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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吞吞吐吐,想了许久许久,才把头掉向一边,并不看我,说:“我们的交往,不算短了。我们并没有发展下去,如果你还不相信我,如果你以为我说的都是假话,那么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她的脸上又泛起一阵我十分熟悉的红潮,涩涩地说:“我,如果,你愿意,我今天晚上,我不走了。”
沉默,沉默。
……
“要不,哪怕,一点爱的表示也行,比如,我们能不能……”
……
望着窗外渐渐落下去的夕阳,我抬起头来,望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帮你,许多沉重的事情,都摊在我们身上了。要不,我们到外面,我请你吃你最喜欢的长江鲢鱼。”
……
江风习习,皓月当空。江岸边,一艘艘趸船上的鱼馆,灯火辉煌。五颜六色的倒影,在宽阔的江面上静静荡漾。我们吃了鱼,也喝了酒,没有说话。鱼船顶端,在摆着夜来香的米黄餐桌上,四周水域隐隐绰绰。远处江轮,汽笛声声,隐约可闻。我知道,这是自古伤离别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心境中,我不知道吃的鱼喝的酒是什么味。我只记得,似乎我们走出鱼馆客轮一前一后的身影,在彩灯闪烁的江边,牵得很长很长。我叫了出租车把她送回了学校。分别时,我认真地望着她的依然凄迷的丹凤眼,轻轻说了声:
“我们,我和刚强,都是军人。而且,你也是。军人的生命,随时都可能为了军人的责任……消失,谈什么接吻、睡觉啊!那样,我们都成了什么人?”
她那赵一曼式的英俊小分头,埋得很低。
“回去吧!”我说,“如果你有什么承担不了的,我想,无论你分一种什么责任,担在我肩头上,我想,我都会感到十分幸福,并且,毫不犹豫承担起来。”
她凄迷的目光,幽幽亮出一丝感动,一种坚定,又是一派苍凉。
许久以后,我才知道,我那几句说得十分得意的话,是那样绝情,那样空洞。似乎,并不出自我的内心。
佳苇毕业离开我以后,就没有再和我联系。她究竟在哪个地方照顾刚强?边防哨卡,还是佳苇的库阪兵站?我想,那两个地方都不适合病人的休养。也许她曾到哨卡,把生病的刚强接回内地某个驻军医院治疗。医了一年多,才把他的病治好。治好后的刚强,完全可以调回内地,不过在高原当惯了兵的人,一旦回到内地,不仅医不好病,而且病还会越来越严重。所以,刚强的身体刚刚恢复,又回到那个边防哨卡去完成他没有完成的工作。开山放炮,修水渠。把流经国境线那条清凉的河水,引到他们驻守的军营,让那里瓜果飘香。刚强在那里带病指挥。佳苇还在我曾经去过的库阪兵站等待。我不知道,她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曾告诉她,既然刚强已经生病,就不应该再让他到边防线上开山放炮。可以派身体没病的人去做。佳苇告诉我,刚强说那是他的选择。他不愿意离开他的岗位。真实的原因是,因为佳苇还没有答应和他结婚,他必须那么工作那么等。我想,人世间好多事情,当兵的当兵,画画的画画,经商的经商,这活动的背后,究竟是靠什么心灵力量支撑?变幻莫测的生活和命运,就好像我们看到的仙女峰和仙女峰背后浩荡着的自然山水。这些都是我的国色啊!我未来画作的心灵背景。刚强和佳苇,也许都来到了仙女峰山水舞台上,他们背后,是否还有更苍凉浩荡的国色、民族色、宇宙色、男人色、女人色的广阔背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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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莎(1)
我依然在一个天朗气清的秋日,沿着老君山观音岩新修的柏油马路,来到了那一片令我魂牵梦绕的家乡。碧绿的江水,绕过老黄桷树下的古老小镇,胖胖的司机,一个年轻小伙子当我的导游。我首先来到父亲出生的刘家祠堂对面的那个布依族山寨,现在经过红色旅游开发,已经成为日渐繁华的深山小镇。正是逢场天,一两点过了,人还很多,家乡的村民寨民,虽然不富裕,但还是看得出他们的生活渐渐好起来。嘈杂人群中,虽然没有看到多少大红大紫富得流油的老板大款,但他们的生活,似乎过得祥和简单平静。大门前是一排青青的石板路,漆得油光发亮的刘家祠堂中药世家的大门敞开着。还收门票,我当然也买了一张。正门房顶上,我看到了燕子垒筑的窝,年代已经久远,可能,我的哪个长辈死去的时候,这里的燕子,就从来没有回来过了。整个院落,层层叠叠,好像不久前才翻修过的样子。我看到了楼房、过楼、书房、饭厅和一对老祖宗的照片。照片上的他们,目光和蔼慈祥。我知道,他们的许多儿女都是从这里走向世界的。后门外面有一株银杏树,银杏树上开放着灰白的小花,对岸是一条清清的小河,小河岸往上是覆盖着绿色植物的山峦。河边水泥厂,正轰响着隆隆的机声。我很想到河边去走走,我想寻找碧绿的河水,覆盖在两岸绿色植被中的河水,何处是它的源头。导游告诉我你别看河岸上那些远看似乎很好看的景色,走近一看,其实很多地方一团糟。我还是带你到这里的一个著名风景区去看看吧!
小车穿过山寨小镇细小的马路,小心翼翼地开到镇外,进入了一片林木森森的浓荫处。转弯抹角,来到有一个寺庙前。对面大江浩荡,面前是宽阔的三江汇合处响水滩。呀,这不是涞滩码头吗?寺庙里有全国著名的弥勒睡佛,雍容端庄。原来,军阀廖佐煌派来暗杀军师王伯瀚的家丁特务,当天晚上,就藏在幽暗的佛像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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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已经褪色的画面,迷蒙悠远。军师王伯瀚坐着滑竿,优哉游哉,沿着乌溪河下游青山悬崖缀满野花的河岸,来到涞滩码头响水滩,和情人柳水英会面。那是早晨,十点过的太阳,很鲜很亮。埋藏在寺庙里的士兵特务,不敢动手。等到太阳落坡,一轮弯的月亮,即将从大江对岸升起。特务们从寺庙里的睡佛后面窜出来,把滑竿挡在响水滩旁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然后,让轿夫离去。他们在礁石后面把高挑白净的军师勒死在石洞口,砍下头颅,对准还在跳跃的额头就是一枪。那时,月光亮起来,望着发生在响水滩的这桩冤案谜案。第二天早上,廖佐煌让柳水英打扮得漂漂亮亮,到响水滩去接她的情人。水英在几个围兵的“保护”下,坐着船来到断桥旁那片平静的江面上。当她抬起头来向响水滩四处张望的时候,卫兵突然拔枪射击,从后背一枪穿透了她的胸腔。她没有叫喊就满嘴喷血地栽倒在船上。她是在盼望见到情人的时候死去的。她的尸体,捆上了磨盘,沉入了大江。那天早上,太阳始终没有出来。这两具尸体都捆上磨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水英和白白净净的王伯瀚,当天晚上,被大水冲到一起,在那墩巨大的礁石那里汇合。从此,这墩礁石改名美人礁。这里的断桥,改名为鸳鸯桥,这里的响水滩,终年四季哗哗歌唱。歌唱的声音时高时低,好像在诉说他们离奇的冤情与真挚的爱情,谈论他们共同喜欢着的音乐绘画。美人礁旁边的回水沱,不知什么时候冲来一大片水葫芦。水葫芦是在上游水英被打死的那段水面上冲下来的。它们在美人礁汇合,再也没有冲到其他地方。年年岁岁,尤其是初夏,碧绿的水葫芦铺满了美人礁和响水滩一带,而水葫芦紫色的花,夏天里,盛开的时候,一大片姹紫嫣红,映得路人渔人船工的心里,凄凉而惆怅。
此刻我到来这里,看到庙里的卧佛,还是那样的安详。美人礁果然屹立在江边,有一条石板小路,从遥远江岸那头慢慢地缓缓地沿着峭壁通往寺庙。我没有找到美人礁旁那个石洞。美人礁脚下缠绕着水葫芦,江水依然静静流淌。远处,能听到响水滩头流水的歌唱,不管那歌声是什么样的曲调,我都能领会它包含的情感和意愿。只是看不见鸳鸯桥,也看不见鸳鸯桥上的那片平静浩荡的江面。响水滩上面的寺庙,游人如织。算命的、骑马的、打靶的,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我没有心思打靶,但河滩上守靶的大嫂很热情地叫我试试手艺。我踌躇一阵悻悻离去。我打靶的成绩历来不坏。只不过我不想听到生活中响起暗夜枪声。不知这里的游人,还记不记得发生在伯瀚和水英身上的红色故事,我不想听到暗杀的枪声,撕破暗夜和黎明。告别了守靶女人,好几个算命的男人,年老的中年的,皆黑着一张脸,苍蝇一样尾随着我,怎么也赶不开,争先恐后替我算命。七嘴八舌地吹捧我这个老板,什么时候可以投资,什么时候动不得外面的女人,什么时候坐不得飞机,还有,寿命最好要活到###十岁,那是令人羡慕的年龄啊!水英水灵都死得太年轻!算命先生焦躁地讲述我辉煌的过去和必须小心翼翼过好今天的只言片语,告诫我如果不注意防备就会有厄运不期而至。谁不会说这些?听得我有点愤怒,迈不开脚步。我说,我的命运就用不着你们来算了,要不,我也给你们算上一命?黑脸汉子将信将疑地把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我拿起他粗糙的手一阵摆弄,我告诉他,谈了多少女人,有几个儿女,还有这两年经历了什么财运霉运桃花运,听着听着,算命的汉子,立即逃之夭夭,招呼同伙儿纷纷议论,走啊!再不走,这里就会出现一个高人。听着我心里笑了。什么高人哦!难道看看手相,算算命,就有多么神秘?大体看看,谁也能糊弄一把。活在世上,谁也没有多大决定性的把握。每个人的命运,大概自己应该清楚。谁没有好运厄运?水英最信的就是命运,虽为小妾,虽被廖佐煌霸占,她和廖佐煌请八字先生算了,命不合。她和王伯瀚好上以后也到一座深山古寺抽了签,签上明明写着,他们那年六月就可完婚。伯瀚要来的头天晚上,她还自己占过一卦,皆无问题。谁知第二天他们竟双双丧命。难怪鸳鸯桥下那片江面上,人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看到那对野鸳鸯。他们死得不服气啊!那时,他们的生命还很年轻。况且,白净的伯瀚,那样富有朝气。颇有心计的水英,是那样漂亮的女人。想到这儿,我抬起头来望望四周。我想在这里画幅画。我不知道是画断桥、美人礁,还是响水滩、野鸳鸯,那都是包含着浓郁诗情的现实图景,不一定适合绘画。我向骑马的人群望过去,有匹棕色的马,不愿为游客服务,被它的主人拴在江边的礁石上,打得鲜血淋淋。我的心,突然变得十分沉重。我看惯了也听惯了太多的血。我想,我们的生活还是应该少见到一点血啊!好在,我看见打靶的地方,那个守靶的女人,已经换成了一位袅娜的少女,穿身粉红色的连衣裙,头发上扎了一朵紫星星。望了姑娘,我那职业眼光告诉我,纯情的少女,青春的模特,很美。我的心一动,我想寻找水英的身影,我还不想就这么匆匆离去。再说,我还没有看到鸳鸯桥下那对野鸳鸯。我厚着脸皮走过去和姑娘搭讪。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看得出来她已经见过不少游客。不腼腆,不害羞,像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和她头发上的紫色花瓣形成鲜明的对比,使人眼睛一亮。姑娘大方地迎着我的职业的观察,当然,不是色迷迷的眼神,给我讲述美人礁、大佛寺、响水滩、鸳鸯桥的故事。那么,我问,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那对野鸳鸯啊!大约晚上,月亮升起来,挂在美人礁前面那片陡峭的山崖上的时候。我问,今天晚上能看到吗?姑娘抬起头,看了看无云的天空说,只要有月亮,就肯定能。当姑娘明白了我是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专门到这里来考察、寻找我们家族踪迹的时候,她给我建议,要不,就到我家开的简易山庄去住吧,便宜得很。你家在哪里?我问。姑娘指了指响水滩上面绿树成荫的半山腰上。你看,那里……我家周围,梨树的果子压弯了枝头,早熟的那批,可以吃了。要不,我家,我叫我妈给你做好晚饭?我想想,点头答应,行,就冲小姑娘额发上扎的那朵紫星星,我都想和她交往。我告诉她,趁时间还早,我还要去游览考察一些地方。如果可以,到时候,晚上,我一定要来你家看看那对野鸳鸯。
莎莎(2)
在河滩上打靶收费小姑娘的带领下,我走进了位于半山腰的简易山庄。一条小狗拼命朝我们狂吠,头发上扎了一朵紫星星的姑娘,有个非常现代时尚的名字,柳莎莎。莎莎告诉我,她叫二娃。她哥哥和父亲在外面某城打工,她在家和母亲、舅舅一起经营果园。农闲时就到大佛寺河滩上去摆打靶的小摊。莎莎热情地叫来她舅舅给我们当厨师,见到客人他们一家都很高兴,虽然我付的钱不多,但他们认为山庄修起来了,旅游经济开发了,有点生意做,总比没有人吃住空着强。她家两层小楼刚修不久,干净整洁。在客厅坐下后,泡了喝了当地的老鹰茶,廉价而清香。莎莎招呼我到她家果园里去采摘那些勉强成熟的早梨。早梨硬硬的,但肉很细。她说这一代盛产这种外表难看,吃起来很鲜美的早梨。柳水英和王伯瀚的家乡,乌溪小镇的老君山,是这种梨的发源地。哦,我知道。当年我和如风老辈一起,从老君山挖来这种梨树根苗,栽在乌溪河上游的河湾。满河湾的梨花,春雨中飞扬,秋天,梨树的果子成熟了,吃起来也是这种味。听了莎莎的话,我觉得我们这一带山水,怎么死去的人,为了这片土地的收获与新生,冤死的枪杀的,似乎还以不同方式活着,显灵,而活着的人,是不是又以不同的方式死去了呢?想着想着,口中的梨,吃着又不知什么味了。果园下面,是宽阔平静的江面,江面尽头的上游,正是那座经过翻修的鸳鸯桥。此刻,橘红色的晚霞,照耀着桥上桥下那片绿绸般的水域。水面上有淡淡的晚雾袅袅升起,薄雾缠绕混合着晚霞的余光,向苍茫的大河上游飘去,如缕不绝。那里,就是军阀廖佐煌的万年台廖家大院,也是水英的家。晚上,吃了莎莎姑娘的舅舅做的晚餐,一大钵竹笋烧土鸡,味道真鲜美。吃过晚饭,我们再次来到果园,站在高高的悬崖上,可惜,那晚没有月亮,江面迷迷糊糊。一会儿风来了,雨来了。风轻轻的,雨细细的。我打了个寒颤,望了莎莎一眼。不远处,似乎有一点星光,或明或暗,水面上游走。我不知道,那是不是那对野鸳鸯的眼睛。
“回去吧,”她说,“一旦有风雨,野鸳鸯,就不会出来了。”
莎莎刚满十七岁,细风微雨,呜呜有声,听得她有点害怕。我们默默往回走,回到莎莎的家。风渐渐大了,雨也开始飘起来。我想这无名的江风细雨中,是否会飘来伯瀚水英的冤魂和游魂,进入山腰山庄,缠绕在我的梦中?莎莎好奇地问了我许多问题,当然,她早知道我是个画家。的确,我觉得莎莎端正的五官、纤细的腰肢,柔软的细发上别了颗和她的眼睛一样鲜亮的紫星星,很适合做模特。可是那天晚上,我没有作画,而且我觉得绘画,和我走回家乡涞滩响水滩这一趟的意义相比,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莎莎的母亲和舅舅住在楼下,他们把我的房间安排在莎莎住在楼上,我默默吃惊,是不是一个黑店?莎莎会不会是卖某的姑娘?莎莎没有看出我的疑虑,大方地带了我去看了她的卧室,那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一个女孩的闺房。粉红的单人床,粉红的被单,粉红的棉被,粉红的梳妆台和白色的墙壁配起来,淡雅协调。从姑娘闺房这些设备来看,她一定不俗。果然,她从梳妆台背后塑料衣柜里拿出一沓她的习作。她说,她爱好画画已经十年。我翻了那些粉红稚嫩的习作。唉!我怎么又遇到了一个会画画的姑娘。
姑娘的床头上有两张男孩的照片。她说,一张是她的哥哥,另一张是她高中的同学蒲天,现在我们那座城市某美术艺术学校学美术。我不想太多地关心她这些。我舒了口气,对她说,姑娘,照你的爱好,好好画吧,这片江山,这片果园,和江山果园背后掩藏着的一切,会在你的心灵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浮现在你的笔端。我给了她一张名片,当然,名片上,她知道了我是一个什么样的画家。
那天晚上,我在江水的潮声和涞滩响水滩哗哗水声合奏的音乐声中,没有睡着觉。没有看到那对野鸳鸯,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呢?
莎莎(3)
难道,野鸳鸯所代表的一切,伯瀚和水英的命运,并不存在?
第二天,离开莎莎的时候,她羞答答地拿出一幅她昨晚画的草稿,淡雅的素描,一个穿着淡色衬衫的男子肖像。分头,没有眼睛的镜片,忧郁而潇洒。我问画的是谁?她说不用问。画画只是一种想象。我接过了画看了,稚嫩稚嫩,当然,也质朴清新。我不好意思打击她的积极性。连声说好好!莎莎对我说,她想到外面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