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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此温柔-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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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哥甩出几万元是个前提,他把表妹弄来不理不睬也是一个前提,她推断他以后的所作所为更加殷勤直露,他苦于寻找的是某种契机,某种他认为时机可乘的一天,一旦她大意和稍有不慎,都可能成为他施之暴力强行占有的借口。
  蓝梦醒必须洁身自爱、好自为之,必须防犯着他们。她躺在床上,抚摸着洁白的大腿,凝视着明月洒进来的清辉,心里荡起回味的快乐。
  蓝梦醒的回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表妹,表妹,快起来,快点!
  蓝梦醒匆爬了起来,听出是那个老黑的声音。她穿好衣服,开了灯,隔着门问他干什么?他说老车那个犊子喝醉了,你帮我把他抬回来,快,快点吧?
  她听见老黑一脸的急切之情,便跟着他走了,轿车离开郊区朝环海市开去,市区已是万家灯辉煌,霓虹流彩,夜市上一派嘈杂,拔地而起的高楼大楼巍峨壮观、错落有致,环海宾馆高达三十一层,墙面镶有宝石蓝玻璃,紫色灯光聚照,显得富丽堂皇,展示着现代都市的风采。
  老黑停了车,带蓝梦醒上楼,推开房门,表哥仰面躺在地毯上,吐出的污物酸臭恶心,直刺鼻孔,她捂住了鼻子,惊讶地望着这一切。
  再看老黑,他已经走了,她沿着楼梯追着,寻找了良久,最后跑到门外,但是老黑发动车开走了。
  蓝梦醒沮丧地转回来,只好清扫表哥吐的污物,然后打开了楼窗。
  她环视着这个房间,房间很大,有一对沙发,一个写字台,还有一台彩电,空调,洗澡间,多彩涂料粉刷的墙面,吊顶也很讲究。最让她纳闷的是那张单人床很大,可以睡两个人,她似乎明白了,可谓用心良苦,她不忍表哥躺在地上,叫醒他让他上床休息一下,谁知他睁开眼却往外流着泪,表妹,表妹呀,你要帮帮我,曹亦成是我表姑父,你不知道吧,给他送了不少礼,他总是刁难我,那项工程肥呀,我他妈非包下来不可。表妹……你,你得出面……
  她从表哥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了解到,曹亦成没有把工程给他,看来这项工程很赚钱的,要不他不至于痛哭流涕,醉了也不胡说八道。
  “表妹,你要动动脑子,紫阳公园工程赚大钱呀!那是块肥肉呀。”
  “你别在这儿躺着了,到床上去,”她把表哥扶到床上,他摇摇晃晃倒在床上,哭了一阵然后就吭声了,很快传来鼾声。
  第二天,天刚放亮时,老黑用钥匙捅开了门,蓝梦醒被他惊醒了,见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老黑愣愣地瞅瞅她,然后又搜寻了一遍房间,忽然问,“没事吧?”
  “没事!”蓝梦醒说。
  “那好,我呆一会儿再来,让他睡吧,不打扰了。”老黑说。
  蓝梦醒恍然顿悟,老黑说的没事吧,这句话的意思,他一定以为她上床了,他不怀好意,他晚上溜走了早晨跑来察看,说明他用心阴毒。
  车可通醒来了,匆忙进了洗手间,再次出来点上一支烟,他说:“表妹,你跟我干吧,我看这年头讲究经济效益,其实拉工程挖门子不如搞异性效益。只要能争取一项或两项工程,你每月工资要一千一万我也给。”
  “昨天你没喝醉吧?”她问表哥。
  “咋的,我说错什么了?”表哥瞪起了眼睛,疑惑地望着她。“哦,老曹来了电话,要我去一下,谁知他请客要我掏钱,结果我喝多了。表妹,要是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说出来。”
  “没有。目前还没有。”
  “昨晚上你没休息好吧?”
  “还行。”
  “你跟老黑是什么关系?”
  “他是个副手还兼着开车,再有他是曹亦成那个杂种的女婿。”表哥咬牙切齿地说。
  五
  是人创造了传说/
  传说也会压迫人/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
  但不是纯粹的动物/
  那天是公休日,蓝梦醒随着表哥来到曹亦成的家。他住一幢小别墅里。院墙用镶有十字孔的红砖砌成,上面爬满了青黄和紫色的小花,阳台上挂着一些色彩鲜艳的衣服,随风飘荡。像是招摇主人家的气魄和富有。
  这是一个雨后天晴的上午,太阳悬浮在天空很是精神,金光闪闪。蓝梦醒打着眼罩惊疑地望着,进了门,看见花架长廊,各种修剪错落的盆景,各式摆放精致的盆景立马透来一股清爽之气,在这闷热的天气顿让人感到清新凉爽,头顶的上方爬满了翠绿的葡萄,葡萄串串下垂着,让人想起新疆某个民族风情的庭院。
  蓝梦醒自幼熟读山里的风景,印象极深,山里自然浑朴、妙趣横生,常常给人飞翔的渴望。没想到在城市的中心地带,还能发现这么美的庄园,恰似自然风光,走进院子,暑热无踪。体现了主人的别具匠心独出心裁的情趣,对大自然的苦心摹仿,不失桃花源的佳境。
  显然,她对如画的院落很感兴趣,她的血管里总是血液沸腾,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态,甚至是一种失落感和空虚感。
  尽管晴天白日,阳光灿烂,尽管表哥带她一起来到这儿拜访曹亦成,她心里没底,仿佛陷入某种窘迫之中。这乳白色的洋楼与某种阴谋有关,她漫无目的猜想。
  在保姆的带领下,款步上楼,突然,表哥转回身来,压低了声音贴近她说:“一定要表现得自然大方,活泼可爱,让他感觉到你的诚心诚意和发自内心的敬意。”
  表哥眼眉一挑,小眼睛睁大,从他发臭的嘴里喷出一股酸涩的气味。她本能地捂住了鼻子,然后侧过脸去说:“这我懂。”随后表哥又把两盒香烟揣进她的衣兜,让她届时送给曹亦成。
  表哥担心惊慌的样子感染了她漫无边际的回忆,仿佛回到了故乡,在攀登台头沟山上的一座山崖,目的明确,山路却险要,品读着充满恐惧的传说:“
  进了二楼的房门,保姆把他们领进了客厅。倒完茶之后就退了出去。
  蓝梦醒正疑惑地瞅着,从右侧镶有一面大镜子的地方走出了曹亦成,起初她以为那是个很讲究的装饰镜,不,原来是一个方便门,直通曹亦成的卧室。
  客厅装璜气派,格调高雅,名人字画、文竹、月季、山茶、茉莉,摆放得很有诗意,但有一股华丽过分的俗气。
  表哥说:“这是曹主任。”然后又恭恭敬敬地向曹主任介绍蓝梦醒,他握住了她手。
  蓝梦醒能感到他慢不经心的目光流射着一种因她突然来访的莫名惊讶,但他傲视的眼神很快暗淡下去,随即又像闪烁着火焰般的热烈,那目光锥子一般,仿佛剥掉了她的衣衫让她无所适从,他惊魂未定却用虚假的笑声掩饰着他的失态,他说话的声音浮现着官腔,甚至那种热情的背后让人感觉出是他自己强迫自己装出来的,很不自然。整个脸贴着一个大面具在向你微笑着,而不是他真正的微笑。
  蓝梦醒很清楚,再虚伪的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也有脆弱的时候,漂亮女人永远具有诱惑力。
  曹亦成说:“请坐,喝茶,抽烟。”
  表哥坐下了,她没坐,彼此交流了一下目光,她欠了欠身子。无话。
  曹亦成不失礼节地端着茶水递给了表哥,在他执意要她坐下的同时,双手捧着杯子送到她面前,让她无法下手接。她的手相碰了,她被他那恍如隔世的目光惊吓得一激愣,水杯掉在了地板上摔碎了。爆破的水杯解救了彼此的尴尬,“哟,烫着你了吧?”他说着用手摸蓝梦醒的裙子,并且顺着大腿往上滑行,她一笑说没关系,便躲开了曹亦成。其实,她的裙子上没有几个水珠。
  曹亦成伸着手,咽着口水,那只手像是因为情欲的压迫而发抖,口水从他颤动的嘴角溢出,滑落在他的手上,看见他那种神情她的身心一阵收缩。他一直盯着她纤细的手指,绯红的面颊和躲闪时的怯生情态,直到保姆上前来打扫,他才恢复了正常的官腔式的神情,她提防着他不敢让他靠近。
  曹亦成创造了很多传说,他的热情不那么自然,两个肩膀扛着一个出奇大的脑袋。人送外号曹大头。
  他是环海市的副市长兼职建委主任,五十左右的年纪,头有点儿秃顶,肥胖的身子圆墩墩的,一件圆领背心,被他多余的肥肉撑的很鼓。
  他笑的时候总是歪着脑袋,腰粗、腿短。一笑就闭上眼睛。张开大嘴,可以放进一个拳头,似乎看不见他的脖子,好像脑袋与肩膀之间的距离太短,他的下巴和脸上的肥肉一样臃肿,每每侧脸看人或看什么东西身子都随着转。不然他很难把脸转过来。
  空调嗡嗡地吹着,他仍热汗直淌,前胸和后背湿透了,坐在一把藤椅上就把椅子填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缝隙,而且那把椅子让他压的吱吱直叫唤,搭在椅子上的胖手又粗又短,(打电话不能用手指拨,只能借用一支铅笔拨号。)挺着孕妇一样的肚子喘着粗气,用手巾一边擦着汗一边说:“哦,真热,真热。”
  蓝梦醒很快把曹亦成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他让她想起了日本相朴运动员。
  她虽然第一次见到他,有关他的传说早有耳闻,关于他,李小燕在大学里一直没提起过,她很想借此机会问问。
  曹亦成并没有认真听表哥说什么,一直盯着蓝梦醒,“啊……哦,不错。人长得满秀气吗?可通,告诉我,你具体让她干啥呀!你把你表妹介绍给我认识我很高兴。”
  表哥车可通说:“给我搞攻关,你有合适的地方找一个也行。以后有什么事找她找我一样。”
  “嗯……挺好,挺好的,你们来看我,我可不是让你们破费。”曹亦成一边说一边斜视着那两瓶茅台酒。
  表哥向她使眼色,她就急中生智掏出那两盒烟。烟盒已经抽空烟卷,放进了用二十张面值百元的现钞,两盒就是四千元。
  表哥终于沉不住气了。“表姑父,你看我托你的事儿,你可要多为我费心啊,我可没别的咒念了,我……”
  曹亦成脸色阴沉下来,他一挥手,那意思不要表哥说下去,他很讨厌表哥,于是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并没理睬表哥。
  一时间,她都觉得表哥挺尴尬,表哥依然是一副讪笑的脸,强努的笑,像个摇尾乞怜的狗。
  蓝梦醒把两盒烟摞着放在茶几上,敝开口的一面故意对准曹亦成。
  “曹主任,这是两吨,两吨就是四千斤,取个吉利,事事如意吗。”
  曹亦成眯着眼一亮,然后拿起来一看又放下,“不错,不错,还是我干女儿会办事,聪明有余,机灵有度,哎,你叫什么来着?”
  “曹主任,我叫蓝梦醒。你是贵人多健忘呀!我表哥向你介绍过了,难怪你……”
  “看看,我这脑子,对对,可通说过了,你叫蓝梦醒,蓝天的蓝,做梦的梦,好名字,好名字呀,做我的干女儿吧,我有两个女儿,一个叫曹冬梅,一个叫曹秋红,你们是年轻人,你们有共同语言。”曹亦成说。
  蓝梦醒只是笑,但没有表示反对也没立刻同意,她才不干哩,他像狗熊似的,还认干亲,别做梦了,她早就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曹主任,你曹主任……”
  “哎,不要在家里称官衔呀,你跟车可通是表兄妹,我跟可通也是表亲吗,说起来是一家人,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姑父才是呀!”
  曹亦成仰面哈哈笑,笑得很响,然后抖一下烟灰说:“可通,不是我当着你表妹的面说你,你干了这么多年,外面的事接触的也不少,你呀,你还得跟你表妹学着点。这不,你把你表妹介绍给我,你能理解我这一点是个了不起的进步。我讨厌外地人,外地人让我不放心。山里人纯朴、秀气、白净,懂吗?唉——话又说回来了,现在的事,公公婆婆也多,管的死,难呀!”
  蓝梦醒听不懂他们之间谈话的意思,好像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私人交易,抑或秘密,总之,她不想去追踪。
  表哥说:“表姑父,只要你满意,我会细心办的。我知道你有一定的难处,反正,我每次来都是听你的,有的话理解不了,你说明说我不会忘恩负义的,更不是卸了磨就杀驴的主儿!”
  曹亦成瞪起了眼珠子,“混帐,你这么说把我比喻成驴了?”
  表哥急忙解释说:“不,不不,表姑父你误会了。我可不敢,我对你向来是尊敬的,崇拜的。你为我费了那么多心血,我是有恩必报。我没文化,有些话不会说,说错了你多多原谅。要不,你抽我两嘴巴?”说着表哥把脸凑过去。
  “去,去去,大热的天你凑合啥?你以为我真的打你呀?我是怕你不争气。”
  表哥说:“我一定争气。”
  “这回你表妹来帮你,我也高兴。要是你呀,我才不管呢。”
  六
  我们既没有永恒的朋友/
  也没有永恒的朋友/
  唯有我们的利益才是永恒的/
  这是不是生存的法则呢/
  蓝梦醒笑了,曹亦成也笑了。她看见车可通脸上出了许多汗,歪着脑袋做出一副等着曹亦成打的架式。
  曹亦成说:“这个车可通呀,真拿他没办法。滚刀肉一个。横竖不说理。”
  表哥说:“表姑父,你看……那工程?”
  曹亦成说:“这事我不跟你说了吗,还得凑一堆儿研究,争取这项工程的人很多,都在挖门子找路子,请客送礼。我光市里的二寸纸条就收到了十几张。其中还有我的亲家,你说我应该答应谁呀?唉,我们的党风就让你们这伙人弄坏了,挖墙角、掺砂子、鱼目混珠,什么人都来打听。不过,我呢讲信用,我还是那句老话,我尽力促成吧,成与不成,咱们都去努力,一旦有消息我给你们打电话。办成了你也别乐,办不成你也别哭,什么事儿也得互相理解。”
  “对对,互相理解,表姑父操心受累了。”
  表哥低头哈腰地说,他会奉承。曹亦成会装腔作势,两个人心照不宣,各求所需,表演得相当滑稽。
  蓝梦醒觉得闷热的天气让人慵倦昏睡,像曹亦成这种过于肥胖的人随便坐着都可以睡着,他不,他跟表哥说话时忘不了用贪婪的眼神关怀一下蓝梦醒,他那副神情动态,往往看的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敢多看他一眼,偶尔冲他一笑,她就转过脸去,假装欣赏他家墙上的字画,时间一长就显得可怜巴巴的,她觉得不自在特别扭,总想找个借口快点离开。可是,曹亦成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似的,招呼保姆端来了西瓜,他亲自站起来把西瓜递给她,也不管表哥。
  表哥珍惜曹亦成说话的分分秒秒,他认为多呆一会儿,工程就多一分希望。曹亦成对礼金不大感兴趣,他不缺少这个。不是对他抱有什么偏见。但她厌恶他。一见面就厌恶,她相信自己的感觉,这种人往往是用性的强弱来考虑问题,他一定认为她是表哥送来的礼物,供他享受,他无时不在把她审慎。表哥心里怎么想的,蓝梦醒不知道。
  可以预见,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能多说话,过分热情是对自己的作贱,过分的冷漠他会拐弯抹角的挑剔,他在性意识上敏感、多疑。
  表哥最满意的是,当然是承包下来这项工程。他好像要不惜一切代价,真正做的恰到好处,蓝梦醒摸不透了他的心理。
  蓝梦醒想知道他们背后的交易,在桌面上她说对说错,曹亦成一再表示可以理解,表哥就不行了。她讨厌这么干,但还必须忍耐,明知是废话,你还要违背良心去说,人真是活的太累,也很可怜。
  蓝梦醒勉强吃了一块西瓜,有一种品尝中草药的味道,曹亦成再次让她吃,她却掏出手绢擦擦手谢绝了。他也没有虚伪地站起来让她,表哥倒不客气,连续啃三块,有点儿不管不顾,他是渴了,渴得有点变态。
  蓝梦醒感到现在要让她如实地描绘,诉说当时的情景,总觉得这没什么意思。是的,有些事她是蒙在鼓里,总觉得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最强烈地愿望是赶快走出他的房间,让外面的风吹一吹。为了那项工程她不能失去了人格、自尊,配合表哥低声下气的,唯恐不慎遭到曹亦成的拒绝。
  说心里话,蓝梦醒乐意跟薛牧青在一起,显得自然、大方、随便、自由,每天一睁眼,涌上心房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他。
  尽管她还十分怨恨他,牧青跟曹亦成,表哥不同,与之相比较,她猛然悔悟,可她已经陷入进来,起码做好这项生意她可以自食其力。关于他的传说:“令人膛目结舌。
  表哥说他作风问题一直没爬上去,她想,我们党内有这样的人掌权,窃取领导职位,那真是太腐败了。他们结党营私,上勾下连,裙带关系,姐夫舅子、姑爷外甥、盘根错节,千丝万缕。犹如一张网牢牢地罩住了环海市。
  表哥啃完最后一口西瓜,把西瓜皮一扔,用手一抹嘴,然后点上一支烟。
  蓝梦醒这个时候可以告辞了。她感到非常疲倦、慵懒,她更感到无聊,四肢酥软,她说:“表哥,咱们该告辞了吧?”
  曹亦成说:“不忙,可通呀,这么多年手里有多少银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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