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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琏朝着里间看了一眼,奇怪,以往,她一来,来越那个家伙定然第一时间迎出来,今早怎么不见他。
“来越呢?”
“回三奶奶,来越一早奉了三少爷的命出去办事了,临走前他交代说是明日一早才能回来。”小丫鬟说着从旁边的柜子上捧出一个小木盒双手举到楚琏面前。
“来越让奴婢转告三奶奶,今日三少爷换药就要麻烦三奶奶了。”
楚琏:……
贺三郎这个死洁癖,竟然不喜欢别人伺候,身边更是不习惯用丫鬟,所以除了楚琏就一直是来越帮着自家主子每日换药。如今来越不在,这活儿就理所当然落在了楚琏身上。
楚琏极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挥手,楚琏让问青接过装了药物的木盒,顿了顿,这才进了里间的厢房。
眼看着就是除夕了,盛京城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只是靖安伯府这个年过的却是有些萧条。
北境路途被大雪封堵,什么消息也传不回来,贺二郎跟着晋王还在漳州查贪墨的大案,昨儿才来信,说是不一定能回府上过年了。
贺老太君坐在庆暿堂的低调奢华的花厅里,虽然一身打扮富贵,却叫人看了觉得孤凄。
老太太正靠在大迎枕上发呆,那双浑浊的老眼就瞧着花厅门帘的入口,仿佛下一刻就有人会掀开帘子进来欢喜的叫她一样。
刘嬷嬷端着茶盏从侧间进来,瞧见老太君这个模样,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往年府上虽然小辈也不多,但是至少二少爷三少爷还是在府上的,加上大房的两个小小姐,还挺热闹。
今年倒好,大房为了纳妾的事情闹的鸡犬不宁,夫人身子又不好,不能下床,原本以为给三郎娶了媳妇儿,说不定今年过年就能多了两口人,人算不如天算,三郎两口子在北境竟然都生死不知!
老太君显然已经听到了动静,她抚了抚鬓边越加斑白的头发,“你说老身是不是做错了,不该让琏儿去北境。”
刘嬷嬷哪里能让老太君真的这般自责,她老人家这段日子心思焦虑,身体可是大不如前了。
她急忙安抚,“老太君说的哪里的话,现在北境消息被堵,咱们都不知道,指不定三少爷和三奶奶正在北境准备着过年呢!”
老太君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愧疚,“是老身不好,没考虑周全。”
这边主仆两儿在说话,突然木香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
刘嬷嬷脸色一沉,“慌慌张张的,可有一点大丫鬟的样子。”
木香一顿,连忙收敛住了脸上的神色。
“什么事,说吧!”老太君开口。
木香咽了口口水,才支支吾吾道:“老太君,京中好些世家将咱们府上送的年礼给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第二百零三章:失宠
退了年礼?
这可是代表着不想继续交好的意思。
贺老太君一巴掌拍在旁边的小几上,震的小几上的茶盏“哗啦”作响。
“这些人,莫不是欺负我们靖安伯府无人了!”贺老太君怒道,胸口剧烈起伏着。
刘嬷嬷一瞧老太君脸色难看,不停喘息,吓的连忙拍抚着老太君的后背安慰着,“老太君,您别为了这群趋炎附势的家伙气坏了自家身子,夫人还卧床呢,二郎三郎又不在府上,这个家还要您老撑着才行。”
贺老太君那股怒气终于消散了些,她歇了好一会儿,这才询问,“都是哪几家,可记下了?”
木香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听到老太君这么问了,她才小声将拒了年礼的几家报了出来。
贺老太君攥了拳头,“都记下了,既然他们不愿意与我们来往,我们也不热脸贴冷屁股!”
“是,老太君。”
贺老太君又想了想,吩咐道:“你命人把退回的年礼都抬到我这儿来,我亲自瞧瞧。”
木香领命后出去办事了。
不稍两刻钟,木香就领着外院的管事带着小厮将年礼抬到了庆暿堂的花厅内。
管事恭敬的给老太君行礼,“老太君,送去各家被退回的年礼都在这儿了。”
贺老太君拄着拐杖走到年礼旁边,指着这些被摆放在地毯上的箱笼道:“都打开,老身亲自瞧瞧。”
那些大大小小的红漆雕花木盒被小厮们小心地打开,当贺老太君瞧见里头放的东西时,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随即怒不可遏道:“你们便是安排这些东西送给人家的?一个个都是混账!”
外院的几个管事吓的急忙跪地不起,“还请老太君恕罪,这些年礼都是大奶奶吩咐小的们置办的,小的们虽然觉得不妥,但是也不好违背大奶奶的吩咐。”
贺老太君气的哆嗦,恨不得举起拐杖亲自教训这些人,可到底是忍住了。
刘嬷嬷赶忙搀扶着老太君,怕她一时真的被气到。
“老太君,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就算是再生气也于事无补。”
何老太君长叹了口气,颓然道,“叫他们下去吧。”
刘嬷嬷朝着跪在地上的几个管事挥手,管事们连忙提起袍子灰溜溜的离开了。
刘嬷嬷扶着老太君到了暖坑上歇下。
“这个邹氏是越来越糊涂了!你去派人把她叫来。”老太君的怒火根本就没熄灭,只是暂时被她强压了下去,一旦邹氏这个*出现,恐怕会如暴雨雷电般倾洒。
瞧瞧那些给各个世家的年礼,原本的极品山参被换成了次品,玉佛陀用的是有瑕疵的玉,上品的煎茶饼也变成了次等的散茶……
邹氏好歹也当了五六年的家了,怎的还能这样糊涂!
不一会儿,邹氏就带着身边亲信的嬷嬷和丫鬟赶到了庆暿堂。
“孙媳给祖母请安。”邹氏礼节标准,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就连那表情也是端庄大气,看不到一点忐忑和焦躁的情绪。
站在老太君身边的刘嬷嬷瞧了这样的邹氏皱起了眉头。
老太君哼了一声,“不必给我请安了,你去瞧瞧你身后那些礼盒吧!”
闻言,邹氏对着老太君福了福,转身去看那些打开的锦盒。
看完后,她奇怪的转头问老太君,“祖母,这是我让管家送到各世家的年礼,怎么到了您这里?”
老太君一时倒是要被邹氏给气笑了,“邹氏,如何在我这里,难道你还不知吗?”
直到现在邹氏才露出满脸惊讶的表情,不敢置信道:“祖母,难道这些年礼是被退回来的?”
贺老太君瞧着这大孙媳做戏,脸色阴沉。
邹氏碎步走到了老太君的身旁,低垂着头,好似委屈万分的道:“祖母,并非是孙媳敷衍各家的年礼,实在是公中的银子摆在那里,只能置办这些,孙媳也是没有办法。”
老太君眉心一蹙,“我不是才把归林居的盈利划到了公中?”
邹氏一愣,忙解释,“祖母,归林居月中已经歇业了,只一个月盈利又如何能支撑年节的花销。”
歇业?
老太君沉思了片刻。
虽知晓了原因,但是贺老太君还是不能原谅邹氏在当家上的敷衍。
她压抑着怒气,沉声道:“不管如何,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有你的责任,我看这家你也不用当了,暂且老身代劳吧,你回你的院子好好反省!”
邹氏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君会在这个时候剥夺她的管家权。
原来装出来的那些惊恐和震惊一下子成真,一时她瞪大眼睛,竟然有些不敢相信,片刻之后好似才反应过来,她一点也顾不了原来的那些矜持和端庄,一把跪在贺老太君的面前,抱着老太君的大腿哀求。
“祖母,您不能这样,这次都是孙媳不好,孙媳不应该不顾及家族颜面,用了那些次等的年礼,孙媳这就补救,用孙媳的私房贴,您给孙媳一次机会可好!”
贺老太君脸上一片冷漠,她迎上邹氏狼狈的容颜,冷声道:“邹氏,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来人,送大奶奶回自家院子。”
老太君命令一下,邹氏就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拖了出去。
邹氏的声音彻底在庆暿堂消失后,贺老太君揉按着额头,好一会儿才吩咐,“去把各院的管家和管事娘子们都叫来,老身有事情吩咐,另外将帐房的人也叫来。”
庆暿堂这一天进进出出的下人不断,阖府上下都知道大房的世子夫人这次是真的失宠了。
邹氏回到自己房间后,几乎将入眼能看到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最后乔嬷嬷用力抱住她这才将她拦阻下来。
“大奶奶,您别这样,您还有两个小小姐要照顾呢!”
安姐儿和琳姐儿早就被这边吵闹的声音吸引了过来,身边丫鬟嬷嬷们也拦不住两个小小姐,就让两个孩子瞧见了邹氏发狂的一幕,安姐儿琳姐儿望着平日里温婉贤淑的母亲变成这样一副狰狞的样子,都被吓住了。
两张小脸满是仓皇,愣在一边都不敢出声,这时候邹氏向着两个女儿望去。
她定定看着,突然表情扭曲的嗤笑了一声,“哈!你们两个怎么没有一个是男孩,要是你们两个有一个是男孩,我何至于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两个赔钱货,都给我滚!”
乔嬷嬷骇了一跳,怎么也想不到大奶奶会对两个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奶奶虽然平日里也怨恨自己怀不上男嗣,但是对两个小小姐还是疼爱有加,每日亲自照顾孩子们起居,谁想到她会突然将矛头对准无辜的孩子。
安姐儿和琳姐儿虽小,但是也是懂事了,被母亲突然这样嫌弃,两个小女娃不约而同哭泣起来,朝着邹氏跑去,她们想要确定母亲这样的话根本就是玩笑。
乔嬷嬷哪里敢让这样的邹氏真的去碰孩子,连忙朝着身边的近水使眼色,让她叫丫鬟们把两位小小姐带出去。
安姐儿和琳姐儿被带走,邹氏听到孩子们的哭声好似终于冷静下来,她颓丧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这一次她是真的完了,如今丈夫厌恶,通房怀了孕,掌家权又被收回,她这个靖安伯府的世子夫人恐怕要成为满盛京城的笑柄。
她突然想起来前日收到的那封莫名其妙的信。
对,就是那信,是那封信撺掇她这么做的,用劣质的年礼送去各家,然后就与老太君说银子不够,到时候将归林居歇业的消息说了,老太君一怒之下会将归林居真的划归公中,到时候,那家全盛京城最能赚银子的酒楼就落到了她手里。
她明明按照信中所说一步步做的,可结果怎会这样!
邹氏像是突然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疯狂摇着乔嬷嬷的手臂,“嬷嬷,那封信,那封信呢!快把那封信找出来,只要找出那封信祖母定然能将掌家权交还到我手中的。”
乔嬷嬷一怔,也想起来了大奶奶说的是哪封信。
那日,大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拿了封信出来,自己一个人坐在玫瑰椅上看了,看完脸上就闪过一抹得意,随即手一扬就把那封信扔到了旁边的炭盆中。
信里的内容就算是她和近水都没瞧见一眼。
乔嬷嬷叹气,猜到大奶奶是被别人给利用了。
“大奶奶,那信已经被您烧了。”
“什么?烧……烧了?”
尽管不想打击邹氏,但是乔嬷嬷还是不得不将事实告诉她。
邹氏愣了片刻,突然一阵大笑。
看来,她真是咎由自取啊!
贺老太君坐在书桌边翻着账目,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撑不住,没看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
刘嬷嬷在一旁看不过去,提议道:“老太君歇歇吧,不如让丫头们帮您瞧瞧,到时候一并汇报给您,也是一样的。”
老太君到底是真的撑不住,也只能点头,她指了指身后的木香,“木香,你来把我这账目瞧了,若是人手不够,你去选两个信得过的二等丫头来帮忙。”
木香忙低着头,应了一声,坐下忙活了。
老太君被刘嬷嬷扶到一边歇息。
“你去查查归林居是怎么回事,为何好好的歇业了。”
刘嬷嬷得了命令,即刻出去吩咐了。
楚琏带着问青进了堂屋里间的厢房,辅一进去就瞧见贺三郎那张冰块一样的俊脸。
贺常棣凉凉的视线扫过来,随即俊脸微微一转,身子微动,就用一张宽阔的背脊对着楚琏。
而后楚琏就听到他的说话声,“你怎么来了,不是不管我吗?”
第二百零四章:讨厌的贺三郎
楚琏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见到贺三郎后,他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的。
搞的好像他是她抛弃的大狗一般,当真是叫人无言。
楚琏嘴角抽了抽,带着问青走到了床边。
她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来越既然出去了,一会儿我给你换药,今日二十七了,你顺便沐浴,等沐浴后再上药。”
贺常棣微转过身,看了楚琏一眼,没说话。
楚琏淡定从容的很,“贺常棣,你不说话,那我当你默认了。”
话毕,楚琏转头吩咐身边的问青去让小丫鬟们准备沐浴要用的一应东西。
就在楚琏起身去寻放在一旁的那些绷带纱布时,贺常棣那冷冰冰的眼神朝着厢房内伺候的下人一扫,顿时,两个小丫鬟浑身一抖,就转身脚步轻轻退了出去。
见此,贺常棣脸上才显现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楚琏把绷带纱布与之前来越叫人交给她的那些药品放在一起,一转身就觉得厢房里安静不已,扫了一眼,发现厢房里竟然只有她和贺常棣两个人了。
把药箱放在一边,楚琏奇怪的看向贺三郎,“人呢?”
贺常棣一脸淡定,“被我遣出去了。”
啊?楚琏不解,没事把人遣走干嘛?
“有什么要事与我说?”楚琏自然而然坐到了贺三郎身边微微凑近了他。
两人之间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贺常棣已经能闻到楚琏身上清淡的香气,并不能分清是什么香味,贺三郎只觉得很好闻。
贺常棣眼里不知觉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微侧身子故意与楚琏靠的更近,呼吸几乎就要扑到了楚琏柔嫩的脸颊。
“不是什么事,只是让你帮我看看伤口,今日一早起来便有些痛。”贺三郎语调清冷,若是忽略他灼热的几乎要烧灼人心的呼吸,根本就听不出他话里的“不怀好意”。
若是平日里楚琏定然能分清他话语真假,只是事关他身体,楚琏一时就紧张起来,失了分寸。
她小脸满脸震惊和埋怨,“只是今早痛的吗?前两日呢?贺常棣,你是不是傻,自己伤口痛闷不吭声的忍着,不说一句!”
说了就去扯贺常棣盖在身上的被褥。
老大夫前日就回家过年了,贺常棣腿上的伤势又恢复的好,所以楚琏也就未让老大夫每日来回跑,老大夫临走的时候也交代过,只要每日按时换药喝药,将养上一个月也就能下地了,如今修养了这些日子,已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过楚琏也是亲眼看过贺三郎右腿的伤势的,那时候血肉模糊,甚是可怖,如今贺三郎喊疼,她怎么能不着急。
瞧着楚琏突然这般情急,贺三郎心中突然生了愧疚,想要伸手拉住楚琏,阻止她急惶惶的动作。
可是楚琏既然得知了他伤口疼痛,不亲眼看看哪里能放心,在现代可是有很多外伤恢复不好溃烂发炎的例子。如果真的遇到那种情况,可是要比原来更加糟糕。
楚琏甩开贺三郎的大手,两颊都鼓了起来,她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贺常棣,怒道:“你别动,小心又牵扯到伤口。”
虽然楚琏语调凶狠,但是她天生就是软糯的声音,这般发狠起来,不但没有一点威严可言,反而挠的贺常棣心口痒痒的,想要将面前这只关心他的炸毛小猫抱在怀里好好疼爱安抚一番。
贺三郎也后知后觉知道劝不动自己这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娘子,最后只能苦笑着靠在床头任由她动作了。
贺常棣右腿上的伤口是在大腿内侧往里的位置,其实这个重伤位置特别危险,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大腿处的动脉导致人失血过多而亡。
幸好贺三郎福大命大并未伤到动脉,他为了方便每日换药,下身只穿了一件短短亵裤,直到大腿上部,堪堪遮住重点部位。
被褥掀开就是贺三郎结实修长的大腿,右腿上部被绷带紧紧缠了起来。
楚琏看了贺常棣一眼,“你忍着点儿,我把绷带拆开看看伤口有没有问题。”
还不等贺三郎同意,她就低头小心拆解着绷带上活结。
贺常棣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这丫头动作这么快。
他幽深的眼眸盯着楚琏微微严肃的小脸,面庞虽然冰冷,但是心中却温软。
这般被放在心上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体味过了。
楚琏小手灵活,动作很快,包裹伤口的纱布很快就被她小心翼翼的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