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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星-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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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穆峭笛好象真没有发觉苏五少爷的异样,第二次伸出双手。苏煌吸了吸气,上前一步,两个搭档照惯例碰了碰额头,悄无声息地潜出了苏府。 
天字院是南极星在京城活动中一个聚会场所的暗称,实际上它是一户外观上非常普通的小裁缝铺,除了同一个街坊的老住户们,基本上不会有任何人有兴趣注意到它。跟周围大多数民居一样,天字院也很狭小破旧,只有一个小小的天井,杂乱无章地搭着牵牛花架,上面或紫或白的喇叭型花朵,因为吸饱了露水或雨水而下坠着。斜插着的花架背后,零散堆放着住家的杂物,旁边一口青石砌的水井,井栏的边缘长着厚厚的苔藓。 
苏煌的手握住了水井上方木制的转轴,向上转了四圈,再下放五圈,重又上转三圈,最后下放到底。片刻之后,井下转来轻轻的叩击声。两个南极星搭档同时向对方点了点头,握住水井木桶的绳索,一跃而下,在距离水面还有四五尺左右时停住,左边的井壁已经向内开了一个洞口,可供一个成年人爬行的大小。从洞口向内前进五十尺,便进入一个可容纳数十人的房间。 
松明火把是室内照明的光源,影影绰绰已有近二十人散坐在各处。 
“瞧瞧,我们能干到被停职的两位大英雄来了啊。”屋子正中一个手上缠着布条的人笑着招呼道。 
“齐大哥……”苏煌涨红了脸,不高兴地叫了一声。 
“让齐大哥说说有什么关系?”穆峭笛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笑眯眯道,“谁让咱们两个没学到齐大哥那么好的本事呢。小煌啊,你记不记得那次在思州被紫衣骑咬住了尾巴,齐大哥掩护兄弟们脱身,大家都以为他死定了,可人家多能干啊,在庆怡院的红姑娘床上躲了整整一夜,愣没让那个叫周峰的副统领给捉住。不过这么有趣的事情,咱们怎么就忘了讲给舒大小姐听呢,要不等下次有机会见到她时……” 
“好了好了,”齐奔走过来朝穆峭笛的头上拍了一掌,“你给我收敛一点吧,小煌那么老实的人都快被你带坏了!你要是敢在舒仪面前多嘴,信不信我拔了你舌头?” 
穆峭笛哈哈笑了几声,便拉着苏煌一头扎进正在说笑的同伴堆里去了。 
在苏、穆二人之后,陆续有人进来,屋子里渐渐拥挤起来。一眼望去,有相识好几年的熟面孔,也有只见过几面的新人。然而每一次这种聚会,总有那么几张面容,是再不会出现在大家眼前。 
“时间差不多了吧?”苏煌环视四周,“少英和四平呢?” 
小况长长吐了口气:“他们不会来了……在甘南道上,两个搭档一起……真是的,少英的小女儿还没满月呢……” 
苏煌黯然垂下了头,低声道:“听说四平的母亲,也还病着……” 
“而且不止他们两个,加上其他组的,一共死了七个弟兄,三个被活捉,只有九人幸免。” 
“谁干的?” 
“周峰。幸好厉炜没去,要是这个魔头在,说不定要全军覆没呢。” 
穆峭笛抚了抚苏煌轻颤的肩头,紧锁眉头道:“自从紫衣骑成立以来,我们的境况愈发艰难。宾先生就没有什么打算吗?” 
“宾先生掌控着江北防线,恐怕一时也顾不过来啊。” 
“江北情形不好吗?不是说一连打了三个大胜仗么?” 
“军资匮乏,兵力不足,就算宾先生是天纵英才,可伤敌一万,自损三千,没有补给,光打胜仗有什么用?” 
苏煌眉尖一竖,正要说话,齐奔拍了拍手,大声道:“人已经到齐了,大家静一静。” 
室内嗡嗡的说话声立即平息下去,众人纷纷调整坐姿,面向站在屋子正中的齐奔。 
“我先简单地说一下此次行动的原由。大家应该都知道,不久前,胡族可汗派了三名使者入京,出使的对象不是当今朝廷,而是鱼庆恩,经过一些时日的调查,我们已经知道了胡使与老鱼贼的交易内容。胡族一方献给老鱼贼两件人间至宝——火凤凰和麒麟珠,另有可汗加印亲签的盟约一份,约定只要得到江南五十州,便不再南下,分立而治。如果老鱼贼接受条件,就必须向胡族秘密开放宝瓶渡口,允许胡军经此渡口过江,从而……” 
“南北夹击江北义军!”小况忍不住惊呼一声,“太狠毒了,这样一来,我江北军岂不是绝无存理?” 
“江北防线一溃,胡族便可长驱而入,到时怎么肯只取五十州就止步?”穆峭笛愤愤地接着道。 
齐奔冷笑了一声,道:“江北义军本就是老鱼贼的眼中钉,若能让这颗眼中钉与胡军死拼,他才不会心疼。割地求和也是他一贯的策略,再说还有两件他梦寐以求的人间至宝可以到手呢!” 
“齐大哥,你的意思是说,鱼庆恩已经答应胡使了吗?”苏煌吃惊地抬起眼睛。 
齐奔阴沉着脸点点头。“所以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就是在胡使出京后进行截杀,毁掉老鱼贼与胡族的盟约。”他用松明捻子在地上画了一张简单的示意图,“胡使一共有三人,四天后出城,预计护送他们的紫衣骑士约有三十人,兵士三百左右,由周峰带队。我们唯一有机会得手的地方,就是这里。” 
被用一个小黑圈指出来的地点,是京西的伏牛山隘。 
“为什么选这里?” 
“出了伏牛山口,便有老贼辖下的柳城军来接应,加上原有护卫,兵力增加到三千以上,之后立即分三路向北,而我们人手不足,根本无法象他们一样分成三组进行袭击,到时只要有一个胡使顺利回国,盟约就算达成了。” 
“所以我们必须在他们还没有跟柳城军会合前完成截杀?” 
“没错。”齐奔神色凝重的看了看四周的同伴,“这是必杀之战,要不惜一切代价杀掉那三名胡人。参加行动的有雨组、风组、菊组、鹤组,还有我们鹏组。所有身上没有伤的战士全部出动,银星和谍星负责留守。……有没有别的问题?” 
室内沉寂了片刻后,一个新加入的战士举了举手:“五个组加起来,人数也只有两百而已,可对方的战力差距太大,为什么不多派一些人呢?” 
“不能,只有这么多人了。”齐奔简洁地回答,“还想问什么?” 
那个战士看了看四周的前辈们,垂下眼睛摇了摇头,苏煌伸出一只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两下,低声道:“伏牛山隘地势狭窄,人数上的悬殊固然不利,但还不是致命的。” 
年轻人红了红脸,喃喃道:“我并不是害怕,只是不希望……行动失败……” 
苏煌朝他笑了笑,小况在旁边接口道:“不会有人以为你害怕啊,用不着脸红。我跟你说吧,以前有一个北方长大的新人,第一次参加行动,也是他第一次看见长江,还以为跟自己家乡的死水湾子一样呢,就对上面制定的正面强攻的计划很不理解,问自己的组长,为什么不从旁边绕过去,惹得每个人笑破肚皮,就这样,他也厚着脸皮没有脸红呢。” 
“真的?”年轻人嘴向两边一裂,“是谁啊?” 
穆峭笛严厉地咳了一声,“喂!你们两个,会议期间不许说悄悄话!” 
苏煌忍了笑把脸扭向一边,年轻战士紧张地把嘴一捂,怯生生地瞟了站在正中的齐奔一眼。 
鹏组组长瞪了这几个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如果大家都没有问题,我现在就讲一下具体的行动计划。” 
一张绢制的地图在地上铺开,每一个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9) 



秘密的集会一直持续到四更后,人们才分批悄然离开。为了避开城防营的巡逻士兵,苏煌和穆峭笛选择了沿北城根儿的路线,准备越过穿城东流的汔河河堤,回到位于西城的苏府。 
东面的天空此时已透出了淡淡的幽青,但视野中仍是一片夜色。苏穆二人刚刚矮身掠过河堤,就突然瞥见了一团正在移动的人影。 
在最近的一株杨柳旁停下身形后,苏煌示意穆峭笛躲到另一棵树的后面,两人一起定睛看过去。只见约二十来丈远的地方,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肩上扛着一个正在蠕动的大麻袋,从下方低洼处的街道上窜出,速度极快地跑上河堤,只朝护栏下看了一眼,便将沉重的大麻袋一举,似乎想要朝河水里扔。 
从那个大麻袋拼命挣动的情形来看,里面有极大的可能是一个活人,所以两个搭档只快速地对视了一眼,便将头上的面罩朝下一拉,立即飞身跃出。 
乘着夜色朝河里扔活人的黑衣人武功并不弱,但可惜他遇到的是在南极星里也很有名气的一对搭档,三招五式之后,便被击晕在地。 
穆峭笛腾过手将大麻袋拖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装着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身上穿着件书生儒衫,前襟上血迹斑斑,一张脸更是被打得不成|人形,,嘴里还牢牢塞着一团烂布。 
旁边的苏煌也一把扯开了晕绝于地的黑衣人的面布,就着微光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道:“这个人我认得,是一个认钱不认人的杀手,据说他上一单生意里居然连婴儿都杀,官府也缉捕了很久呢。” 
“那正好,反正他也没看到我们的脸,点了|穴就丢在这里吧,天一亮自然会有人送他去衙门领赏的。” 
“这个书生怎么办?” 
“时间不早了,只能先带回小况那儿,问问根源情由,再商量解决之法比较好。” 
苏煌同意地点了头,伸手想把塞在书生口中的布团取出,却被穆峭笛轻轻按住了手臂:“先不忙,他受惊过度,万一大声呼叫起来,会惊动旁人的,等到酒楼再取吧。”说着双臂微一使力,将书生扛上肩头,两人从河堤上掠下,经小巷先到了松月酒楼,以联络时专用的节奏敲了几下门板。 
只提前一步到达酒楼的小况一开门,见是刚刚才分手的他们两个,不由吃了一惊,赶紧左右看看,伸手将二人拉了进来,房门刚一合上,就急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苏煌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途中发生的事件,而与此同时,穆峭笛也取出了那书生口中的烂布,并且小心翼翼地做好了阻止他惊叫的准备。 
可让三人都没料想到的是,那书生只轻轻吐出一口气,便低下了头,双唇紧抿,片言不发,神情宁静中又透着难以言述的悲怆。 
“你叫什么名字?知道是谁雇杀手杀你吗?为什么要杀你?”小况双手抱在胸前,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书生却是凄然一笑,低头不语。 
苏、穆二人因为急着赶回家里,又一直戴着面罩,没被人看见容貌,所以便理所当然地将这个麻烦留给了小况,悄悄溜出门外。 
这一路上还算顺利,除了一个更夫外,没再遇到什么麻烦。到达苏府后门时,天色已经蒙蒙发亮,为躲开一向早起的父亲们,两人从柴房后门潜入,飞快地窜进自己的那个小院。 
“真的好累,我要去补一会儿眠,再会。”匆匆丢下一句,苏煌便向房间里跑,可没跑两步,就被搭档捉住胳膊拉了回去。 
“小煌,”穆峭笛双手握住他肩头,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困,但因为这一阵子你一直躲我,我有一些紧要的话,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不过……既然四天后有那么重要的行动,我不能再等了,非得现在跟你说清楚不可。” 
苏煌觉得脑袋一炸,紧张得连脖子都有些僵硬,嘴角费力地向两边拉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舌头打着结,磕磕碰碰地问道:“什……什么话……?” 
穆峭笛淡淡地笑了笑,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微凉的手指掠过搭档有些发青的面颊,轻声道:“我并不是很想说,但我真的是不得不说……小煌,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的那柄流魂短剑还给我?我行动时要用的耶!!” 
…… 
在愣愣地看了穆峭笛好半天之后,苏煌紧绷的双肩突然一松,“哈哈哈”地笑了两声,拍着搭档的侧臂道:“流魂短剑是不是?没问题……我马上去找找……”转身走进屋里。少顷,窗户砰然大开,一道银光疾射而出,穆峭笛吓了一跳,赶紧向后一仰,银光贴着他头皮飞过,啪的一声钉在他身后的一棵树上,上下颤动个不停。 
擦擦额上的冷汗,穆峭笛拔下树干上的银剑,悄没声息地溜进自己的房间。 
逗过头了,好象有点生气呢……这时候别惹他…… 



胡乱补了几个时辰的眠后,苏煌到底有些放心不下丢在小况那里的那个书生,翻身起床,梳洗了一下走出房间,悄悄趴在穆峭笛窗前看了看,见他睡得正沉,便没有出声,自己一个人经旁侧的角门走了出去。 
从高过院墙的樟树阴凉下刚刚走到阳光晃眼的正街门口,一个小乞丐就冲到他面前,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公子爷行行好,快饿死了,赏口饭吃吧。” 
苏煌露出厌恶的表情捂住鼻子,很不耐烦地摸出两个铜板丢进那只小手里,快步走进最近的一家茶坊,随口要了杯清茶,一面慢慢啜饮着,一面用很小的动作打开方才从小乞丐手指缝里拿到的小纸卷。 
纸卷上写着一行蝇头小字,正是小况的笔迹:“书生身份依旧未查明,彼人已强行离去,为防意外,令人跟踪。其人现正在吏部侍郎秦府外静站,不知意欲何为,如有空闲,可往查之。” 
匆匆看过一遍后,苏煌将纸条揉成小团捏在掌心,将碗中的清茶一饮而尽,站起身形。 
唉,麻烦,在有隐秘身份的情况下救人还真是麻烦,可是又不能真的见死不救啊。 
装出一副闲逛的样子,苏煌悠悠荡荡地来到南城一条专卖瓷器的街道上,吏部侍郎秦尚的府邸就在这条街的尽头处。远远只瞥了一眼,就看见一个素袍男子正站在秦府门外约二三十尺的一棵槐树下,正是今天凌晨刚刚在鬼门关打了一个转儿的那名书生。 
由于救人时戴着面罩,说话的时候也有意改变了一点嗓音,所以苏煌并不担心书生会认出自己,打算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上前搭话,可是正当他刚刚走进大槐树伸展的树冠投影下,竟意外地看见南槿从秦府里迈步而出,不由地一愣。 
南槿走下台阶,一抬头,正好看见苏煌,脸上立即绽开清爽的笑容,一面举起手招呼,一面快步迎了过来。 
“我来帮家母挑两件瓷器,没想到会碰到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苏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露出笑容。 
“啊,周副统领命我护送厉夫人归宁回府。”
“厉夫人?”苏煌只愣了一下便恍然大悟。厉炜的新婚夫人正是秦侍郎的千金,他居然会把这个给忘了。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听到身旁有牙齿格格打颤的声音,一齐扭头一看,只见那个书生呆立在几步远的地方,面色铁青,嘴唇剧烈抖动着,双手如同痉挛般抓挠着自己的脸,抓出道道血痕,加上他原本被殴的青肿淤伤,整个面部愈见可怖。 
“这位兄台,你没事吧?”南槿好心地问了一句。 
苏煌则是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道:“怎么,你认识厉夫人吗?” 
书生双目赤红,气息极是紊乱,口中模糊不清地喃喃自语道:“厉夫人……你居然成了厉夫人……慧仪……慧仪……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 
苏、南二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南槿向他走近了一步,轻声道:“你怎么知道厉夫人的闺名?” 
书生重重地喘息了几下,突然一抬头,怒道:“她不是厉夫人,她是我妻子,她明明是我妻子……” 
南槿眉头一皱,立时沉下了脸,斥道:“大胆!厉夫人是秦府千金,是秦大人亲签婚书,厉统领三媒六聘迎娶的夫人,你怎么敢胡言乱语,辱她清誉?” 
“我没有胡言乱语,她与我自幼定亲,又早有了夫妻之实,当然已经算是我的妻子了!”书生青肿的脸上浮现出极度痛苦的表情,牢牢地盯着秦府的朱红大门,牙一咬,便向门口冲去,一面冲一面喃喃道:“不行……我还是要见她……我要再问一次……再问一次为什么……” 
苏煌与南槿同时出手,一边一个抓住了书生的胳膊,将他硬拖了回来,拉到转角无人之处。 
“你想找死啊?”苏煌按住他挣动的身子,压低了声音道,“且不说她如今是统领夫人,单就秦府的势力,你拼得过谁?” 
“我管不了这么多!”书生的眼中涌出眼泪,“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父母亲人,没有财产,更没有功名,我不能再没有她了!她明明说过我们要一世恩爱的,为什么只分别了短短一年,就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此时苏煌已大略明白这是个怎样的故事,轻声叹息了一下,劝道:“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她既无情,你又何必留恋?我看你现在境遇不佳,恐怕是讨不回这个公道了,不如早些振作精神,想一想自己今后的日子吧。” 
书生仍是咬着牙拼命摇头,颤声道:“我不甘心……我只想问问她为什么变心,可是她居然……就连她父亲,也知道顾念两家的情份,只是让我早些离开而已,为什么偏偏是她……是曾经对我海誓山盟的她……一心要取我的性命……” 
苏煌想起那个以杀人无原则而著称的杀手,心中微微一凛,但由于不能让书生知道他就是当时出面相救的人之一,只好闭口不言。 
“你说厉夫人要取你的性命?”南槿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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