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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闻言,不由心灰意冷的讷讷地道:“那…………那该如何是好?”
钱弘俶和缓了颜色,说道:“弟妹你且回府,不要过于忧急,孤自会想办法给武儿报仇,武儿是孤的骨肉兄弟,孤不会让他就这么白白死去的。”
一番好言安慰,劝走了哭泣不止的苏氏,钱弘俶站在凤栖殿中,喃喃自语:“吾本一国之君,自登基以来,便听从父皇之意,早早便自降为王,甘为宋臣,十数年来,年年送上大笔财物贡品。不料大宋皇帝竟然如此欺人太甚,斩杀吾弟,竟然不将凶手交出…………唉!事关我吴越国三百万百姓安危,即使孤是国主,也不可感情用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
………
同一时间,吴越国后宫。
“娘娘,你看,穿上这短裾翻领的胡服,再配以这款首饰,是否味道有所不同?”
两个美人儿立在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前,其中一个明眸皓齿,光润玉颜,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正是吴越国王后,有吴越国第一美人之称的苏曼曼。另一个一袭碧衣,飘飘然有出尘之感,明眸善睐,秋波欲流。
两个人都是秾纤合度的苗条身段,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芳泽无加,苏曼曼本来是一副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年龄已经三十好几的美丽妇人模样,换上这套短裾翻领的服饰,凭添几分清爽气息,看来竟似个十七八岁尚未出阁的姑娘。
苏曼曼不禁欣然笑道:“果然,若琳妹子一双巧手,裁剪的衣裳款式新疑,而且穿上十分合体,殿下这些天心情不好,待会叫他过来瞧个新鲜。走,咱们下棋去。”
两个美人儿并肩走到一旁,在锦墩上坐了,摆好棋盘,各执棋子,那翠衣少女便一边布棋,一边说道:“听说…………越国公在大宋被那些卑鄙无耻的宋国人残忍的杀死了。唉…………此事定是让殿下伤心的很。”
苏曼曼顿时出现一丝恨意和担忧,说道:“殿下这些年对大宋一直恭尊有加,贡品从未少过。不料那大宋皇帝欺人太甚,殿下这些天就没有过笑脸。”
孙若琳轻轻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苏曼曼蛾眉一挑,有些诧异地看她一眼,问道:“若琳有什么看法?”
孙若琳抿了抿嘴唇,轻轻叹息道:“若琳只是担心,长此以往之下,宋帝只会认为吴越国软弱可欺,肆意妄为,类似于越国公这样的事情会变本加厉的发生,且大宋狼子野心终会强占吴越国。”
苏曼曼奇道:“怎么会?须知我吴越国与大宋之间还有一个唐国,而此之上有长江三堑为恃,而且我吴越国十万虎贲,真若打来,却也不是随意任人欺辱的?此次殿下提出和亲,宋国皇帝立刻便答应了,从此事也可看出大宋也不敢轻视我吴越国。再说我吴越国已然向他称臣,中原一帝,唯他赵氏而已,他所争的帝王霸业已然到手,还想要甚么?”
孙若琳欲言又止,苏曼曼见了便道:“若琳妹妹,你我相识虽然时日尚短,但是彼此情投意合,我视你如同姊妹亲人,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纵有不妥之处,我会也不会见怪的。”说着,苏曼曼摆了摆手,几名内侍宫人立即悄然退出殿去。
这孙若琳是吴越国左相孙镇海的远房甥女儿,命妇贵女们入宫朝觐皇后时,孙镇海的夫人把她携了来,这女孩儿姿容娇俏,谈吐得体,甚得王妃苏曼曼喜欢,一来二去,两人成了闺中腻友,便时常把她唤来相陪。
孙若琳四下看看,掩口小声道:“娘娘位居深宫,不知天下之事,娘娘可知那赵匡胤野心勃勃,不但志在天下,更是一个好色之徒啊?”
苏曼曼奇道:“不会吧?我听说,赵匡胤嫔妃极少,不是个耽溺酒色的人啊!”
说到这儿,她俏哼一声,有些不悦地道:“那宋帝赵匡胤的嫔妃,比起我吴越国主还要少呢,他若是好色,那我们殿下怎么说?”
孙若琳小嘴一撇,不屑地道:“娘娘有所不知,那却不是赵匡胤不好色,只是此人眼界过高且有些…………奇特而已。你说他不好女色,为何那么多的嫔妃可选,却把蜀国花蕊夫人纳入宫中了?人家可是有了丈夫的,丈夫更曾是一国之君,既降了宋,便是宋臣,哪有君夺臣妻的道理,他若不好女色,焉能如此不顾礼仪?”
“若琳是说?”
“若琳在民间,能听到许多娘娘听不到的消息,据说,这赵匡胤曾发下宏愿,一要问鼎天下,拥有四海,二要将天下各国皇帝、国主之妻抢夺而去,特别是要尽占天下四大美人儿,此生方不辜负。”
女人皆有爱美之心,苏曼曼更以美貌自负,一听这话顿起好奇之心,忙道:“哪四个美人儿?”
孙若琳道:“一个是蜀国的花蕊夫人,已经被他抢到手,还有两个分别是契丹萧皇后,唐国小周后,最后一个便是娘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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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将相之争
苏曼曼一听,心中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面上更是讶然道:“竟…………竟然有此事?”
“娘娘您不妨想一下,自古以来帝王一生所图,一个是皇权霸业权,另一个便是人间美色,赵匡胤有此野心何足为奇。当年三国曹孟德一世枭雄,不是还有过‘吾一愿扫清四海,以成帝业;一愿得江东二乔,置之铜雀台,乐朝夕与之共,虽死无憾’的宏愿么”
苏曼曼心乱如麻地说道:“宋帝赵匡胤…………竟是如此无耻之徒吗?”
孙若琳叹息道:“若非如此,那蜀帝孟昶已经投降大宋,在宋帝面前称臣,人本来好端端地,怎么一到开封,受封检校太师兼中书令、秦国公后,没过多长时间便离奇暴病而卒?此事背后正是赵匡胤图谋花蕊夫人,而行杀夫夺妻子之事。蜀太后明知儿子死的蹊跷,她本晋阳人,便向赵匡胤请求归还故里以图避祸。一个老弱妇人,还能有什么威胁,赵匡胤不放她走,却假惺惺地说什么待他统一天下,再亲自送她归故里。蜀太后自知难以幸免,为其所迫,这才绝食而死。否则的话,你想她本要请求归还故里的,怎会突萌死志?殿下若不早做筹谋,恕妹妹不恭之语,恐…………有朝一日,殿下和娘娘将步孟昶和花蕊夫人的后尘啊…………”
“啪!”棋子掉在棋盘上,苏曼曼已是花容失色。
孙若琳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饭得一口一口吃,药得一口一口喂,先在苏曼曼心里埋下一根刺,慢慢再通过她影响那位对宋帝太过顺从的吴越国主钱弘俶就是了。否则,自己说的太多,恐怕反而会让苏王后怀疑自己的居心。
吴越国主钱弘俶,极为重情,和王后苏曼曼感情深厚,有时候…………朝中文武的苦谏改变不了其想法,可走走娘子路线,通过苏曼曼的枕边风,却能达到目的…………。
孙若琳不再言语,只是静心敛气下棋,等着苏曼曼慢慢消化这个可怕的消息,只听苏曼曼喃喃自语道:“这消息…………实是闻所未闻,若宋帝赵匡胤觊觎我,恐怕是不肯善了的。那宋廷送亲使团即日便到。不行,我现在就去见殿下,让殿下重新考虑。若琳妹妹请便,我去去就来。”
说着话,这位吴越国王后,便站了起来,带着一队侍女匆匆离去。
孙若琳赶紧站起,恭送王后离开,等苏曼曼从视线中消失之后,孙若琳一双凤目中有莫名之光闪动,但紧接着她眉头微蹙,脸上涌现出一抹不健康的嫣红。赶紧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玉小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微一仰头将药丸吞服。说来也神奇,随着这药丸下毒,孙若琳脸色当即便恢复正常。
“若非是顾忌如意山上的那把剑,我弥勒教做事何需如此小心谨慎。”孙若琳心中暗忖道。
紧接着她脸色微微一变,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教主的弥勒丹都不能彻底解此毒,也只能压制,并且每次压制的时间越来越短。看来只能回金陵与教主双修,慢慢排毒了。”孙若琳心中暗忖不已,心中对某人的杀机已经滔天。
…………
…………
正如孙若琳所料那样,枕边风的效果很好,刚刚送走越国公钱武夫人的吴越国主钱弘俶被王后的一番哭诉,弄得火起,心中终于做出了某些决定。
“来人,宣召左相、八都都指挥使进宫。”钱弘俶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果断之色,大声喝道。
很快,吴越国文武大臣一号人物便来到了宫中。
“殿下,臣以为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不可现在便定下调子,最好是等那宋使祥符侯叶尘来了之后,看过其所言、所为,再定不迟。”八都都指挥使姓高名成祥,四十多岁,是吴越**中统帅,但看起来没有一丝大将的气势,脸色白净,身体微胖,反而更像是一名读书人,说话温柔且又慢慢腾腾的,说出来的内容也彰显了这位吴越**中第一人行事并非如寻常军人那般直接和锋锐,而是以稳重为主。
左相名叫魏信,年龄和八都指挥使高成祥差不多,身形魁梧,长的人高马大,相比高成祥,看起来却是更像是一名武将。他此时一声冷哼,说道:“高大人此言差矣。殿下,臣以为赵匡胤欺人太甚,我们吴越国已经是可忍孰不可忍,除非大宋交出杀害越国公的凶手,否则此事绝对不能单凭那叶尘几句话就这样罢了。再说,从宋帝毫不犹豫便同意将唯一的公主下嫁给世子来看,即使我们出手将他们使团的人杀上一些,甚至将那叶尘杀了,但只要不伤到宋国的公主,又不要让宋国拿到证据,事后推脱给弥勒教,料那宋帝也不会与我们吴越国翻脸。”
面对魏信的灼灼逼人,高成祥面色始终不变,继续温温柔柔的说道:“魏大人不要忘了,越国公之所以被杀,是因为在那卢馆镇的大街上接应刺杀宋帝的刺客而死。不管越国公是受蒙骗也好,还是其它原因,宋国真要认真追究起来,越国公被认为是刺客的同伙,而越国公当时又是我吴越国使团正使,殿下的亲弟,完全可以代表我吴越国。宋帝若是认为越国公此举是受殿下指示,行使的是我吴越国朝廷的意思,那又当如何?如今魏大人竟然还唆使殿下杀宋国的使臣,魏大人难道真想吴越国与宋国真正的反目成仇不成。”
高成祥这些话,可谓是一针见血,但并不难想到,钱弘俶和魏信其实也想到了这些,但钱弘俶是悲痛愤慨亲弟之死,潜意识中便有了侧重。而魏信显然有些见不得人的理由,有意避重就轻。
不管怎么说,高成祥这些话一说出,钱弘俶和魏信都是脸色微变,毕竟,随着大宋先后剿灭后蜀、北汉和南汉,又凭借一已之力挡住北方契丹十万铁骑南下,军威之盛,大宋禁军之强早已传遍天下,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吴越国是根本打不过宋国的,即使加上唐国也不行。
所以,钱弘俶刚刚因为王后那一席话下定的决心,又有了动摇。
魏信将钱弘俶神色变化看在眼中,暗骂一声,说道:“殿下不用担心,我们吴越国还有十万精兵,君臣一心,将士忠国,远非南汉可比,更何况臣已经得到消息,唐国出使我国的使团都已经在路上,然后我们再派出使臣从海上前往契丹,暗中与契丹结盟。他赵匡胤也不能不有所忌惮,待到我们与两国结盟,让宋国晓得我吴越国与契丹、南唐关系密切,那时宋国恐惧三面受敌,为安抚殿下丧弟之怒,定会将凶手交出。”
魏信这席话,分量不可谓不重,逻辑理由也很有说服力。钱弘俶一时觉得也很有道理。
但不等钱弘俶说什么,高成祥脸色铁青,一改刚才温温柔柔的样子,厉声喝道:“魏大人,你莫非真想让我吴越国灭国不成。”
钱弘俶脸色大变,眉头紧皱,神色不悦的说道:“高爱卿何出此言?”
魏信也冷笑一声,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高大人身为我吴越**方第一人。如此惧怕宋国,简直是我吴越国的耻辱。”
高成祥没有理会魏信,而是对钱弘俶郑重说道:“殿下,我吴越国成为宋国属国已经十多年,两国向来交好,与那唐国和远在北方的契丹情况完全不同。殿下不妨回忆一下,宋帝何时对殿下和过不尊重之处。此次越国公被误杀一事,分明就是唐国的圈套,目的是挑拨我们吴越国与宋国之间的关系。说白了越国公之死,宋国并非是真正的凶手,真正的仇人乃是诱骗利用越国公的人。殿下若是想要报仇,臣以为当以配合那叶尘找到这些隐在暗中的小人。”
不等钱弘俶说什么,魏信又紧接着说道:“殿下,不管此事背后真相如何。那宋帝的狼子野心,已经彰显无遗。来日唐国被宋国一灭,我吴越国还能存在下去?想来定会成为宋国诸路中的一路而已。而殿下就算顺从宋帝之意,不做任何抵抗,也会被收去一切权力软禁在开封,最多成为一个闲散王爷,而那蜀国皇帝的前车之鉴,很快殿下乃至殿下所有血脉都会稀里糊涂死去。”
高成祥还想说什么,但知道魏信说得事情很有可能真的会发生。毕竟蜀国降帝是不是真的病死,暂且不说,那蜀国降帝的妃子花蕊夫人如今已经成为宋帝的女人,这件事情却是实事。
特别是钱弘俶想起刚才王后给他说过的那些话,其中提到宋帝赵匡胤发誓要收尽天下四大美人,也就是要将天下四个国家的皇后或者王后抢到手,能够说出这种狂妄豪言的皇帝,真的能够使自己善始善终?他可没有忘记这四大美人中有一个是自己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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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苏州密谋
高成祥心中暗叹一声,作为军人,他其实也不愿意吴越国如此顺服宋国,只是他深知吴越国三十多年没有经历大的战事,军队平时训练虽然在自己的统领之下还在保持,但没有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军队,又怎么能够和那南征北战的大宋强军相抗衡。
而本来可以作为依靠的唐国,虽然不论国土面积,还是国力、军队数目看似要比吴越国强很多,甚至不比大宋差多少。但实事上,高成祥知道唐国甚至比吴越国还要不堪,唐国朝廷的**,唐帝的无能,唐**队就算保持几分战力,又怎么可能会是宋军的对手,即使吴越国和唐国联手,也不是宋军的对手。
至于北方契丹,高成祥从不怀疑,当大宋对南唐和吴越国出兵时,契丹铁骑会趁机南下。但那又能怎么样?先不说当宋国敢对唐国出兵的时候,肯定在北方有完全准备。就算契丹大军突破了宋国在北方的防线,到那时南唐和吴越国多半已经不存在,即使后面宋国被契丹所灭,与吴越国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魏信刚才所言之道理,对吴越国来说,已经成为一个死结。说白了就是两个选择。
第一,为了让吴越国能够继续存在下去,与南唐和契丹联手抗宋,吴越国能保存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最后一旦被宋国找准时机以武力所灭,吴越国生灵涂炭,君臣的结局肯定不会好到那去,吴越国主也最多如那南汉皇帝在开封一样,只有一个闲散侯爷,王爵之位定是不会再有。并且更有可能遭受宋帝的毒手。
第二,继续听先帝所言,如这十多年一样,顺从大宋,甚至在大宋伐南唐时出一份力。最后吴越国当然也不会保持住,但吴越国君臣肯定也会成为大宋臣子,没有任何性命之忧,军队、百姓也不会有死伤。吴越国主或许没有了权力,但也能保持一个王爵之位。至于会不会被宋帝暗中以见不得人的手段害死,那就不是现在他们君臣三人所能知道的了。这一点,高成祥也从未相信过宋帝赵匡胤,更不会将其当成依靠。
现在看来,文臣之首左相魏信反而支持第一种鱼死网破的选择。而军方第一人————八都都指挥使高成祥却是支持第二种,看似较为温和保险一些的选择。
按照常理来说,这二人观点应该正好颠倒才是,但实事正好相反。高成祥有这样的温和观点,虽然与大部分有血性的军人观点不符,但考虑到吴越国与大宋国力和军力对比,还是能够理解的。
但是,这左相魏信的观点却与自古以来绝大多数文臣想法完全不同。要知道他吴越国真投降了大宋,高成祥这样多年没有打过仗,没有对宋国有任何功勋,且没有机会表现自己能力的武将绝对不会被重用。可是如魏信这样的文官则不一样,众所周知,吴越国在文治方面在天下间都是极为有名的,吴越国泰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早已名声在外,以致于文官治理地方的能力也被各国肯定,想来以魏信为代表的吴越国文臣在宋国和吴越国其实没有多大区别,同样是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