人有长期服用抗忧郁症药剂的病史,而且在国中时便因在浴室割腕而住院过。听说谦人的母亲也有类似的病症,而且也是自杀身亡。
直树想起有次在亲吻谦人的手腕时,注意到谦人的左手有一道伤疤。因为受伤的部份十分敏感,直树当时并没有很强势地追问,而谦人也含糊地说是小时候不小心被盘子割伤留下来的伤痕。
直树痛恨自己的粗心及不在意,如果他能早一点发现这些事的话……
从直树听到消息之后,他一直处于恍惚的精神状态。
直树无法流泪。
他觉得自己的心中,被寂寞掘了一口深井,自己体内的水份大概全部都往那儿蓄积了,否则他不会全身像发高烧时一样,喉咙一直干渴到疼痛,而眼窝也干涩到挤不出一滴眼泪。
直树觉得谦人怎能如此残忍?
在他们曾经做爱过无数次的床上,那样绝决地结束自己,没有一点依恋。
直树没有参加谦人的告别式。
谦人彻底地抛弃了自己。
直树怨恨谦人如此背叛自己。
两天后,直树收到一封没有署名以及地址的信。
信封上确实写着自己的名字,字迹让直树感到熟悉。
非常端整的字迹。
直树拿进自己的房间,打开来,厚厚地一迭信纸,还有一张附着深棕色信封外部包着塑胶封套的克林姆的卡片。
是画作『吻』。自己曾经在翻谦人的画册时,不经意地提过自己还挺喜欢这幅画的感觉。
直树快速地翻找到信纸最后一页,想知道有没有署名。
『直树,请你别忘记我。如果你忘记了我,我就等于不曾在在过。』
最后一行,只如此写着。
直树的脑袋像遭到几吨的重击,双脚几乎站不稳。他蹲下来靠坐在床沿的地板上。
是谦人给他的信。
手指无法停止颤抖地,将信纸一张张摊开在地上,然后拿起第一页。
直树的眼睛感到无比刺痛,但他仍努力睁开眼睛专注在那字迹上。
直树:
很抱歉寄了这封信给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这样做了,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增加你的困扰。虽然我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
如果你觉得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我,那就请你把这封信撕掉吧。
但是,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想要宽恕我的意思,那么就请你看到最后。
直树,你还记得第一次在顶楼的相遇吗?
我那时,总有一种强烈地想要坠落的欲望……
我是父亲外遇下的产物,也就是一般人所说的私生子。父亲跟母亲相爱时,已经有了政策联姻下的名门妻子。而父亲是知名企业的继承者,因此无法脱离原来的家庭而跟母亲在一起。
我于是变成了要被掩盖的丑闻,我的存在对父亲的家族来说,是污名的证据。
母亲因为受到父亲妻子长期的搔扰恐吓;以致于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记得小时候,母亲最喜欢跟我玩的游戏之一,便是『尸体游戏』。她会憋着鼻息假装死掉了,然后在我哭喊摇晃着叫着『妈妈』时,突然睁开眼睛抱住我。
「谦人好爱妈妈!妈妈好高兴喔!妈妈也好爱好爱谦人!因为妈妈只有谦人一个人!谦人一定要跟妈妈永远在一起喔!」
开刚始还觉得有趣的游戏,到了上小学的时候,我已经觉得厌烦了。我讨厌她这样做,甚至觉得她好奸诈。说那种话只是在发泄自己的寂寞,好让我能安慰她,能更爱她,可是她却没有考虑到我的心情。
上国中时,母亲已经神智恍惚,时常哭闹着要自杀。而且有时候还会将家里的东西通通扯烂摔坏,甚至出言威胁我跟她一起死。我心里渐渐地怨恨起这个女人,也曾经轻蔑地想过『如果你真的有那种勇气的话!』母亲的软弱让我不相信她会真的想寻死,说那些话不过是向人乞怜而已。
但那一天我放学回家,却看见客厅地板上湿漉漉地,循着水迹,跑到浴室里,母亲已经在里头割腕自杀了。在满是蒸汽的空间里,有一种腥臭粘腻的咸味,那气味让我反胃,我跪在马桶旁呕吐了起来。
母亲在自己房间床边的小桌上留了张小纸条,上面潦草的字迹写着:『谦人,妈妈好爱你』
在告别式上,那个痛恨母亲的女人意外地出现了。在经过我身边时,用恶毒的眼神低声地说:「你为什么不干脆也一起死了算了!」
我才明白一个女人在得不到爱时恨能有多深。
这个女人大概也濒临崩溃边缘了吧?
我心里突然同情起她来……
父亲跟我不亲近,因为母亲的自杀,使得他更加难以面对我。他提供我生活所需的一切,只除了爱。我被当作是他养在水族箱里的鱼,安静地游着,安静到他几乎忘记自己有这个儿子。
我对于父亲或者母亲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
有好几个夜里,我在想如果母亲真的很爱我,就不会这样轻易地抛弃我。
母亲那常挂在口中的爱,就好像用把枪抵着我的头,然后开火一样。
她的爱让我几乎窒息:我就像只溺水的鱼,没有人知道我因为无法呼吸,就快死了。
所以,直树,我没办法跟你说我爱你。
因为如果说出那样的话,就是不负责任。
我以前带你去过的地方,其实是我的死亡地图。
每当我真的很想从地球上消失蒸发时,我就带你一起为那些地方种下一个墓碑。
不知不觉间却将墓碑种满了。
直树,你是我生命中唯一无数次拯救过我的浮木。
我真的很谢谢你。
你那样热情地需索着我的身体,让我觉得自己终于有那么一点独自在在的意义与价值。
但是,我毕竟是母亲的儿子。
母亲跟我身上有着一条看不见却坚固的细线,我们之间的脐带是永远也切割不断的。
当我愈想跟你在一起时,那条线就将我愈往下拉扯。
母亲似乎在责备着我:
『谦人,你怎么可以一个人过得那么幸福?』
最后,我有一个任性的愿望与请求。
直树,请你别忘记我。如果你忘记了我,我就等于不曾存在过。
直树的眼泪,从干涸的深井里不断涌出,好像没有停止的时候。
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将信纸揉捏成不规则状。
他怎能那般无知和无耻,连谦人那如琉璃一样清澈却脆弱的心,他都没有仔细地看清楚。
当时自己只是恐惧着会失去谦人,只好不断不断地以身体来确认占有他的感觉。
在那段交往甚密的日子里,自己那无谓的自我自私地不断膨胀着,因为害怕自己受到伤害,而完全没注意到早巳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谦人。
再多的懊恼也无法挽回了。
直树就那样在自己的房间,握拳捶打着墙壁痛哭失声,直到指关节因为过度疼痛而变得麻痹。
第五章
爱之捆绑
直树那年出乎大家意料之外,没有考上原本可以轻而易举进入的学校。
他不顾母亲的反对搬出了家中,自己半工半读在外面租了房子准备重考。
在重考的前半年,他堕落得很厉害。
堕落到连自己都看轻自己的地步。
在夜晚,直树游荡在男同志出没的地方,跟那些看起来有钱有闲的雅痞打扮的中年男人随便上床。
他那时在圈子里颇为抢手--因为他青春挺拔的肉体、俊逸的外表,以及百无禁忌的玩乐方式。
不过他从不跟同样的人上床超过两次,而且对于跟自己上过床的人也毫不依恋。
有时候那些会玩又温柔的年长男人们,还会给他钱。
直树自嘲地想,自己还真的有当男妓的良好素质。他曾经跟两个男人同时上床过,也曾经被有SM癖好的精实男人玩到筋疲力竭。
直树就在黑暗里,转不出圈似地不停踱着步。
直到有一天,直树半夜里在间昂贵的宾馆内醒来,被灌了大多酒的胃感到战栗般的恶寒,头也痛得几乎要裂开。
他忍痛弯着腰起身,越过满是脏污的床单与身边不知名的男人,还有散落在地毯上的保险套以及衣物,到浴室里吐到仿佛连胃液都要被榨干一样。
他跌坐在浴室地板上,突然醒悟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无论他再怎么惩罚自己,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
他抓起自己的衣物,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像逃离火宅一样逃离那段荒唐至极的生活。
重新回到正轨之后,他尽量让自己生活作息正常,同时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让担忧自己的母亲伤心。
隔年直树以原本就具备的实力,考上了本来就应该考上的名校。
他尽力做回那个人缘极佳且具亲和力的邻家男孩。
上大学以后,长得俊帅人又谦和的直树,一直很受女孩子们的欢迎。但没有人能越过雷池一步。
直树当然明白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同性恋者,因此他不想欺骗自己和别人,因为他再不想做出任何伤害他人与自己的事了。
「因为直树对每个女生都那么温柔,以致于让女人觉得大没有安全感啦!」
那些频频对直树示好的女生,总是会以矫声故意这样试探性的对直树说着。
直树当然明白那些女生希望听到是像『不是这样,我只有对你是特别的。』
这类的回答,但是自己绝对不会说出那种满足女人期待的谎言。
他并不觉得女人可厌,有时候甚至觉得她们也很可爱,不过那跟爱情与喜欢的心情完全不同。
直树也会跟男人交往,不过很多都是仅止于性伴侣的短暂关系,面且他挑选的对象,都是那种爱玩开朗且不执着的类型,一旦相处腻了便好聚好散。
始终没人能击溃直树心中那道最后的防线。
在直树的心里,有一部份的自我被爱绑架了,他没有多余的能力将肉票救出。
直树将那个被绑架的自己层层圈围了起来,而且也不容许他人任意加以拯救。
并没有人知晓。
直树就这样,在寂静的深井里,不停地倾听着逝去的少年的回声。
一直到他再遇见濑名未来。
未来一点也不畏惧地闯入直树的荒芜之地,天真却执意地在那洒下自己的种子。
自从那次相遇后,未来不经意地有时便会来找直树。
直树不得不承认未来非常吸引他,不过他无法确定是不是未来眉眼之间那一种清澈透明的感觉,跟谦人类似的关系。
因为如果是这样,对谦人以及未来而言都是一种亵渎。
其实如果比较未来与谦人的长相,所得到的概括印象是两人都极具透明感,也就是具备一种非常纯真纯粹的美貌。
可是直树与未来相处之后,便可明确地说出两人间的差别。
未来的美貌带着稚气或者可以说是淘气的生气勃勃,谦人则完全相反。
谦人早慧沉静的气质,使得无垢的美貌覆盖着神秘感,造成一种圣洁的疏离感,让人难以亲近。
未来则有一种容易亲近的孩子气,有种坦白而明朗的可爱。
直树像对待弟弟一样温柔对待这个16岁的少年,他告诫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毕竟未来还只是个孩子,如果自己因为情欲难耐就冒然对他出手,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伤害。
因为,青春期的孩子总是特别脆弱纯洁,有时候一点点小伤害有时也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遗憾。
直树自己也曾经在这个年纪的时候,经历过自我世界的崩解,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
但是未来在假日时跑来直树住处待着的频率却愈来愈高。
未来在直树的地方倒还挺我行我素的,一点都没有自己当作客人,偶尔还会带自己的电玩游戏来跟直树一起对
战,甚至于还会要求直树跟他一起去看电影或者是打篮球。
「奇怪,未来你在学校难道没有交到什么朋友吗?怎么老往我这儿跑?」直树故意这样问未来。
「那直树为什么也没有女朋友呢?还好意思说我!」未来马上不服气的反唇相讥。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女朋友?搞不好只是你不知道而已……」直树笑着回答。
「因为直树的地方还有皮夹里,都没有女人的照片,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听直树你提过哪个女人,也没看见过你打电话给女人。」
未来看起来似乎非常自信于自己的观察与判断。
「那是因为你在这儿我不方便的关系。」直树只好耸耸肩。
未来听了好像有些受伤的感觉,脸色顿时一泛了下来。
「你不喜欢我来找你吗?」
「那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你应该要多交交跟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