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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产主义之后的地缘政治新格局
苏联解体引起了世界地缘政治格局的剧烈调整,这是影响今后15年全球发展的第三种历史性力量。这一事件正在改变世界格局,其影响的广泛程度无论怎么估计都不过分。苏联解体启动了中国彻底抛弃社会主义经济、转向发展市场经济的历史进程,为中国经济腾飞和军力提升创造了条件。苏联解体,中国崛起,这也使得世界事务的焦点转向亚洲,而欧洲在全球安全领域的地位则日益边缘化。
冷战时代,军备竞赛紧锣密鼓,整个世界一直笼罩在由冷战变热战的危险之中。然而,当代地缘政治的短期走势将会受到两个新条件的约束。罗马帝国之后,1 500多年来,世界上第一次出现了无与匹敌的唯一军事、经济超级大国——美国。以世界最大的经济、市场规模为依托,以相当于其他各国总和的军费支出为后盾,即使亲密盟友出面反对,美国依然可以发动伊拉克战争,而丝毫无损于其军事、经济优势。即使伊战以失败告终,今后面临同样情况,美国仍然有能力再次出兵,而其军事、经济上的主导地位一样不会被撼动。
第一章 全球大蓝图 全球经济新气象(8)
由于没有对手,唯一超级大国就形成了自己的垄断优势,因而改变了世界政治冲突的传统模式,至少在那些至关重要的国际事务上,这种改变已经有所显现。由于全球性贸易、资金、信息网络的紧密联系,千百年来人们第一次发现,国际冲突不再发生在世界强国之间,而是主要发生在休戚相关的主流国家与少数游离于主流之外的边缘国家之间。苏联解体之后,大约15年来发生的历次海外战争就是这种变化的最好说明,几乎所有的海外军事行动都是美国发动的,而卷入冲突的当事国差不多都是尚未步入全球化轨道的国家,它们分布在加勒比海岸(海地)、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索马里和塞拉利昂)、巴尔干半岛(科索沃和南斯拉夫)、中东地区(伊拉克和科威特)、中亚地区(阿富汗)以及西南亚地区。当然,其中也有少数例外,那就是同样自外于全球化经济体系的国家之间因为领土纠纷而爆发的战争,主要就是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以及撒哈拉以南非洲邻国之间的边境战争。不过,在这些战争冲突中,美国都不是直接卷入的。
地缘政治新格局的另一显著标志是,旨在帮助已经进入全球化轨道的国家管理经济事务的国际机构渐次兴起,这些机构主要包括世界贸易组织WTO、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欧洲联盟EU、亚太经合组织APEC等,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已转变职能,致力于帮助各国应对商品、服务、资金及创意思想的全球性流动带来的冲击。不过,日益壮大的反全球化声浪却也正是由这些组织本身引发的,或许仅仅是因为它们的名称、宣言和年会为反对者提供了很好的抗议靶子吧。就像最近对于传统知识产权的攻击一样,这些反对声音主要来自巴西、阿根廷、印度和其他几个发展中国家,他们打算让最先进的盗版和仿造行为合法化,从而可以任意抄袭发达国家先进技术,大量生产(甚至出口)仿造产品。在世界各地,WTO也是饱受质疑,但批评声音主要来自两类人群。一类是发展中国家的传统保守分子,他们把随全球化而来的西方产品和企业组织视为对其固有价值观念和文化传统的极大破坏,甚至时常担心危及本国政权。在欧洲和美国,WTO也招致猛烈抨击,1999年在华盛顿州西雅图市召开的世贸组织年会就差点因为反对者抗议而流产。这些抗议者多数是社会主义福利化运动突然失败的弃儿,面对新环境几乎没有什么选择机会,因而极力抱怨资本主义全球化带来的不公平。
全球化背景下,地缘政治格局发展变化的另一显著标志就是,###恐怖主义抬头。以美国这个全球唯一超级军事大国为主要目标,国际恐怖主义已经从局限于各国境内活动,发展到跨越国界活动阶段,跨国恐怖活动的中心目标就是全面排斥全球化,他们把以暴力手段反对全球化作为自己的正当使命。这些恐怖分子在发展中大国很难找到长期反对WTO和WIPO的同盟军,但是他们在###国家极力宣称反对全球化是出于宗教原因以博得同情,而一些国家通常默许这些活动,有时甚至提供必要支持。
一个大的疑问依然存在:大国之间的军备竞赛和军事冲突是否已经因为全球化网络的形成和国际机构的建立而宣告终止了呢?答案是军备竞赛和军事冲突在一个时期内仍然不会结束——只要美国继续保持唯一超级大国地位并时刻准备主导国际秩序,这种情形就将持续下去。但是,以朝鲜和伊朗为代表的自外于全球化的少数国家一定会发现他们与美国及其盟国的冲突将会日益公开化。不过,大国之间的直接冲突不大可能发生。虽然中国的军事实力正在迅速提升,但是中国要在全球范围内成为与美国匹敌的军事、经济对手,至少还需要两代人的不懈努力。当然,到2020年中国很有可能在本地区确立强国地位,可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欧洲以至整个西半球都不会成为中国的军事范围。不过,在包括日本和韩国的北亚、南亚及东南亚地区,10年之内,中国的影响力将足以与美国抗衡,也许中国还会把触角伸到中东地区。
第一章 全球大蓝图 全球经济新气象(9)
中美之间数千亿美元的商品、服务、投资及创意思想的交流应该会降低双方发生武装冲突的可能性,中国与其他国家以及美国与其他国家之间也是一样。但是这种经贸往来却无法避免中美盟国之间发生意外事变的危险性——最大的危险可能来自巴基斯坦和印度。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一味相信全球化必然会保证全球和平是十分危险的。在18世纪中后叶与19世纪末20世纪初两个历史时期,国际贸易、投资和通信都像当今时代一样经历了突飞猛进的大发展。在前一时期,蒸汽技术广泛传播,国际商船远涉重洋,世界贸易遍及全球,法国和西班牙的全球殖民帝国进入鼎盛时期。即使在年轻的美国,约翰·杰伊(John Jay)也在《联邦党人文集》(The Federalist Papers)中记述了技术进步带来的与遥远国度之间的贸易情况:“我们与中国和印度之间的贸易往来损害了一些国家的利益,因为过去一直由他们垄断东方贸易,我们通过参与得以分享贸易好处,并且因而实现了日用品的自给自足,而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必须从这些国家购买。”在后一个伟大的全球化时代,电力技术、电报电话技术日渐普及,跨国投资企业开始涌现,英、德两个全球性帝国达到全盛。在这两个历史时期,全球化都没能阻止列强发动可怕的战争——尽管不止一个国家有能力、有希望成功做到。未来15年或者更长时间内,美中两国的军事决策者必须深刻反思历史教训:两个国家军事实力一旦接近,再密切的经贸联系也不会必然阻止战争爆发。
正如从1962年古巴导弹危机到苏联解体这段长达超过四分之一世纪以上的时间里,美国和前苏联之间并没有爆发直接军事冲突一样,在未来10年左右,美国和中国也不会爆发直接军事冲突,但是,美中之间的竞争将会成为改变全球政治格局的强大力量。早在2020年到来之前,美中两国就必须妥善处理日趋激烈的能源争夺。尽管美中在包括伊朗和伊拉克在内的中东问题上还不能达成共识,但是他们必须一道努力,寻求解决地区紧张局势的妥协办法,共同打击全球范围内核不扩散失败可能带来的恐怖主义,就像最近在朝鲜核问题上那样积极合作。此外,美中两国很可能也得与其他国家一道设法保护互联网免遭威胁。
只要有心努力,美中两国携手合作,同样可以建立全球经济秩序。例如,两国如果能就未来知识产权的保护范围达成协议,世界其他国家应该会跟进支持。这种协议对双方都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中国制造产品的价值大多出自西方发达国家的研发创意,而这些思想创意正是西方国家发展经济的核心力量。同样重要的是,美中之间的经贸联系是应对全球经济增长潜在危机的关键所在。自从上世纪90年代全球化飞速发展以来,美国进口额不断增大,如今已经达到每年2万亿美元的规模,这为世界很多国家提供了经济增长机会——美国的巨额贸易赤字就是由于中国及其他几个国家大量输出过剩储蓄形成的。如果迅速减少这种规模空前的贸易不平衡,那么这些国家将会大量抛售美元,从而导致世界经济发展停滞不前。因此,美中两国必须通过政治合作,实现平稳过渡,双方都得同意调整国内流通结构,美国应该提高国民储蓄率,而中国则应该提高国民消费率。
到2020年,在全球所有重要事务上,几乎可以肯定欧洲将被边缘化。过去欧洲一直在稳步削减防卫力量,随着经济增长脚步放缓,欧洲防卫能力及其承担的防卫义务还将进一步降低。如果一方面面临经济增长减缓的压力,一方面又要提高税收以保证退休金和医疗保险的正常支出,国内注定会爆发激烈冲突。这个时候,欧洲和日本的当务之急就是全力解决国内政治问题。今天难以想象的是,尽管大多欧洲人对美国强权鄙夷不屑,对美国总统深感厌恶,但是形势发展却只会加强大西洋两岸的联盟关系。尽管很多欧洲知识分子颇有微词,但是,加强大西洋联盟仍然是保证欧洲在国际政治中发出自己声音的唯一途径。不管怎么说,如果一定要在美国和中国之间二选其一,毫无疑问,欧洲当然不会与正在崛起的专制中国结盟,而与领导全球民主的美国为敌。
随着中国军事、经济实力日益强大,日本一样也会面临很不舒服但又无可避免的选择,而对于与中国有着漫长边界并且同样缺少民主传统的俄罗斯,情形会有所不同。俄罗斯将会发现,自己在很多方面正像冷战顶峰时期的中国,脚踏两只船,希望在两大阵营之间左右逢源,从中渔利。但是凭着疲软的经济、衰退的军力,再加上出生不足导致的人口危机,俄罗斯这个曾经的超级大国在大多数国际冲突中也只能扮演配角。俄罗斯人口数量每年减少100万,对一个发达国家来说,这个速度是史无前例的。到2020年,俄罗斯人口将会比尼日利亚和孟加拉国还要少5 000万,而仅仅与墨西哥持平。此外,由于过去10年来俄罗斯年轻人的死亡率高达美国的3倍多,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专家相信,到2015年甚至更早,俄罗斯军队与警察将会严重缺编,难以履行戍国守边、保境安民的基本职责。
纵览全局,不难发现,全球化浪潮在沙滩上划了一条分界线,把世界划分为进入全球化轨道之内的国家和游离于全球化轨道之外的国家两个部分。到2020年,美中之间各种形式的竞争将是将是世界地缘政治格局的常态。因此,为保护全球化进程不受外部势力和国内质疑的破坏,美国和中国比其他任何国家都要承担更大的风险和责任。
第一章 全球大蓝图 财富平均前景黯淡
到2020年,上述三种历史性力量将会改变我们的日常生活,有些方面是被这些力量直接改变,有些方面是因社会环境发生变化而间接改变。人口变迁和全球化必将加剧世界各地的贫富差距。作为全球化的两大主要推动者,中国和美国已经成为世界上经济状况最不均衡的两个大国,而这绝非偶然。全球化所到之处,如果能够掌握先进技术,投资回报率就会大幅提高,富人因而越来越富,而随着国内、国际市场竞争加剧,尽管工人的生产力不断提高,但其工资收益却越来越低。在新技术加剧市场竞争的环境下,发达国家亿万工人不仅要经历失业带来的经济和精神阵痛,更糟的是他们最终不得不安于接受薪酬更低的工作岗位。
强力推动全球化进展的信息技术也是导致贫富差距日趋扩大的部分原因:思想创意已经取代实物资产成为财富积累和经济增长的主要源泉。观念经济(idea…based economy)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而是已经变成活生生的现实。如今,至少是在美国,企业用于知识产权等无形资产的投资已经与厂房、设备、办公楼等不动产的投资不相上下。20年前,美国前150家大公司实物资产的账面价值占其股票总市值的75%,那时,一个企业的价值几乎全部体现在那些可以变卖的工厂、设备、办公楼等不动产上。而到2004年,前150家大公司的账面资产价值只占其总市值的36%。今天,各大公司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价值来自无形资产,这主要体现在他们掌握的知识、理念、客户关系等方面,其中包括专利和版权、数据与品牌以及用以践行其理念的组织安排和人力资源。
人的思想创意本身可以在市场经济的苍穹当中自由漂移,但其经济价值时常被严格的专利法和知识产权法牢牢束缚。其实,人人都可以针对生产技术和商业模式提出自己的创新思想,形成生产力,创造利润,从而体现自身价值,最终推动观念经济(idea…based economy)的发展。一个利好消息是,当代新的思想创意会比以往产生更大效益。因此,短期之内,新的信息技术和网络技术、新的纳米技术和生物技术以及新的商业经营模式一定会层出不穷,影响深远。一个新思想的价值一旦获得市场证明,世界各地的任何人都可以对此加以利用,当然,有时是要付费使用。随着财富和收入越来越直接地受控于新(或旧)的思想、观念,那些在传统经济环境中打拼大半生、全家生活衣食无忧的中产阶级将会发现,维持原有生活水平变得十分困难,他们往往不得不承受家境衰落的痛苦。事实上,在美国和一些经济运行良好的欧洲国家,普通工人已经发现,尽管过去5年来经济持续增长,但是自己的实际收入却在逐年下降。几乎在所有发达国家,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只有那些专业人员、管理人员和投资者。
就像人固有一死一样无可避免,未来几年,社会财富分配不均的发展趋势十分明显,所有主要国家的贫富差距问题势必因此加剧。全球范围内,技术进步和全球化释放出了强大的市场力量,这种力量正在抬高前20%左右能够熟练运用思想、观念赚钱的那些人的身价,而压低绝大多数人所做工作的价值。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过去6年,经济快速发展给大多数人带来的收入增幅是50年来最小的,而受益最多的就是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雇员和坐收资本回报的富人。
老龄化国家受这种发展变化的影响最为显著,贫富差距加大现象更加突出,因为已经退休的老人群体比在职人员的收入更低。在未来10~15年甚至更长时间内,美国、欧洲和日本的老龄人口将会持续增长,各国依靠低收入维持生活的居民比例自然就会相应提高。不幸的是,对其他人来说,这就像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游戏(zero…zero game),原因不仅在于全球化进程和观念经济的发展会压低非老龄人口的收入,也在于为了支付日益庞大的退休人群的养老金和医疗费,大家的税务负担将会不断加重。
第一章 全球大蓝图 医疗领域即将上演《完美风暴》
短期内,医疗方面也是前景黯淡,人口变迁和全球化也把所有发达国家引向逐步降低国民医疗标准的道路。有三个因素正在合力上演卫生医疗版的《完美风暴》。首先,从现在到2020年,各发达国家的老龄人口将会增加35~50%。其次,医学进步正在把许多致命疾病变成慢性病,病人的弥留时间往往也会因为医学进步而延长几个月甚至数年时间。最要命的是,发达国家一直坚持执行老年人都能享用最新治疗技术的医疗政策,因而老龄人口的医疗支出压力将会无限扩大。比如,这些年来癌症发病率及其治疗费用就都在不断上升。美国著名医生继续教育机构M|C munications公司的总经理艾伦·洛特韦恩(Alan Lotvin)博士指出,5年前一般采用两种典型药物治疗盲肠癌,花费是500美元,患者平均存活8个月,而今天盲肠癌患者接受化疗,可以平均存活13~20个月,而其治疗费用则高达300 000~500 000美元。
在全球化与科技进步的共同推动下,成本昂贵的新兴医疗产品和医疗服务种类年复一年地持续增加。新的生物科技和医药产品层出不穷,有史以来第一次形成了一个规模空前的全球潜在医疗市场,在这个市场中,每个疗程的花费动辄就要成百上千美元,而新型医疗设备的售价也动不动就高达几万、几十万美元。医疗市场急剧膨胀,正在改变医疗技术研发的成本收益模式,那些常常为开发新产品投入十几亿美元的大公司将要面临巨大风险。通过知识产权法保证生产企业形成垄断价格,收回高额研发投入,这是促进医疗科技发明创新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