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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容叹气:“爹爹那会儿也是年轻气盛,一想到荆州的百姓们正遭受苦难,便不顾安危。也不听皇爷爷的话。轻车简从赶了过去,只是他私下行动,不好惊动官府,也怕皇爷爷生气,就找了高将军,用高将军的手下做护卫,还托他购买粮草药品,带着医官。自己也假装姓高。”
“当时很多人都以为他就是高将军,他也故意误导。这么多年过去,除了那会儿一些老人,别人怕是早就不知究竟,王叔误会,到很正常。”
义王瞠目结舌,神色微微一变。
皇帝愕然无语:“他竟然敢?怎么事后也无人回禀?”
方容苦笑:“一来,爹爹是偷偷前去,除了几个贴身亲信,外人并不知晓,二来,他大约是怕皇爷爷责备,故意隐瞒,再说了,那时候皇爷爷怎么会想到这个,也不会去查。”
的确是事实。
虽然太子身边,皇帝也没少安插眼线,大部分太子的属官,恐怕都是皇帝的人。
可要是儿子身边真没有忠心耿耿,愿意为他‘欺君’的亲信,皇帝也不会相信。
太子若真如此‘纯良’,皇帝恐怕早把他废掉。
义王沉默。
他知道,既然方容敢说出口,就不怕查,无论怎么仔细查,查出来的结果,怕是也和方容说的一样。
他明白自己有些着急,实在是失策了,没想到如此出其不意,根本就不合常理的一招,居然被方容轻易化解。
谁能想到,他费劲千辛万苦,甚至抱着几个钉子暴露的危险,才查出来的秘密,居然根本不是秘密。
义王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
皇帝的反应不对,太冷静。
肚子里其他的话,义王硬生生又忍下去,也罢,实在不行,只能兵行险招。
义王无言以对,脸上露出几分羞愧的神色,对着方容深深一礼:“容哥儿,是王叔疏忽,让你受了委屈……”
方容大大方方地避开,笑道:“可别这样,侄儿受不起,王叔也是尽忠职守,换了侄儿发现这种事儿,一样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肯罢休。”
皇帝的脸色稍微温和一点儿,宽慰了义王几句,才把他们都打发走。
方容和义王携手而出,又在大殿门前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不光是宫人,还有当值的大臣都看见二人和和气气地出来,像极了好叔侄。
一直到回了东宫,方容的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似乎并不把这场风波放在心上。
正好许薇姝在翻找从靖州那边送来的礼物,他凑过去跟着一起看,皮料都极好,选出好的来给宫里的巨头们也送点儿,除了正常的礼,还有一叠图纸。
这些图纸都是画的邬堡,各个部分描绘详细。
许薇姝看了一眼就笑了:“邬堡建得差不多,等咱们有空会去看看如何?”
“好。”
自家娘子设计的,肯定是极好,也肯定很安全。
方容笑了笑,心里却想,真不希望有朝一日,他要送自己的妻子去她打造的邬堡里常住。
不过他再想一想,好像让姝娘远离现在的生活,也不会特别坏,他还是觉得,在靖州时杀伐决断的姝娘,更漂亮迷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下雨
蓬莱宫
万宝泉给自家主子端了一壶温酒过去,自己先倒了一杯尝了尝,酒香浓郁,过烈了些,往日万岁爷是不喝这类酒,他虽然并不很自律,可十分不喜欢脑子不清楚的感觉。
但最近,似乎是孙神医说了什么,万岁爷就开始喝酒,先是小杯,后来一日要饮一壶。
好在所有的酒水都是好酒,御医也说稍微喝一些对身体无害,还能放松精神,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到也不好太过阻拦。
皇帝一边喝酒,一边歪在榻上。
皇后就坐在一边,指挥小宫女给他通头。
“哎,梓潼好些日子不肯正正经经地给我揉揉头了。”皇帝**了一声,舒舒服服地伸了伸懒腰,就一勾手,把皇后的手握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攥着。
皇后失笑:“我一老菜帮子,怎么能和那些鲜嫩的小姑娘比,就是想动手,也怕万岁爷嫌我手粗。”
“我家梓潼的手粗,也都是为了朕。”
皇帝叹气。
皇后早些年的确吃过苦,别看她是贵女,可当年皇帝东北西走的,还上过战场,皇后为了给自己的丈夫分忧解劳,伺候太后都不假他人之手,那是真正去伺候,后来还为了筹集军资,自己带头削减用度,领着宫女们纺纱织布。
那阵子,除了皇帝的用度,皇后说什么也不让减,只道朝中虽困难,可万岁爷身担社稷。又很是忙碌,若是吃不好睡不好,再伤了身体。得不偿失。
但皇后自己却每顿饭只用四菜一汤,荤腥也不是日日都吃,节省的很。
在许薇姝看来,皇后那是会养生,在皇帝这儿,却每每想起,都觉得委屈了自己的皇后。
奈何她身子骨一开始就不怎么样。皇帝的子嗣不算稀薄,很多下位的妃嫔没什么宠爱,也能轻易有子。这么多年,皇后是半点儿好消息也无,只能说命数如此,谁也没办法。
“万岁今天怎么看着不高兴?”
敢这么问的。也只有皇后了。
万宝泉一早就交代底下的宫人。今日务必仔细,谁要是犯错,让拖出去剥了皮,也只能怪自己不长眼,撞到主子的头上。
皇帝沉默片刻,冷笑:“我一早知道儿子们心大,可真没想到,他们竟然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妖!”
今日紫宸殿之事。别人看不出他的怒气,其实他已经怒火冲天!
质疑太孙血脉。何等严重?
他就不信,章梁氏一个妇道人家,要是没人支使,敢上告太孙!明显是自己那两个儿子的手笔。
义王肯定跑不了,至于忠王参与没参与进去,还得看夜行人的调查结果。
他在大殿之上,不肯点透,也不肯过分叱责义王,那是他给自己的儿子留颜面,不能让他毁了,他若毁了,自己用什么人来制衡容哥儿?
朝廷的事,最要紧的就是平衡二字。
皇帝清楚,他就算坐在如今的位置上,也没办法让所有的臣子们都当真一心一意地向着他,没有私心,他不怕臣子有私心,只看做主子的会不会用人!
一开始,义王初一提出,太孙非太子血脉时,他的确悚然而惊,差点儿失态。
可正因为这个指控过于严重,
皇帝慢慢坐起身,走到桌前,写了几个字,一推窗户扔出去,门外就有人接过,转身即走。
终究还是得查一查才可放心。
…………
天上的星有些晦暗,大概要下雨了。
“你们娘娘这会儿在哪儿呢?”
方容处理完手头的一点儿公事,忽然觉得骨头有些懒散,不愿意动,便叫了杨木进来,问了句。
“在上课。”
杨木木愣愣地道。
他身边几个小太监都暗地里叹气,这位杨总管是太孙身边的红人,性子却又倔又木,半点儿不机灵,真不明白,主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下人?
当然,他们也只敢私底下想想,谁不知道杨木杨总管,那是从小就跟着主子的亲信。
“上课啊!”
方容拿了把油纸伞,拎着就去广寒居。
广寒居位于东宫正西,别看名字挺雅致,颇类广寒宫,实际上位置偏远,只是一排竹楼,夏日还好,到了冬日冷风呼啸,人恐怕真住不得。
这排建筑早该拆了,不过是当年东宫太子年轻时,好附庸风雅,非要留着,这才残存至今。
许薇姝到觉得这地方虽然阴寒,却足够清净,是读书习武的好地方,便在空闲时,带着玉荷他们教一教宫里的小宫女们认几个字儿。
这事儿也没太张扬。
许薇姝找的小宫女年岁都不大,不过是东宫新来的小孩子,外人只道太孙妃身在宫中,有些寂寞,找了小女生陪伴,最多觉得小宫女们命挺不错。
只是后来见她们即便得了太孙妃的喜欢,到也没有一步登天,照样还要日常干活,且因为多了一个读书识字的差事,比寻常宫女还更辛苦几分,一来二去,乐意陪太孙妃娘娘玩的小宫女到越来越少,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巴结巴结个主子。
方容到的时候,自家太孙妃正指挥着一群小女生玩辩论赛,他就驻足旁听,也不让宫人通禀。
当年在靖州,自家媳妇也常常这么玩,他一看就看出来。
当然,在京城,在皇宫里,玩的议题肯定不像在靖州那样惊悚,只是个很普通的议题。
是关于孝。
许薇姝让学生们分成几组,对于卧冰求鲤这一成语提出意见。
方容一边听一边乐。
这些女孩子们的说法还是满中规中矩,一组认为王祥孝顺。应该学习。
另一组认为,王祥虽然孝顺,行为却迂腐。明明可以借助工具硬物砸碎冰层,取得鲤鱼,偏偏要卧冰。
他记得当年在靖州,自家媳妇也出过类似的题目,那帮子洞箫山上出来的学生,却把这么一个小小的成语给玩出了花样,甚至还出现王祥阴谋化的提法。说王祥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求名,也为了讨好父亲。让父亲觉得他孝顺,好保护他不被继母伤害,顺便宣扬继母待他不慈爱,总是诋毁他。诸般花样百出的观点。愣是气得几位教孝经的老先生差点儿吐血。
方容忍不住一笑,那一段时光,听自家娘子的学生们胡说八道,算是他最喜欢的放松方式了。
许薇姝一抬头就见到自己的男人,交代玉荷带着女孩子们慢慢玩,自己溜达过去。
一群宫人自动低眉顺眼地走人。
方容侧了侧头,他家娘子全身上下,除了头上一支玉钗。只有手腕上挂了一串绿猫眼的手链,如此简单。还是美得让他无论什么时候见,也不觉得腻烦。
许薇姝看他双目中有血丝,神态间略带了几分颓色。
“四面八方的灾民都快到京城了吧?”
方容点头。
这几日他就是因为这个,没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反击义王上。
一帮子文武百官,还没他身在皇宫的妻子心明眼亮,那些大臣们都联起手来瞒着皇帝,更让他觉得难过的是,他也是其中一人。
他也没和皇帝说,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作为君王,职责是守土安民。
只因为他知道,皇帝不想听这个,在他眼里,那是小事,年年都要发生的小事,远比不上他如今手中大业。
可——黎民百姓是小事的话,对于君王来说,还有什么是大事?
方容叹气:“姝娘,当年高祖起义,建立大殷朝,就是因为吃不上饭,肚子饿得慌,如今……”
如今天下百姓又开始饿肚子。
似乎这是永远摆脱不了的轮回。
许薇姝眨了眨眼。
她的男人想得有些超前,所以总是痛苦,偏偏他想得再超前,也依旧是这个时代的人,也是家天下的继承者,看不到后世国家的意义,她也没想跟这人说,真说了,恐怕也说不明白,指不定把这家伙说得更糊涂。
“灾民到了京城,总会想办法处置,还是那些治标不治本的笨法子罢了。”
许薇姝伸手拉着自家男人找了个树墩坐下。
凉风习习,宝琴亲自奉上香茗两杯。
“能应付过去吗?”
许薇姝慢慢靠近方容的肩膀,细语。
方容揽着她,嘴角露出几分笑意:“要是我应付不过去,咱们只能私奔了。”
他还有力气调笑,许薇姝就当没事儿。
方容心里当然明白,义王突出奇招,这下子可够狠辣的,不用万岁相信,只要有那么点儿含糊不清的证据,那就是逼他去死!
而世上之事,最怕的就是怀疑,有些事情没有根据,可一旦你起了疑心,那就越来越像那么回事!
他那位皇爷爷,正是最相信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一个,现在他还不肯信这种荒谬之事,但只要他继续查下去,哪怕有一点点怀疑,对于义王来说,就足够了。
方容眯了眯眼,这种事上,绝不能被动防守,要让对方有大动作,才好收拾残局。
章和死的冤枉,不知道章梁氏要不要给他报仇雪恨!
天上忽然阴云密布,开始下雨。
方容随手撑开伞,挥退那些围上来的宫人,自己斜着妻子的手,慢悠悠去逛花园。
太孙和太孙妃在雨中漫步,到是够浪漫,宫人们却个个苦着脸,这要是着了凉,谁能担当得起?
皇帝那边也得了消息,登时失笑:“这小子到心宽,也会讨女孩子欢心,像我。”(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奇葩
章府
章梁氏一身缟素,跪坐在佛堂里抄经。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章梁氏却是半点儿俏丽的模样都显露不出来。
丫鬟给她送的饭菜,每次都是怎么送进来,就怎么端出去。
几个丫头跟着垂泪,哭得眼睛红肿,眼下年景不好,遇上个好主子不容易,她们这些当丫鬟的,一身荣辱都系在主子身上,自家夫人不好,她们又上哪儿找好去?
“再这样下去,恐怕……”
章梁氏的奶嬷嬷咬了咬牙,想着怎么也得让夫人想开些,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英姐儿着想。
要是夫人有个好歹,靠老夫人,还不把英姐儿给生吞活剥了,有英姐儿在,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养大了让她招婿,也不至于让老爷断了香火。
正发愁,不知该如何劝解,好歹让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吃点儿东西,外面就有个小厮连滚带爬地爬进来,“嬷嬷,嬷嬷,大事不好了……”
嬷嬷皱眉,脸上一黑,怒道:“嚎什么!”
往日里下面人都怕这位黑脸,今天却顾不上。
“……外面来了个小妇人,还带着个三岁大的男孩儿,说那孩子是咱们老爷的!”
嬷嬷:“……”
话音未落,章梁氏一脸苍白地从佛堂里出来。
她看着还算冷静,一抬手,止住那小厮的狂呼乱叫,低声道:“先把人请到客厅。”
章梁氏整理了下衣服。举步就像客厅走去。
嬷嬷也没说什么。
她了解自己教养长大的孩子,章梁氏自小就与众不同,嫁给章和之后。更是性子古怪,从不管章和在外面花天酒地,哪怕家里头,也乐意供养一些美貌女子给自家男人留着。
按照章梁氏的话说,她嫁给章和,是为了报恩来的,章和对她来说。不只是一个丈夫,同样如父如兄,两个人的关系。除了是夫妻,更是亲人。
当年章和靠着自己的鲜血,把濒临死亡的章梁氏救回来之后,章梁氏的心里。章和就不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男人了。
嬷嬷以前从不觉得这样古怪的关系有什么不好。夫妻算什么?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可两个人的感情,超越夫妻,成了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如父女,如兄妹,那就完全不一样了,至少能保证自家的女孩子。一生快活无忧。
女人生活最痛快的时候,无疑是在家里。章梁氏嫁给章和,被宠爱得和在家里头一样,外人都说她碰上个恶婆婆,日子没法过,可老爷去之前,从没让她受过半点儿委屈。
那个婆婆,嘴巴不干不净的,就是个寻常乡下妇人,要是自家夫人想应付她,那哪怕有婆媳的名分在,夫人也吃不了亏。
如今夫人任凭她骂,不肯还口,那是心如死灰,再也没力气计较了。
嬷嬷叹了口气,她本来以为,天底下的女人,简直没有一个比她家夫人更幸运,老爷虽然年纪大了点儿,可还知道疼人呢!
可惜啊!
这福运只有如此短的时日,夫人今年才三十岁,后半辈子可不能一直这么过!
章梁氏进了客厅,注意力第一时间放在那个孩子身上,眼睛隐约发亮。
她一眼就知道,这孩子必然是章和的无疑。
眼睛长得特别特别的像。
章和相貌一般,只是寻常,但那一双丹凤眼却风流多情,看人一眼,就和有小钩子似的,能勾魂!
“你想要什么?”
章梁氏深吸了口气,看着同样一身缟素,却年轻得多,也美貌得多的女子。
那女人抬头,目光阴冷,把孩子往章梁氏身边一推,就道:“夫人养着他就行了,你是让他认祖归宗也行,不让就看在老爷的份上,给他口饭吃,至于我,我总不能让老爷背着污名枉死!”
章梁氏一愣。
那女人根本不等她追问,磕了个头,站起身就走,她连忙让小厮去拦阻,却不曾想,这女人的速度很快,力气也不小,愣是冲出了大门。
她连忙追到门口,人已经不见了。
“嬷嬷,老爷在外面有……女人?”
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